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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最爱》第15章 【第七章】再见无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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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杂物间,他的手指按在裴欢唇角上,她恍恍惚惚回到年少的时候。

  十几岁,裴欢学他那些女伴一样化浓妆,弄得一张小脸乱七八糟,他随她闹了两天,终于不高兴了,把人抓过来按在怀里,把她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擦掉。

  当年华绍亭就只给她涂了口红,浓烈的大红色,坏脾气的小家伙,赏心悦目。

  直到后来裴欢一个人出来生活,她年轻漂亮,五光十色的诱惑那么多,可哪一个都入不了眼。

  她终于明白华绍亭的可怕在哪里,他把她捧得那么高,上天入地,又亲手把她摔下去,可她还是放不下。

  人与人相遇太早,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从此以后,不管她去往什么方向,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她永远只有一条归路。

  华绍亭就是她的归路。

  裴欢永不能忘那一日,他居高临下,慢慢擦掉她嘴角的血,他说:“裴裴,走吧。六年后,回来杀了我。”

  这句话让她日后忍下多少欺负和白眼,不惜和蒋维成隐婚,为了生存拼命工作。

  如今,她的手指抚摸华绍亭眉间那道伤疤,她说:“你早知道我连恨你都学不会,所以你才敢承诺,让我回去报复。”她嘴唇上淡淡的红,“比心计,我永远比不过你。”

  门外传来敬姐的声音,时间长了外边还有人等,她想来催裴欢快点出去。

  华绍亭放开手,裴欢还有工作,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还在等她一句话,她却摇头:“我不会回去,这是我唯一能控制的事。”

  裴欢走出去站在灯光下,很快融入人群里。她不知道华绍亭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个人僵着脸重新化妆走位,那场戏要拍女主和男主分手,苦情戏,压抑伤感,又要演出内心剧烈的挣扎感。

  敬姐看出她又在走神,台词念得不顺利,ng几次之后,导演已经有点无奈,跑过找裴欢,拿着本子来来回回和她强调,“你要带着一种委屈,不能光是冷下脸。你想想自己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你要分手,但你是个女人心里委屈,要找到这个劲儿知道吗憋着发不了火,但实际内心在示弱的那个感觉。”

  裴欢忽然抬头看了导演一眼,轻声说抱歉,主动要求重新再来一次。

  她想自己确实忘了什么叫委屈,从当年低三下四,放弃尊严豁出一切之后,她就再也不知道什么叫委屈。

  现在这样的场合,灯光打在脸上,周围很多人,裴欢嘴里念着台词,心里却突然想起那一天。

  下着雨的夜,她急火攻心冲进海棠阁,苦苦求他,她用了所有办法想让华绍亭心软,可他根本不看她。

  他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喝茶,仿佛耐着性子来和她说:“你还小,裴裴,你不懂事,我就要为你负责。”然后他毫不犹豫,没有任何感情地告诉她,“我不要孩子。”

  如今,裴欢对着镜头,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永远不会懂,她当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傻傻地隐瞒了一个星期,不知道怎么开口。那种微妙的感觉让人坐立不安,她高兴又觉得有点害怕,最终忍不住先和姐姐裴熙说了,两个女孩谁也没经历过,手足无措。

  最终还是裴欢自己鼓足勇气去坦白的,她想好一切,反正再有几个月她就到了法定结婚的年纪,这对他而言也该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华绍亭的态度竟然瞬间就变了。

  裴欢从来没见过他生那么大的气,她被吓得跑出去躲了好几天。随后,敬兰会在沐城几乎倾巢出动,只为了找回她,闹得谣言四起。

  最后她还是被带回去了,从小到大,她从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那年海棠阁外一地雨水,裴欢踉跄着推开门,浑身都湿了。

  她苦苦地求他,他不动声色,不谈这件事,让她先去换衣服,目光冷得让她发抖。

  裴欢喉间发涩,她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是这种态度,那是他的孩子,他再冷血,好歹也是一条命。

  她还是太年轻了,绝望得没有办法,急得一口血冲上来,瘫倒在地上,最后逼得急了,她几乎是爬过去抱着他求他,“再让我任性一次……最后一次,留下孩子吧,求你了。”

