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兴头之上,忽闻林中深处有一隐隐啼哭之声,桂清亭皱了皱眉,郎声又呤道:“本是清心抒胸意,怎奈啼声坏性情。”没想到,他刚刚念完,哭声更高了一些。
他把小舟轻轻靠岸,紧了一下腰带一个纵身飘然而下。寻着声音,往林中深处踏去。那哭声幽怨悲切,如一股生冷缠绵的寒气直浸人心。
这分明是个女子的哭声,桂清亭提了一口真气,加快了步子。眼前的枝叶如风一般在他的身边快速地倒退,前面也似乎慢慢开阔起来。
他还听到了一股清泉哗哗地流水声,绕开枝叶地屏障,一幻境般的景色落入眼帘,四处白雾缭缭,青松翠竹透着幽幽的迷情之意,一小溪从山涧轻快地飞流而下,击散起阵阵水雾。桂清亭只觉心神摇荡,一股春意在胸中萌动。
不是那女子的又一阵哭声,他可能还沉浸于暇想之中,这声音似乎好像已来在了身边,但他却没有看见啼哭的人在哪儿。
只听得风中传来断断续续地声音:“公子...公子...可愿解救小女子?公子..."
桂清亭头皮一紧,心中暗道:“此声幽怨凄美,若不是仙女下凡,必定是山间孤魂了!”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桂清亭定了一下心性,朗声问道:“请问是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
说罢,只见林中叶片飞舞,幽幽风声四起。既便是桂清亭艺高见识广,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那落叶随着清风不停地旋转,慢慢地缓慢了下来,那风与叶的旋流中现出了一位全身素白的长发女子而来。那长发随着渐渐停下来的风,吹散着向四周散开,如一道无边的网密密地罩着白衣女人的上空。
那女子的脸好白,白得像冰结成的一样,那双眼也如冻过一般射着浸人的幽光。
就算是生性风流的桂清亭见了这冷若冰霜的女子,也丝毫不敢起半分轻薄的念头。因为她的眼直勾勾地望着桂清亭,好似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令他不得有任何杂念。
桂清亭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问道:“姑娘是何许人也,呼唤小生有何事相告?”
那女子仍就是直勾勾地望着他幽言说道:“公...子...我是一苦命的女子,今有事相求,望公子相救。”说罢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本是江南富商陈员外的爱女,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又喜诗词歌赋,特别犹爱对对子,父母见我已到出阁的年龄,就欲给我说媒。怎奈我年少气盛,说有人能对上我出的对子我就嫁给谁。父母无奈只得从我,就张榜出对,望有缘的才子和我结百年好合..."
桂清亭一听甚感好奇地问道:“敢问姑娘你出的上联是什么?”
女子幽幽言道:“其实我的上联就是我寻找知音的心情写照,‘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桂清亭听罢,暗自叫好,这上联可是一精妙的叠字联啊!然后问道:“那可有人对上呢?”
女子听问又幽幽地哭了起来:“这对子挂了二月有余,但竟无一人能对,我心想此对并非绝对,却无人可接下联,只恨我生不逢时,不能得一如意郎君。没想到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收对之日,下人在门缝处拾得一下联,‘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我一见此下联心生喜欢,再看那字遒劲有力,心想终于盼来了有缘之人。再见信中有一段落款留言,‘如蒙小姐不弃,请小姐把随身手绢挂于大门之上,吾今晚定带绢来访。’乌山浪子留字。”
“我当时已是心花怒发,没有细想就把随身手绢悬挂于门,梳洗妆扮静等夜晚的到来。没想到已过三更,还没见到这位乌山浪子的来访。父母一见天色太晚,就让我先回房休息,我只好心中不快地回到房里,正当入睡之时,却听见房中一阵风起,隐隐约约有一人站于我床前。我一惊忙坐了起来,却见一全身墨黑、头无寸发、缩头缩脑的小矮子瞪眼望着我。
我吓得躲在被子中不敢出来,却听那人说道:“小姐为何不出来一见,乌山浪子特来拜会,我一听此人自称乌山浪子,偷偷探出头来一看,果见他手中拿着我的手绢。我稍加定神,颤声问道:“你就是那对下联的人吗?”
“正是在下,蒙小姐错爱,今晚特执小姐手绢来会。”来人相貌虽丑,说话却是文质彬彬的。
我一见他如此丑陋,而且一双小绿豆眼,溜溜乱转心中顿生厌恶之心,急言道:“你如此丑陋不堪,小女子如何托付终身,你请回吧!”
