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
2010年,除夕夜。
深夜,十一点。
我的中国我的国。
我的天空我的天。
我的人间我的人。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旅行,天空集团专机飞越太平洋,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舷窗外闪烁停机坪的灯火,是黑夜梦幻的宫殿,而我只是这座宫殿谦卑的仆人。
此刻,我绕着许多人眼中的挂能够换,作为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却丝毫不敢想象“衣锦还乡”、“荣归故里”这些字眼——我的天空仍然危在旦夕,我的人间依旧云遮雾绕,我的眼前黑夜连绵不断,我的敌人还躲藏在秘密角落,此行必须为集团开拓一片蓝海。我是唱着《大风歌》归来,而是肩头压着千钧负担,时刻内心惶恐夜不能寐。
飞机降落的刹那,心底一阵莫名冲击,不仅来自于地心引力,也因为离家太久了——掐指算来竟已有十七个月,这个国家发生了许多变化,但愿不要感觉太陌生。
终于,我踏上故乡的土地,长途飞行让人几乎站立不稳,双眼触电般无法动弹。冬夜的机场寒风呼啸,秘书赶紧给我披上厚厚的大衣。四辆加长版凯迪拉克早已开入停机坪,天空集团亚太区的牛总,放弃了回台湾过年,除夕之夜留在上海,带着一群黑衣人迎接我。
很多人以为我会第一个消除牛总,因为他曾批准将我裁员,但我力排众议留用了他,反而令他对我感激涕零——尽管当年失业让我痛不欲生,但一切都是过去时了,我已不会再怨恨任何人,只要他还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亚太区业绩是全球各分公司最好的,作为集团高管层唯一的华人,牛总是我改造天空集团的一枚重要棋子。
牛总跑上来与我握手,照例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他给我安排了一批中国报表,虽然不能像在美国那样佩枪,但都是身怀绝技的退役特种兵。
我坐进新专车,认识了新司机与中国秘书。牛总特地坐在我身边,自然想要拍我马屁。但我没有任何客套话,上车就是开门见山,直接询问亚太区业务情况。牛总已做恶劣充分准备,打开笔记本汇报公司各项数据。
车队飞快地开出机场,虽是午夜空旷的道路,开进市中心却还需要些时间,我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几点了?”
“十二点整。”
虎年到了,但我并不因此而兴奋,却喊道:“快点打开电台!”
“什么?”
我撇开牛总对司机说:“打开电台!”随后报出了一个电台的频率。
司机的反映倒是很快,车载音响迅速响起——
“随着我们节目的开始,新的意念也来到了,我在电波中给听众们朋友们拜年!这是个寒冷的除夕夜,不知道会不会下雪?我的声音将始终陪伴在你左右,这里是‘面具人生’,我是秋波。”
是的,就是这个广播节目——《面具人生》,这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这双永远看不见的眼睛。虽然离开中国一年半了,回来想起的第一件事,却是电台里秋波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完全沉醉,回到2008年的夏天,内心最挣扎郁闷的时光,她的声音曾陪伴我度过绝望。
车子飞驰在午夜大道,善于察言观色的牛总,再也不敢打扰我了。司机把音量调到更大,寂静车厢内只剩下耳边的秋波,仿佛地就在坐在我的身边,倾听我那曲折而悲伤的故事。
接听完几个电话之后,秋波轻轻苦笑一声,似乎隐含着某种苦楚,那是比听众的故事更深的无奈,她的声音故作轻松:“女孩,请不要再哭了,今晚是大年夜,可不能流眼泪哦!我这个双目失明的人要个告诉你,无论你多么自卑,无论你多么伤悲,请相信一句话——野百合也有春天!”
停顿了几秒钟后,电波里响起罗大佑的歌声:
仿佛如同一场梦
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
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
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用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也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和司机、秘书还有牛总,都屏着呼吸慢慢听完。台湾人牛总年轻时也是罗大佑的歌迷,不知在悼念那段逝去的连请,叹息着道:“野百合也有春天,可惜我已经老了。”
听这首歌的前半段,我的脑中自然浮现起秋波的脸庞,后半段却想到了另一张脸——“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用不变”,唱的不就是我的莫妮卡吗?她像一阵春风吹入我心中,又像一片秋雨消失在遥远的大陆。但她不曾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只是去了那个遥远的天国,自己成为一株常开不败的水仙。而我曾经是,现在也依然是,那朵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的野百合,只是永远无法等到春天了。
莫妮卡!
电台里的秋波继续说:“女孩,每个人都有美丽的一面,也一定有人会发现你身上的美丽,你的春天不会太遥远,祝福你!这个声音来自《面具人生》,我是秋波,怎么那么快又要说再见了,晚安!”
座车已开进市中心,牛总终于有机会说话:“董事长,今晚你就下榻在波特曼酒店吧,我给你订了克林顿住过的总统套房。”
“不,我都已经回到家了,自然是要回家过年。”
“那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送我回家了!”
立即报出我家的地址,市区北部普通的住宅小区,高能父亲单位分配的住房。
那里,才是我的家!
司机也感到很诧异,堂堂的集团大老板,怎么不去五星酒店,反而住在这种“下只角”呢?但每人敢违抗我的意志,车队迅速改变方向,划破凌晨一点的寒夜。
四辆加长凯迪拉克,缓缓开进破旧的小区大门。值班老头被这气势吓坏了,让我们一路无阻地近来,直接开到我家楼下。
到处都是鞭炮爆竹,要是谁偷偷向我开枪,没有人会当真的!八名退役特种兵保镖,立刻在夜色中布控,防范周围一切可疑情况。我让牛总和秘书回去,所有人没我的命令不准上楼,以免惊吓到妈妈,也不得影响邻居休息。
我独自拖着行李上楼,走过阴暗肮脏的公共楼到,来到三楼的家门口。
心底又一阵激动,已经离开十七个月了,这扇门却丝毫没有改变,调整一下呼吸,轻轻按响门铃。
妈妈打开房门,在看清我的脸庞后,拼尽全力地将我抱住,眼泪瞬间打湿衣服。
“能能!能能!你可真要把妈妈想死了!”
她喊着我的小名——不,是高能的小名,就像抱着自己的生命,我想所有的母亲都会这样吧。妈妈难以控制情绪,美国再好也是异国他乡,私家庄园的宫殿再豪华也没有生气,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是她的儿子出生长大的地方,金窝银窝怎比得上字家的草窝?
走进久违的家,那么小那么不起眼,我的房间还是老样子,贴着迈克尔.杰克逊的海报,放着一大堆高达模型,还有的电脑和书籍,甚至床单还是原来颜色。这不是我失忆以前的家,但复活后的那一天起,我就有了新的爸爸妈妈,这里是我短暂记忆中,唯一真正的家!
吃了一桌妈妈为我张罗的年夜饭,离开一年多来得痛苦,包括在美国监狱里的屈辱,都暂时抛诸脑后——回家真好!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伸开四肢泪流满面。虽然与私家庄园相比,这张床小得实在寒酸,但感觉就是自己的,我是真正的主人。
窗外激烈的爆竹声丝毫不影响我,这讲师睡得最香的一晚,耳畔萦绕“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七天之后。
上班的第一天。
我睡到上午八点起床,精气神都好了许多,还是自己的小床最舒服啊。
放弃了买别墅毫宅的计划,继续住在老式小区里,这样低调不引人注意。安全工作由保镖负责,只要跟居委会搞好关系,没有扰民就OK了。
妈妈幸福地给我做了早餐,不知道楼下已布满暗哨,其中两人将24小时保护她。
司机和秘书早已等在楼下,接我前往天空集团中国分公司,东亚金融大厦19层楼——两年前我上班的地方。
车子停在底楼台阶前,牛总带领亚太区全体高管,整齐列队欢迎我。大厦玻璃幕墙上,打出一幅从顶楼纵贯到底楼的横幅——“热烈欢迎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高能先生访问中国!”成为今天上海最吸引眼球的景观!
刚瞎扯就听到雷鸣般的掌声,三名新入职的女员工,为我献上炸弹般的鲜花。但这种场面我已见怪不怪,从容地让秘书帮我接下,向迎接的人群点头微笑。
没想到为了迎接我的到来,物业居然把大堂封锁了,给我留下一条专用通道,铺着最昂贵的红地毯,把我送到等待许久的电梯中。
牛总同高管陪我坐电梯上去,这些人我都认识,一个个紧张得几乎脸部抽筋,却还硬挤着僵硬的笑容,装作从没见我的模样——我曾是推销员被他们呼来唤去,生怕激起我痛苦的会议,会把他们统统炒鱿鱼。
19楼到了,中国分公司前台依然没变,就像两年多昏迷之后醒来,第一次来上班时的情景——碧蓝天空下小孩抓着纸飞机的海报,“天空集团——我们的未来!”
