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以后,达拉然。
阿尔萨斯意外的发现,在这里他真的学到了不少适合国王的知识。而且还有很多机会去享受短暂的夏日和清凉的初秋,他喜欢骑马,即使每次意识到坐骑不是不败时胸口都像挨了一击。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吉安娜。
他原本没打算吻她。可当他看到她在自己的臂弯中,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欢笑和欣喜,便情难自已,而且她回应了他。吉安娜的学习日程比他紧,他们见面的次数远比期望的少。就算见到,通常也只是在公共场所。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以免引起流言蜚语。
这反倒给他们的关系增添了佐料。他们保守着秘密,却不放过任何机会——比方说在衣帽间里亲吻,在晚宴上眉来眼去。他们那次一起出去,动机其实是很单纯的,但现在却不得不避免一同外出。
他背下了她的日程表,这样才能时常和她“偶遇”。她也总能找到借口去马厩或者院子里,他和手下在那里操练,以防武艺生疏。
阿尔萨斯爱上了每次冒险,还有每次大胆的举动。
现在他候在一座几乎人迹罕至的门厅中,在书架前扮作正在研究那些书名。吉安娜完成了火炎术练习就会过来。她曾经有点不好意思的告诉过他,自己已经习惯了在监狱附近的水池边练习,这儿是她回住处的必经之路。他的耳朵捕捉到熟悉的声音。来了——她穿着拖鞋,脚步声轻盈柔和。于是阿尔萨斯捧起本书转过身,装作正在专心阅读,却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她。
吉安娜像往常一样穿着学徒长袍,长发如同阳光,她皱着眉头,这是她的招牌表情,并不是不高兴,而是正陷入沉思。她根本没注意到他。阿尔萨斯立刻丢下书,在她走远前追过去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阴影中。
和过去一样,她一点没被他吓到,而是一只手把书本抱在身侧迎向他,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来上一个吻。
“嗨,我的女士,”他笑着喃喃低语,亲吻她的颈项,贴紧她的肌肤。
“嗨,我的王子,”她飘飘然的喘息着。
“吉安娜,”传来一个声音,“你为什么——”
他们像犯了罪似的立即弹开,瞪着闯入者。吉安娜微吸了口凉气,红晕罩上了脸庞,“凯尔……”
精灵脸上强作镇静,眼中却怒火熊熊,他咬着牙说:“你走的时候漏了这本书,”他举起一本书,“我跟过来是想还给你。”
吉安娜咬着下唇,瞥了一眼阿尔萨斯。他跟她一样受惊不小,但仍然挤出一个微笑。他转身面向凯尔萨斯,手臂仍然环抱着吉安娜。
“你真好心,凯尔,”他说,“谢谢。”
一时间,他觉得凯尔萨斯就要对他大打出手。甚至可以清楚听到怒火和愤恨在法师周围的空气里噼啪作响。他法力强大,阿尔萨斯明白自己毫无胜算。即使如此,他仍然平视着精灵王子,寸步不让。凯尔萨斯攥紧了拳头,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你不觉得在羞辱她吗,阿尔萨斯?”凯尔萨斯嘶声说,“把她当成秘密情人不肯公开?”
阿尔萨斯眯起眼。“我只是想避免流言蜚语,”他平静的说,“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凯尔,不是吗?事情经人一传就面目全非,这谁都知道。我要卫护她的名节——”
“卫护?”凯尔萨斯吼道。“如果你关心她,就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任何男人都会。”可他一看向吉安娜,便怒气顿消,脸上闪现出一丝痛苦,但也随即消失。吉安娜盯着地面。“我不打搅你们的……幽会。别担心,我不会说出去。”
他忿忿的把书扔给吉安娜。这本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卷册重重的砸在吉安娜脚下,惊得她一颤。接着他便拂袖而去。吉安娜松了口气,偎依在阿尔萨斯的胸膛。
阿尔萨斯轻拍着她。“没事了,他走了。”
“对不起,我想我早该告诉你的。”
他的胸膛顿时一缩。“告诉我什么?吉安娜——你和他——”
“不是!”她连忙回答,瞪着他。“不是的。可——我觉得他想。我只是——他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很强的法师,还是王子。但他不是……”她的嗓音低了下去。
“他不是什么?”尖锐的语气超出了他的控制。和凯尔比阿尔萨斯什么都不是。他成熟老练,富有经验,强大,而且身材样貌近乎完美。阿尔萨斯觉得嫉妒在心里猛然滋长,打成一个冰冷的结。如果凯尔这时又出现,他可不能保证不会一拳挥过去。
吉安娜婉然一笑,眉头舒展开来,“他不是你。”
顷刻间,他心里的冰结像春回大地般融化,他再次把她揽入怀中,亲吻着她。
谁在乎那个古板的精灵王子怎么想。
一年很快平安的過去。夏去秋来,转眼又到冬季,对兽人营地费用的抱怨越来越大,不过这完全在泰瑞纳斯和阿尔萨斯意料之中。阿尔萨斯还是跟着乌瑟尔训练,年长的骑士坚持祈祷和冥想跟战斗训练一样重要。“没错,我们必须砍倒敌人,”他说,“但我们也要治疗自己和友方。”
