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的727飞机在美国大峡谷上方三万五千英尺的高空飞行。这是漫长而艰苦的一天。还没完呢,梅甘心想。
她正前往加利福尼亚去签署那些可使斯科特企业得到旧金山以北一百万英亩林地的文件。她可是做了一笔大肆讨价还价的生意。
梅甘心想:这是他们的过错。他们不该试图欺诈我。我敢发誓我是他们所碰到过的第一个来自西多会修道院的管账人。她大笑起来。
乘务员走到她面前。“您要点什么,斯科特小姐?”
她看到搁架上有一堆报纸和杂志。这段时间她的生意特别忙,她无暇阅读任何报刊杂志。“请给我一份《纽约时报》。”
头版头条新闻一下跳进她的眼帘。上面还登出了米罗的一张照片。照片下面的一行文字写道:“西班牙激进的巴斯克分裂主义运动恐怖组织的领袖米罗,昨天下午在塞维利亚的一次银行抢劫案中受伤被警察逮捕。另一个叫做费利克斯的恐怖分子在袭击中被击毙。官方搜捕米罗自从……”
梅甘读完了这篇报道,久久地呆坐在那儿,回忆着过去。过去的情景好像是透过一层薄薄的纱幕拍摄下的一个遥远的梦,模糊而不真切。
战争很快就会过去。我们将得到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因为人民支持我们……我希望你等我……
很久以前她在书上读到过关于一个社会的情况,那里的人们相信救了一个人的性命就应对他负责。嗯,她两次救过海梅的命——一次在城堡里,另一次在公园里。现在我要是听任他们杀死他,那我就该被诅咒了。
她拿起座位旁边的电话听筒对驾驶员说:“让飞机返航。我要回纽约。”
一辆轿车在拉瓜迪亚机场等她。她到达办公室时已是凌晨两点。小劳伦斯·格雷在等她。他父亲曾担任这家公司的律师好些年,现在退休了。他儿子办事伶俐,胸有大志。
梅甘开门见山地说:“海梅·米罗。你知道这个人吗?”
他立即回答:“他是个巴斯克恐怖分子,恐怖组织的头头。我想我刚刚在报纸上看到他大约在一天以前已被抓获。”
“没错。政府打算审判他。我要在那里找个人。谁是全国最好的辩护律师?”
“我要说是柯蒂斯·海润。”
“不。他太书呆子气了。我们需要一个杀手。”她想了一会儿,“找迈克·罗森吧。”
“请他打官司的人得排队等到一百年之后才轮得到,梅甘。”
“把前面排队的人打发走。我要他为这次审判到马德里去。”
他皱了皱眉头。“我们不可以卷入西班牙的公开审判中。”
“我们肯定可以,法律顾问。我们是被告的朋友。”
他看了她一会儿。“我问你一个个人问题你不会介意吗?”
“我介意。接着谈这件事吧。”
“我将尽力而为。”
“拉里①……”
①劳伦斯的昵称。
“啊?”
“‘尽力而为’可不够。”她斩钉截铁地说。
20分钟以后,小劳伦斯·格雷回到梅甘的办公室。“迈克·罗森在电话上等你。我把他吵醒了。他要跟你说话。”
梅甘拿起电话听筒。“罗森先生吗?能和你通话真高兴。我们虽然从没见过面,但我有一种感觉,我跟你会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许多人控告斯科特企业只是为了练习打靶。我正在到处找一个人来总管我的诉讼。我们总是提起你的名字。当然,我准备付给你一大笔律师费用以——”
“斯科特小姐——?”
“对。”
“一个小小的雪球我受得了,但你是要使我冻伤。”
“我不明白。”
“那么让我省去废话,用法律上的话跟你说。现在是凌晨两点钟。你不会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雇用人吧?”
“罗森——什么先生来着?”
“迈克。我们将成为好朋友,记得吗?但是朋友得互相信赖。拉里告诉我,你要我去西班牙搭救一个在警察手中的巴斯克恐怖分子。”
她开始说:“他不是个恐怖分子——”但她的话又打住了。“对。”
“你的问题是什么?是不是因为他的枪卡了壳而控告斯科特企业?”
“他——”
“我很抱歉,朋友。我不能帮你的忙。我的日程排得很紧,以致半年前我就放弃了洗澡的打算。我可以推荐几位律师……”
梅甘心想:不,海梅·米罗需要你。她突然被一种无望感攫住。西班牙是另一个世界,是另一种时间。她说话时,声音显得有些困乏。“没关系,”她说,“这纯粹是一件我个人的事。我很抱歉如此无礼。”
“嗨!那是首席执行官们要做的事。纯粹是个人的事就不同了,梅甘。我真想知道斯科特企业的老板为什么有兴趣去救西班牙的一个恐怖分子。明天你有时间陪我吃午饭吗?”
