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只是个不大的小县,县衙后的牢房更是寒酸得要命,20几间黑咕隆咚的牢房里,弥漫着霉烂的气味,牢房脏得和猪圈一样,里面关押着10几个犯人。
潭小小就是镇海大牢的牢头。别看他手小脚小眼睛小,可是他每天一大早的吼叫声,却照正常人高了许多。
潭捕头每天都要沿着潮湿陰暗的狱廊进行巡检,他和犯人们就隔着一道木栅,阻挡罪犯逃跑的木栅早已经污渍斑斑,一种莫名的小虫,在硬木上面啃出了不少的虫洞,恐怕只有它们,才不嫌弃监狱里的肮脏与龌龊,并把这里当成了安乐窝。
潭小小今天的巡检开始,他撤开嗓子怪叫道:“报名!”
每次潭小小听着犯人们机械的报名声,他的心里都会升起主宰一切的感觉。镇海县的监狱不大,押得也都是一些偷鸡摸狗的罪犯,这里是潭小小的地头,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犯人们十二声报名完毕,潭小小怒气冲冲地来到第十三号监室前,他“咔”地踢了木栅的牢门一脚,然后叫道:“吴懒虫,报名!”
吴懒虫生得高高瘦瘦,他一走路,身体扭摆,给人一种蚓动蛇行的感觉。吴懒虫只是犯人的一个绰号,他的罪名是盗窃伤人,监押三年。吴懒虫一身柔功,他的手臂可以任意弯曲,潭小小怕他用缩筋脱骨的绝技越狱逃跑,潭牢头便用截脉手,伤了吴懒虫的奇经八脉,吴懒虫武功尽失,即使放了他,他恐怕也没有逃跑的力气了。
吴懒虫鸟巢似的脑袋钻出稻草,他扭过尽是渍泥的脸,嘴里骂道:“奶奶个熊的,一大早你号什么丧?……”
潭小小一听吴懒虫竟敢犯上,他怒火上撞,取下腰上的钥匙,打开了十三号监室的牢门。潭小小抄起皮鞭冲进了蟑螂乱爬的监室内,随着呼啸的皮鞭雨点般落到了吴懒虫的身上,吴懒虫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潭小小打够了人,他凶神恶煞地吼道:“吴懒虫,报名!”吴懒虫木偶似的坐直了身子,他突然一伸手,猛地在潭小小的腰上摸了一把,潭小小吓得倒纵一丈,叫道:“你想造反吗?”
随着潭小小示警的声音,五六名狱卒手持兵刃冲进了监室,吴懒虫嘻嘻一笑,他一晃从潭小小身上抓来的蟑螂,道:“潭捕头,这可是监牢中的绝顶美味呀!”
吴懒虫讲完话,他把那只摇头摆尾的蟑螂丢进了口里,随着“咯咯吱吱”的一阵大嚼,监室内至少有三四名牢卒呕了出来。
潭小小也觉得胃内直翻腾,他咬牙骂道:“吴懒虫,算你狠!”骂毕,他仓皇地退出了监室。潭小小回到了自己的签押房中,喝了一壶的凉茶,才把那股想吐的感觉压了下去。潭小小已经干了两年零九个月的牢头,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真可谓费尽心力。监狱虽说经常庾死犯人,可是却没有一个犯人能够越狱逃走,县太爷对潭小小辖制监狱的能力也是非常欣赏。
潭小小正在想着年底县太爷会不会给他发个红包的时候,牢卒张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张三满头是血,他身上黑色的牢卒衣服也被人扒掉了,潭小小惊问道:“怎么回事?”
张三叫道:“潭牢头,不好了,吴懒虫,他、他越狱逃走了!”
潭小小听完也愣住了,吴懒虫越狱逃走这怎么可能?张三哆嗦着嘴唇叫道:“吴懒虫把我打昏,然后脱下我的衣服逃走了!”
