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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峰双星》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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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人俱是面目深沉,身背长剑的五旬开外老者,见韩广耀与沈谦剑拔弩张情形,不禁面面相觑。

    一麻面黑衣人身形疾动,掠在韩广耀身侧,附耳低语了数句。

    韩广耀双眉剔了剔,目中泛出一片异光,也低语了数句,麻面黑衣人垂首称是,竟向沈谦走来,抬臂已挽出肩后长剑。

    此剑光华灿烂,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麻面黑衣人立定沈谦五尺之前,一领剑诀,道:“孔宗瀛有请少侠指教。”

    沈谦朗笑道:“韩山主又要借刀杀人吗?”

    韩广耀面寒似铁,嘿嘿冷笑两声,收藏莲瓣金栗降魔杵后,穿空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孔宗瀛一招“天孙织锦”挥舞而出,幻成一团光幕,寒星万点啸空涌袭而来。

    沈谦轻声一笑,一式“电驭长空”飞出,只见一道匹练如惊天长虹股透入那涌袭而来的光幕。

    细微风雷之音生起,那片光幕立化作流萤四散,碎锦漫空。

    只听孔宗瀛闪哼一声,剑光倏敛,孔宗瀛手中剑为白虹剑绞碎,只剩下一截剑把,三个手指削去两截,鲜血涔涔滴了下来,面色惊悸惨白。

    另六黑衣人均骇然变色。

    沈谦目注了孔宗瀛一眼,叹息道:“尊驾竟不察知韩广耀所行所为俱是违理悖义之举,以他人之性命换取自身完成武林覇业。

    在下甚以为尊驾不智,方才在下剑招易发难收,竟误伤尊驾歉疚难已。”

    说着,回面向中年武师道:“速取出伤药,续上孔大侠断指。”

    中年武师应喏一声,目光落在孔宗瀛身前三尺之处扫巡了一眼,发现之截断指所在,飞身掠落拾起。

    目注孔宗瀛微笑道:“请孔大侠伸出手掌,让在下续上断指。”

    孔宗瀛面色异常激动,内心矛盾踌躇。

    只觉此举无异是受对方大德,恩仇难明,抬目发现沈谦目中泛出一片善意光辉,右掌不禁伸出。

    他的残剑护柄也呛啷坠地出声。

    那中年武师左手揣出一瓷瓶,倾出胶状乳白药液注入右掌心三截断指,瓷瓶复又收置入怀,端详孔宗瀛断处一眼,细心接上断指。胶液粘性极强,一经笋接立即吻牢不脱。

    孔宗瀛只觉痛楚消失,血行畅通无阻,不禁大为惊诧,暗道:“此药灵效如神,想必是极罕求之奇药配成,看来传言不差,这姓沈的少年才华绝世。”

    中年武师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幅襟角,与孔宗瀛包扎定妥微笑道:“七日后当可痊愈,但在此期内最好不得施展真力。”抱拳微微一拱,疾飘而退。

    孔宗瀛目露感激之色,但张口欲言又止,处身之境微妙,使他设词有所困难踌躇。

    其余六黑衣人忽快步迈前。

    其中一人道:“阁下年少英杰,磊落光明,我等七人不胜钦佩,但韩广耀也不是什么心术险恶之人,父女之情无过逾此……”

    沈谦不得他说完,即朗声大笑接道:“尊驾等人尚认为韩山主爱女失踪之事是在下所为吗?”

    七人不禁相顾一怔。

    孔宗瀛道:“这样说来竟是传闻失实?”

    沈谦微笑道:“眼见尚未必是真,何况传闻乎?不过韩姑娘与在下彼此顷谈甚久,相得亦洽,嫌疑自属不能免,然韩山主曲意诬指,甚为不当。”

    话声略顿,又道:“若谓韩广耀心地善良,不是谲诈阴险之徒,在下绝难同意,久而自明,但恐尊驾等淡云七子清名大损。”七人不禁心中猛震。

    孔宗瀛诧道:“阁下为何知道淡云七子贱名?”

    沈谦尚未作答,突闻随风送来数声刺耳厉啸,不由面目微变。啸声倏然而止。

    沈谦抬目望去,只见几个面色狞恶,目光如电的老叟屹立在门外。

    沈谦遂朗声道:“朋友,何不进入?”

    阴恻恻冷笑声中,五条黑影疾如电射掠至沈谦身前落定,所来五人形状冰冷狰狞,令人不寒而悚。

    中立一老叟,两面嘴角各长着一颗紫红赘痣,冷电双目打量了沈谦一眼,阴阴说道:“你就是沈谦小辈吗?”

