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吃掉的弱小动物从此进入了一个庞大的躯体,未尝不是它向往的变化。不管怎么说,出牌的是上帝,而我们,不应插手上帝的牌局。
坐着“非洲之傲”,驰骋在非洲的旷野中,总是看到一种树。
你一定要说,哦,是猴面包树。
你真聪明。
猴面包树的长相真是太奇怪了,起码按照中国人对于植物的审美,它可归于树妖。
它长得不算很高,相貌丑陋,身材粗蠢,肚子膨出,整个树像是个大啤酒桶。据说最粗的树干直径可达12米,算下来树的周径就到了近40米,要几十个人才能合抱。
如果单单是横短粗,也就罢了,它只在靠着顶端的树冠处才有枝叶。这些枝叶也不负众望地具有怪赋异秉,四仰八叉地朝四周天空扩散而去,如同埋在地下的树根,毫无章法可循。树根长成了这模样,倒是有自知之明,无声无息地潜伏在黑暗地下,不跑出来吓人。但猴面包树的树冠丑人多作怪,兴致勃发地竖立在非洲的骄阳之下,呈怒发冲冠状。
总之,无论谁看到猴面包树,即使再没有想象力,也会认定这树是一个倒栽葱从天上跌下来,摔成了这副嘴脸。
猴面包树对于非洲旷野最典型的图片构图,是有突出贡献的——一轮巨大的残阳,滚圆如一万只鸽子的血滴汇聚。在此震撼底色上,有一棵枝桠横飞的巨树,轮廓鲜明,剪影如铁。这树就是猴面包树,它成了非洲稀树草原的形象大使。
猴面包树是它的艺名,学名叫指状阿当松。别看它长得诡谲,但果实甘甜多汁,是猴子、猩猩、大象等动物颇为喜欢的美味。其实它最大的优点还不是果子好吃,而是能储水。它那个大肚子里,木质非常疏松。疏松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对着它开一枪,子弹能完全穿透而过。这外强中干的腹部中空结构,在家具制造商眼里一文不值,但它能卓越地对付非洲干旱。猴面包树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淬炼出了两大战术,能确保自己在极其干燥的情况下生机盎然。第一是它有吸水大法。一旦非洲的雨季来临,它就把自己粗大的身躯变成储水罐,把松软的木芯变成海绵宝宝,贪恋地吸水。据说一棵大的猴面包树,能贮存几千千克水甚至更多。
猴面包树的第二宗法宝,是落叶战术。它会过日子,即使它已经储存了那么多水以应对旱季,当旱季真的来临时,它还是明智地迅速落光身上所有的叶子,变成一个光杆司令,以减少水分的蒸发。荒原上铁划银钩般的猴面包树剪影,就是在旱季拍摄所得。如果是雨季,猴面包树绿意盎然,就得不到那种干脆利落的线条了。
旅行者若在旷野中断水,遇到猴面包树就是遇到了救星,顷刻转危为安。抽出小刀在猴面包树的肚子上刺一个小洞,就有树汁泉水般涌出。干得冒火的旅人要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畅饮甘泉,外带用尽可能多的容器把水带走储备起来。这么说吧,你在荒野有幸看到猴面包树,等同看到了餐厅加溪涧。
除了救急之外,猴面包树可以说全身都是宝。树叶可以当蔬菜,嫩的做汤,老一点儿的喂马。种子能炒着吃,果肉的钙含量是菠菜的一倍半,维生素C的含量是橙子的三倍。连树皮也不能糟蹋,它含有丰富的纤维素,可以搓绳子和充当乐器的弦。猴面包树还是世界上体格最粗壮的药材,果实、叶子、树皮……都可以入药,退烧抗疟疾都有效果。非洲当地常吃猴面包树果实的人几乎不得胃癌。科学家们很好奇,研究后发现,猴面包中有一种能抑制胃癌细胞形成和繁殖的物质。
猴面包树除了是猴子的点心之外,大象也把它当作美味佳肴。如果说猴子毕竟吃的还是果实,大象可不管不顾,有果时吃果,无果时枝叶和树干统统摄入。大象简直是猴面包树的天敌。
我见过大象在旷野掠食的狂野蛮力。它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什么力量都阻止不了它饕餮之兴致。粗大的脚掌无惧任何沙砾沟坎和污泥浊水,一门心思把看到的能吃的东西收入麾下,正确地说是收入象鼻之下。鼻子是它的筷子和勺子,是它的刀锋和叉刃,它的鼻子如铁扫帚般挥舞,所到之处能入口之物概莫能逃。它边摄食边咀嚼,还兼顾不停地便便。一大坨一大坨主要是植物纤维构成的象粪,如同一把把不规整的草绿色小伞,顺着大象的脚印扑通扑通落下,并无不良气味。大象噬伐之后,植被精简,天地为之敞亮。
多年前,我的一位朋友从非洲归来,送我一件纪念品。水晶球一样的物件中,隐藏着丝丝缕缕的浅绿色苔藓样物质。她让我猜这是什么东西,并说可以让我连猜三次。