潭小小抄起捕刀,冲进了十三号监室,监室内空空如野,地上散落着手铐和脚镣,吴懒虫早已经逃得没有影子了。吴懒虫真是狡猾如狐,由于监狱里潮湿,手铐脚镣上的铆钉都已经上锈,他每天吃饭的时候,还故意把菜汤淋到了铆钉上,随着铆钉的脱落,吴懒虫越狱的计划也开始了!
潭小小骂了一声——直娘贼,然后抄起了脚镣狠砸在吴懒虫猪窝似的草铺上,他回头叫道:“张三,你是怎么被吴懒虫打倒的?”
潭小小将吴懒虫暴打后扬长而去,张三正准备锁木栅牢门的时候,吴懒虫却对张三眨巴了几下眼睛,诡秘地说道:“张牢头,我怀里有一件好东西,您要不?”
张三偷眼一见吴懒虫的怀里黄光闪闪,他贪心发作,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吴懒虫挥起手铐,猛地将铁链套在张三的脖子上,然后将他拽死狗似地按倒了草堆上。张三被铁链勒得舌吐唇外,他痛苦地叫道:“吴懒虫,你逃不掉的!”
吴懒虫恶狼似地道:“逃不掉?老子逃进僧帽山,就彻底安全了!”僧帽山就在镇海县的城西,真要是叫吴懒虫逃进山里,再想缉捕他,可就困难了。
潭小小治监严厉,监狱的门口站着8名荷槍持刀的戍兵,每天早上,正是牢中狱卒换岗的时候,十多名值夜班的牢卒回家,顶岗的十几名牢卒入监,这8名戍兵还真没发现有化妆成张三的狱卒从里面走出来。
潭小小手一挥,叫道:“追!”他点了5名牢卒,6名卫兵跟在他身后,直奔僧帽山的方向追了下去。潭小小对自己的截脉手非常有信心,任吴懒虫的武功高到了镇海县的城门楼子上,他中了潭小小的截脉手后,半年之内,也休想恢复武功,十多个身强力壮的牢卒卫兵,对付一个武功全失的逃犯绰绰有余!
半个时辰后,潭小小领着自己的手下直追到僧帽山的脚下,他看着连绵几十里的僧帽山,潭小小忽然站住了,他指着光秃秃的土山道:“这样的山脉一览无余,能藏得住人吗?”
跟在潭小小身后的钱六迟疑地答道:“藏不住!”
潭小小回头看着钱六道:“你和张三谁个子高?”
钱六眨眨眼睛:“当然是我高!”
张三身高五尺,可是吴懒虫的个子至少也有六尺半,张三的衣服,吴懒虫根本穿不了,这就说明,吴懒虫并没有从监狱正门装扮成牢卒逃走的机会,很显然潭小小上当了!
钱六挠挠头皮,狐疑地问道:“吴懒虫没有逃走?可是十三号监室空空,他难道上天入地了不成?”
潭小小想着自己早晨例检时,吴懒虫反常的举动,潭小小恍然大悟,吴懒虫借着抓蟑螂的机会,往他腰上一摸,其目的就是偷取自己挂在腰上的那串钥匙。潭小小惊叫道:“吴懒虫还在监狱中,他并没有逃走,我们都上当了!”
潭小小领人赶回大牢的时候,监狱的牢门半开,剩下的四名牢卒和两名戍兵都被击昏在地,大牢中的十几名犯人,早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十三号监室对门的六号监室内,潭小小找到了张三的牢卒衣服,很显然,吴懒虫击昏张三前,故意暴漏了自己的逃亡僧帽山的行踪,那就是一条调虎离山之计呀。吴懒虫为了这次越狱,真可谓挖空心思,他先是窃取了潭小小监狱中的钥匙,击昏了张三之后,他快速扒下了张三的牢卒衣服,并给人以逃亡的假象,他实则是用潭小小的钥匙,打开了六号监室的牢门,然后和六号监室的囚犯一起,躲到了室内的稻草之中。
潭小小领人去追吴懒虫,吴懒虫再次用钥匙打开六号监室的房门,最后放出监室内的囚犯……随着牢卒和戍兵们被砸昏,这就是吴懒虫越狱成功的经过!