是,现在我将为了它而战斗。
在牛总等高管的簇拥下,我终于走进大办公室,这个工作过几年的地方(算上高能出事以前的时间),每天在这里呼吸,目睹有人吊死在我的头顶,被人欺负被人谩骂,惨遭裁员流下不甘的眼泪……
上班的员工们全体起立,被迫鼓起热烈的掌声,其中不少都是熟悉的老面孔,甚至交的出几个人的绰号。他们的表情非常吃惊,尽管事先都知道了我的故事,但看到我再度对来,却是另外一副王者气象——集团全球大老板,让身边的小老板们猴子似的跟着,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我知道他们印象中我是什么样子——唯唯诺诺的猥琐男,其貌不扬气质低下,从不敢抬头和人说话,销售业绩大鸭蛋,被所有同事瞧不起,成为办公室里不存在的隐形人,组后被赶出去也没人同情。
这样的变化在我看来,因为我亲身经历了这个漫长过程,所有的痛苦与磨难,所有的京戏与转折,但他们看来却无法理解,仿佛一夜之间大变活人,脱胎换骨成为集团最高领袖,一个充满智慧与自信的救世主。
牛总即刻大声宣布:“诸位同人,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高能先生,将在我们中国分公司现场办公数个星期,能与集团董事长在一栋大楼里共事,是我们每个认得至高荣幸!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在董事长领导之下,走出困境,共创明天!”
接着又是一片掌声,显然早已经过严格组织,大概反复排练过好几遍了吧?
我快步离开牛总等人的包围,走向以前自己的办公区域,格局竟然一点都没有变化,销售七部还在那个角落里,一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老钱。
老油子的表情嫉妒兴奋,几乎跳起来向我致意,等我走到跟前竟几乎哽咽!原本能说会道的话痨,也有激动得说不出时候:“高……高……不不不……董事长!你真的回来了啊!”
“是啊,老钱,好久不见了!你的太太和儿子还好吗?现在工作忙吗?销售指标还重吗?”
没想到我的话居然比他多,老钱这两年老了不少,大概金融危机让销售更难做,为养家糊口愁白了头。
“好……好……都很好……今天能够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老钱居然激动得眼含热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我这个大救星。前面两个“好”字,也明显言不由衷,牛总等领导在场,他岂敢说个“坏”字?从他潮湿发红的眼里,我的读心术已发现——他过得实在和年不好,最近几个月奖金全部为零,年终奖都打了水漂,与老婆天天吵架,想跳槽却没这个胆子。
“哈哈,本来我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
“不!董事长,我以前不就说过吗,你是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注定的真龙天资,迟早有一天飞黄腾达、轰轰烈烈地回来!果然不出我的预料!我们可是最好的同事,以前就属我和你的话最多了,今天看到你那么风光地回来,我真是太激动了啊!”
他终于恢复了多嘴的本能,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而我微笑着安慰:“哎呀,别这样嘛,我不会忘记你的。”
老钱的水龙头关不住了:“董事长,你不在这的时候,我就像失魂落魄,工作起来完全没精神,每天都在盟友,总感觉身边少了一个人,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哎,我日日夜夜思念着你,许多个晚上还梦见你,大概就是你要发达的先兆吧!看,我的电脑屏幕保护,就是几年前我俩的合营,我把这张合影印成了大照片,挂在我家的客厅里,把你当做我的偶像!还有你以前的办公桌,我一直收拾得整整齐齐——当然你也不可能再回到这张桌子上,但这里就相当于你的纪念馆,一定要好好保存流传给公司的下一代!”
这串马屁也拍得太肉麻了吧?再看我当年坐过的办公桌,果然被整理得很干净。但根据老钱眼里泄露的心里话,这不过是早上才腾空出来的。
牛总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挡住老钱说:“说够了没有?董事长的每一秒钟都很宝贵!”
老钱再也不敢吱声,众人陪着我走了几步,却迎面看到一张漂亮脸蛋。
大家都被她怔了怔,果然是销售部一枝花,冬天却暴露大腿,一件名牌的低胸裙子,明显可见一道乳沟,曲线毕露风情万种,散发着最性感的香水气味。
“田露。”
我当然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我曾经的冲动,不会忘记高能的痴情,不会忘记她给我的侮辱。
“董事长,你还能记得我,真好!”
她抹着艳丽的嘴唇,言语之间略带暧昧,故作娇羞地往我身上靠了靠,几乎贴到我的脸上来了。
我尴尬地往旁边退了退,这个女人真不简单,想要当众造成和我亲昵的假象,这样公司里就没人敢惹她了。
田露大胆地靠近我,充满欲望地盯着我的眼睛,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慌——
“这小子终于回来了!天哪,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子?不再是从前那个猥琐的小男孩,而是标准的董事长派头。我好害怕,他会不会还恨着我?他会轻而易举地毁灭我吗?不,也许他还想念着我,毕竟我是他的第一个!我要他喜欢我!要他属于我!高能,你是我的!”
原来她还想勾引我上床,而我冷笑着回答:“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今天候总在吗?”
听到“候总”这两个字,田露就像斗败了的鸡,胆怯地点点头说:“在。”
我绕过她走到候总的办公室,终于看到了躲在里面的老上司。
时隔两年他没什么变化,只是表情极度诧异,没想到我会主动来找他。当年是他裁员解雇了我,也是他毫不留情地痛骂我,还有他和田露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
还没说话我就读出了他的心里话——
“啊!他来了!我怎么有脸敢见他?他是来向我寻仇的吗?是要把我开除吗?还是要找杀手把我做掉?对不起,我请求你的原谅,但我说不出口!”
“你好,候总!”
还是我主动与他打招呼,并向他伸出了手,而他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客气,不可思议地傻站在那里。
“不愿意和我握手吗?”
“不!不!不!”
他这才反应过来,颤抖着与我握了握手,我感觉他手心冰凉,目光无比恐惧,像即将要被处决的死刑犯。
“你那么害怕我吗?”
“不是,董事长,我代表销售七部热烈欢迎你回来。”
他闪烁的目光还充满疑虑,我微笑着说:“候总,以前我们有些不愉快,但都是过去的室了,现在天空集团处于多室之秋,希望能同仇敌忾,实现今年的销售目标!”
“谢谢!”
听完这番话,候总依旧不相信自己的而多,但他会慢慢相信我的。
离开销售七捕,没走几步就有人喊道——
“高能!”
这是今天这座大楼里,第一次有人敢直呼我的姓名。
包括牛总在内,所有人都被这声“高能”吓了一跳,好像销售员“高能”从不存在过,“高董事长”是以从火星直接降临地球的,又好像是被一个小孩叫醒了的“皇帝的新衣”。
喊我的还是张老面孔,那张与我一同被裁员,绝望地在楼顶天台徘徊,又被我劝说救了回来的人——白展龙,他怎么还在这里?
“高能,很高兴你又回来了。”
“你好。”
他大方地与我握手,笑着说:“谢谢你当初救了我的命,我发愤图强、卧薪尝胆,去年在公司招聘中杀回了公司,因为销售成绩优异,现在成了销售六部的经理。”
“恭喜你!”
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这是被我拯救的生命,我希望他能够更好!
三月。
春寒料峭。
午夜的风肆虐呼啸,路灯下的梧桐光秃秃的,伸展扭曲干枯的枝丫,仿佛垂死挣扎的天空集团。
司机载着我飞驰在上海接头,时针已走到凌晨一点,后面跟着两辆同样的车,警惕地注视四周。
我闭上眼睛躺在车里,《面具人生》节目刚刚结束,秋波的声音萦绕耳边不绝。自从回到中国,每当午夜我都会打开电台,安静地倾听这个节目,倾听秋波的倾听,那些或激烈或平常的故事,或忧伤或为难的心情——真想自己也打电话进去,从头到尾倾诉我的故事,就怕没人会相信,以为是编织出来的小说。
但是,今夜我不想再等待,不想再独自守着电台,只是听她轻柔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脸庞,看不到这个高能的救命恩人,看不到那双看不到的眼睛。
车队停在广播大厦楼下,另外两辆车上的保镖们,纷纷下车各自寻找岗哨,监控周围每一个角落,确保我的安全。
我独自下车到大厦门口,保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难道是凌晨来做节目的嘉宾?而我只是等再外面并不进去,因为我知道她快要出来了。
据说这栋大楼有闹鬼的传闻,凌晨的大厅空旷幽暗,来回穿梭阴森的风,微微掀起我的大衣下摆。
忽然,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导盲杖不断敲击大理石地面。
端木秋波。
刚做完《面具人生》节目,他的身边还有个中年男人,估计是节目编辑。
门口的灯照亮她的脸,我揉着眼睛仔细观察,像回到拥挤的地铁车厢,一年半来几乎没什么变化,白皙干净的脸上恬静自然,宛若来自另一个人间——可惜是个盲人。
“秋波!”
轻轻叫了她的名字,这时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茫然地搜索这个声音是谁。
她身边的男人非常紧张,大概以前也有狂热听众堵到门口,要见一见主持人的真面目,警觉地盯着我说:“你是谁?”
“秋波认识我的,我叫高能,还记得我吗?”
“高能?”秋波的脸色立刻变了,眉毛舒展开来,“你真的是高能?”
“你果然没忘记我!是我啊,我从美国回来了,我不再是杀人犯了!”
“对!是你的声音,我想起来了!”
她对声音的记忆力真是惊人!而她身边的男人听到“杀人犯”,更惊恐的看着我。
“我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每万都听你的节目,可惜我没机会坐地铁,就想到这里来找你——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如果让你受惊请原谅。”
“没有,我很高兴!很高兴又能见到你!”她的表情越来越生动,虽然双目紧闭,却眉飞色舞,“我就说过嘛,你只要坚持住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的!太好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是越狱出来的。”
“啊?”
这句话再度让秋波身边的男人几乎晕倒,悄悄摸着手机准备打110了。
我笑着对他说:“放心,我不是被关在中国的家浓郁,而且我在越狱成功以后,就为自己洗刷了罪名,现在卧室清白的自由人。”
“对不起,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可以白天再说,我要送秋波回家去了。”
“你是她的男朋友吗?”