    沈谦剑眉一剔,身形疾晃,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老叟突然怪叫一声,踉跄跌出数步。

    定睛望去,老叟左颊肿起老高,牙血崩流,目中喷出狠毒火焰。

    原来沈谦恼怒这老叟态度倨傲,出手奇快,劈面一个耳聒,淡云七子连沈谦如何出手的,却无法瞥见,心中惊异不止。

    沈谦冷笑道:“你是何人?来在沈某府上尚敢耀武扬威,自取其辱,再要出口不逊,休恶我心黑手辣!”

    显然这一掌挨得不轻,左颊火辣辣的灼痛,牙齿被崩折三个不说,而且内腑被震得气血逆荡。

    内心虽然气愤,但震於沈谦武功,怒极身形撼震不止。

    其余四黑衣老叟也极为震惊愤怒,八道冷电眼光逼视着沈谦一瞬不瞬。

    陡然被挨上耳聒老叟嘴中吐出喋喋狞笑道:“好小辈,居然敢对老夫无礼,要知老夫五人乃黑煞门下五毒使者,杀人无数,小辈,你真是有目无珠……”

    说时,手掌倏如迅电一挥,一蓬黑芒打出,星漩骤雨般往沈谦攻去。

    沈谦冷冷一笑,只手掌护住面门微弧,那黑色芒雨蓬的一声,悉数打在沈谦胸腹等处,冒出浓烟腥臭中人欲呕。

    淡云七子及中年武师忙撩开屏住呼吸,均心悬沈谦安危,忧急不已。

    那腥臭气味均嗅入一丝半缕,头目微生晕眩,均不禁大惊变色。

    那老叟放声狂笑,高吭响亮,激烈鸣震,树叶簌簌离枝飘落。

    笑声突然中断。

    只见老叟目中露出惊异光芒,额角沁出涔涔冷汗。

    原来沈谦夷然略无损伤,缓缓向老叟身前举步迈出,脚力沉重。

    五黑煞老者均骇然变色。

    这气氛满布浓重杀机,五人心沉如铅,只觉压得透不过气来。

    这时,沈谦眉宇间毕露杀机,脚步已迈出三步……

    倏地,五毒使者身形疾动,已立成一列,拾臂同抬,疾推而出。

    联臂出掌,威力何等强猛,宛如巨浪排空,雷霆万钩,卷涛中夹有无数阴毒暗器,呼啸破空如雷。

    沈谦大暍一声,身形奔电急冲攻前,竟穿透如此猛烈的劲风,双臂奇奥抡出。

    五声闷哼腾起,人影翻跌出去。

    但见沈谦五指已扣着嘴有赘痣老叟,冷笑道:“瞧瞧谁比谁狠!”

    五指一拧,老叟张嘴惨叫一声,一条右臂生生被扭断,一抖一扯,离肩甩出飞向空中,殷红鲜血泉涌冒出。

    老叟双眼痛得凸出眶外,浑身连颉。

    其余四毒老叟被迅疾诡奥的手法点上穴道,卧倒尘埃,面色苍白如死。

    沈谦沉声喝道:“你等来此究竟意欲何为?快说!”

    说时声色俱厉,杀气森森。

    断臂老叟饶是铁打铜浇之人,至此也不禁心惊胆寒,一则震於沈谦武功卓绝神化,更凛於不解沈谦练得百毒不侵之能。

    断臂老叟面色惨淡如灰,答道:“阁下岂可怨我等寻事生非,陆文达詹少羽等人死在阁下手中,少令主亦为阁下诱擒。

    令主大为震怒,尽遣坛下能手赶来西川,与阁下一决雌雄,纵然阁下杀却我等也无济於事,只怕令主日内赶来,阁下甚难幸免。”

    沈谦眉头微皱,道:“你们匡令主怎知道陆文达是在沈某剑下亡身,传闻失实,焉可当真。”

    断臂老叟答道:“匡令主心忧少令主九宫山之行音信俱无,亲自赶去,在九宫山麓遇上韩广跃,引起一场拚搏,后又握手言和。

    韩广耀称系阁下所为,人证确凿,阁下难道推诿图赖不成?”

    “什么人证,是沈某属下吗?”

    断臂老叟不禁呆了一呆道:“是九宫山属下,他亲眼目击阁下诛戮敝帮兄弟。”

    “想不到名震江湖黑煞令主匡九思昏昧若此,贵帮少令主率领陆文达詹少羽一干能手去九宫山目的何在?”