潭小小舀来了一盆凉水,然后“哗”的一声,泼到了自己的脑袋上,经过凉水的冲洗,他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他对惊慌失措的钱六说道:“赶快去县衙,禀报牛县令,请他调动捕快,缉捕囚犯!”
潭小小望着钱六直奔县衙的方向跑去,他则运起轻功,奔出牢房,然后抢过一位客商的马匹,就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纵马直向镇海湾的方向奔了下去。
二:雾海迷航
30里的旱路,潭小小骑快马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在镇海湾出海的码头上,果然停着一艘渡船,掌船的船家是一位面色焦黑,头戴斗笠的矮胖老者,这老者生着一对罗圈腿,他在船板上来回一走动,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蛤蟆精!
渡船的船舱中坐着男男女女几个等着出海的客人,潭小小叫道:“船家,你可见到一个身材高瘦,神态慌张的人坐船出海吗?”
那个矮胖的船家答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半个时辰前,乘另外一艘渡船去了刘公岛!”刘公岛距离镇海湾150里,乘船直航,至少也得一天的时间,刘公岛上有一座泊船的深水码头,每隔十天,便有一艘直去倭国的大船停靠。吴懒虫真要是逃到了倭国,谭小小再去捕人,那可就鞭长莫及了!
潭小小跳下马来,然后提起衣服下摆,“嗖”地一声,跳上了渡船,他急叫道:“赶快开船,只要追到那个瘦高的汉子,本人付你十倍的船钱!”
那矮胖的船家一张嘴,露出了两颗大金牙,笑道:“就差您一位,船上就八位渡客了……天晴无风,海浪不惊,各位坐好,出海直行了!”
矮胖的船家用竹篙一点岸畔的码头石,渡船大鱼般的一挺身,蹿进了茫茫的大海中,船家收篙升帆,渡船直奔刘公岛的方向驶了过去。
渡船出海的时候,天气尚晴朗,可是两个时辰后,天空中陰霾四起,茫茫的大海上飘起了一层轻雾,渡船的四周只见绕船而飞的海鸥,海面上泡沫和海藻随波荡漾,根本就不见其它船只的踪影,更别说是找到吴懒虫了。潭小小揉着胀痛的眼球,收回目光。他这才审视起船舱中其他的5个渡客来。
这5个渡客三男两女,最打眼的是一个白衣的年青公子,风流倜傥,可是脸上却是一副愁容,他手持折扇,腰带上悬有一根绿色的丝绦,上面还系着一个乌黑闪亮的动物尖角。
另外两名男子年纪都在50岁以上,一个脑门油光,身体臃肿,怀里抱着个大铁勺,看样子是个厨师。另外一个身穿葛衣,戟须满脸,神情凶狠,这个满脸匪气的中年男人身边紧靠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生得也算好看,但眉眼之间,一股妖气毕露,看神情特像是《水漫金山》那折戏中的青蛇。
最后一名妙龄女子,坐在船舱的角落中,她生得柳眉凤目,身材婀娜,很有一种玲珑之美。她白腻的手掌中,还摆弄着一只银色的鱼骨笛。
潭小小瞧着船舱中的五个人,一声惊叫,他闪电般抽出捕刀,纵身来到掌舵的船家身旁,他用雪亮的刀尖指着船家的胸口,厉声叫道:“船上七个人,你怎么说是八个?”
潭小小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咯”的一声轻响,他还没等回头细看,就觉后背的几处大穴被人用重手法点中,他浑身酸麻,就像倒空了的米袋子一样倒在了船板上——偷袭潭小小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脸奸笑的吴懒虫。
吴懒虫刚要开口喝破吴懒虫的身份,吴懒虫姘指如戟,又戳中了潭小小的哑穴,吴懒虫俯下身来,他假惺惺地说道:“潭老弟,哥哥真是喝到量了,你再逼哥哥饮酒,哥哥我只有逃席了!”