秋波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抢着说:“不,他是我们节目的编辑,每晚是他开车顺路送我回家的。”
“我送你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门口。”
“你现在开车了?”
“不,我有司机。”
“谢谢你,可真不不好意思麻烦你,我还是坐同事的车走吧。”
说完她就跟着编辑往旁边走去,但我拦住她说:“不,还是我送你走吧!你不会忘记的,当年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亏欠你太多太多了。”
“高能,你越说我越不好意思了,你从来不亏欠我任何东西。”
节目编辑粗暴地推开了我,我拉着她要往停车场走去。这时我的司机走过来,一把将编辑拉到旁边,悄悄塞个一他厚厚一沓钞票。
编辑的态度180度改变了,满面笑容对我点点头,拿起手机装作接电话恩啊了几句,语气紧张地对秋波说:“哎呀,刚才我老婆打电哈说她发心脏病了,我得赶快去医院!”
“啊?那你快点走吧,不要管我了。”
“抱歉!那我先走了,再见。”
编辑揣着厚厚的柴票,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沉稳地说:“秋波,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我打赌你不敢一个人打车回家。”
“好吧。”她苦笑着摇摇头,“你赢了!”
月光,从和寒冷的云中探出头来,照亮秋波闭着双眼的脸,也照亮她脚下的夜路。
听着我的脚步声,他来到加长版凯迪拉克前。我绅士地托起她的手,帮她坐进宽敞的座位,面对面却隔了一米距离。
盲人总是那样敏感,感到这辆车的特别,好奇地摸了摸座位:“我从没坐过那么大的轿车。”
“这辆车很安全,我的司机也很专业,请你放心。”
“我晚上回家一直坐同事的QQ,以前坐过哥哥的奥迪A4。”
“你哥哥的奥迪A4——我也坐过。”
她差点就把眼睛睁开了:“啊,我想起你信里写的了,你果然认识我的哥哥!”
“是,真是太巧了,你居然是端木良的妹妹。我被天空集团裁员以后,曾在你哥哥的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
“那你现在回国找到工作了吗?哦,这个问题真傻,你都坐这么好的车,还有司机为你服务,肯定发财做老板了吧?”
“你这是讽刺我吗?我一直不觉得老板是个褒义词。”我悄悄挪近她两尺,“你不想回家吗?要一直在车里说下去?”
“哦,对不起。”
秋波报出了自家地址,是地铁沿线一个幽静的小区。司机开出广播大厦,保镖们飞速上车,紧紧跟在我的车后。
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凌晨街景,我轻轻地说了声:“我是美少女战士,赐给你希望吧!”
“什么?”
“你忘了自己在信的结尾写的话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美少女战士——”她羞涩地低下头来,“让你笑话了吧,其实我一点都不美。”
“不,因为你看不到自己的脸,其实你非常非常美。”
她无奈地苦笑:“你不过在安慰我罢了。”
“真的。”
“我不信。”
“没人说过你美吗?”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但我从来不信,包括我哥哥说的,我知道他们是可怜我。”
我停顿了片刻,凑近她的耳朵说:“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除非重新让我的眼睛看到。”
“我会让你的眼睛看到的。”
“但这要花很多很多钱,以前我哥哥也办不到。”
“我能办到!”
说这句话时有些激动,她下意识地离我挪远了一尺:“不,不需要你帮助我。”
“但你帮助过我。”
“那两封信?”
“是,我不会忘记你的第二封信——落款日期2009年7月14日,那是我的二十七岁生日。”
秋波笑了笑说:“真巧,但这不算什么帮助,我的即日就是疏导人的心理,也经常恢复这些听众来信。”
“不,对我的意义却不同,你的信给了我力量,让我不放弃一丁点希望,哪怕世界被绝望覆盖。”闭上眼睛仿佛回到肖申克州立监狱,“那是我生命的最低谷,以为将要一辈子在监狱里度过,永远与那些真正的杀人犯和强奸犯为伍,永远不能见到自己所爱的人。”
“你后来见到了吗?”
眼前又浮起莫妮卡的混血双眼,我的喉咙也在颤抖:“是的,我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九死一生逃出监狱,并找到了自己无罪的证据。”
“恭喜你。”
“但我很快永远失去了我所爱的人。”
“哦,真的吗?”她低下头大概心想不该怀疑我的这句话,“对不起!”
“所以,我虽然获得自由,拥有别人内羡慕的一切,有时却感到无比绝望。”
“我明白了,节目里遇到过你这种情况,我会经常和你聊天的。”
但我摇着头:“不!任何人都无法明白,无法明白我的秘密,请别再说什么节目了,这不是你的电台节目,而是我的真实人生。”
“可是,请你也不要怀疑我,我想帮助多有遇到困难的人,也是我真实的内心想法。”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多年前,当我对生命感到绝望之时,选择了愚蠢的跳水自杀,却被一个瘦弱的少年救了起来——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少年,无法忘记他的眼睛,甚至无法忘记他的名字,他叫古英雄。”
听到最后那句话,像被电流触摸一遍,激动地想说粗自己是谁!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咽了回去,只能苦笑着回答:“古英雄,这个名字这真好,要比我的名字好多了。”
“高能,现在我所做的事,包括当你被关在监狱里,给你写的那两封信,都是在做当年古英雄做过的事,我感觉帮助别人的时候,我就是那个了不起的古英雄——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话题转到古英雄的身上,我和秋波都沉默了许久,第一次友人这么评价我的过去,让我不知道是喜是愁,五味杂陈。
忽然,脑中掠过一个念头,既然秋波是端木良的妹妹,那么她就是找到端木良的捷径,只有找到端木良才可能知道——现在究竟是谁控制了蓝衣社,也就微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我!
秋波是一把钥匙。
虽然,把她想象成一把要是有些卑鄙,但这是我唯一的办法,而我的目的并不卑鄙。
“我在你哥哥手下工作时,他一直很关照我,我们成为好的朋友,现在还是没他的消息吗?”
“没有,他失踪一年多。虽然,小时候父母离异各自生活,但长大以后我们的感情却更好了,大概是我双目失明的缘故吧,哥哥对我特别照顾疼爱,让我不要去电台主持节目,但我固执地要出去做事,不想在家无所事事变成废人。”
“你们还有其他亲人吗?”
“不,爸爸妈妈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其他亲人,等一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扬了扬娥眉,“还有爷爷!我对他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爷爷与爸爸关起门大吵了一架,然后就离家出走消失了。”
“又一个消失者?”
我从端木良的失踪,联想到了古英雄的父亲——也是我真正的生父,不也是在几年前神秘失踪了吗?
“又一个?你还知道谁?”
敏感的秋波立即问道,我尴尬地摇头:“不,只是随便说说。”
明亮的月光下,凯迪拉克已开到她家小区。她说外面下车就可以了,但我坚持要送她回家,一路开到楼下,保镖们再度四面布防。
我扶着她下车,走进一栋五层公寓楼的底楼。这是端木良特地为妹妹买的房子,环境幽静,行动方便。
走到房门口,她回头轻声说:“我到了,谢谢你!”
“要说谢谢的是我!十几年前你在大火中救了我的命,却为我付出那么大代价,去年你的信又让我在监狱里鼓起勇气,我永远无法报答你的恩情。”
“说什么呢!千万别跟我提当年的火灾,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让我千万不要提火灾,说明她心中仍然接坏,这让我更加羞愧:“好吧,你一个人住要小心保重。”
“放心吧。”她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给了我一个微笑,“再见!”
门里响起拉布拉多导盲犬的吠声,我轻轻叹息一声出来,吩咐两个保镖准备一辆车,每天24小时秘密蹲点,全力保护秋波安全。
月光,又躲进寒冷的云中。
两周以后,负责秘密保卫秋波的保镖,向我报告了一个特别事件。
日夜蹲点的过程中,偶然发现对面公寓楼二曾,有人藏在窗帘后面用望远镜偷窥——瞄准秋波底楼的院子,可以清楚地看到窗户里的一切,尤其晚上没拉窗帘的话。
鉴于秋波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这个偷窥的望远镜,可能已存在了好久。
特种兵出身的保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实现到小区物业打探,发现那时半年前出租的房子,承担人是个单身中年男子,邻居很少见到这个人出门,也搞不请他的职业和收入来源。华裔他是电台的变态听众,因为痴迷于《面具人生》里秋波的声音,跟踪她乃至长期偷窥。这种人说不定哪天会干出可怕的事,我的保镖们决定迅速行动,又调派来几个人手帮忙。
在变态家伙门口潜伏了一整夜,等到他终于开门出来,大家一拥而上将他制服。没想到这家伙很有力气,奋力与保镖们搏斗,具有很强的格斗技能,就在他要被抓朱德刹那,竟挣脱了四个人的手臂,从窗口纵身一跃而下!
幸好是而楼没有摔死,他一瘸一拐地往外逃去,我的保镖们跑下楼追赶。这个变态跑出小区,慌不择路的横穿街道,结果当场被一个飙车的富家子撞死!
警方的交通事故调查结果:一方乱穿马路,另一方违法飙车,各占一半的责任。死者姓名叫南弓,在上海有自己的房子,却在半年前辞职不干,到这个小区租了一套房子。
我很快拿到死者资料,看到哪个变态的照片就明白了——我认识这个男人!