如果什么人慷慨地允许你猜错多次,答案一定匪夷所思。
我苦笑道,我傻,估计五次也枉然。你干脆告诉我,彼此都方便。
朋友发了慈悲心,告诉我,这是大象的。
我嬉笑道,真够无聊的,粪便也拿来卖钱。
朋友说,这是提醒人们保护大象。
这次来非洲,在动物保护区内,随地大小便的大象,把㞎㞎抛撒得漫山遍野都是。我本想私藏起来一小块(我把人家送的那块大象㞎㞎又转送给了一位特别爱说“狗屎”的朋友。我说,你今后少说几句“狗屎”,作为替代,我送你一块真正的大象屎)。据说,大象㞎㞎是有魔力的。如果你把一块大象㞎㞎埋在你的花园里,第二年,你的花园就会变成一片森林。
后来想到自己并无花园,如果把大象㞎㞎勉强埋在花盆里,花盆里的花疯长起来,最后把楼板顶穿,岂不麻烦?再者良心发现——保护区内的一草一木都应保持原样,忍痛放弃了偷拿大象的坏心。
细细想起来,也怨不得大象是个吃货。它那庞大的身躯一天得需要多少卡路里!它又是个素食主义者,光靠植物支撑如此庞大的体能系统,若不拼命进食,哪里能成为草原霸主。
猴面包树由于浑身是宝,带来命途多舛。既被旅人当水壶,又被猴子当下午茶,还是大象的食堂,凶多吉少。好在凭借它顽强的生命力,即使在热带草原干旱恶劣的环境中,也混成了非洲植物界的老寿星。18世纪,法国著名的植物学家阿当松在非洲见到一棵猴面包树,已经活了5500年。
土著对猴面包树的使用更是独出心裁。他们把树干中部掏空,搬进去居住,成为别致洞屋。更有人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发挥,把猴面包树的树干挖空,变成牲口圈、仓库、储水室等,开发出多种用途。
这还不算,人们对猴面包树的利用可谓挖空心思。在非洲塞内加尔的塞仑斯,猴面包树的空洞成了有身份的人的墓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葬在猴面包树内,要有音乐家、魔术师等艺术界的身份,死后才能获此殊荣。英国旅行家就曾在一棵猴面包树的树洞里,看见搁着20多个人的尸体,这棵猴面包树可以成为一个剧院。
关于猴面包树的身世,当地有个传说。它原本出身高贵,种在天神的花园里。有一天不知为何惹恼了天神,天神一生气,便把一棵猴面包树连根拔起,随手丢出天堂门外。猴面包树头朝下不断坠落,砸到地上也没来得及转过身。倒栽葱之后,头朝下变成了树根,树根变成了树冠,猴面包树顽强地活了下来。
还有一种说法。说众树从天堂下凡,选择自己的安家场所。上帝原来对猴面包树另有安排,不想猴面包树不听招呼,自己选择了非洲热带草原。上帝生气了,一把将猴面包树连根拔起,甩到地上。猴面包树并不曾摔死,而是在干旱的非洲草原上呈倒立之态继续生长,依旧葱茏。
以上说法虽然有上帝和天堂出现,过程却有些残忍。好在猴面包树大难不死,成了困境不屈的典范,演绎出一段励志传奇。只是我易晕车,对这类头脚颠倒的事儿,想起来就头晕眼花。
猴面包树的学名是什么呢?叫作“指状阿当松”。
我第一次得知猴面包树的大名时,差点儿背过气去。什么什么?松?还指状?哪儿跟哪儿啊!
米歇尔·阿当松是法国著名的植物学家。从1749年起,他在非洲的塞内加尔工作了四年,搜集了大量植物标本,其中特别详尽地描述了猴面包树,当地人称它为“包波布树”。1759年,瑞典著名植物分类学家卡尔·林奈,就以阿当松的名字命名了猴面包树。因为树的叶子呈伸展的手指状,就称其为“指状阿当松”。
原来,这个松不是松树的松,而是阿当松的松。
旅行让你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不平等。阿当松先生认识猴面包树之前,猴面包树已经在非洲土地上生活了千百万年,阿当松本人也描述过有5500年历史的猴面包树。可惜,这树再古老,以前的名字都是不算数的,只有当阿当松描述过之后,猴面包树才为世人所知,才有了“指状阿当松”这样拗口且毫无诗意的名字。
说了这么半天猴面包树,其实我想说的是另外一种树。
非洲旷野几乎是这种树的大本营。我甚至觉得所谓的稀树草原,那稀树指的主要就是这种树。如果这种树被连根拔去,那稀树草原就干脆单剩下草原而没有树了。
我这次到非洲,雨季尚未到来,节令虽是春天,草叶只是刚刚泛绿。这种树只有一两米高,虽有树干,但像是灌木,枝条纷披。最先吸引我目光的是树干上悬吊的一个个羽纱样的小袋子,大约有十几厘米大小,纺锤状,白花花毛茸茸地飘动,好像是一种败絮缠绕的鸟巢。
我问巡守员,那是什么鸟窝呢?
