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空中映照着晚霞的光辉。表演
结束后,观众们纷纷往场外走去,然后通过名叫“沃米托里亚”的出口回到城里去丁。但朝岜们却-直留在场里,等到观众走完之后,他们便离开自己的座位,来到了皇帝的宝座前。皇帝爱听大家的赞扬,因此也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的歌虽然早已唱完,佴朝臣们见到他的到来,仍然报以热烈的掌声。然而尼禄并不以此感到满足,他本以为他在演唱的时候就会得到拼命的喝彩和捧场。现在不论他们对他如何吹捧和赞美,不论维斯塔的女祭司们怎么亲吻他的“神圣”的手,也不论魯布丽亚怎么把她那个长着红头发的脑袋低低地触到他的胸脯上,都不能使他感到满意,而&他也并不掩饰他的这种不满情绪。尤其是裴特罗纽斯的沉默,使他大为惊奇和不安,因为只有这位宠臣的赞美和他那些能够促使他发扬诗歌中的优点的中肯的意见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安慰。尼禄冉也按捺不住了,他向裴特罗纽斯点了点头,要他到自己的座位这边来,说:“你谈谈吧……”裴特罗纽斯冷冰冰地答说:
“我没有说话,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陛下取得了从未冇过的伟大成就。”
“我自己也觉得是这样的,可是这些观众?……”“陛下怎么能够要求平民赶姓也懂得诗歌呢?”“原来你也是这么看的,他们并没像他们应当感谢的那样来感谢我。”
“那是因为陛下没有挑一个好的时候……”“为什么?”
"他们的头脑里被血腥气败了兴,怎么会用心听你的朗诵呢?”
尼禄使劲地握着拳头,回答说:
“哼!这些基督教徒放火烧了罗马,现在又对我采取这种敌视的态度,你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来惩罚他们呢?”
裴特罗纽斯看到尼禄的话说得不对,没有理觯他的意思,于是想把皇帝的心思引到别的地方去,便俯身对他低声地说:
“陛下的诗歌优美动人。但有一点请你注意,就是在第三节第四行诗中的韵律好像还不够工整。”
尼禄满脸羞得通红,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公开了似的。他惊慌地往四周围望了一下,小声地回答说:
“你什么都看到厂!……我知道!……我还要修改!……这丨牛事不会有别的人知道吧?是真的吧?求诸神保佑,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如果……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裴特罗纽斯一听这话,便紧蹙眉头,显得十分烦恼和不高兴,回答说:
“神圣的陛下,如果我冒犯了夭颜,你可以降我死罪,但你不要以死来威胁我,我是不怕死的,请抻最了解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死死地盯着皇帝的眼睛。过『一会儿,呈帝才答道:
“你别生气……你也知道,我是很喜欢你的……”“这个兆头可不好啊!”裴特罗纽斯暗自思忖道。“我本来想请你们来参加今天的宴会,”尼禄乂说道,“但我还是要一个人呆在家里,昏先把第三节中那一句讨厌的诗修改好。除厂你之外,只有塞内加,最多也只有塞昆杜斯,卡雷纳斯能够看出这里面的毛病,可是这两个人我马上就要派他们出去了。”
他说完后,便把塞内加叫到身边,命令他带领阿克拉杜斯和塞昆杜斯“卡雷纳斯一道去意大利和所有别的省里征收税款,不管楚城里、乡下,还是著名的神庙,凡是能够征到税款、榨得出油水的地方,都一定要把那里的一切搜刮干净。可是塞内加知道,皇帝要他干的这些事实际上是一种抢劫和掠夺神物的强盗行为,因此他不愿意去,他说:
“陛只我年老体弱,神经还有毛病,实在干不了啊!如果一定要我去乡下,那就等于要我的命。”
塞内加的伊贝雷亚人的抻经并没有什么毛病,比基隆的神经要坚强得多。但是他的健康状况确实很不好,他全身上下瘦得傢个影子,他的头发近来也完全白了。
尼禄望了他一眼,心想这个老头的死确实也为期不远了,便说道:
“你既然有病,那就不用去受这种旅途劳累之苦了。我很喜欢你,我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你不愿意去乡下,就呆在自己家里不要出去了。”
接着他又面带微笑地说:
“可是如果只派阿克拉杜斯和卡雷纳斯他们两个人去,那就等于派了两头狼去抓羊一样,我还得派一个人去管宥他们。”“那就派我左吧,陛下!”多米茨尤斯丨阿菲尔说。“不,我不想让墨丘利生罗马的气。你们会用你的贪污盗窃绐这位神明带来耻辱。我需要-个禁欲主义者,像塞内加或者像我的新朋友、哲学家基隆那样的人,一点也不贪心。“尼禄向周围望了一眼,问道:“基隆怎么样了?"