吴懒虫跑路上船前,他将自己逃犯的身份隐藏了起来,他跟船家说自己是去朋友处赴宴,因为不胜酒力,所以离席遁走,作为主人的潭小小紧追不舍,这份浓厚的情谊,可真的是叫人感动呀。
船家同情吴懒虫,便把他藏到了前舱里,潭小小逼问船家的时候,吴懒虫终于一击得手。潭小小就是想不明白,吴懒虫被自己的截脉手斩中,他是怎么恢复武功的?
吴懒虫假装亲热,他把潭小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吴懒虫低声在潭小小耳边讥讽道:“告诉你个臭捕头,老子为了破你的截脉手,每天都会运功到深夜……船到刘公岛之前,你最好给老实点,不然地话,老子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吴懒虫每天坐在牢中不动,他并不是真的懒,而是在运功破解潭小小的截脉手呢!
船上其他的渡客见两个人窃窃私语,还以为两个在叙说交情呢,潭小小穴道被封,受制于人,茫茫海上,无人援手,这艘渡船一旦驶到刘公岛,吴懒虫定会立取他的性命。
渡船走了大半天的时间,海面上的雾气渐浓,太陽就好像是腌透了的梅子,恹恹地挂在天上。使船的船家名叫铁二,他调帆转舵,手法纯熟,可见他航海的经验甚是丰富。太陽落山的时候,海面上突然起风,渡船快如奔马,在波涛汹涌间急速前进。
雾海行船,本就危险,铁二怕船速太快,撞上了刘公岛外海的礁石,他便落下了船帆,自己则牢把尾舵,渡船一直颠簸到了半夜的时分,也没有见到刘公岛的影子,幔帐般的浓雾铺天盖地般笼罩了下来,船上的八个人最后都明白了过来,这艘渡船迷航了。
雾是死神的招魂幡,招的就是渡海客的性命。这场海雾浓比芡汁,他们乘坐的渡船就好比悬在芡汁中的一节葱段,大家将去共赴一场死亡的饕餮盛宴。
8个人的脸上,表情不同,有的凝重,有的惊恐,那个满脸凶气的中年汉子,神情最是激动,他先骂船家铁二,接着再咒浓雾、最后将那不长眼睛的龙王爷骂了个底朝天。
潭小小将吴懒虫平放在船板上,然后来到渡船的船舷,他俯身便把手掌伸到了汹涌的海水里,潭小小忽然一声惊叫,他发现渡船并没有飘在海面上,而是陷进了一道冰冷刺骨的海流,快似奔马的海流就好像是一条孔武有力的巨臂,这条巨臂拖着渡船,一直朝海洋的更深处倏驶了下去。
渡船一旦深陷海流,将不能自拔,铁二一听渡船被海流挟裹,他也是惊得一身冷汗,铁二急忙把一条丈二长的巨浆挂在船后,然后拼命摇浆,船上的四个男人也纷纷抄起了能用的家伙,齐到右舷旁一起帮着船家划水,眼看着渡船已经行驶到海流的边缘,众人正要努力地将木船划出海流,就听“咔嚓”的一声响,船家手里紧握着的大浆齐腰折断,渡船船身一滞,又重新陷进汹涌的海流中间。
众人正在高声咒骂,忽听倒在船上的潭小小一声怪叫,他抬手捡起舱面上的捕刀,雪亮的刀锋直劈吴懒虫的顶门。
潭小小被吴懒虫暗算,他一直再用内力去冲被吴懒虫封住的穴道。渡船在海浪间颠簸,他的身体在甲板上左右晃动,就好像推宫过血一般,倒给潭小小运功解穴帮了不少忙!