南弓=南宫
永远不会忘记这张龌龊的脸!
亲爱的读者们,是否还记得上卷的开头,当我还是天空集团小职员,有个神秘男子经常跟踪我,甚至一路追踪到杭州龙井——后来他和端木良与华金山一同出现,原来也是蓝衣社成员,他的名字叫南宫,表面职业是健身教练。
他为什么要偷窥秋波?但秋波一直浑然不知,证明南弓没做过伤害她的事,那就是为了秋波身边某个秘密?既然如此威吓不破门而入,彻底搜查一番岂不省事?干吗要辛苦蹲点守侯半年?鬼才相信他是电台听众!既然南弓也是蓝衣社成员,曾是秋波的哥哥端木良的同伙——对了!当初常青被意外被杀以后,蓝衣社内部肯定发生过巨变,因此端木良才会恐惧,乃至于在一年前神秘失踪。
端木良!
他才是关键人物,南弓不惜性命代价偷窥秋波,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或许觉得端木良很可能还会回来,抑或秘密与妹妹联系,甚至在家里留下了重要物件。南弓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肯定那个信息非常重要,值得自己辛苦守侯——端木良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有家不能回?为什么不敢与妹妹联系?原因大概也在于南弓?也许,就是南弓这个亡命之徒,在常青死后严重威胁到了端木良,才迫使他采取失踪逃亡的下策吧!
既然南弓每夜都在偷窥,那么我的出现也必然被他看到——他不会不认识我的脸,这以为着我也可能在危险之中?联想到保镖们抓住他的时候,他那种丧心病狂的反抗态度,显然他知道那些是我的人。他明白绝不能落入我的首长,否则很可能被挖出的某些惊人的秘密,他才会冒险从二楼窗户跳下,又疯狂地横穿马路,结果死在欺世马的铁蹄之下。
慢!
我又想起一个重要人物,端木良和秋波唯一可能在世的亲人——他们的爷爷。
如果端木胸没的爷爷还活着的话,那他就是蓝衣社幸存还活着的话,那他就是蓝衣社幸存的最老任务,甚至还比我(古英雄)的父亲高整整一个辈分。
南弓,或者说南弓背后的那个人,也是取代常青统治蓝衣社的那个人——他们之所以对端木良穷追不舍,逼得他自我消失人间蒸发,其目的正是端木老爷子(姑且让我这样称呼他吧),老爷子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从事关全球经济的天空集团保卫战,到三两个人之间的篮衣社斗争,这场隐藏于黑暗下的世界大战,刚刚狼烟万里,方兴未艾。
那头被大家共同追逐之“鹿”——正是兰陵王的秘密。
艾略特说:四月是残忍的。
回到中国一个半月,终于迎来上海的穿天。我每天住在妈妈家里,工人新村开满有毒的夹竹桃花,许多下岗工人与老头、老太中间,偶尔会突兀着一个黑衣人,那就是在我楼下蹲点的保镖。
早上,车队会准时来接我——低调地停在小区外面,等我上车开往19层的豪华办公室。大多数时间与亚太区高管开会,从天空银行抽调有限资金,加大对亚洲地区投资,这是环球金融风暴之下,集团唯一有发展前途的地区。
每逢周五,纽约总部会有高管飞过来朝拜。除了与我对着干的财务总监外,所有人都到过我的上海办公室。我们还在香港与北京,召开过两次全球董事会,几乎替代了曼哈顿的天空中心大厦。
至于以前的老同事们,自然一番与当年截然不同的众生相。田露千方百计要接近我,故意徘徊在我的办公室外,装作与我偶遇的情形。而我每次都会礼貌地打招呼,在她性感地倒在我身上之前,迅速抽身离开免惹麻烦。她不知从哪打听到了我的手机号码,每夜给我发一些暧昧短信,说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那么多年来一直思念着我,随时随地等待我的召唤。就差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宽衣解带了。
最后,我给他还了一条短信:“田露,在我还没有瞧不起你之前,请你先瞧得起你自己,不要再侮辱自己的人格,也不重要再侮辱我的人格。“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给我发短信了。
对于我的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老钱,每天上班兴高采烈,面对其他同事甚至领导都飞扬跋扈。他自诩为大老板当年最好的同事兼朋友,大肆吹嘘早就看出我有真龙天子之相,一直对我细心栽培,似乎我成为CEO完全是他的功劳。他认定我必然要提拔熟人做亲信,他将抱着我的大腿飞黄腾达,每次见到都极尽溜须拍马只能事:“我对董事长的景仰之情,有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然而,无论怎样肉麻地吹捧,都只会让我恶心,只是念及同事情谊才给他留几分面子,这种老油条只能做一辈子销售员。
若要颁发公司最恐惧奖,非销售七部的候总莫属。当年,他对我的恶劣态度众所周知,更是他决定将我裁员解雇。公司内部斗争极其残酷,如今是我成为集团的大老板,自然该拿他第一个开刀。但我并未知大家所料那样,将候总扫地出门,而是继续留用他在原来位置上。
他和田露确实深深伤害过我脆弱的心,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何必再与他们计较呢?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宽恕,就是为自己打开更大的世界。
然而,我的宽宏大量并未使他领情,读心术从他的眼里看到,他对自己的前途更害怕,担心这只是陷阱,让他留在公司遭受更大的羞辱。既然如此,就让他永远惶惶不可终日去吧。如果他完成不了销售业绩,销售总监也会让他走人,如果勤勤恳恳努力工作,说不定还会提拔他呢。
没错,我确实会提拔一个亲信,作为我在中国区的心腹耳目。经过对管理层包括基层员工的考察,最终的幸运儿却是销售六部的白展龙——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我的忠诚度毋庸置疑。何况他在销售方面能力出色,又有过与我一样的失业经理,却能“重整河山待后生“再杀回公司,说明他对天空集团的深厚感情。这样的人才难得可贵,在自杀未遂被我醍醐灌顶之后,他已具备强大的意志与心理素质。白展龙也没有什么背景,与集团传统利益层毫无瓜葛,年纪三十出头,正符合我心目中集团未来的高管结构。
于是,白展龙荣升集团董事长常驻亚太区特别主力,年薪一百万人民币。
昨天,我去看了我的妈妈——不是高能的妈妈,是与英雄的妈妈。
她比两年前更老了,仍住在老式小区的房子里,保留儿子以前的房间,看着古英雄的照片发呆。她想不到我会再度出现,也不知道以前收到匿名汇款是我打出的。我激动地要哭出来,但又强迫自己伪装成古英雄的同学。我说这两年在国外赚了些钱,想报答我的救命恩人,既然古英雄已不在人世,那就报答他的妈妈。以前我没有能力帮助她,但当我拥有万亿美元富可敌国,有怎能再让我亲生母亲受苦?我请了最高级的钟点工来打扫卫生。又雇用私人医生为她治疗老毛病,通过天空集团给她买了一份顶级养老保险,每月可以支取几万元的养老金,秘密派遣保镖确保安全。
但是,我不敢告诉她真相,不敢说她的儿子没有死,就站在她面前,已成为一个值得骄傲的人物。
自从上次去广播大厦接秋波下班,她的同事就永远有事无法送她了——他慌称老婆住院开刀需要长期护理,为此我的秘书给了他两万块钱。
秋波每次去广播电台,我都会派专车送她,再也不能让她挤地铁。每晚我都会亲自接她下班,但她总是极力推辞,说这不是答案,而是真心不希望麻烦我。但我管她怎么说,怎么想,每次都是强势地请她上车,让她的表情很尴尬。以这种反应来判断,若她是个健全人,一定会远远地逃走,到马路上叫辆车出租车扬长而去。
不过,若不是秋波这个盲姑娘,99%的上海女孩都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半夜里有加长版凯迪拉克来接,又是身家无限的超级富豪王老五,早就主动投怀送抱了吧。即便矜持一些也会靠在我的肩头,享受这份许多人羡慕的虚荣。
秋波可真算是一个异类!