她没有来得及回答我,忙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此为纳米比亚的私人野生动物营地,带领我们找寻动物的是个白人女孩,金褐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压在迷彩帽子下,不停晃动,好像是有独立生命的活物。她高大健壮,脸色泛红,长期野外奔波,高挺的鼻梁两侧晒出密集的雀斑。她的AK-47长枪不离手,长腿一撩,围着路虎越野车上蹿下跳,像一个兴致勃勃的女杀手。
正是下午茶时间,她像变魔术一样,从路虎车的某个地方抽出折叠桌,然后打开巨大的冰包,把各种冷饮摆放在折叠桌上。后面还有薯条、点心、甜品,还有各色水果和多种红酒。当然洗手壶也是必不可少的。把这一切都摆放停当之后,她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了一块雪白的桌布。看来她应该先铺上桌布,再把这一堆劳什子放在桌布之上。但是,现在顺序乱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桌上的所有东西又一件件放回路虎车上,然后把浆挺的桌布铺好,再把那一堆杂物请了回来。
我们围拢在桌子旁边,开始了旷野上的下午茶。
直到这会儿,女杀手才腾出空儿来,问我,你说的是哪种鸟巢?
我向周围指了指树梢。就在不远处,有一个半截矿泉水瓶子大小的丝网状鸟巢,正在风中荡漾。
她笑了笑说,哦,你指的是这个。你可以到这棵树的旁边去看一看。但是,你万不能走远。这附近有大型猛兽出没,我刚才已经看见了狮子和豹子的新鲜脚印。等咱们吃完了下午茶,我就带领你们去看它们。
我一边嘎吱嘎吱像个地鼠似的咀嚼着零食,一边走向那棵树。树还没有长叶子,好在枝条并不孤单。它褐色的骨架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钉状物。每个钉子大约有四厘米长,合咱们的一寸有余。钉状物的尖端非常锐利,坚硬如铁。此刻,由于靠得很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鸟巢的细节,巢中还有一只小鸟。
只是……我非常恐怖地发现,鸟已经死了。如果单单是死亡,还不会如此令我毛骨悚然。它是非正常死亡,是被这个鸟巢样的悬挂物勒死的。或者说,它是被构成鸟巢的无数丝缕缠绕捆扎而死。随着进一步观察,我发现这只死鸟非常轻,会随着微风而摇晃不止。也就是说,它已经是一个空壳。那么,它的血肉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鸟巢挂得有点儿高,看得不是太清楚。带着满腹疑问,我向更远处寻觅。那边有个低一些的鸟巢,我决定一探究竟。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草中跋涉,突然,我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钳住了——是女巡守员长满金色汗毛的胳膊。
她严厉地质问,你要到哪里去?
我说,我要看看那边的鸟巢。
她在照料大家下午茶的当口儿,一眼瞥见我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三脚两步赶过来。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那不是鸟巢,是鸟的坟墓。
我说,是谁在树枝上搭建了这么多鸟的坟墓?
女杀手说,我们现在看不到它。它只在夜间出没。
我觉得脊背发凉,追问,它是谁?
女杀手说,它是一种大型蜘蛛。你看,到处都是它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果然,四处的枝杈上都有若隐若现的蛛丝浮动,但它们柔若无骨。飞翔的小鸟自由活泼,冲劲很猛,蜘蛛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网住它们?
女杀手看出了我的疑惑,说,这种食鸟蛛的个头很大,有六只眼睛、八对腿。它会喷网,喷出的蛛丝蛋白质含量很高,非常强韧,能承受4000倍于蜘蛛体重的重量。它布好了网,就躲起来。如果是小昆虫入到网内,食鸟蛛并不吃它们,留着它们挣扎来做诱饵。鸟看到小虫,就会飞过来,这下就误入了食鸟蛛的网。它的网很粘,鸟就飞不动了。鸟也会狠命扑腾,食鸟蛛的耐性很好,在鸟儿耗尽气力之前,它不会发动进攻。等到鸟儿筋疲力尽了,食鸟蛛就爬过来,分泌毒液将猎物麻醉。然后食鸟蛛就不断吐丝,直到把鸟死死地捆住,包裹得紧紧的,好像一个圣诞节的礼物。
我惊叫起来,当这个类似鸟巢的东西编结起来的时候,小鸟还活着?
