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这个冰冷的日子里,伊莎贝尔和盖坦离开了布朗托姆,登上了开往巴约纳的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一脸严肃的德国士兵——数量比平日里多出了不少——下车之后,两人看到站台上还聚集着更多的士兵。
伊莎贝尔牵着盖坦的手穿行在身着灰绿色军装的人群中。两个年轻的恋人朝着海滨小镇走去。“我妈妈过去最喜欢去海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伊莎贝尔在经过两个党卫军军官身旁时问道。
“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什么都见过。”
她笑了。“我们才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呢,盖坦。”她一边说一边和他走出了火车站。
“好吧,但你们也不算是穷人。”他回答,“我知道贫穷是什么意思。”他停顿了一下,好让这句话能在两人之间沉淀下来。“我某一天可能会变得富有起来。”他紧接着说道。
“某一天。”他叹息着重复了一遍。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那是他们时常在思考的一件事情:我们的未来还会不会有一个法国?盖坦的脚步慢了下来。
伊莎贝尔看出有什么事情正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继续向前走。”他说。
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排路障,到处都是扛着来复枪的士兵。
“出什么事了?”伊莎贝尔问道。
“他们看到我们了。”盖坦说着,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人迈着大步在一大群德国士兵中间穿行起来。
一个身材结实、留着平头的卫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要求他们出示通行证件和身份证件。
伊莎贝尔递上了朱丽叶特的证件,盖坦也拿出了自己的伪造文件,但那个士兵似乎对他们身后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看都没看就把证件还给了他们。
伊莎贝尔朝着他露出了最无辜的笑容,“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不会再有自由区了。”士兵一边回答一边挥手示意他们通过。
“不会再有自由区了?可是——”
“我们要占领整个法国。”他简略地答道,“不用再假装你们荒谬的维希政府还手握大权了。走吧。”
盖坦猛地把她拽了过去,离开了聚集在一起的士兵。
几个小时过去了,在他们行走的途中,不断会有德国卡车和汽车按着喇叭从他们的身边匆匆驶过。
直到到达了偏僻的海滨小镇圣让德吕,他们才避开了大批的纳粹军队。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防波堤走去,居高临下地望着大西洋汹涌的海浪。在他们的脚下,波澜壮阔、愤怒不已的大海在一弯黄色的沙滩面前陷入了困境。远处茂密的绿色半岛上星星点点地立着一些巴斯克传统风格的建筑,白色的墙壁,红色的房门,亮红色的瓦屋顶。头顶上的天空是褪了色的浅蓝,白云像晾衣绳一样整整齐齐地伸展着。如今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沙滩和古老的防波堤上空空如也。
几个小时以来,这是伊莎贝尔第一次喘上了一口气,“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自由区了?”
“事情不妙,这倒是可以肯定的。你的工作会变得更加困难。”
“我已经穿过了占领区的领地。”
她握紧他的手,领着他走下了防波堤。两人迈下崎岖不平的台阶,朝着马路走去。
“我小的时候曾经来这里度过假。”她说,“那时候我的妈妈还没有去世,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想要开启一段对话,可是无人应答,她的话语又陷入了新的沉默。在一片沉寂之中,伊莎贝尔感觉到了思念他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觉,即便他仍旧牵着她的手。她为什么没有在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多问些问题,了解有关他的一切?他们心里都清楚,时间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于是只好带着深深的沉默迈开步伐。
隔着傍晚的薄雾,盖坦第一次看到了比利牛斯山。
那崎岖不平、白雪皑皑的山峰高耸在铅色的天空中,雪白的山顶耸立在云端之中。
“我的天哪。你曾经多少次翻越过那些山峰?”
“二十七次。”
“你真是个奇女子。”他回答。
“是呀。”她笑着说。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穿过于尔吕尼空荡荡的街道,爬上每一级台阶,走过紧闭的店铺和坐满了老人的小酒馆。小镇的背后有一条通往山脚的土路,最终,他们来到了建在阴暗山脚下的那间农舍门口,看到炊烟正从烟囱里飘散出来。
“你还好吗?”他注意到她放慢了脚步,于是开口问道。
“我会想你的。”她小声回答,“你能停留多长时间?”