我的秘书都看不懂,明明有钱有势,又是正常健康的男人,为何不去找个女朋友——这年头别说找一个,就算同时找一百个都不稀奇,哪个有钱人没有三妻四妾,五六七八奶的?何况我又无婚姻的束缚,不必考虑道德问题。
有一次秘书说某位大导演,但着几个漂亮的女明星过来,想陪我飞去三亚吃顿饭——他很暧昧地说:这几位女明星都可以陪我过夜,要是满意还长期包养,若不满意也可换人,如果我指定自己喜欢的明星,人家可以马上飞过来,都是一线正当红的名角,算是大导演要我投资的敲门砖。
我当即把这个秘书解雇了,让白展龙给我物色了一个新秘书。
最初一个星期,秋波还是非常拘谨,毕竟看不到视觉形象,盲人有一种天生的戒备心。尤其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高能”,越狱归来摇身一变为大老板,更让她产生疏离感感,好像以前的高能还属于这个人间,而现在的我是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
如果不解释清楚,恐怕她将永远对我充满警惕,甚至以她的性格而论,很可能某一天会突然小时,以躲避我不厌其烦的“骚扰”。
于是,我把越狱的过程告诉了秋波,这段奇迹般的经历让她很惊讶,若非盲人必定目瞪口呆。她终于相信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她的书信是继“掘慕人”童建国、老马科斯,还有莫妮卡之后的第四种力量,促使我有勇气逃出生天。之前的三个人都已死去,秋波是唯一还活在这个世上的,我发誓要好好保护她。
还说了我如何成为天空集团大了凹版,其中少不了要提到莫妮卡,她是我不能绕过的人——我坦言自己深爱过的这个混血女子,而它的生命为代价,铺救了我通往权力宝座的道路。
秋波再度为我感动,第一次看到她悲伤的样子,当听到莫妮卡最后留言的故事,她嘴角颤抖着说:“你真幸福!能有一个真心爱你,又被你真心所爱的人。”
“但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几乎转眼就一去不复返,也许我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不,你会找到的。”
从此,她不再处处提防我,也渐渐进入无话不谈的境地。她告诉我在节目里听到过的各种悲伤故事,也说了自己少女时代的种种不愉快——双目失明的痛苦,被周围人看不起和欺负,无法正常就读大学,父母离异后双双亡故……
许多是从未讲过的,甚至连她的哥哥也没听到过。而我却说不出自己少年时代,因为记忆已被彻底埋葬。
然而,无论如何向她敞开心扉,却有一个秘书没有说出口——我不是高能,而是那个在水中救起她的古英雄。
她大概也不不会相信,我居然从一个被她救命的人变成了另一个救她命的人。
但这个世界就如此荒谬。
当然,还得解释我和莫妮卡的关系,既然必须说自己是高能,那只是说莫妮卡并非我的亲堂妹,只是被叔叔收养的一个混血孤儿,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可因为我的这种谎言,每次与秋波分别以后,都会感到隐隐不安。
莫妮卡——她离开人世已经半年,那双丝绸之路上的混血双眼,仍时常在凌晨梦中出现,翩然穿越阴阳来与情人相会,当我醒来又是满眼泪水。
不,我怎能忘记她?
过了几个星期,秋波已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每晚凌晨我来节她,一直送到她到家门口,礼貌地道别离去。我保持良好的绅士风度,从未对她有过任何轻浮,更不敢加以暧昧言语,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好朋友,曾经的救命恩人,电波里的“声优”偶像。
不过——今晚,我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凌晨一点,车队开到广播大厦楼下,接上穿着连衣裙的秋波,驶入茫茫的上海夜色。
进天她显得特别漂亮,虽然看不见衣服的颜色,但仅凭双手就能挑出最合适的,她耸了耸眉毛似乎有什么要说,却汗在嘴里没说出来,我直截了当地问:“发生什么了?”
“上午,我见到了爷爷。”
“什么。”
端木秋波的爷爷,也是端木良的爷爷,我想象中的端木老爷子,果然还在这个人间?
其实,中午我就得到报告,暗中保护秋波的保镖说——有个老人敲了秋波的房门,但布道一分钟就走了。
“我猜她是爷爷,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就算看到也认不出,但我有种感觉,他就是我的爷爷!”
秋波差点要把眼睛睁开了,仿佛爷爷就坐在我的车里。
“他没有说话吗?”
“大约十点,有人敲我的门。我已养成了警惕的习惯,躲在门后问来人是谁,对方是个老爷爷的声音,说是来找秋波的。于是,我牵着导盲犬贝贝打开房门,我问他是谁,他也不回答,只是说:‘秋波,你长大了,长得真漂亮!’”
“啊。”
“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的声音,话语还有些激动。我是盲人所以声音很敏感。”她仰起头靠在车窗上,“他没有进门,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90%的可能是爷爷,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会这样对我说话。”
不知该怎么安慰她,至少对我来说是尖好事——端木老爷子终于出现,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想必是因为监视秋波的暗哨已被拔除,否则会引来南弓的跟踪,甚至更可怕的事。
老爷子一定还会出现的。
车字在夜色飞驰酗酒,秋波的面色微微有变,果然是敏感的女人,疑惑的问:“怎么开了那么久还没到家?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只能向她坦白:“对不起,事先没有告诉你,我想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秋波恐惧地向后缩去,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前,像夜路里遇到流氓:“你……你……想要干什么?”
“带你去听海。”
“听海?”
“去听还哭的声音。”
(请允许我直接引用《听海》的歌词。)
“海边?我这辈子还没去过海边呢!“
是的,正因为上周她说了这句话,才使我决心要带她去听海。
车队在通往的大海的路上,一个多小时后才抵达尽头,机场附近一片荒凉海滩。滩涂广大漫无边际,白天从来没有游人,晚上却能欣赏机场浩瀚的灯光,听到缓缓起落的潮声。
没有月亮。
车子停在黑暗的大堤上,我已提前吩咐保镖们分散,不要靠近我超过一百米。我扶着秋波走下堤坝,举起手电走下平坦的滩涂,除了远处机场的灯光,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耳朵充满了海的声音,从遥远的太平洋汹涌而来,穿越第一岛链接近长江口,与浑浊的江水融为一体,却逐年被人类击败向后退去,只剩下海天一色的荒凉景象,不知何年何月会一鼓作气报复人类?
我和秋波闭上眼睛,在这里双目已是摆设,唯有耳朵与鼻子游泳,她比我更加灵敏,能清楚分辨海的气味。还有远方还浪发出的完整音阶,甚至脚下小螃蟹吐泡泡的声音。凌晨咸咸的海风,就像伤心时的眼泪,抚摸脸上每寸皮肤,渗入张开的毛细血管。我担心她穿着裙子会着凉,就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却不敢伸手揽她入怀。
“如果你想哭,就对着大海哭出来吧。”
其实,我已抢先流下了眼泪。
她终于被深深感动,发出电台里才有的磁性嗓音,似乎来自高空电波的个歌声:“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后约定,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终于,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手,她在最初的剧烈反抗之后,却温顺地抚摸我的脸。
冰凉的手指,带着海风咸味,划过我的额头和鼻梁,穿越脸颊和下巴,电流从四面八方袭来,刺激孤独的心脏。
“让我猜猜你长什么样!”她微笑着靠在我耳边,“恩,你的鼻子很正气,眼睛不大也不小,嘴唇长得也不错,应该长得很好看吧。”
这样的答案真让我尴尬,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她大概是今晚对我很有好感,所以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吧?
我心慌的回答:“不,我可是个丑八怪呢!”
“切,你骗我!坏东西!”
她说着渐渐靠在我身上,鼻息间已没有海的气味,全被她的气味所取代。
瞬间,我感觉自己爱上了她。
却忽然心如刀割!疼得几乎无法站立,疼地想要粉身碎骨。
黑暗里浮起另一张女子的脸庞——莫妮卡。
重新揉了揉眼睛,却又是阴影中秋波的轮廓,也许这两个女子对我来说是同一个人。
其中一个早已化为幽灵,仅仅半年多的时间,曾经的海誓山盟就变得这么快?
也许男人比女人更善变。
对不起,莫妮卡。
同样也对不起,端木秋波。
我痛苦地后退几步,拉着她的手回到大堤上,黎明前的海风吹乱头发,也吹乱了我脆弱的心。
但是,有一件事我已打定主意。
必须为秋波做些什么——无论我与她如何发展,无论是否对莫妮卡心存内疚,无论秋波能否引出她的哥哥与爷爷,我都必须拯救她。
当年,她为了救高能而失去了光明。
若是少年高能被烧死了,也不会有我现在的脸,更不会有天空集团大老板的高能。
就像古英雄在十多年前救过她那样,我也将再度拯救她一次,报答她对高能的救命之恩,报答他写到狱中的两封信,报答她此刻给我的温暖。
要尽一切力量还个她光明!
秋波披着我的外套打了个冷战:“谢谢你带我听海!我想可以回家了。”
2010年,五月。
赤色的五月。
舷窗之下几千米,是干旱酷热的黄色大地——传说中旱季的热带草原,布满枯黄灌木,一望无际赤地万里,依稀可辨成群结队的非洲野象,高空看去似蚂蚁搬家。
天空集团公务专机,我坐在舷窗边忐忑不安,十个小时前刚从中国起飞,不经停任何地方直接前往东部非洲——所多玛共和国。
三天前,华尔街传来一条重磅消息,迅速震惊全球财经界——非洲所多玛石油项目,即将与一家英属维尔金群岛的投资公司前月,这家公司刚于去年注册成立,有个特别而神秘的名字:Matrix,意即“矩阵”——如果熟悉美国电影,就会知道这也是《黑客帝国》片名。
这家以《黑客帝国》电影命名的公司,居然击败了许多强大的竞争对手,包括早已觊觎多年的天空集团,还有埃克森美孚公司、壳牌石油集团、美国雪佛龙集团、道达尔石油公司……甚至中石油这样的后起之秀。
但没人知道着家Matrix公司的底细,就连CEO和法人代表的名字也不清楚,就算有也是假名或傀儡,但无疑这家公司具有雄厚实力,有神秘强大的背景,否则怎能让那些赫赫有名的老牌帝国败下阵来?
只有我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不需要什么花哨的名字,在我眼中只有两个字——敌人!
没错,就是这家所谓的投资公司,去年以其他名字出现,狙击了天空集团的几个关键项目,又在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步步紧逼集团软助,给我们造成数百亿美元的惨重损失。可以说天空集团沦落到今天,处于如此危险几能够地,一大半要“归功”于这位劲敌。
更可怕的是,我们对他的全部了解仅限于“敌人”两个字!
敌在暗,我在明,焉不能险?
而且,根据目前所多玛的选择,我有99%的把握——去年刺杀莫妮卡的行动,正是出自于这位Matrix敌人!