阿尔萨斯又想起不败。每到冬天他的思绪就会被他的爱驹牵走,乌瑟尔的话唯一的用处,是让他再次回想起个漫天风雪的冬日,他觉得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如果他早点接受训练,他所钟爱的坐骑现在还活着。他从没向任何人透露事情的详细经过,他们都相信那是一场意外。那是个意外,阿尔萨斯对自己说。他不是故意想伤害不败,他爱那匹马,甚至宁愿受伤的是自己。如果他早点接受圣骑士的训练,就像瓦里安早就开始练剑一样,他就能救活不败了。他发誓绝不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他愿意做任何必要的事,绝不因麻木或软弱而导致最终于事无补。
冬天总会过去,春天又回到了提瑞斯法。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也和春天一同到达,在阿尔萨斯眼里,她是那么美丽鲜活,就像刚从苏醒的枝条上绽放的花儿。她是来帮助阿尔萨斯筹备贵族花园节的,这是洛丹伦和暴风城在春季最重要的庆典。有吉安娜的陪伴,阿尔萨斯觉得熬着夜、一边啜饮红酒,一边把糖果和甜点塞进蛋壳并不是件无聊的事。她皱着眉,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的填着蛋,阿尔萨斯觉得她这表情很是可爱,而且这是唯她所独有的。
他们的恋情还是没有公开,阿尔萨斯和吉安娜都知道他们的父母已经有所沟通,而且双方都默许了。
阿尔萨斯现在越来越受民众爱戴,所以总是取代乌瑟尔和泰瑞纳斯代表洛丹伦出席公众集会。随着时间过去,乌瑟尔渐渐退居幕后,潜心于圣光,而泰瑞纳斯则巴不得不用出门。“你正年轻,骑马旅行、露宿在星空下面让你感到兴奋,”他对阿尔萨斯说,“但是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骑马只能偶尔为之啦,至于星星,能透过窗子看到就挺好了。”
阿尔萨斯咧嘴一笑,满心欢喜的投入到他的新职责中。看起来普罗德摩尔上将和大法师安东尼达斯也和泰瑞纳斯想法一样。越来越频繁的,只要有信使从达拉然来到都城,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小姐便会陪同而至。
“来过仲夏节吧,”阿尔萨斯突然说。吉安娜抬头看着他,一只手上还小心的握着一个鸡蛋,另一只手拂开遮住脸庞的一绺金发。
“我来不了。夏季是达拉然学徒最忙的时候。安东尼达斯已经叫我别离开。”她遗憾的说。
“那我去找你过仲夏节,然后万鬼节你过来,”阿尔萨斯说。她摇摇头取笑他道:“你真执着,阿尔萨斯·米奈希尔。我尽量吧。”
“不,你一定要来。”他把手伸过桌面,搭在吉安娜手上,彩绘的空蛋壳和糖果被碰散一片。
她浅浅一笑,脸颊泛起红晕,这么久了她还是有点羞涩。
她确实会来。
万鬼节之前还有几个小节庆。一个很阴郁,一个充满欢庆,而万鬼节两者都是。人们认为在那一天,生死的界限会变得模糊,生者可以感知到已经逝去的人。按传统,这个节日处在秋冬之交,届时王宫外会竖起巨大的稻草人,节庆仪式当天的日落时分,它将被点燃。那是一幅让人敬畏的场景——一个巨大的火人在渐浓的夜色中熊熊燃烧。许愿的人走近它,把树枝扔进噼啪作响的火焰中,象征着“烧掉”所有不想带走的负担,平静的进入沉思的冬日。
这本来只是乡下人的庆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开来。阿尔萨斯怀疑现在还有几个人真的相信丢个树枝到火里能够解决他们的难题;更不用说能跟死人联系上。他肯定不信,不过这是个很受欢迎的节日,而且吉安娜会来,他为这而翘首以盼。
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此时正值日暮。人群从下午就开始聚集,有的还带来了野餐用具,在提瑞斯法的小丘上享受最后的秋日时光。附近驻扎着卫兵,以防人群聚集时万一发生意外,不过阿尔萨斯到觉得无关痛痒。他身着束腰外衣和马裤,披风是秋天的颜色。当他步出王宫,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他停下来向观众们挥手,领受他们的掌声,接着转身向吉安娜伸出手。
她看上去有点吃惊,不过却笑了,顿时人群高呼着她和他的名字,欢声直上云霄。他们两人一同沿着通道走到稻草巨人前,阿尔萨斯举手示意安静。
“我的同胞们,我在此与你们共庆这个神眷之夜——在这夜里,我们缅怀逝去的人们,并且抛开阻挡我们继续前行的障碍。我们焚烧稻草人,象征这一年即将过去;正如农夫们焚烧收获后的田野,灰烬滋养土地,而仪式将滋养我们的心灵。很高兴今晚能看到如此多的同胞聚集在此,我也很高兴能将难得的荣誉交给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小姐,她将为我们点燃稻草人。”
吉安娜瞪大了眼。阿尔萨斯转向她,咧嘴坏笑。
“她是战争英雄戴林·普罗德摩尔上将的女儿,而且必将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位强大的法师。法师精于掌控火焰,我认为今夜由她来点火最为适合。你们同意吗?”
