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朝代，是不是到了快要改朝换代的时期，其中一个重要的参考标准，那就是阶层之间，是否还有流动性。

    简单点来说，若是阶层已经固化，通往上层的道路已经被彻底垄断，底层人员无论如何努力、拼命，都没有了升迁的希望，那么这个朝代，便基本上到了末期了。

    而如今的大明朝，便是如此情形。

    文官那边就不必多说了，东林党几乎已经一统天下了，其他党派之人，要么在装死，要么被边缘化，很难进入权力决策中心。

    至于地方卫所，更是腐朽没落不堪，各地武官势力，简直强悍到难以撼动，哪怕是一镇总兵，没有充分的理由，都不敢随意触动各地武官群体的利益。

    至于卫所中的普通官军，根本没有丝毫前途可言。

    哪怕是立下点军功，也大都被上司侵吞，完事后能给个三瓜俩枣的赏赐，那都是大发慈悲了！

    混得好点的，也无非就是能成为武官们的家丁，成为他们的私军，能吃饱喝足，养活的起一家人，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形了！

    而此刻陆凡所抛出的唯军功论，对于宣镇东路乃至整个宣镇来说，都是一种极为大胆的决断，这绝对是在挖整个武官团体的根基！

    但陆凡不在乎！

    明年东奴越过宣府镇肆虐华北平原，李自成、张献忠等流民大军起义，乱世彻底被拉开帷幕，唯有手底下拥有更多的精兵强将，方才有可能在这乱世中自保。

    而想要拉起一批能征善战的军队，没有合理规范的军功制度，根本就玩不转。

    历史中明朝末期各地官军，遇到敌人一触即溃，根本没有丝毫的斗志，但在投降清军后，一个个斗志昂扬，作战起来比任何人都勇猛！

    这种情况，原因有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清军属于新兴的国度，阶级没有固化，无论是文官还是军人，都可以通过功绩不断得到提升，比之在明军中混吃等死，要有盼头的多！

    就比如现在，在白花花的银子刺激下，在军功制的激励下，大半个阳和城中的百姓，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参将大人威武”的欢呼声。

    而也就在阵阵欢呼声中，身着精锐铠甲，腰佩长刀，身背弓弩，骑乘着战马的两千锦衣卫精锐缇骑，在卢剑星的带领下，列阵在了城门外。

    两千精锐列阵，在没有命令下达的前提下，整个军阵中，没有任何人员乱动，更是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除了偶尔一些马匹不时骚动几下，扬声打几下响鼻外，整个军阵，简直宛如一滩深渊死海，寂静的令人心悸。

    李安等人心中惊惧不已，这究竟是何等的铁律，方才能训练处如此森严的秩序？

    这等精锐骑兵若是结成战阵发起冲锋，谁人可挡？

    他们这些守备麾下人数虽多，但大都是步兵，骑兵总共加起来不足千人。

    李安甚至怀疑，若是此刻那两千骑兵突然发起冲锋，他们这整个东路官军，恐怕就得彻底交代在此了！

    好在，参将大人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在将一应事情交代完毕后，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

    “出发！”

    命令下达，大军开拔，卢剑星率领千人在前开路，最先动身。

    之后，各路官军也依次开拔，向着城外，最近的一处山匪大寨赶去。

    最后，靳一川领千名骑兵，在后压阵。

    说是压阵，但众人都清楚，这些，就是监军，行军途中，若是有人敢乱来，所迎接的，恐怕就是那些锦衣卫缇骑们的血腥屠杀！

    ........

    目送大军消失后，陆凡转身，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开荒等事宜上。

    对于剿匪之事，他其实并不担心，东路匪患如何，这些时日，锦衣卫缇骑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根本不是卢剑星麾下缇骑的对手。

    之所以调动如此多的大军，主要还是为了将官军的注意力转移到剿匪之事上，免得他们乱来，耽误了春耕农时。

    开荒，屯田，所需要的花费，其实是非常巨大的。

    尤其是在整个东路搞开荒，财力物力，更是天文数字。

    哪怕是有阳和道兵备府在耕牛、农具、粮种等方面的支持，但对于陆凡来说，参将府的花费，依然巨大。

    别的不说，整个东路佃户大部分都投入到了开荒中，而从开荒开始到秋天收成前，开荒百姓们，是没有啥收入来源的。

    也就是说，接下来大半年，整个参将府要从各地调集大量的粮食，养活整个东路的开荒百姓，否则这些人，根本支撑不到粮食收成的那一天！

    “万事总是开头难，撑过这一年，整个东路，就可以有所好转了！”

    接下来的时日，陆凡带人在东路各城间开始了巡查，望着各地以村为单位干的热火朝天的百姓，神色间，有些欣慰。

    大明的百姓，是最好管理的，只要能给口吃的，给点盼头，他们绝对比任何人，都拥护上层统治者的决策！

    这期间，不断有流民从各地逃到东路避难，尤其是以陕甘之地的百姓居多。

    小冰河时期，天气越发诡异，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雨的时候长期阴雨，尤其是陕甘地区，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活不下去的流民，举家带口，前往其他省份逃荒。

    而鼓励开荒，管吃管住的大同镇东路，则是成为了流民们的首选目标！

    对于流民们的到来，陆凡自然是欢迎的。

    在这个时代，人口永远是最重要的生产力，无论做什么，手下没人，都是不可能成事的。

    当然，越来越多的流民到来，也使得陆凡的经济压力与日俱增，不得已之下，他开始通过肃宁商会，向外抛售一些物资。

    在京城时，北镇抚司着实从京城官员手中搜刮了不少的财富。

    单单数百万两白银不说，布匹、丝绸、茶叶、古玩、字画以及一些小物件，也是多不胜数。

    按照陆凡的命令，除了留一部分普通布料制作军衣外，余者丝绸、皮毛什么的全部卖了。

    至于文人雅客喜欢的古玩、字画等，除了留下几件以备不时之需外，也大都全部卖了。

    变卖的东西，大都换算成了粮食，铁料，布匹，油盐酱醋，木料，棉花，煤炭等重要物资。

    至于银子，他是不收的。

    乱世到来，银子在手中花不出去，和废品没什么两样，远不如粮食等物资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