    断臂老叟不禁呆住,半晌答道:“他们是向一少女谋夺‘诸天佛法真诠’。”

    沈谦不禁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那少女是韩广耀何人?”

    “少女是韩广耀独生掌珠,但根据韩广耀所言也为阁下诱去,老朽只觉此言不可置信,亦不可不信。”

    沈谦哈哈大笑道:“黑煞令主被韩广耀玩弄於股掌上犹不自知,看来是作恶多端,天夺其魄了!”

    说着,目露悯侧之色道:“念在你等奉命差遗,宽贷一死,你们走吧!”

    说时,手掌虚空往外一扬。

    四个瘫在地上的老叟,只觉徽风拂过,受制的穴道自解,一跃而起,与断臂老叟无言转身疾奔而去。

    沈谦望着五毒逝去身影长长叹息一声。

    孔宗瀛走了过来,长施一揖道:“续指之德,容图后报,我等七人奉命差遣,身不由主谨向阁下告辞,韩广耀必将再度前来侵扰,望阁下留意一二。”

    沈谦微微一笑道:“韩广耀可是听七位回报发现太极八掌淳于灵前辈形迹,才匆匁赶去是吗?”

    淡云七子不禁大诧,相互望了一眼。

    孔宗瀛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沈谦叹息道:“其中原委,目前很难解说清楚,久后自知,在下本想留住七位,但人各有志,不便勉强。

    奉劝七位,勿再涉身其中,保全令名要紧,后会有期恕在下不恭送了。”

    一抱拳即领着中年武师转身向大厅中走入。

    孔宗瀛与其余六人走出宅外,心头均感困惑难释。

    孔宗瀛眉峯浓聚,急道:“小弟甚感不解,沈谦为何知悉我等淡云七子字号,淳于灵之事他怎么知情,其中大有文章在,看来他临别之言,内藏深意,只是小弟解他不透。”

    其余六人亦是莫解,只有暂时撇开,疾展身形,如飞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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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广耀因闻听淡云七子禀报在武侯祠附近发现太极八掌淳于灵形迹,已有多人在后蹑踪,放心不下,是以不顾沈谦急急赶去。

    他知道只要寻着淳于灵,无异是寻着了韩玉珊。

    因为他将韩玉珊付托了淳于灵。

    韩广耀一路疾撞而去,腹内不停的忖思淳于灵为何安然无恙,迄至如今他尚懵若无知淳于灵已叛离自己,早依附沈谦这方。

    武侯祠内,古柏森森,耸天凌干,数里外可瞧得极为清晰,韩广耀身如箭矢般,流星疾射地落在武侯祠外。

    忽由两内一株参天古柏之上斜泻掠下一条人影,身在高空高声道:“是谷主吗?”

    音落人已至地,现出一个虬髯魁梧大汉。

    韩广耀一见那大汉,即道:“花奇,你可曾见得淳于灵?”

    花奇垂手答道:“属下见过……”

    不待花奇说完,韩广耀紧接着问道:“其余的人呢?”

    花奇神色郑重禀道:“淳于灵说姗姑娘为黑煞令主擒去,他由富春江上一路追赶匡九思前来,珊姑娘亦被匡九思挟制来川,其他人手俱被淳于灵遣往跟踪匡九思等人下落去了。”

    韩广耀不禁大震,他只觉耳内所听不是真情,面目大变,沉声喝道:“什么?你说的确是真情实话吗?”

    花奇嗫嚅答道:“属下焉敢对谷主欺骗,淳于灵还说谷主何等睿智,依然受愚於匡九思,匡九思自忖无能制胜谷主,故生出毒计,煽惑谷主向沈谦寻仇。

    待两败俱伤之时,他可遂一石二鸟之效,淳于灵尚留下言语,如谷主寻来,请在祥盛客栈等候他。”

    韩广耀面色数变,顿了顿足道:“珊儿这孩子,平素机警伶俐,怎么会落在匡九思的手中,哼!匡九思呀匡九思,老夫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接着又暍道:“花奇,你随老夫同去祥盛客栈。”

    两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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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盛客栈座落於照春街西端。