人群兴奋的大喊,阿尔萨斯知道他们会的。他朝吉安娜鞠了一躬,趁机耳语道,“给他们露一手——他们准会喜欢得不得了。”
吉安娜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向人群招手。他们的欢呼更加响亮。她把头发拢到耳后,有一点紧张,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接着她闭上眼,举起双手,低吟一段咒语。
霎时间,吉安娜全身披上了火焰的红黄色调。一个小火球开始在她掌间形成,一开始只是闪着微光,跟着越来越亮。阿尔萨斯一时间觉得仿佛她本身都变成了一团火焰。吉安娜轻松自在的托着火球,把握十足,他知道那些难以控制法术的日子早就离她远去了。她不是“将要成为”一位强大的法师,而显然已经就是,只是少个头衔而已。
接着,她伸出双手,火球们如同射出的子弹般猛然弹向巨大无比的稻草人,它立刻烧了起来。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但紧接着爆发出狂热的掌声。阿尔萨斯露齿而笑。用普通的火把点的话,稻草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烧起来。
吉安娜闻声张开眼,欣喜的微笑。阿尔萨斯再次靠近她低语。“真是奇观呐,吉安娜。”
“是你叫我给他们露一手,”她张口笑着回击道。
“的确是我说的。不过这一手露得太精彩了。我恐怕他们以后每年都要求你来点了。”
她转身看向他。“那有什么问题?”
炽烈的火光在她身上跳动,照亮了她活泼的身姿,并在她头上耀出一抹金色的光环。阿尔萨斯注视着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她一直那么有吸引力,而且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上了她。她曾经是朋友,是“同伙”,是令人兴奋的暧昧对象。而现在,他真的不禁开始以全新的眼光看待她。
他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他柔声说。“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们加入了火焰周围的舞蹈,直接走进人群和人们握手问候,弄得卫兵们惊恐不已。接着他们躲过了尽责的士兵,混进人海,不被察觉的溜了出去。阿尔萨斯带着吉安娜穿过通往宫廷居所的走廊。他们遇到走捷径去厨房的仆人几次,不得不贴在墙上躲过。
然后他们到了阿尔萨斯的房间。他反手关上门用身躯抵住,一边把吉安娜抱入怀中深深的吻她。但先打断了长吻移向卧床的却是她,害羞的好学生吉安娜。她牵着他的手,外面燃烧的稻草人撒进来的橘色火光在他们肌肤上舞蹈。
他近乎迷乱的追随着她,如入幻梦,他们在床边站定,双手握得如此之紧,紧到阿尔萨斯担心吉安娜的纤纤手指会在他手中碎裂。“吉安娜,”他轻唤着。
“阿尔萨斯,”她几乎呜咽着唤道,一边再次吻上他的唇,双手轻捧他的脸庞。而他正被对她的渴望弄得头晕目眩,所以当她突然退缩时,他觉得仿佛被剥夺了一切。她喃喃低语道,“我……我们准备好了吗?”
他张口就要回答,可他知道她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准备的不能再好了,他要经过这最后一步使她彻底驻入自己的心房。他拒绝过可爱的塔蕾莎,并且她不是第一个被谢绝的。而吉安娜,他知道她对这些事不比他有经验。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也是,”他沙哑的轻声回答。当他弯腰再次亲吻她,却看到熟悉的微蹙眉头,透出一丝忧虑。让我的吻带走你的所有忧虑,他暗暗发誓,拥她同卧床榻,让我把所有让你忧虑的东西统统永远赶走。
后来,等到稻草人终于燃烧殆尽,只剩清冷的月光照亮吉安娜熟睡的样子,阿尔萨斯却还醒着,手指轻轻滑过她身体的曲线,一边开始为将来而迷惘,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昨晚他并没有把树枝扔进稻草人火堆,因为他没有什么希望抛下的东西。现在也是,他想着,再次低身吻她。吉安娜柔声低吟着醒来,探手寻他。
“好像没人能拒绝你任何事,”她嘟哝着,重复他们初吻那天的话,“尤其是我。”
他拥紧她,这时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袭来,使他浑身战栗。“不要拒绝我,吉安娜。永远不要拒绝我。求你。”
她抬眼看向他,双眼在月亮的清辉中闪动,“我永远不会,阿尔萨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