没想到那人听得此言,痛心在叫:“我虽丑确是满腹诗文才华,你所言之俊美人杰为何连一下联也对不出来呢?你不嫁我也行,我出一上联让你来对,如果你对上来了,我从此不再打扰,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来之时,你仍未对出下联,我就要将来带走。说完一阵幽风吹起,那人就不见了。”
“我悄悄起得身来,却见桌上放着一上联‘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这上联看似简单,但一时之间我又羞又惊,想得这人对上了对子,我却要失信于他,莫不叫人耻笑我言而无信,而他出的这一上联我一时又对不上来,想到他明晚之约我一气之下,就寻了短见。”
“没曾想我做了鬼,他也不放过我,整日来缠,而且不准我入地府,轮回投胎。非要我对上此对,否则就让我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永远和他相伴。他说如果我要是能对上,从此不再相烦。可我如今仍没对上。”女子说完呜呜的又哭了起来。
桂清亭听得女子说完,心中惊奇万分,没想到世间竟会有这种奇异之事,忙问道:“此人可说他是何方人氏吗?”
白衣女子幽幽地说道:“他只说家在乌山下,水车旁。叫我若对出了对子,他此生不再来寻我,我也就可入地府轮回了。”
“素闻公子才情卓绝,无缘相会,今听闻公子踏舟呤诗而来,小女了特引公子前来相助,望公子能救小女子。”说罢白衣女子深深地一躬。
桂清亭望着这一孤苦的女鬼,心生怜爱之意,望着她那幽怨凄美的双眸,心神不觉又是一荡,轻轻地从衣袖中拿出折扇,缓缓地摇扇起来,他想一定要帮这个苦命的女鬼完成心愿。
微风夹着落叶四处飞舞,小溪好似在为这些飞舞的叶儿打着节拍,桂清亭的扇子也好像受了感染一般,合着节奏上下翻动起来。他心中突然一动,脱口而出:“有了,‘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只听得空中传来了阵阵幽幽地欢笑声:“我终于有下联了,我对上了,呵,,我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才得脱苦海,我去了..."说罢清风四起,迷乱了桂清亭的双眼。
待他清醒睁开双眼,他已重回到小舟之上,桂清亭心中唏嘘不已,不是看见手中拿扇,他还疑为刚才的那一切只不过是幻像一般。
回到镇上,心中踏实了不少,正信步往家中奔去,却见镇上之人神色怪异地奔走相告:“大奇事啊!大怪事啊!乌山脚下的水车旁,浮上来一具大乌龟的尸体。”“我活了几十岁了从来没见过像桌子一般大的乌龟啊!真奇了!”“听说,这乌龟是自己撞上那水车的,脖了都撞断了,江都被血染红了!”“听说,那大乌龟撞死之前,有人还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对着它念着什么,念完后它就撞了水车,那白衣女子好像看见它死了,还哭了起来,然后就和那大乌龟的尸身一起不见了...真是怪事啊!..."
听着镇上人的对话,桂清亭的心中起伏不已,他没有想到那个乌山浪子竟然是一只乌龟精,更没有想到这只乌龟精会那么痴情。
回到家中,他觉得浑身酸软,倒头便睡了,睡得深处,他忽然看见在树林中见到的女鬼来到了他的床前,女鬼幽幽地说道:“公子啊!...我真没想到啊!...他对我是如此的痴情...他听得我对上了下联,知我要离她而去,放弃了千年道行的修练一头撞死在他上联中提到的水车前,以表心迹,我好悔啊!我不应该以相貌论人,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桂清亭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听得此言,也不禁轻叹了一声。忽见那女鬼身后又站出一黑身、无发、绿豆眼的小矮子,那矮子对他打了一躬:“多谢公子成全了我们,不是公子下联相助于她,我也不会撞死于水车前,不是我撞死于水车前,娘子也不会为之心动,放弃轮回投胎的机会,愿与我结成一对鬼夫妻,逍遥于陰陽之间。我一点都不悔,我比修成千年道行之时,还要欢喜得很,我们这就告辞了,公子保重!”说罢双双踏着幽风而去。
桂清亭突然从梦中惊醒,只见床头湿漉漉地一片水迹,水迹中若隐若现地显现出一付对子:“山山水水,处处幽幽奇奇。灵灵怪怪,时时隐隐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