吴懒虫一见捕刀劈来,吓得他怪叫一声,闪身急躲。潭小小用力过大,一刀砍中了船帮,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捕刀拔下来。潭小小用捕刀指着吴懒虫,然后咬牙切齿地叫道:“吴懒虫,你这个该死的江洋大盗,在茫茫的东海上,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潭小小一骂吴懒虫是江洋大盗,船上其他的六个人都愣住了。那个满脸胡子,凶巴巴的大汉走过来,眼睛一瞪吼道:“格老子,他是大盗,你难道是该死的捕快吗?”
潭小小不知道这个大汉是敌是友,他虽然心里打鼓,可是口气却硬得很,他先把吴懒虫越狱的经过讲了一遍,然后大声道:“本人便是镇海县的牢头潭小小,现在本牢头是拘捕逃犯,识相的赶快靠后!”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骂了一声——该死的臭牢头!他的衣袖一挥,潭小小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只六寸长的金蝎子。潭小小识得这种毒蝎名叫——金判官,如果被它咬上一口,如果不立时砍去一条胳膊,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得到陰曹地府报号去了!
潭小小吓得僵立在船板上。无懒虫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好汉,杀了这个臭牢头,您就算替武林除害了!”
那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正要指挥金判官咬死潭小小,可是那只毒蝎却好像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它爪子一抖,一道金光,毒蝎又飞蹿进大汉的袖口里。
那大汉见金判官临战退缩,逃命而回,他也愣住了。潭小小一见毒蝎从自己的胳膊上蹿走,他还没等抹出额头的冷汗,就见那个青蛇模样的女子一张手掌,手掌中多了一条小指粗细的细蛇,这银色的细蛇别看模样并不凶恶,可是头顶上,却生了一个翠绿色的蛇冠——这是一条剧毒的鸡冠蛇呀!
潭小小虽然委身在闭塞的镇海县,可是他对江湖的能人异士也有耳闻,看着这对夫妻豢养毒物的怪异和恐怖,他登时想起了两个恐怖的名字——蝎公和蛇婆!
这一男一女果真是江湖中的两大杀手——蝎公和蛇婆。蛇婆一见老公的金判官无端逃回,她也闹不清潭小小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蛇婆为了挽回面子,便用尖利的指甲一弹鸡冠蛇的蛇冠,然后再用手一指潭小小,对鸡冠蛇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蛇婆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后,可是那条鸡冠蛇却好像面对天敌,极为惊恐的样子。鸡冠蛇非但没有扑咬潭小小,反而“吱溜”一声,钻进了蛇婆的袖口。
这次轮到蝎公和蛇婆发愣了。潭小小也不明白这两大杀手掌控的毒物为何会对自己这样惧怕,他咽了一口吐沫,色厉内荏地叫道:“蝎公蛇婆,本牢头擒捕越狱的囚犯,与你二人无关!……”
蛇婆尴尬地咳嗽一声,道:“知道我们的威名就好,现在渡船陷入海流,前途吉凶未卜,我劝你这个小牢头最好识相点,不然我豢养的小白可不答应!”
吴懒虫在一旁急忙打躬作揖,连谢蝎公和蛇婆的援手之恩,蝎公皱眉道:“看阁下越狱的手段实在巧妙,当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我怎么没有听到过你的名号呢?”
吴懒虫说道:“再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之辈!”
蛇婆忽然一拍脑门叫道:“难道阁下就是三年前夜入工部,盗取《鬼门八法》奇书的廖无影吗?”
蛇婆刚说完“廖无影”两个字,浓雾中就听“轰隆”的一声巨响,8个人乘坐的小渡船正撞到一艘大船的船樯上,小木船的船头被撞得粉碎,海水从粉碎的船头猛地倒灌进来,就在这撞船的巨大惯力之下,船上的八个人,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全都落进了冰凉的海水中。
蝎公和蛇婆落海前的一刻,这才明白了过来,他们豢养的毒物已经感知到即将发生的危险,这才不肯对潭小小发动进攻呀!