这个消息更让天空集团陷于绝境,原本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最有可能拿下这个项目,毕竟付出了前任董事长生命的代价至此,集团最后的救命稻草沉没,债权团已对我们彻底失望,天空银行账上早已空空如也——助理向我报告,如今纽约总部已乱成一团,许多人提交了辞职报告,债券团发出律师函,正与财务总监等人谈判,非常担心“小萨科奇”会胳膊肘往外拐,内外勾结出=出卖集团利益,甚至强迫我宣布破产保护。
我已到悬崖边缘,再退十厘米就会粉身碎骨!
不能坐以待毙!
就像当初果然决定越狱,逃出了被认为无法逃出的肖申克州立监狱,我也不升微当机立断,力挽狂澜于即倒,得让敌人把吃到嘴巴里的肉吐出来!
所多玛!
这就是我的目的地,也是莫妮卡香消玉殒的伤心地。为了整个天空集团的生存,也为了我的身家姓名,更为了我背后千千万万的人们,不能让我深爱过的人白白牺牲。
此刻,舷窗下就是这个不幸的国度,虽然地下埋葬着黑色黄金,地面上的人们却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不见天日——想起这个成语,脑中又浮起另一个人。
秋波。
不,她很快就会摆脱这种生活。
一周前,我雇用了一家国际顶级医疗机构,又合法渠道获得了器官捐献。一位可怜的女孩身患绝症,只剩下不到十天生命,愿意在死后捐献自己的视网膜。
这种事情一般很难遇到,但通过这家背景雄厚的机构,可以在短短数天之内,通过全球范围内的筛选,迅速找到合适的捐献对象。因此花费也是常人的数倍,捐献本来是免费的,但中介费用极其昂贵,基本可以在上海买一套独立别墅。
秋波一开始强烈拒绝,不想欠我那么大一份情。以前端木良也曾想帮她做手术,但批同移植需要漫长等待,几年来遥遥无期。但我坚持要她接受,反正费用已提前支付,如果她放弃的话,就等于浪费了一个女孩的视网膜!这是人家十几年生命的结晶,如果能在别人的生命上延续,也算是获得了新生。
终于,她被我水服了——重获光明是她十几年来最大的心愿,她暂停了电台节目,找了其他主持人代班,安心住进一家外资医院准备做手术,等待另一个女孩生命的终结,听起来有些残酷,却是我们无法违抗的命运。
专机飞临所多玛国首都,俯瞰就是一大片贫民窟,找不到任何死曾以上的建筑。机场像不长草的足球场,停着几架七十年带中国军援的歼六战斗机——早该淘汰进博物馆了。
剧烈的摇晃颠簸下,飞机在布满石子的危险跑道上停稳。我先在飞机上等着,全副武装的二十名保镖,下去检查周边情况,确保安全之后在发出信号,由于莫妮卡遇袭身亡的前车之鉴,集团提前从美国飞来一架C130大力神运输机,装运了五辆布莱德利步兵站车,以及随车的五十名雇佣兵,他们参加过许多次战争,个个都是凶悍的天煞地罡。
如此规模的武装力量,基本可以侵略这个贫弱小国,至少应该在机场派遣军队阻拦。但我已事先行贿买同该过陆军司令,当天将首都卫戌部队全部放假,基本处于不设防状态。
于是,我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登上一辆特别改装的步兵战车,夹在整个车队的最中间,浩浩荡荡开往所多玛总统附。
机场出来畅通无阻,连警察也告绝迹。我的报表和雇佣军都和年紧张,因为这里三天两头爆炸,每年有数万人死于武装冲突。第一辆战车装着地雷探测装置,第二辆站车有车载防空导弹系统,每辆车都可抵御火箭弹袭击,除非100毫米口径以上火炮,否则没人能伤害到我。
路边满是沙土与灰尘,灌木丛中长颈鹿在散步,偶尔可见干涸水塘里鳄鱼的尸体,开进首都最重要的道路,仿佛一个巨大的集中营,路边全是简易棚屋,偶尔点缀几间破烂的砖房。几乎看不到商店和广告牌,遍地饥饿的人群,街道就是露天厕所,还是天然的停尸房,野狗与乞丐们争抢食物——通常是野狗获胜。
通过战车内部的观察孔,我惊讶地注视这个国家,既不是古老的中世纪,也不是野蛮的殖民时代,而是伟大的二十一世纪!这就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地球!泽被苍生的现代文明?
路边一个悲伤的母亲,抱着自己刚刚死去的孩子,野狗正从她手里抢夺孩子的脚!许多骨瘦如柴的黑孩子,蹲在路边等待死亡的降临,无数苍蝇嗡嗡地围绕他们,还有天上盘旋的秃鹰——在所多玛共和国,人与自然真正做到了和谐共处。
然而谁有能想到?这个已退化到蒙昧时代的国度,却是四千年文明古国,创造过辉煌的巨石文明,古埃及尖碑记载过这个国家。所多玛近代陷入殖民统治,不同部族受到殖民者挑唆,结下永远无法解开的仇恨。从六十年代宣布“独立”伊始,政变与内战就没有停息过。当今总统阁下便是有政变上太,他的治下部落仇杀不断,信仰格瓦拉主义的反政府游击队,已控制相当大部分的农村。在发现丰富的石油资源后,原本袖手旁观的大国纷纷插手,但没人能解决贫困与饥饿的问题,成千上万的儿童挣扎在死亡边缘……
看着这个黑色的人间地狱,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脸颊,想想那些母亲和孩子们的痛苦,我身上的离奇遭遇又算什么?而他们只要得到哪怕一丁点满足,都会感觉是天大的幸福!
而我今天看到的这个地狱,是否全体人类未来的警告呢?
转念之间,车队已开到总统府门口,这是所多玛最豪华的建筑,也是殖民时代的总督府。门口有维多利亚风格的雕塑,却吊着一具发臭的尸体——刚被总统处决的犯人。
看到五辆全副武装的布莱德利步兵战车,守卫总统府的军人们都很紧张,他们紧闭铁门架起机枪火箭筒。我的秘书已事先联系过该国的外交部长,经过一番简短的交涉,终于打开铁门——但所有战车不得入内,我只能带上两保镖,而且严禁携带武装。
秘书劝我不要贸然进去,该过总统是个杀人魔王,最近又被天空集团的敌人收买,很可能要对手手无寸铁的我开到。
但我推开阻拦的人们,固执地走下步兵战车,看着吊在总统府雕像上的尸体,冷冷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已到了这里,怎能被一个卑鄙的军阀吓倒?如果不呢感挽救天空集团,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莫妮卡?
这个险必须冒!
我挑选了两名最忠诚保镖,交出武器走进铁门。我吩咐外面的雇佣军,如果超过两个小时还没东经,就硬闯进去踏平总统府!
在几十名士兵的看守下,我们走过戒备森严的小径,如同刚被逮捕的囚徒,来到一栋三层洋房前。一个军官命令保镖等在外面,让我独自走进洋房会见总统。
踏进一间布满灰尘的大厅,到处是握着冲锋枪的卫士,好像战争前线的指挥部。军官带着我来到二楼会议室,就是总统接见外宾的地方。墙壁上有新鲜血迹,大概刚刚处决过犯人。
等待了几分钟,松松垮垮的卫兵突然立正,军官用当地地语言高喊了一句,所多玛国的总统大驾光临。
总统的皮肤像碳一样黑,年纪不会超过四十岁,穿着一套笔挺的军装,戴着一顶绿色贝雷帽,腰间别着锃亮的手枪,小腿上居然绑着匕首,活像黑社会老大。
他放射傲慢的目光,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帝王,颇为瞧不起我这个中国青年,用手上的戒指敲了敲桌面说:“你好,欢迎你防卫美丽富饶的所多玛共和国。”
非常标准的美式英语,我有些惊讶地伸出手:“很荣幸见到您,总统阁下!我是高能,天空集团全球董事长兼CEO。”
“啊,很高兴认识你,高先生。”他却不伸出手来,大概觉得我没资格与他握手,“你一定感到奇怪,为什么我的英语那么好?我曾经在西点军校培训,为美国政府服务,参加过索马里战争。”
“所以贵国与美国的关系一向很好,每年能得到美国政府的军事援助。”
总统自豪地高声道:“是,伟大的美国是我的好朋友,没有美国的支持也不会有所多玛的繁荣富强。”
所多玛国的繁荣富强?真是绝好的讽刺!
“总统阁下,请允许我的直截了当,您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关于贵国石油开发计划——我的叔叔高思国先生,花费了大量心血在这个项目上,相信总统阁下是最清楚了。”
我是暗示他拿了天空集团很多好处,不要翻脸不认人恩将仇报。
“是,如果高思国先生没有意外去世,这份合同早就签给天空集团了。”
“我的堂妹莫妮卡.高,也为了贵国的石油开发计划,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哦,那太遗憾了,一定是那些反政府暴徒干的!他们就知道杀人放或,袭击你们有钱人的美国人,我早就下令要彻查此案,并且逮捕了几千名嫌疑分子,大多数已被处决了。”
所谓的“暴徒”,也就是反政府的游击队,但我才不相信这种鬼话!袭击莫妮卡的天空集团的敌人!他们不愿意看到石油项目落入我们手中。至于总统所说处决了许多嫌疑犯,很可能就是杀人灭口。
“请问有没有具体的调查报告?”
“这个……一定会有的!请你放心,美国是我的朋友,你们的奥巴马总统,都已经发表了谈话,我怎么不会照办呢?美国的意志也就是我的意志!”