“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
她想要松开他的手,却怎么也做不到,心中萌发了一种可怕而又不安的恐惧。如果她放开了他,就再也触碰不到他了,这个想法让她浑身都瘫软了下去。尽管如此,她还有工作要做。想到这里,她放开手,走上前去敏捷地用力敲了三下门。
夫人打开了房门,只见她依旧打扮得像个男人一样,嘴里还叼着高卢香烟。她开口说道:“朱丽叶特!进来,进来。”她退后了一步,把伊莎贝尔和盖坦迎进了客厅。餐桌旁正站着四个飞行员。灶台上烧着火,上面还架着一个冒着泡、滋着水汽的黑色铸铁锅。伊莎贝尔能够闻到炖肉的香味——山羊肉、葡萄酒、培根、浓郁的肉汤、蘑菇还有鼠尾草。无与伦比的香气让她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了。
夫人把几个男人叫了过来,一一介绍了一番——他们是三位皇家空军飞行员和一位美国飞行员。这三个英国人在这里住了几天,等待着那个昨天才赶到的美国人。爱德华多明天一早就要带他们进山。
“很高兴见到你。”其中一个人像摇动水泵一样握了握她的手,“你和我们听说的一样美丽。”
几个男人一下子就聊了起来。盖坦从容地加入了他们中间,仿佛他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似的。伊莎贝尔站在巴比诺夫人身边,把一个本应在两周前就交给她的装满现金的信封递到她的手中,“很抱歉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你有个很好的借口,你感觉怎么样了?”
伊莎贝尔转动着肩膀检验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好多了。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能再次翻山了。”
夫人递给伊莎贝尔一支高卢香烟。伊莎贝尔接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呼了出来,端详着自己眼下需要负责的那几个人。
“他们怎么样?”
“你看到高高瘦瘦的那个人了吗——鼻子长得像个罗马皇帝?”
伊莎贝尔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到了。”
“他自称是个勋爵还是公爵之类的。波城的萨拉说他这个人很麻烦,不愿意听从女孩的指挥。”
伊莎贝尔记下了这一点。当然了,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许多飞行员都不愿接受女人的指挥——或者按照他们的话来说是小姑娘、老太婆、老娘们儿——这永远都是一种考验。
她递给伊莎贝尔一封皱皱巴巴、满是尘土的书信,“其中一个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她飞快地打开信封,扫视了一遍上面的内容,一下子就认出了亨利潦草的笔迹:
“J——你的朋友撑过了德国假期,家里却又多了几位客人。
不必前去拜访。会密切留意她的动向。”
薇安妮很好——审问她的人把她释放了——但另一个士兵,或几个士兵又征用了她家的房子。她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火堆里,不知道自己是该如释重负还是倍感忧虑。出于本能,她的目光搜寻着盖坦的身影,发现他在和飞行员交谈的过程中也在紧盯着她。
“我看到你注视那个男人的眼神了,你知道的。”
“大鼻子勋爵?”
巴比诺夫人大声地笑了起来,“虽说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但并不是个瞎子。我说的是那个眼神里充满了渴望的年轻帅哥,他也一直在看你。”
“他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了。”
“啊。”
伊莎贝尔转身面对着这个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已经与她成为朋友的女人。“我很害怕放他走。考虑到我曾经做过这么多危险的事情,这个想法好像有些疯狂。”
夫人深色的双眸里流露出了理解与同情的眼神。“若是换作和平年代,我可能会告诉你小心一点。我会指出他是个从事危险职业的年轻人,而这种人往往是变幻无常的。”她叹了一口气,“但如今我们对待太多事情都要小心翼翼,为什么还要把爱情也放在这个列表里呢?”
“爱情。”伊莎贝尔低声附和道。
“不过,鉴于我是一位母亲,而我们又不能自已。我要补充一句的是:不管是在和平年代中还是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一颗破碎的心同样会让人痛苦不堪。好好和你的年轻人道别吧。”
伊莎贝尔一直等到房子安静了下来——或者对于一座地板上到处都是正在熟睡、打鼾和翻滚着的男人的房子来说已经足够安静了为止。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钻出自己的毯子,穿过客厅,走到了屋外。
她的头顶上闪烁着繁星。天空在如此黑暗的地方看上去总是无比的浩瀚。月光照亮了山坡上的羊群,把它们变成了一个个银白色的小点。
她站在木头围栏旁边,眺望着远方,知道自己不需要等待太久。
盖坦跟着她走出房门,用一双手臂搂住了她。她倒下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在你的臂弯里,我感觉很安全。”她说。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对头,一颗心随即沉了下去。她缓缓地转过来,抬起眼睛凝视着他,“怎么了?”