    可真是成都首屈一指的旅店,宽敞幽静,数重院落房间不下百数十间,尚兼营酒食外会的买卖,生意异常鼎盛。

    夕阳沉山,万户炊烟之际。

    祥盛客栈内宽敞的厅堂内,二十多张桌面已上了九成座,食客们兴高采烈,猜拳行令,喧哗吵杂。

    韩广耀与花奇傍坐一隅,饮着闷酒一言不发,韩广耀面色忧郁,思绪纷歧,花奇一对眼珠骨碌碌乱转,不放过进进出出的每一人。

    片刻,韩广耀忽低叹道:“怎么淳于灵还不见来,不要是遇上什么凶险不成?唉!老夫急於知道详情,珊儿为何落在匡九思手中。”

    花奇道:“谷主不必忧虑,珊姑娘福泽深厚,想必有惊无险,淳于灵为谷主相托之责,若不探出珊姑娘下落,他怎有颜相见谷主。”

    韩广耀叹息无语,无论他心术怎样阴险,但对韩玉珊却是一片舐犊深情。

    自韩玉珊西行入川即五内烦躁,不能心止於水,更不能参悟上乘心法,他却不知日后败灭之因已深深种下了根。

    忽地,店外一个清癯苍老的老叟,形色勿惶牵着一个幼童奔入,奔向韩广耀紧邻空座坐下。

    那小童睁着一双又圆又大,黑若点漆的双睛,望着老叟道:“爷爷,那两起人是谁?爷爷怎么对他们如此惧怕?”

    小童语声清脆响亮,韩广耀与花奇听得异常清切。

    老叟神色方定,闻言目光一变,低喝道:“珠儿,大庭广众之前,怎能如此大声!”

    老叟似是锺爱其孙,紧接着又道:“你那知道,爷爷所遇的俱是江湖卓着盛名的妖邪巨擘,黑煞令主匡九思、青冥魔叟及黑煞五毒使者。

    尤其是青冥魔叟与爷爷结有深仇,爷爷自忖敌不过他们,所以避开为宜。”

    小童又道:“爷爷那白衣少女是谁?珠儿看地神色极为勉强,不愿与他们同行,却又不能违抗。”

    韩广耀闻言暗中心神大震,那所说的白衣少女不是珊儿是谁?

    显然淳于灵所说之话是真的。

    只听老叟摇首道:“爷爷不知,这等妖邪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做不出来。”

    韩广耀听了心如刀绞。

    花奇突压低嗓门道:“齐舵主来了!”

    抬目望去,只见一劲装捷服的瘦小汉子走入店门,目光巡视四座,发现了韩广耀在此,眉宇一展,急奔过来。

    瘦小汉子垂手低声禀道:“淳于灵已发现匡九思潜迹所在,珊姑娘似已受制随匡九思与青冥魔叟等同行,形踪飘忽不定。

    只因碍於珊姑娘性命有关,不好下手,现淳于灵等人紧蹑匡九思身后,深恐谷主等侯忧急,故命属下前来禀明谷……”

    韩广耀怒形於色道:“匡九思现在何处,老夫这就去与他理论。”

    瘦小汉子垂手道:“恕属下再进一言,淳于灵之意,今晚匡九思必返归潜迹所在,要安排雷霆攻击,由谷主下手救出珊姑娘,使他们措手不及。

    若明与匡九思发生拚搏,这样反而会误了珊姑娘的性命。”

    韩广耀略一沉吟,抬目问道:“你可知道潜迹之处吗?”

    瘦小汉子摇首道:“不知,淳于灵说两个时辰前遇上都阳三鸟等人,已安排他们行事,今晚二更正,淳于灵必赶来陈明一切后同往。”

    韩广耀猛一动念,目露疑容道:“你等不是与淳于灵同行吗?怎么你不知匡九思潜居之处?”

    瘦小汉子答道:“匡九思率领黑煞门中能手不下五六十人,人多势强,淳于灵将我等化整为零,避免匡九思发觉。

    且各人均有执事,属下奉命搜购火药引线甚多,藏於西郊一块山麓之下隐处……”

    韩广耀急急立起,低声道:“此处耳目众多,回房去说。”

    三人离座往内走去。

    清癯老叟望着小童微微一笑,叫过两碗面,呼噜塞入腹中后离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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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盛客栈一座独院内植有数株梧桐。

    月光如银,桐阴匝地,幽静恬美之极。

    紧靠着一株梧桐圆窗内灯光明亮,由窗纸映现出人首阴影。

    蓦地——

    夜空中腾起一声刺耳凄厉的惨噑,接着十数具身形如断线之鸢般飞坠院中,叭哒大响,地上震撼不已。

    窗内灯光疾灭,三条黑影迅如电飞的由门内疾掠而出,瞥见院中狼藉血污尸体,不由一怔。

    花奇发出一声惊呼,道:“谷主,死者俱是我们的人,都阳三位前辈亦在内,还有……”