  她什么都没了,脸面,自尊,那么多年被惯出来的脾气,只为她心里自以为是的爱情,全部都放弃,哪怕他不愿意娶她,哪怕他这么多年不是真的爱她都无所谓。

  那时候裴欢多傻,疯了一样地想证明她是爱过的。

  这孩子是个见证,曾经无悔,再见无怨。

  可是华绍亭却说:“别的什么都行,这件事不能由着你。”

  那个深夜,窗外刚下过雨。华绍亭坐在檀木椅上看她,那双眼睛悲喜不惊,却狠得让她心凉。

  她曾经恨不得赶快长大嫁给他,突如其来有了孩子,她偷偷欣喜,最后换来他残忍的否定。她真的不知道华绍亭有多狠的心才能做到镇定自若,把痛苦和屈辱烙在她心里,溃烂生根。

  再后来发生的事,今生今世无法回望,让裴欢几乎死过一次。

  这世间多少情与恨,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她有多少委屈,已经想不清。

  如今有人让她演,她不是没经历过,而是已经麻木了。

  裴欢对着镜头,台词喊得淋漓尽致,眼前统统都是那一年的华绍亭。

  眼泪就在眼眶里,却根本哭不出来,她几乎浑身都在发抖,和对戏的男主角对峙,最后那一刻,眼泪恰到好处往下流,一字一句地说着女主心里那些苦。

  “你以为什么都听我的就是对我好,可你永远不明白,因为爱你,我连一个女人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

  这句话原本被处理成愤怒,发泄,痛斥,但裴欢这一次是压抑而平静地说出来的,眼神里不是恨,而是遗憾。

  人走到这一步,无关爱恨。只是遗憾自己还是爱你,至今无怨无悔。

  所有人都被裴欢突如其来的情绪震住了,全场鸦雀无声,随着导演喊停,大家依旧沉浸在她这场戏里。

  很久之后,敬姐率先反应过来,为她鼓掌。

  那天裴欢很快收工,大家情绪高涨,拉着她晚上一起出去玩。

  她婉拒,心绪不宁,早早就回家休息,可是一进门却看到蒋维成坐在大厅里,竟然在等她。

  他还穿着大衣,裴欢以为他马上就要出去,刚走过去就听见他压着怒气问:“盛铃的事是你成心做的吧”

  现在人都被雪藏了,裴欢也懒得和蒋维成再提,“我没想为难她,也没找人帮忙,那天是巧合。”

  “巧合老狐狸带了那么多人能是巧合好大的排场啊,真给你长足了脸!”蒋维成站起来盯着她,目光如遇蛇蝎,“盛铃不过是和我出去吃了两顿饭,你就找人来和我对着干……裴欢,你真让我刮目相看,还以为你能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呢,结果……这才几天,刚陪他睡完就找他撑腰了!”

  裴欢厌恶地推开他说:“你嘴里放干净点。”

  蒋维成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别装了吧这六年你多清高的样子啊,一见他就什么都行了。”他看了看裴欢的脸,忽然对她口红的颜色很感兴趣,问:“这什么牌子,颜色不错。我买来送alice怎么样”

  “随你。”她不知道蒋维成突然回来闹这么一出想干什么,转身想上楼,却听见他在身后说:“那片子上不成了,叫什么《不见的时光》吧别白费功夫了。”

  “为什么!”裴欢回身看他,蒋维成却整理好外衣已经走到门口,他无所谓地回身冲她笑了笑:“因为我撤资了,其他几个投资商都是跟着我才来的。alice最近听话,我答应给她投个新片子。”

  裴欢不说话了,站在楼梯上不动。

  蒋维成回身看她,那双眼睛格外温柔多情,他体贴地问:“生气了”

  “你明知道我喜欢这部戏,我花了多少心思在剧本上!”

  蒋维成认真地点头,又有点苦恼地说:“可是alice比你年轻,比你听话,我让她玩什么花样她都答应……夫人,你要能比她还让我惊喜,你想演什么我都给你投。”

  “大度一点亲爱的,哦对了,真生气的话,大不了你再去找他处理掉alice就行了。”说完他折回来,愉快地亲亲裴欢的脸颊说:“早点睡,我爱你。”

  他为了一个盛铃心里不痛快,回来找茬折磨她。

  裴欢逼着自己忍下来,蒋维成终于满意了,出门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