“伊莎贝尔。”他开口的方式吓坏了她。她心里想着,不,不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告诉我。沉默之中,周围的噪音变得格外引人注意——山羊的叫声,她的心跳声,还有远处山坡上岩石滚落的声音。
“那一次的会议。就是我们准备在卡利沃会面、你找到飞行员的那一次。”
“怎么了?”她追问道。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她一直都在仔细地端详着他,注视着他脸上闪过的每一丝情绪。她知道,无论他要说些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我要离开保罗的组织了。去战斗……通过一种不同的方式。”
“如何不同?”
“用枪炮。”他低声说道,“还有炸弹,用我们能够找到的任何东西。我准备加入林中的一支游击队,我的工作是爆破。”他笑了,“还有偷取炸弹零件。”
“你过去的经历应该能够帮上你的忙。”她感觉自己的笑话似乎不太好笑。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不能再仅仅做个信使了,伊莎。我需要做得更多,还有……我觉得我暂时见不到你了。”
她点了点头,可即便她正赞同地移动着自己的脑袋,心里想的却是:怎么办?他怎么能就此走开,丢下我一个人?她这才明白让他一开始就感到害怕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凝望她的眼神和亲吻一样亲密。在这个眼神中,她看到了自己心中恐惧的倒影。他们也许再也见不到彼此了。“我们来做爱吧,盖坦。”她说。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
薇安妮冒着倾盆大雨出现在贝尔维尤旅馆的门口。旅馆的窗户起了雾,透过雾气,她能够看到一群身穿灰绿色战斗服的士兵。
来吧,薇安妮,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挺直肩膀,推开了大门。一个铃铛欢快地在她的头顶上响了起来,屋里的那群男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转过头来望着她——国防军、党卫军、盖世太保,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正在向屠夫走去的小羊羔。
办公桌后的亨利抬起头来。看到她,他赶紧走出前台,敏捷地穿过人群,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挽起她的一只胳膊,咬着牙说了一句“微笑”。她试着听从他的指示,却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做到了。
他领着她来到前台,松开了她的手臂,说了些什么——还把它当作某种笑话笑了起来——然后在沉重的黑色电话和收音机旁边坐了下来。“你的父亲,对吗?”他大声问道,“一间房,两个晚上?”
她麻木地点了点头。
“来吧,我带你去看看空房。”他终于开口说道。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出大堂,步入了狭窄的走廊。两人路过了一张摆着新鲜水果(只有德国人能够吃得起这么奢侈的东西)的小桌子和一个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他领着她走上一排狭窄的楼梯,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面小得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扇挂着遮光布的窗户。
他关上了他们身后的房门,“你不该到这里来的,我给你送信去了,伊莎贝尔没事。”
“是的,谢谢你。”她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一些身份证,你是我想得到的唯一能够帮我的人。”
他皱起了眉头,“这可是一个危险的要求,夫人。你要为谁准备证件呢?”
“一个被我藏起来的犹太小孩。”
“藏在哪里?”
“我觉得你不会想要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是的。那里安全吗?”
她耸了耸肩膀,答案在沉默中显而易见。谁还知道什么才是安全呢?
“我听说大队长冯·李希特征用了你的住处。他之前是住在这里的,这个人可是个危险人物,报复心强,手段残忍。如果你被他抓到——”
“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亨利,袖手旁观吗?”
