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在路上,余笑以为自己是在笑着的,眼前却逐渐模糊,到最后她不得不停下来,擦掉自己一脸的泪水。
从知道褚年出轨到现在,三十多个小时,她终于哭出来了。
要知道,就在三十多个小时之前,她是真的认为自己的一切都很美好,可这个游戏给了她一场梦,又在梦的尽头,一刀捅穿她的心,拉下了她一直以来遮住眼睛的双手,让她的眼睛被真实刺出了血,
“呜呜呜呜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捂着脸,趴在方向盘上,余笑把另一只手塞进自己嘴里,都堵不住从自己心里涌出来的痛苦,痛苦从心里空的那一块儿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像是血,也像是脓。
“妈妈,那个叔叔是不是在哭啊?”
车前面的人行道上,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儿歪头看着余笑,被她妈妈拉着赶紧走了。
小孩子不懂,人长大了总想提个体面,让一个男人能舍了体面这样嚎啕的事情,估计也是足够的苦吧。
哭了二十分钟,余笑抬起头,看着被咬出的牙印的属于男人的手,她慢慢擦干净了脸。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余笑先去商场买了几身衣服,在买衣服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褚年的银行卡密码,只能通过指纹密码支付。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她现在是“褚年”。
通过网络在一家距离公司三公里远的五星级酒店一次定了一个礼拜的房间,钱也在网上付了,她入住后洗了个澡,时间已经是十点半。
穿着新买的衣服端着酒店送的红酒,坐在二十四层酒店餐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来车往,余笑越发觉得从前等在家里的自己很可怜。
算了,不想了。
同时,褚年正面对着家里的电脑。
“怎样将第三者赶走_聪明原配怎么处理小三_的技巧有哪些”
“怎么斗小三_挽回老公有技巧_正确挽心方式”
“如何斗小三_女人也要懂的/”套路挽回/”_亲身经历”
百度上这些让人心动的词条大部分是广告,褚年点进去又退出来,看见真正写了东西的,又觉得可笑。
“不要和丈夫针锋相对,而是先反思自己的缺点……她的缺点是很多,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反思了什么?现在是她让我明天去见陈潞,我能对着陈潞反省‘她的缺点’吗?!”
嘴里的抱怨说了一半,褚年突然觉得这是一条思路。
“反省、哭求,反正我现在不是我,我就豁出去跪在地上……”
陈潞今年28岁,是总公司董事的侄女,有国外留学背景,回来之后直接空降了他们公司的宣传部门,才半年就成了个小主管。
褚年早就知道这个背景雄厚的姑娘,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两个月前公司组织的一场团建中和她看对眼,第一次约会就是在那场团建的晚上,避着所有人在海边聊天。
跟只会关心早饭晚饭的余笑相比,陈潞真是个有风情又有见识的女孩子,和她说话的时候,褚年真觉得自己人都飘起来了。
那之后,他们经常背着人在公司里勾搭,比如陈潞的办公室,或者在微信里发对方一个数字,那是约在了某一层人少的茶水间或者安全通道……时间越是短暂、越是有随时被人发现的风险,褚年越是沉迷于这样的刺激中。
虽然他和陈潞还没有实质上做什么。
因为陈潞坦白说她不想睡一个被别的女人盖了章的男人。
只这一句话,褚年就动心想要离婚了。
除了可见的权势、地位,褚年觉得自己更喜欢的是自己和陈潞之间的合拍,他们互相了解,每一个眼神的交换里都带着火花。
直到他和余笑交换了身体……
“不要太把出轨当回事,更多时候都是冲动的产物。”看着网页上教女人如何挽回男人的“秘籍”,褚年苦笑了一下,他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很想一切都没发生,最好自己睁开眼睛还是那个没出轨的褚年,有用吗?
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褚年又在网上搜起了“怎么和小三谈判”。
客厅墙上那个硕大的“0”,其实就是回答。
第二天早上七点,余笑起床吃了个酒店的早餐,然后冲澡、看文件,八点半,她下楼开车去上班。
这些年随着城市的发展,房地产行业野蛮生长的局面早就结束了,作为国内建筑的龙头,池新建筑的总公司开始关注起了老城区规划和旧楼改造的项目,这也是池新建筑新阶段的主要业务走向。
池新建筑市场部的主要工作就是分析市场走向、组织市场调研、确定营销策划……因为老城区规划和旧楼往往是政府牵头的项目,市场部也少不了跟政府的相关部门打交道。
“褚经理,总经理让你去一趟,估计是因为上次那个烂尾楼项目。”
“好。”死啃了几天的材料,又把之前褚年做的项目书看了几遍,余笑的心里已经不会胆怯了,虽然三年没有正经工作了,可她从前女承父业学的是建筑设计,对建筑成本评估并不陌生,在辞职之前也在一家设计所做过。相比较而言,学了金融的褚年最后进了建筑公司,才是“跨界”。
看着“褚年”胸有成竹地带着项目书走进电梯,一个文员对另一个文员说:
“你有没有觉得褚经理升职之后更帅了?”