    言尚未了,眼前忽见三点豆大黑星疾射而至,闪避不及,只惨叫了半声,倒地气绝。

    韩广耀不禁大惊。

    百忙中已见花奇目中血流如注,鼻梁骨上嵌着一颗黑色星形暗器,知为黑煞星钉所毙,不禁面目一变……

    瘦小汉子两肩一振,身形飕地笔直拔起,才只拔出三丈高下,陡地惨呼出口,断线般坠下。

    韩广耀鼻中哼得一声,如电穿空斜掠屋面落下。

    只听远处飘送入耳一阵狂笑声道:“韩广耀,想不到你口蜜腹剑,居然存心暗害我们令主,令主神目如电,你该遭报了!”

    语声中,四条身形冲起,曳空星奔如电飞去。

    韩广耀激怒得发眉怒张,急向那条身影之后赶去。

    四条身形奇快,翻过城垣落下疾杳。

    韩广耀一登上城垣,只见那条身影已远在郊外数十丈远处。

    韩广耀怒极大喝道:“鼠辈,老夫不将你挫骨扬灰,难稍此恨!”

    一跃下得城垣,疾追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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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广耀一生之中精於计算别人,但此次却堕入别人计算中。

    而且方寸之间,灵智昏蔽,逐渐深入陷阱而不自觉,虽说天道好还,然善泳者必死於溺,诚不虚言。

    今晚月色分外皎洁,前行四条人影弹丸飞射可以瞥见得异常清晰,韩广耀施展开绝世轻功,电疾飘风赶去。

    追出五七里外,相距已不过二十余丈。

    突见前行四人掠入一片幽林中不见。

    韩广耀心中大急,疾窜入林,不禁一怔,只见林木森立,曳枝送涛,虚虚荡荡地一无人影。

    他不禁钢牙一咬,哼了一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夫岂是由得你横行的!”

    身形疾动,在林中展开搜索,仍是杳无人影。

    韩广耀激怒得心中热血沸腾,不可遏止。

    袖掌拂飞而出,排山倒海劲风中碗大口径树干纷纷断折了十数株,木叶横飞,轰隆惊雷,声势骇人之极。

    这片树林紧傍着一处高可十余丈丘陵。

    韩广耀激怒渐平,一腔沸腾热血也慢慢冷了下来,突然风送一阴峭的冷笑声入耳,其寒澈骨。

    韩广耀拂袖送出一片劲风,循声扑去,疾穿出林。

    只见一片斜斜陡坡上丘陵之巅悄然立有两条人影,一是黑衣瘦长身形,另外一条人影使韩广耀心中一颤。

    那是一婀娜少女身影,背向而立,白色罗衣翩舞,满头秀发柔柔飘飞,皓腕慢慢抬起,缓理散乱云鬓。

    因为背向而立,面目轮廓未能瞥见,其余无一不神肖黎玉珊。

    连动作举止均一模一样。

    韩广耀夺口呼唤道:“珊儿……”

    呼唤声中,人已流星奔电掠向丘陵之上。

    瘦长黑色人影冷峭语声送出:“孙南平!你该遭报了,珊儿是你的吗?”

    手一牵白衣少女,疾离而去,宛若鬼魅,一闪而逝。

    韩广耀身形尚未扑至丘陵之巅,闻言如受雷击,只觉眼中金花乱涌,真气一泄,沾足山巅由不得身形一阵晃动。

    目光前望,只见丘陵起伏,芳草绿树高下起落遮住视线,那有两人的身影。

    一声“孙南平。”道破他数十年隐秘。

    焉能不使他惊骇心魄,神震魂摇。

    他木立在丘陵之巅,动也不动,似跌入沉思中……

    他暗忖道:“这孙南平三字,只有限数人知道,但悉数被我诛杀,即知之最详的韩崇亦为我刖足坠下锁云崖粉身碎骨,还有何人能知我身世来历……

    嗯,莫非是都阳三鸟泄露,然而他们却不知我离开他们之后之事,三鸟未必敢生异心,何况他们也不知道姗儿不是我亲生之女……”

    他目中泛出骇疑的目光,喃喃自语道:“那瘦长之人是谁?他何以知道?”