就在总统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瞪大的眼睛里的秘密,却被我的读心术抓住了——
“中国小子!你在怀疑我吗?就是我干的!有人工给我几十个漂亮的白人女奴,还在地中海上给我买了一艘豪华游艇,让我做掉天空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于是我在路上那派了火箭筒,将高思国的女儿轰上了天!”
就是他!
突然,我站起来目露凶光,直勾勾盯着这个混蛋总统,恨不得撕碎他全身烂肉!
从来没人敢这么看总统,着实让他也吃了一惊,皱起眉头说:“高先生,你再怎么了?”
“没,没什么!”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当面激怒这个畜生,他是不会对我心慈手软的,“只是感到意外,你为何宣布要和一家新公司开发石油项目?干吗不选择我们天空集团,或者其他有实力的老牌跨国公司。”
“你怎知道Matrix没有实力呢?不要小看人家新公司,可是有相当强大的实力呢!”
“请问总统阁下,您见过这家公司的老板吗?”
“从没见过,每次都是一位退役的美国将军——那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他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成为总统——明天,他就会从美国飞过来,代表Matrix公司与我签订为期九十九年的石油开发合同。”
我知道再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太遗憾了,总统阁下,希望今后还有机会合作。”
“恩,也许米们可以开发所多玛的木材资源。”
“告辞!”
“恕不远送。”
我快步走出小洋楼,在保镖和士兵们的簇拥下,走出总统府的铁门。
秘书和雇佣兵看到我出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即将我接上战车,掉头疾驶向机场。
但我并非要离开这个国家,虽然无法组织Matrix的石油合同,也意味着我的“A计划”宣告失败,但我还有一份“B计划。”
“B计划”。
一个小时后,五辆步兵战车停在机场,紧紧护卫天空集团专机。
我佯装离去回到飞机上,却迟迟没有起飞迹象,躺在老板专用的休息室,一觉睡到晚上九点。
夜幕,笼罩非洲野性的原野。
飞机上装载一台原始的步话机,与某个声音通话联系了几句话,我走出飞机宣布“B计划”开始!
休息了半天的雇佣兵立刻上车,摩拳擦掌准备好各种武器,驾驶五辆战车冲出机场。
我仍然坐在中间战车上,携带建议步话机保持联络——所多玛国没有移动通信。
首都的卫戌部队依旧在放假,夜色覆盖车队踪影,这里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贫民窟里的人们都已睡去,任由我们长驱直入总统府。
神兵天降!
但我们不是独自在战斗——总统府外已布满了武装人员,他们都是格瓦拉主义的游击队员,一夜之间潜入这座不设防的首都。
这就是我的“B计划”,通过雇佣兵头目,联系所多玛国的游击队,行贿接触了首都武装,可以轻而易举地围攻总统府。
这样的屠夫总统早该下台了!这样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早就应该接竿而起了!
我也应该为莫妮卡复仇了。
夜晚,十点十分。
总攻开始!五辆步兵战车首先发难,撞开总统府前的铁门,带领游击队员一拥而入。哨兵们被迅速干掉,其他卫兵还在树胶,看到游击队便缴枪投降,可见总统早已众叛亲离。
不到五分钟,我们已全面控制了总统府,没遇到什么激烈抵抗,总共只有四人被杀,不到十个人受伤,被俘的卫兵有几百名之多。
总统拔枪顽抗了两分钟后,也被游击队员逮捕了,本来要当场枪毙这个杀人魔王,却被我极力阻拦下来。
依然在白天的会议室,只不过那时我是客人,现在总统则成了阶下囚。
他像头陷阱里的野兽,不断发出狂暴的怒吼,痛骂游击队员都是暴徒,犯有叛国罪全部该被吊死!
我不想跟他罗嗦,直接拿起一把尖刀,顶在他的咽喉上说:“总统阁下,现在法律上你还是总统,请在这份合同上签字盖章吧!”
桌子上多了两份厚厚的文件——天空集团与所多玛共和国石油开发协议,开发期限二十五年,所多玛政府分享50%的石油收入,这要比Matrix的协议文本合情合理得多。
原本不可一世的总统阁下,这回终于对我卑躬屈膝了,颤抖着盖上政府国印,有用我的万宝龙钢笔,签署了这份决定天空集团命运的文件。
“谢谢!”
我收起两份协议,将总统交还给游击队员,他原以为我会带他去美国,破口大骂道:“臭小子,你不能把我交给这些暴徒,他们会把我碎尸万段的!”
“放心,贵国人民将给你公正的审判!”
这位帝王像狗一样被拖走了。
随后,我坐着步兵战车开出总统府,来到所多玛国电视台,连接卫星到美国的电视新闻,向全世界宣布一个最新消息——
“天空集团已正式与所多玛共和国政府,签订独家开发石油项目的协议,雨季两年内将达到全球原油产量的10%!”
同时,所多玛共和国国民族团结临时政府宣布成立,废除前总统独裁统治,同时废除以往所有不平等条约——唯独承认天空集团的石油开发协议,并将大力推进该项合作,开发本国丰富的石油资源。
天空集团将给予所多玛共和国新政府每年五亿美元援助,还将为该国运去数十万吨粮食,拯救死亡边缘的饥民,并将捐款建立五十家小学、二十家中学,以及十家医院,彻底改善民生问题。
为感激我对这个非洲国家的卓越贡献,我的头像将被印在所多玛共和国新版纸币上。
至于恶贯满盈的总统阁下,他被关押在自己的卧室,不想忍受前任总统被杀的羞辱,掏出笔受割腕自杀,胆怯地逃避了人民的审判。
根据我的授意,在所多玛共和国的首都,播放当年为非洲灾民唱的老歌《天下一家》——WeAreTheWorld。
这首由迈克尔.杰克逊的莱昂内尔.里奇共同创作的歌,曾经是高能生前最爱的音乐——我已把从前的高能当做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迈克尔.杰克逊已经不在人世,高能却在古英雄身上永生不死。
Wearetheworld,Wearetheworld,也是一种Gnostics。
所多玛不会被抛弃。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意味着天空集团已拥有巨大宝藏,当即振奋集团上下士气。聚集在纽约总部讨债的银行债券团,也重新评估了我们的赢利能力,一致同意暂缓偿还贷款。认为这个最新的石油项目,可以带来数千亿美元利润,足够帮助天空集团重整旗鼓。
现在,我该回家了。
黄昏,飞机穿越浓密云层,高高掠过江南田野。
十个小时前,天空集团的公务机从所多玛起飞。我与上海白展龙通过电话,才知道秋波的手术已在前天完成——那位绝症女孩已经离世,视网膜火速移植到秋波眼里。
现在,我急切盼望见到秋波,或者说是让秋波见到我。因为她将在今晚后拆线,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光明。
我希望她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我。
还有半个小时,飞机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我坐在舷窗边拿起电话——公务机专用电话线路,不会影响正常飞行,拨通了秋波病房的电话。
“秋波,我是高能!我的飞机马上要降落了。”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听得出她的心情很愉快,“高能!两天前的手术非常顺利,医生说我的眼睛没问题了,三个钟头后就将拆线。”
我看了看表:“三个钟头,肯定来得及!我下飞机就直接赶到医院,看着你的眼睛拆线。”
“那么我恢复光明以后,看到第一个人就将是你!真好!”
“你想的果然和我一样。”
“你在非洲怎么样?我很担心你呢。”
显然,她没有听最近的新闻,我笑着回答:“很愉快的一次旅行,我做得太棒了!你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那就好,你知道这两天我在想什么吗?”
“在想我长什么样。”
这样的回答是不是脸皮太厚了?但她的答案却是Yes。
“你怎么知道的?”
“也许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去你的。”电话里她笑得更灿烂了,我都能想象她此刻的容颜,只是眼睛被纱布缠着,“我猜你是个帅哥。”
“对不起,别抱太大希望,我会让你失望的。”
“可你为什么有那么好听的声音呢?”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其实我一点都不好看。”
“如果我拆线以后,你还不出现,我就闭着眼睛不看,一直等到你出现。”
“好,一言为定,飞机在降落了,我绝不会迟到的!”
“等着你。”
挂掉电话,舷窗外已是巨大的机场,回想十几小时前的所多玛国,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我的心则已飞到了某个人的眼睛上。
公务机安全降落着地,停机坪上已有我们的车队,亚太区的牛总和全体高管,捧着鲜花迎接我胜利归来。我匆忙走下舷梯,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天空集团最新的石油项目,已震撼全球财经界,中国分公司原有许多人准备跳槽,但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撕掉了辞职书,纷纷赶来机场欢迎我。
我让秘书接下几十束鲜花,弯腰钻入加长版凯迪拉克,命令车队迅速开出机场。
秋波所住的外资医院,坐落在上海西郊,车队飞奔在外环线上,从外围绕过整个上海。我不想再打电话打扰她休息,让秘书为我整理头大,起码让她看到一个好形象吧。
还剩下一个小时。
突然,感到身体往前急冲了一下,秘书赶忙扶我的胳膊,脚底响起刺耳的急刹车声,整个车队在两秒种内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通过车窗看到路灯下的公路,前方横过一辆集装箱卡车,完全底朝天翻倒在地,将整条八车道的公路拦腰截住。
所有车子都停了下来,我的司机也惊讶的喊出来,担心这辆卡车会不会爆炸。
只见浑浊饿夜色,一个人影爬出驾驶室,幽灵似的越过公路护栏,消失在茫茫稻田里。
不,这辆大集卡就是冲着我来的!再差半米就要撞到车队的第一辆车,幸好我在第三辆车上。前两辆车里的人员都已撤离,站在我的座车四周严格保护。
我刚刚以非常手段,赢得了所多玛石油项目。我们的敌人愿以为胜券在握,就等着观赏天空集团轰然倒塌,但这回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们必然对我恼羞成怒,说不定会采取极端报复手段,就像害死莫妮卡那样。我被要求坐在车里,千万不要打开车床。因为在黑夜的掩盖之下,公路两边的田野最适合隐蔽狙击手,用夜视装置轻而易举地一枪把我击毙。
等待了很久,车队始终被堵在路上,后面的车流也排起长龙,没办法掉头走其他的路。前面的卡车过于笨重巨大,普通牵引车根本没用,必须紧急调运特种车辆,比如大吊车之类的家伙,才能把这辆横倒的集卡搬走。
困在车内的我心急如焚,离我和秋波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医生会不会已给她拆线了?