“男人嘛,当然是越有钱越有权,才会越让人觉得帅。”
“不是,我是觉得,褚经理一下子就有了阅历了,那种有故事的味道,真帅啊。”
“再帅也结婚了。”
啪啦,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中午,余笑跟着总经理一起吃了工作餐。
“之前老魏向我保举你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年纪轻,做事有些张狂,现在看倒是比我想象中成熟多了。”
四十多岁的总经理很满意这个谨慎的年轻人。
余笑只是笑。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底子薄弱,除了奋起努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比肩真正的“褚年”,只能谨慎、低调地努力着。
“赭阳的烂尾楼项目,总公司的意思是他们吃下,由我们承建,这个项目很重要,它除了规模大,社会意义也很大,要是能做成了,对我们公司的好处并不只是经济效益。”
余笑点头,总经理的话算是给了她一个底。
赭阳的这片烂尾楼十二年前是名震全国的地王,可随着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资金链断裂,这个地王成了赭阳政府乃至所属省政府的一块心病,赭阳的领导甚至放话,谁能解决了这片烂尾楼项目,他就可以把旧城改造计划的大头儿一并送上。
真的是一大块让人口水淋漓的肥肉。
“到底怎么规划,怎么把这个烂尾楼盘活,就看你们的计划了,好好准备,我希望下个月我能带着你一起去京城见董事长。”
——余笑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总经理是这么对她说的,包含着肯定。
关上门、跟秘书们打招呼、走进电梯……余笑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觉得她能做到,只要她尽力去做。
下午两点多,余笑借口约了人谈事情提前离开了公司,她先去了银行,挂失了补办了“自己”在这家银行的所有银行卡,有着褚年的脸,还有褚年的身份证,她很快就拿到了自己能够彻底全部支配的银行卡和信用卡。
然后,她才开车去了自己要约谈事情的地方。
“褚经理,我们主任说了,您来了直接上楼就好。”
“好。”俊朗的“男人”面带微笑,打开门,走进了宽大的办公室。
……
晚上七点,陈潞走进了自己跟“褚年”约好的饭店,报上了“褚先生”三个字,她被引到了一张桌前。
看见桌边坐着的女人,陈潞修饰精美的眉头挑了一下。
“陈……陈小姐。”褚年站了起来。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巾,上面沾了一点芥末,在他筹划的“哭求”剧本里,这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本名叫什么,褚太太,你好,我是褚年的同事陈潞,去年公司年会的时候我见过你。”
目光划过对面女人素白的脸、身上穿的运动服和略有些凌乱的头发,陈潞心里都觉得好笑,这个女人连来找“小三”摊牌,都不知道该收拾一下自己吗?
“是、是嘛。”褚年看着陈潞,他也有半个多月没见她了,虽然昨晚他觉得自己后悔了,可真看见陈潞,他依然觉得她很美好。
一个呆呆地看,一个静静地看,半分钟后,陈潞说:
“我知道褚太太你是希望我不再和褚年往来,好,我答应。”
褚年:“……?”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为、为什么?”
陈潞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说:“其实本来我也没打算真跟褚年结婚,就是挺享受一个长得挺帅的男人被我撩的神魂颠倒的这种状态。我自己如果结婚的话,标准还是挺高的,毕竟女性在婚姻里付出的都要比男性多。”
“可你之前还说让褚年离婚?”
看见对方的眼睛有些泛红,陈潞长出了一口气,叫过服务生点了几个菜,还点了一杯鲜榨果汁。
“我知道他离不了才这么说,他这种男人得一直钓着才好玩儿,不然真到手了也不珍惜,本来我还想过几天再约他开房……现在算了吧,万一他当真了,难不成我还真痴痴地等他离婚了,再嫁给他?就算确实长得很好,他至少也得是个总经理吧?”
褚年震惊了,真的震惊了,在陈潞喜欢他、希望他离婚这件事情上,他真的从没怀疑过!
“你不是喜欢他么?!不然为什么明知道他都结婚了,你还要撩拨他?!”
“我是喜欢啊,可你在宠物店看见了小猫小狗都可爱,你会都领回家吗?你在马路上看见别人牵着的小猫小狗可爱,你也会逗着玩儿吧?我知道,你们都会觉得我没有道德感……不过,我勾勾手指就引过来的男人,也实在是没什么节操,对吧?”
果汁上来了,陈潞端着果汁对“余笑”说:
“褚太太,这杯果汁是我请你的,你要是泼在我身上,我这身衣服不算代购费八千多,我会跟褚年要的。”
褚年:“……”
看着面前的果汁,他的大脑已经彻底混乱了,听着陈潞的话,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难道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那他岂不一直是个笑话?
菜上来了,陈潞吃了两口,看着还在那发呆的女人,她擦了擦嘴。
“褚太太,没事我就先走了,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也没精力玩什么藕断丝连。”
“不、你等等!”
褚年站起来,看着陈潞,来之前他以为自己会扮演余笑的狼狈,可他没想到真正被甩了的是自己。
“你为什么一看见我,你、你就说你对褚年放手了?”
他要问个明白,他必须问个明白。
“你真要知道答案么?”精致到了头发丝儿的陈潞回头,目光自下而上打量着褚年的妻子,表情竟然流露出了一点不忍。
“我要知道!我必须知道这是为什么!”褚年几乎要咆哮了,饭店里的其他人都抬起头来看她。
“因为你,褚太太,你的样子太惨了,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会怎么求我。让自己的妻子变成这个样子,褚年……呵,他现在在我心里已经不是可爱的小猫小狗了,我不喜欢他了。”
让自己的妻子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
陈潞结了账,离开了饭店。
褚年慢慢地跌回到了座位上。
带翻了那一杯果汁。
红色的汁水淋漓,他看看自己的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人都走了,别想了。”带着棒球帽的余笑从旁边角落里的位置走过来,之前陈潞的话也像是一个大棒子,把她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是的,褚年不值得。
可谁又能惨得过褚年自己呢?
“我告诉你,我不只出轨这一次!为我要死要活的女人多了去了!”
看见褚年猛地抬起头这样恶狠狠地说话,余笑噎了一下,她觉得褚年已经疯了。
“……行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