    不觉陷入极端困惑中。

    蓦地——

    相隔两座丘陵之后腾出两声凄厉的惨噑,随风远曳,陵野一片回声。宛如鸟鸣狼噑,令人毛骨悚立。

    韩广耀剔然一惊,闻声扑去。

    翻过两座丘陵,月色凄迷下,一片惨景落入眼帘。

    只见在一片山坡上尸体凌乱不下数十具,洞胸裂胁,臂折项断,血腥气味扑鼻袭来,中人欲呕。

    饶是他杀人不眨眼,丧生在他手中何上千百。

    但现在处境不同,也不禁为之心中猛凛。

    他定睛慢步察视这片尸体,看出大半均是自己手下,其余都是黑煞党徒。

    一声微弱的呻吟在丛草中飘送入耳。

    韩广耀飞跃而去,用掌拂开草丛,赫然现出遍体血污奄奄一息的太极八掌淳于灵,嘴角翕张断续发出痛苦的呻吟。

    唇角淌溢一丝血液,且目光散淡无神。

    韩广耀急扶他脉象及察视他的伤势。

    发现淳于灵六脉散乱无力,内腑重伤亦点了多处阴穴,显然下手之人欲淳于灵受尽痛苦而死。

    他更发现点穴手法极为独特高明,而且辛辣无比。

    穴穴受制,使自己解拟无方,如拍开一处穴道,另一处穴道立时伤发恶化毙命,不禁心中暗暗胆寒。

    此刻的韩广跃不禁束手无策,但他却急於要知道黎玉珊的下落,於是呼唤道:“淳于兄……淳于兄,可认得老朽吗?”

    语声分外焦躁不宁。

    淳于灵散淡的眼神渐渐收聚,眼珠缓缓转了两下,极困难的点了点头,但喉中并未发出声音。

    韩广耀咬了咬牙,左手掺淳于灵坐起,右掌心紧抵着淳于灵胸后命门穴上,以本身真元灌输入淳于灵体内。

    他知道这样做,无异於催淳于灵速死,但除了此法,别无他策可使淳于灵灵智精神稍复,得以说话。

    果然,淳于灵喉中气如牛喘。

    须臾,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接道:“苦煞我了!”

    韩广耀唤道:“淳于兄,可认得老朽吗?”

    他欲试淳于灵的神智稍稍清楚否?

    淳于灵似乎一怔,目注了韩广耀些时。

    忽面现愧疚之容道:“谷主,我淳于灵罪该万死,身受重托,不但未能将珊姑娘护送返山,连太行四剑麒鳞双杰等人的性命均不能保全,而且……”

    韩广耀察觉淳于灵体内已生异状,命亡在即,不能尽情容淳于灵说出前因后果,迫不及待道:“你方才可曾见到珊儿吗?”

    淳于灵惨然一笑道:“见到了,珊姑娘被匡九思这恶贼逼服下迷性毒药,挟制同行。”

    “那瘦长黑衣人是谁?|”

    “恕淳于灵不知,只知是匡九思得力臂助,一身武功卓绝,方才就是他与匡九思两人对淳于灵施展毒手。”

    韩广耀急道:“匡九思现往何处?”

    淳于灵手指向正西,道:“距此约莫十里,一座不太高的山崖上,崖顶植有十数株巨楠,极是好认,谷主你速去救回珊姑娘,淳于灵行年七旬,死不为夭,谷主你快去吧!”

    韩广耀也不再说,左掌一松,身形斜飞穿起,其快如电,往西掠去,眨眼,人影如豆,愈远愈杳。

    此时,在淳于灵相距五丈外草丛中,突冒起一条人影。

    迅捷无伦地落地淳于灵身前,两指伸出,落指如飞地朝淳于灵胸腹前后点了十数指,并取出三粒丸药与淳于灵服下。

    淳于灵一跃而起,笑道:“沈少侠,这一来韩广耀深信无疑,孤身涉险,不死也要重伤!”

    来人正是沈谦。

    他闻言低喟了一声道:“但愿此一战他们两败俱伤,在下也可慰先父在天之灵,天下事往往出於意料之外,未能尽如我等所算。”

    话声一顿,又道:“现在匡九思尚在与公输老前辈游斗否?”

    淳于灵道:“谅想尚在。”

    沈谦点点头道:“此事淳于前辈备极辛劳,请回鸣凤山庄静侯佳音,在下现就赶去。”

    手突往天空一扬,夺手飞出三颗弹丸,冲霄腾起,半空中互相激撞,猛然爆出漫天红星四散射开。

    宛若缨络珠雨,烛灼天际,夺目绚烂。

    沈谦手一扬出,即流星电奔而去。

    淳于灵目送了沈谦一眼,转身赶返鸣凤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