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她睁开眼睛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应该是我——我不可以迟到的!可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难道独自爬过这辆集卡,到么路对面打辆车吗?保镖极力阻拦我这种危险举动,因为只要我一下车,就可能引起狙击手开火。
那给怎么办?难道派一架直升飞机?但这里不是纽约。
虽然,我可以打电话让医生晚点拆线——不,不该再让秋波等待光明了,让她快点看到这个世界吧。
一直折腾到九点多钟,大吊车终于把横倒的集卡吊走。我的车队迅速开过路障,看了看表还剩下五分钟,虽然肯定看不到拆线,但她会等我来到才睁开眼睛。
接下来的路畅通无阻,车队在夜色中飞速超车,很快绕过市区来到西郊,开入环境幽静的外资医院。
还未等车子停稳,我便着急地跳下去,在保镖们展开队形之前,独自跑进住院的小楼。
秋波已提前告诉我房间号,当我忐忑不安来到门前,深呼吸着整理头发,拿出吸油面纸擦了擦脸,但愿还能看得过去。心里极度紧张,闭上眼睛徘徊片刻,想象秋波此时的模样,想象她睁大着的眼睛,正如她的名字“明眸秋波”。
九点十九分,小心翼翼地推开病房门。
空的。
重新揉了揉眼睛,在这间顶级豪华的病房里,冰箱电视电脑一应俱全,打扫得干净这个凝结,全是五星级酒店饿标准,还有许多特别的医疗器材——就是没有一个人影。
“秋波!”
心里被狠狠揪了一下,我着急地大喝一声,打开卫生间依然没人,就连大床底下都看过了,而她的个人随身物品也没了。
只剩下床头的病人号牌,写着“端木秋波”四个字。
没错,我没走错房间,她到底去哪里了!
飞快地冲出去,爬上两层楼梯,找到秋波的主治医生,气喘吁吁地问:“请问端木秋波去哪里了?她的眼睛拆线了吗?”
“是的,大约在一刻钟前,我亲自为她的眼睛拆线的。”这位医生从没见过我,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高能!秋波的手术是我付钱的。”
“什么?你是高先生?”医生的面色大变,像审问犯人似的说:“不对!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刚才那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脑中已隐隐想到某些可怕的事。
医生抬腕看了看表:“十分钟前,秋波的眼睛拆线之后,有个年轻男子来把她接走了,他跟我说他就是高能。”
“该死!”我终于失态地大喊出来,“那是个山寨版的高能!”
难道我自己比也是山寨货吗?只不过遇到了山寨版的山寨版,传说中的“超级山寨”。
十分钟前——才想起刚才开进医院时,有辆车飞快地从大门开出去,秋波肯定就在这辆车里,竟然与我擦肩而过!
打电话给车里的保镖,让他们飞速开出医院,务必追上刚刚开出去的那辆车。
“对不起,怎么证明你就是高先生呢?”
医生居然怀疑我是个假货——尽管他的怀疑没有错,但今晚秋波等待的人确实是我!
手忙脚乱地掏出身份证,医生看过才后悔莫及地:“抱歉啊!刚才我没有看那个人的证件。”
“白痴,你怎么能嚷随便被人接走!你难道不知道她做了多少年盲人?她没见过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脸!”
是的,随便哪个人都能在秋波面前冒充我,可是声音呢?她不可能听错我的声音,还有护卫秋波的保镖到哪里去了?
我愤怒地抓起医生的领子:“那个冒牌货长什么样子?”
“哦——他很特别,对!我可以看录象的,走廊里都有监控探头!”
医生带着我走向保安室,正好遇到我的一个保镖,他低声说:“对不起,董事长,刚才那辆车早就开远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了。”
“去查!”我握紧拳头大声呵斥,“一定要查到那个人是谁!”
“还有——我们在卫生间里,发现了负责保护秋波的两个保镖,他们刚从昏迷中醒来,脖子上射中了麻醉弹。”
“该死!”我恼火地转身问医生:“那个人来接秋波走的时候,秋波有没有反抗过?”
“没有,我让他单独进病房的,没听到什么东经。秋波出来的表情很愉快,瞪大眼睛到处看着,就跟着那个男人上了车。”
“她居然很愉快?不,她不会忘记我的声音的,不会真的把那个家伙当做高能!”
突然,我的脑中又闪过一个名字——端木良。
年轻男子,会不会是她的哥哥?
这时,保安已调出了刚才的见空录象,显示器上可以明白地看到病房外的走廊——
我怔怔地盯着显示器,先看到秋波提着包走出病房。终于见到她睁开眼睛的样子,虽然监控画面不太清晰,还是看得出她美目流连。毕竟双目失明那么多年,不太适应用眼睛蓝路,习惯性地用手摸着墙壁。她不断张望每个角落,这个世界如此精彩,就是为了她重新睁开眼睛而存在。
不可思议,监控里看到秋波的表情,确实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知仅仅为了重获光明,还是为了见到“高能”?
突然,显示器里又多出一个人,跟在秋波身后从病房出来,乍一看居然是个白衣女子!
“怎么回事?”
不是说是个男人吗?我瞪了医生一眼,没想到他点点头:“对!就是他!”
紧接着监控上的人抬起头来,原来诗歌长发过肩年轻男子!身着一件拖低的白色汉服,宽衣大袖的魏晋风度,但在医院这种地方出没,却像太平间爬出来的鬼魂。
如果你们的智商没问题,现在应该猜到他是谁了。
没错,显示器上露出一张美丽的脸,美丽的男人的脸!
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入画的面孔,仿佛潘安复生于人间,又似何郎敷粉于今世,黑色长发点缀白色汉服,真个是飘飘乎遗世独立美少年。
复姓慕容,单名一个云字。
慕容云。
曼哈顿中央公园的大雪之中,我们曾指天发誓结义桃园,拜为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异性兄弟!
就是这位我的慕容贤弟,竟冒充自己的大哥,抢先一步劫走了秋波。至于那辆阻拦我们的车队大集卡,无疑是他安排的绊马索!
美少年似乎故意对准探头,露出一个放电的迷人微笑,然后握起秋波的手——果然没有任何反抗,他们居然还有眼神交流,脉脉切切宛如小别重逢的情侣。
不!这个人该是我!在秋波恢复光明之后,第一次睁开眼睛见到的人,应该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慕容云?
尽管只是监控画面,但他已尽显六朝名士等六,而她是古墓派中的小龙女,两人在一起真是神仙眷侣的感觉!
随着他们情意绵绵地走出监控范围,我已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秋波说过我是个大帅哥,我担心自己会让她失望——但慕容云令她很满意,不就是她想象中的美男子吗?
不错,就连医生也这么认为,我党读心术看透了他的眼睛,当时医生绝没怀疑过美少年,因为他和秋波两人真是般配!
我叹息着离开保安室,走出医院来到满天星空下,推开簇拥而上的保镖们,命令不准靠近我五十米以内。
原来的兴奋坠入悲伤的谷地,绝望地仰天长啸,夜空充满我的吼声——
“端木秋波,你到底去哪里了?”
“慕容义弟,你究竟为何而来?”
突然,胸腔里响起一个皈依的声音——
“嘿嘿!你遇到大挫折了吧。”
“谁?”
背后渗出一身冷汗,我恐惧地环视着四周,却不见哪怕一个鬼影子。
但确实是一一个鬼影子,藏在我体内的鬼影子,它的名字叫梅菲斯特。
“是你最忠实的朋友!可以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就像一直垂涎于青果的猴子,千幸万苦九死一生爬到树顶,却被飞鸟轻易地啄走了果子!”
“又是你?卑鄙的幽灵,总在这种关键时刻跳出来说话,放什么马后炮?”
真想撕开自己的心脏,掐死这个该死的幽灵。
“哦,你真正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慕容云?”
“是,他长得真漂亮,你是不是嫉妒他?”
“滚!不论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一定会抓到他”
梅菲斯特却厚着脸皮说:“亲爱的朋友,我敢打赌,在这个故事的下卷,也是最中的大结局,你和他的故事将更精彩!”
“比如?”
“你能不能找回秋波?慕容云到底是什么人?蓝衣社如今是什么状况?你能否带领天空集团绝境逢生?古英雄与高能家族的秘密,神秘的兰陵王面具的下落?还有,你永远不会忘记的使命——Gnostics!”
“梅菲斯特,我以自己的命运保证——你将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