“你让我想起了你的妹妹。”他说。
“相信我,我不是个勇敢的女人。”
亨利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开口答道:“我会想办法给你弄些空白文件来的,你得学会自己伪造他们。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再给自己增加更多的任务了。你可以研究一下自己的证件,练练手。”
“谢谢你。”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了他几个月以前递给她的那张纸条——还有她当时对妹妹的种种揣测。她现在知道了,伊莎贝尔从一开始就在从事一些危险的工作,重要的工作。而她之所以不肯让薇安妮知道,完全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即便这意味着让她看上去像个傻瓜一样。伊莎贝尔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薇安妮更容易相信妹妹身上最糟糕的那一面。
薇安妮为自己如此轻易地相信了这个谎言而感到羞愧,“别告诉伊莎贝尔我在做这些,我想要保护她。”
亨利点了点头。
“再见。”薇安妮说。
走出房门时,她听到他说了一句:“你妹妹会以你为荣的。”薇安妮既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做出回应。她没有理会德国士兵们的嘘声,迈出了旅馆的大门,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如今,整个法国都被德国人占领了,但这并没有给薇安妮的日常生活带来什么不同,她还是不得不终日里站在一个又一个的队伍中。她最大的问题就是丹尼尔。向村民们隐瞒他的存在似乎是个聪明的选择,即便她领养他的谎言似乎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能够找到的所有人,可大家都在忙着生存,根本就无暇在意她的话,或者也许他们猜到了其中的事实,心里还在偷偷地为她鼓掌喝彩,谁知道呢)。
现在,她会把孩子们留在家里,藏在紧锁的房门背后。这意味着她到镇子里去办事时心里总是战战兢兢、紧张不安。今天,在她用手里的定量配给卡换来了自己所能换到的所有东西之后,她重新把羊毛围巾系在了脖子上,离开了肉铺。
顶着冷风走在维克多·雨果大街上,她满心都充满了痛苦,注意力也被忧虑的心情所分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亨利正走在自己的身旁。
他在街道上四处环顾了一圈。在这么寒冷的大风天里,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百叶窗都被拉了下来,就连雨棚也都被束了起来,小酒馆的桌子上空无一人。
他递给她一个法棍面包,“这里面的馅料很特别,是我妈妈的配方。”
她明白了,面包里包裹着纸张,她点了点头。
“包有特殊內馅的面包这年头很难找,要算好了吃哦。”
“如果我还需要更多的……面包该怎么办?”
“更多的?”
“我有很多饥肠辘辘的孩子呢。”
他停下脚步,朝着她转过身来,敷衍了事地吻了吻她的两边脸颊,“再来找我,夫人。”
她在他的耳边耳语道:“告诉我的妹妹,我问起过她。我们分开时的场面有些糟糕。”
他笑了,“我也时常和我的弟弟吵架,即便是在战争年代。可最终我们还是兄弟。”
薇安妮点了点头,她希望这话是真的。她把面包放进自己的篮子里,还拿了一块亚麻布盖在上面,把它摆在了今天领到的牛奶冻粉和燕麦片旁边。看着他转身离去,她手里的篮子似乎愈发沉重起来。她握紧手里的东西,沿着街道迈开了步子。
就在她快要离开镇广场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莫里亚克夫人,真巧呀。”
他的声音就像泼在她脚下的油,又滑又黏。她舔了舔嘴唇,挺直了肩膀,试图露出既自信又冷漠的表情。他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得意扬扬地吹嘘着占领整个法国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为他和他的属下做了晚饭,还没完没了地为他们斟酒——晚饭结束后,他把剩饭拿去喂了鸡。薇安妮和孩子们只得饥肠辘辘地上床睡觉。
只见他一身戎装,身上挂着沉重的十字标志和铁十字,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他轻轻朝她的左侧脸庞喷着烟雾,“你买好今天需要的东西了?”
“不过如此,大队长先生。今天买不到什么东西,即便是拿着我们的定量配给卡。”
“如果你们的男人不这么懦弱,女人们也不至于饿肚子。”
她咬紧了牙关,希望自己的表情能被对方看作是一个微笑。
他端详着她的脸。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如粉笔般惨白。
“你还好吗,夫人?”
“很好,大队长先生。”
“请允许我帮你提篮子,我会护送你回家去的。”
她紧紧抓着篮子,“不用了,真的。没有必要——”
他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除了把歪歪扭扭的柳筐把手放进他的手里之外,她别无选择。
他从她的手中接过柳筐,迈开了步子。她也调整好脚步跟在他的身旁,感觉自己和一个党卫军军官一起走在卡利沃的街头未免有些太引人注意。
一路上,冯·李希特的嘴巴一直都没有闲着。他说起了同盟军在北非必然失败的事情,还说起了法国人的懦弱和犹太人的贪婪,更是提及了最终的屠杀方案,仿佛这是朋友间可以交换的烹饪配方似的。
伴随着脑袋里的轰鸣声,她几乎听不清楚他所说的话。当她终于壮起胆子望向篮子里时,发现面包已经从盖在上面的红白亚麻布里露出了一角。
“你喘起气来怎么像匹赛马一样,夫人?你不舒服吗?”
是的。就是这样。
她强迫自己咳嗽了一声,还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我很抱歉,大队长先生。我本来不想用这种事情去打扰你的,但可悲的是,我恐怕那天被那个男孩传染了流感。”
他停下了脚步。“难道我没有说过要你带着你的细菌远离我吗?”他猛地把篮子塞回了她的怀里。篮子一下子撞到她的胸口上,她不顾一切地紧紧抓过篮子,生怕它掉到地上,让摔碎的面包里裹着的纸张滚落到他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