女杀手说,是的,那时鸟儿还活着,它能看到天空,却再不能在天空飞翔。它的血肉很快会被蜘蛛毒液溶解,这时食鸟蛛就会像小孩子吸酸奶一样,安然地慢慢享用小鸟。
我下意识地四处巡睃,寻找这血腥凶手,回答我的是呜咽的罡风。看得见的杀戮和看不见的阴谋就潜伏在我们身边,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女杀手说,你不必伤感,大自然就是这样循环往复,比如这些树,是大象的餐桌。
我问,这是什么树?大象非常爱吃这种树,连树皮带树杈,连这树枝上尖锐的钉子也一道卷进肚子。我常常想,大象的胃黏膜一定像铁砂纸。
女杀手开心地笑起来,大象的唾液很黏稠,能包裹住尖锐的刺槐,让自己不受伤害。
我惊叫起来,说,您是说,这种长满了钉子的树叫槐树?
对啊。刺槐原本就发源于非洲。女杀手奇怪我的惊奇。
由于京剧《玉堂春》的广泛流布,洪洞广为人知。洪洞有棵老槐树,我们似乎觉得老槐树是中国特产。元末兵荒马乱,因天灾兵祸,大量人口死亡,黄河下游赤地千里,渺无人烟。而山西境内风调雨顺,人丁旺盛,于是搞了个移民输出。每次迁移都以洪洞县为集散处,在广济寺旁设专门机构,发放迁移资费。这棵大槐树,是国槐。
在非洲土地上生长的是刺槐,在中国被称为洋槐。它的花期比国槐早,每年四五月份就开花了。而国槐要等到七八月。国槐的叶子前端是个急尖,洋槐的叶子是椭圆形的。果实也有分别,国槐是念珠状荚果,洋槐是扁平荚果。
有的资料上说,刺槐是可高达25米的乔木,但我在非洲所见的刺槐都是几米高的灌木。是不是因为大象、长颈鹿、斑马等动物的啃食,让洋槐再也长不高了呢?
原来洋槐是看人下菜碟呢!
如果年降水量为200~700毫米,刺槐就茁壮成长,变身大型乔木。
如果年降水量低于200毫米,它就摇身一变成了灌木丛状态。不过别看它变矮小了,却长得飞快且树冠浓密,甚至可以超过以速生闻名的杨树。
刺槐生性朴实、任劳任怨,可以在干旱贫瘠的石砾、矿渣上生长,可以忍耐3‰的土壤含盐量。它自身具有根瘤菌,可以固氮,自我造肥,自我营养。
洋槐于是成了稀树草原上动物们的大恩人,丛林区提供了生物的栖息地,提供食物,成了旅馆兼饭桌。
朝气蓬勃的女杀手笑着说,根据科学家们的最新研究结果,如果没有一些动物来啃叶子,刺槐反倒会遭到伤害。
我大不解,怎么会这样?刺槐有自虐倾向吗?动物不来啃食,它反倒不自在了?
女杀手说,动物学家们从1995年开始,把六棵刺槐用带电铁丝网围住了。这样就没有任何动物能够啃食刺槐的叶子。他们又找了六棵刺槐树作为对比,让它们暴露在野外,供长颈鹿、大象和其他食草动物尽情食用。多年过去了,结果发现,在铁丝网保护下的六棵刺槐树不仅没有长得更高,反倒比没有围住的刺槐树的死亡率高一倍。
我疑惑,这是为什么?
女杀手说,它们受到了蚂蚁的侵害,蚂蚁招来了桑天牛,桑天牛会损害槐树的树皮,减缓槐树的生长速度,增加死亡率。而不断被啃食的刺槐就不会招惹这种蚂蚁。不允许食草动物啃食刺槐害大于利。
哦,大自然秘不示人的循环图!
下午茶到此告一段落,我们又要出发了。我问女杀手,您一年到头在野生动物保护区内工作,一定看到过很多杀戮?
她垂下眼帘说,是的。
我说,当您看到一个弱小的动物就要丧生的时候,是否会激起拯救它们、制止这一恶行的冲动?
她说,是的,这种感受主要集中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我偷偷告诉你,有一次看到一头狮子马上就要吃掉一只小长颈鹿,我出手救了小鹿。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做了。
我说,看到的杀戮太多了,心已麻木?
女杀手说,不是。后来我明白了,如果这个弱小的生物不死去,那个大型动物就会死去。大自然已经这样运行了无数年代,自有它的道理。任意去改变它,反倒是人类的狂妄。我已经可以心境平和、安之若素地看待这种轮回了。那个被吃掉的弱小动物从此进入了一个庞大的躯体,未尝不是它向往的变化。不管怎么说,出牌的是上帝,而我们,不应插手上帝的牌局。
在矢车菊般湛蓝的天空中,我环视周围,看到一群群动物袅袅飘浮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