她不想让任何事情阻碍她的计划。“当然。”
“一点钟在莱塞克饭店怎么样?”
梅甘感到她的情绪又好起来了。“行。”
“你来预订座位。但有件事我得警告你。”
“哦?”
“我有个爱管闲事的老婆。”
他们在莱塞克饭店会面。侍者请他们坐下后,迈克·罗森说:“你比照片上长得好看。我敢打赌,每个人都是这么对你说的。”
他长得很矮,穿着很随便。但他的内心可不随便。他的眼里发射出一种闪光的智慧。
“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迈克·罗森说,“海梅·米罗有什么事让你感兴趣?”
关于这一点有许多事情要说,说也说不完。梅甘只是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不想让他死。”
罗森坐在位子上,身体往前一靠说:“今天上午我看了他的新闻档案。要是胡安·卡洛斯先生的政府一次就给米罗判处死刑,他还会是这场赌博的赢方。他们在对你的朋友进行控告时会喊得声嘶力竭。”他看到了梅甘脸上的表情。“我很抱歉,但我得诚实。米罗曾经是个大忙人。他抢劫银行,烧毁汽车,杀害人民——”
“他不是杀人犯,他是个爱国者。他为他的权利而战斗。”
“对,对。他也是我的英雄。你要我去干什么呢?”
“救他。”
“梅甘,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要告诉你这个绝对真理:耶稣基督本人也无法救他。你想要的是个奇迹——”
“我相信奇迹。你愿意帮助我吗?”
他看了她一会儿。“这没什么。不然还要朋友干什么?你试过这种酱吗?听说这里做的很好。”
从马德里发来的传真说:“已与五六名欧洲头等律师交谈,均拒绝为米罗辩护。亦曾亲身一试作为法律顾问参加审判,亦遭柜绝。但愿能为汝赢得奇迹,吾友,然耶稣尚未立起。已在返家途中。汝尚欠余一顿午餐也。迈克。”
审判在9月17日进行。
“取消我的约会,”梅甘告诉她的助手,“我在马德里有些业务上的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
梅甘在飞越大西洋的飞机上部署她的战略。还有一个办法,她想,我有钱有势。首相是个关键人物。我必须在审判开始以前见到他,审判以后见他就太晚了。
梅甘到达马德里24小时之后,与莱奥波尔多·马丁内斯首相有个约会。他请她到蒙克洛瓦宫共进午餐。
“谢谢您这么快就接见我,”梅甘说,“我知道您有多么忙。”
他扬起一只手表示不同意她说的话。“我亲爱的斯科特小姐,当像斯科特企业这样重要组织的老板飞到我们的国家前来看我,我只能感到荣幸。请告诉我,我怎样能帮助您。”
“我倒真的是到这儿来帮助您的。”梅甘说,“我想,我们有几家工厂在西班牙,而我们却没有充分利用你们国家的潜力。”
他现在认真听她说话了,眼里闪着光。“哦?”
“斯科特企业正在考虑开办一家巨型电子工厂。这家工厂将在某个地方雇用一千到一千五百人。要是它办得如我们所想象般成功,我们还将开办一些附属工厂。”
“您还没有决定在哪个国家开办这家工厂吗?”
“是这样。我个人赞成办在西班牙,可是,坦率地说,阁下,我的一些董事们对你们国内的人权情况不太满意。”
“真的吗?”
“对。他们觉得你们对待那些反对政府某些政策的人过于严厉了。”
“您心里有没有一个具体的人?”
“事实上有。海梅·米罗。”
他坐在那里注视着她。“我明白了。要是我们对海梅·米罗宽大处理,我们就会得到电子工厂以及——”
“以及更多的东西。”梅甘向他保证,“我们的工厂将提高它们所在地区的生活水平。”
首相皱了皱眉头。“恐怕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进一步协商。”
“这是无法协商的,期科特小姐。西班牙的荣誉是不能出卖的。你不能贿赂我们、收买我们或是威胁我们。”
“相信我。我不是——”
“你带着施舍来到这儿,希望我们指挥法庭迎合你们的意愿?你再想想吧,斯科特小姐。我们不需要你的工厂。”
我把事情弄糟了,梅甘绝望地想。
审判在一间不向公众开放的、戒备森严的审判室里持续了六个星期。梅甘继续留在马德里,每天关注着有关这次审判的新闻报道。迈克·罗森不时打电话给她
“我知道你在经受着什么,朋友。我认为你应该回来。”
“我不能,迈克。”
她试图去看米罗。
“他们绝对不会让人去看他的。”
审判的最后一天,梅甘站在审判室外面,混在人群中。一群记者从房子里拥了出来,梅甘拦住其中一个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认为他所有罪名成立。他将被处以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