3年前,福建沿海爆发了倭寇之乱,明军的首领俞大遒领兵抗倭,倭寇生性狡诈,两方面经过半年的激战,俞大遒率领的明军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俞大遒为了取得抗倭的胜利,他经过千辛万苦的寻觅,终于在绝塞山得到了鬼无涯的遗书——《鬼门八法》。
鬼无涯相传是鬼谷子的传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他却是一位伟大的兵法家,因为郁郁不得志,最后归隐云门山,他穷极一生的心血,最终研制出八种极具威力的攻城设备。
俞大遒终日与倭寇作战,生怕《鬼门八法》有什么闪失,他便将这本奇书送到了工部柳天源柳大人的手里。
落水的8个人在海里扑腾一阵,潭小小则双手攀着凸凹不平的船板,当先爬到了大船上。最后大家发现船帮上垂着一根缆绳,7个人攀着那根满是霉苔的绳子,依次也爬上了这艘死气沉沉的大船。
三:鬼船初现
蝎公望着一身是水,依着船帮喘气的吴懒虫咬牙道:“阁下一定是廖无影,如果你不是那个灾星,我们怎么会这么倒霉?……”
吴懒虫却摇摇脑袋道:“蝎公前辈,您弄错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廖无影!”
众人撞船落海,摸了一把龙王爷的鼻子又逃了回来,一个个有惊有喜,脸上神情各异。
夜雾弥漫,站在木船的甲板上,根本就看不到船头和船尾。铁二在镇海湾出海多年,还从来也没有看过这么大的木船呀,他上了大船,觉得怪异,踩着甲板上的霉苔,转身小心翼翼地到船上各处查看去了。
那个手持铁大勺的厨子姓雷,雷厨子原来本京城当厨子,十天前他接到刘公岛岛主的邀请信,请他去岛上主灶,谁曾想乘船渡海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呢?他觉得好奇,一只手拎着大勺,凑过来问道:“廖无影是大盗?他当真很厉害吗?”
吴懒虫眼睛一瞪道:“廖无影是谁关你个死厨子啥事,给我滚远点,再胡乱打听,老子撕掉你的耳朵炒了下酒!”
三年前,倭寇的头子便是铁马武藏,因为攻不下福建的大小城池而深感恼火,这一天,他听说俞大遒得到了《鬼门八法》,便派忍术高手铁马纵横到明军军营中夜盗兵书。俞大遒也怕这本奇书落到了倭寇的手中,便连夜派人骑快马,将《鬼门八法》送到了京城的兵部衙门。
铁马纵横为了得到兵书,他不惜重金,雇佣了大盗廖无影夜盗工部侍郎府,为了取得奇书《鬼门八法》,他竟将工部侍郎柳大人杀害了。
为了追回《鬼门八法》这部奇书,柳府的侍卫,刑部的捕头已经苦苦寻找了两三年,现在刑部的天牢中,还关押着30多名受牵连的工部侍卫。
铁马纵横最终并没有得到《鬼门八法》,三年前倭寇兵败,铁马武藏便败回了本国。廖无影拿着《鬼门八法》这部奇书逃出京城后,面对刑部的追捕,他竟水汽般地消失了,刑部拘捕此贼的两千两黄金的赏格尚在,如果吴懒虫承认他就是廖无影,恐怕天下的捕快,想发财的武林人士一定会蜂拥而至呀!
雷厨子听说还有两千两黄金的赏格,也是一个劲地直咂嘴。那个手持鱼骨笛的妙龄女子嘲笑道:“两千两黄金?嘿嘿,只怕你有命赚,没命花呀!”
“外财不救命穷人!”雷厨子一晃手中的大勺,他给自己打圆场道:“这把大铁勺才是唐某的看家法宝,养家糊口可全靠它了!”
靠着船帮休息的年青公子却始终一句话不说。铁二这时候却一脸慌张地跑了回来,他大声叫道:“鬼船,这是一艘鬼船呀!”
听到鬼船这两个字,船上的几个人,都一起变了脸色。鬼船不仅恐怖,而且诡异,鬼船的形成无外乎两种原因,一个是远航的大船,遭遇了飓风海盗等原因,船上的乘客全部遇难,该船成为无主之船,成年累月在海中游荡。
另一个就是军用的艨艟战舰,在战争中,船上的将士拼杀阵亡,战舰满载着冤魂,就会成为海里浮动着的礁石,不管怎么说,鬼船实在是极为可怕的东西。
鬼船上浓雾弥漫,潭小小听到鬼船两个字,不由得涩声地说道:“现在情况不明,我有一个建议,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等脱离了危险,回到陆地再算不迟!”
雾海,鬼船,不测的前路,如大家再互相算计,那么船上的8个人就真的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众人各怀心机地点头,都口头表示支持潭小小的建议。
吴懒虫点了点头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还是推举一个首领吧!”
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铁二,铁二一拍胸脯说道:“如果大家相信我,我一定带领大家脱离危险,然后安全返回陆地!”
铁二当这个首领,大家还是比较满意的,铁二新官上任,先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先把这艘鬼船检查一遍,先确定是否有危险,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铁二说完话,可是响应他的只有潭小小和雷厨子,两个人先去搜查鬼船,他们在七八丈长的大船上转了一圈,也不由得对这艘船的巨大而暗暗称奇。
食人鱼也不想落入捕快之手,她留恋地望了鬼船一眼,然后纵身一跃,飞扑进了大海。
廖无影还没等跳海逃生,月千里冲上前来又和他缠斗到了一起。两个人交手还没有五招,就见一身是水的食人鱼沿着船帮上的那根绳子,又爬上了鬼船的船舷。
食人鱼脸色青白,一双眼睛里,都是恐惧,她哆嗦着嘴唇叫道:“海神又要张开他的死亡的巨口了!”月千里和廖无影听食人鱼讲完话,他们两个人一起伏到了船舷之上,就见黑蓝色的大海之上,竟“咕噜噜”地冒起了一个个斗大的气泡。随着气泡一个个地爆开,一股臭鸡蛋般的怪味冲天而起。
嗅到了那股怪味,月千里和廖无影只觉得头迷眼花,两个人身子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海底的气泡汹涌,海水被气泡排开,鬼船在气泡的破裂声中缓缓下沉,当年血鲨的船队就是这样沉入了海底——死亡之门又一次向鬼船敞开了……
月千里醒来的时候,他脑袋上包着厚厚的带血布条,月千里正倒在镇海县县衙上房的木床上。鬼船下沉的时候,他的头部被船上巨大的铁锚砸中,不是营救及时,他也是难逃活命了。柳畅也被救了起来,他身上未见一点血伤,真是堪称奇迹!
鬼船沉海的时候,廖无影则死死地抓住了水性高超的食人鱼,以求活命。食人鱼则用残月刀割开了廖无影的喉咙,廖无影死后,他的尸体则死死抱住食人鱼,食人鱼摆脱不了廖无影的束缚,最后沉尸海底,一命呜呼了。
月千里本来是按照灯奴歌,布置下了一个个诡秘的杀局,目的就是逼伪装成潭小小的廖无影现出原形。虽然他预先设置的杀局和现在发生的杀局多有不同,但冥冥之中的神灵,真的没有放过那6条邪恶的生命——那六个人的死亡竟和灯奴歌唱得一模一样。
柳畅就是三年前工部侍郎柳大人的公子,《鬼门八法》当年在柳大人手中失去,最后又被月千里交给了柳大人的公子,这也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柳畅研读完刻在金线上的《鬼门八法》,一张脸都是惊惧的神色,这上面攻城的器械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这些器械落到了一个好战的极端人士之手,那天下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大劫难了。
月千里在另外一个月圆之夜出海,柳畅将那根金线缠到了海极锥上,然后他抡起了胳膊,海极锥在天空划作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咕咚”一声,落到了大海里。
柳畅轻轻念道——时势造英雄,豪杰可堪行?奇书绝毁后,天下得太平!
月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天下能够得太平吧!”
一条孤舟,两个男人,这时候正是月挂中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