基隆呼吸了新鲜的空气.早就清醒过来了。在皇帝朗读诗歌的时候,他就回到了圓戏场里。他一听到皇帝问他,便移到前面,说:
“卑职在这里。太阳神和月亮神的光明普照的后代啊!我本来有些不舒服,一听到陛下的歌声就恢复过来了7
“我打算派你到阿哈亚去。”尼禄说,“你要了解清楚,那里每一个神庙都有多少财宝。”
“那你就降旨吧,宙斯主神啊!渚抻给你的贡献一定会比他们给别人的要多得多。”
"我很愿意派你去,但我又不想让你失去欣赏这里竞技表演的机会。”
“巴尔神啊I”基隆说。
朝臣们看见皇帝的情绪好7,都感到很高兴,于是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地叫道:
“啊!陛[可别让这位了不起的希腊人错过了看竞技大会的好机会!” ,
“陛下,你还是不要让我再左见到那些在卡比托尔神庙里嘎嘎叫着的笨鹅吧!他们的脑子摆在-起,还没有一个橡实大。啊!阿波罗的亲生儿子啊!我正要为你写一首赞歌,所以我得到缪斯神庙里去住些日子,求缪斯赐予我灵感。”
“啊,不,你想不看以后的竞技表演,那是绝对小打的。'’尼禄大声说道。
"我向你发誓,陛下,我真的要写一首赞歌。”"那你就晚上写好了。你还可以乞求黛安娜赐予你灵感,她是阿波罗的妹味呀!”
基隆耷拉着脑袋,好没趣地望广周围的人…眼,在场的人乂哄笑起来。皇帝这时候转向了塞内茨约和苏伊利乌斯-内鲁林,说:
“你们想不到吧,原定在今天上场的基督教徒只上了一半。”年老的阿克维鲁斯-列古鲁斯是…位熟谙圆戏场事物的专家,他听到皇帝的话后,想了一下,说:
“这些不带式器而又没有特殊本领①的人1:场表演,时间拖得越长就越是令人厌烦。”
“我要下命令发给他们武器。”妃禄答道。
那位特别迷信的维斯迪努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颇为神秘地问道:
“你们有没冇注意判,他们在死前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他们屯着上面,死的时候好像并不痛苦。我深信,他们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他说完口也抬起头来,望着圓戏场的上空。夜空中布满了繁&。可是别的人对他的话却一笑了之,他们汄为所谓基督教徒在死之前能够看到什么的说法不过是他幵的…个十分滑稽的玩笑。皇帝这时汀了个手势,命令奴隶们高举火把给他引路,便离幵了圆戏场。接着,维斯塔的女祭司、元老院的元老、朝臣和其他的髙官显贵跟在他的后面也离开了。
晴和的夜空敁得温暖。戏场门口还有小少活动的人群。他们饶有兴味地观肴皇帝离去时的惰景,但他们都不说话,脸上露出『忧郁的神情。地方可以听到坎呼鼓掌的声音,但很快又静下来了。装满下基督教徒鲜血淋漓的尸骨的运尸车,从停尸场里依然不断地驶出来。
裴特罗纽斯和维尼茨尤斯沉默不语地往家里走去,快到家门口时裴特罗纽斯才幵口问道:
“我给你说的那个办法你考虑过没有?”“考虑过了!”维圯茨尤斯回答说。
“你信不信.这件事现在也成了弗的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不管皇帝和蒂盖垂努斯采取什么手段,我都要把莉吉亚救出来。这是场残酷无情的斗争,我一定会取得胜利。这也是一场赌博,我就是豁出命来,也非得赌蠃不可〖看了今天的场面,我的决心更大IV’
“基督会报答你的:
“你等着瞧吧!”
舅甥俩话还没有说完,他们的轿子就来到了府第的门口。刚一下轿,就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走到他们跟前,问道:“哪一位是高贵的维尼茨尤斯7”“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军团长问道。“我是密里阿姆的儿户纳扎留斯。我刚从监狱里来,有莉吉亚的消息要告诉你。”
维尼茨尤斯用一只手扶着这个少年的肩膀,借助火把的亮光望着他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纳扎留斯早就想到了他要提出什么问题,便回答说: ’
“她还活着。乌尔苏斯派我来告诉你,大人,莉吉亚发高烧时还在做祷告,她不断地呼唤着你的名字。”维尼次尤斯回答说:
“基督一定会把她还给我,光荣属于慈悲的基督。”随后他把纳扎留斯领进了书房。过了不久,裴特罗纽斯也走了进来,想听听他们的谈话。
“是热病救了她,使她没有遭受凌辱,因为刽子手们害怕瘟疫。乌尔苏斯和格劳库斯日日夜夜都守候在她的身边。”这个少年说。
“还是原来那些看守吗?”
“是的,大人,她就住在他们的房I可里。那些关在地牢里的囚徒都死光了,不是害热病死了,就是因为缺少新鲜空气窒息而死的。”
“你是什么人?”裴特罗纽斯丨可道。
“尊敬的维尼茨尤斯大人知道我。我是个寡妇的儿子,莉吉亚在我家里住过。”
“你是基督教徒吗?”
少年疑惑地望了维尼茨尤斯一眼,看见他也在做祷告,便抬起头来说:“是的!”
“你为什么能够隨随便便地出入监狱呢?”“因为我被他们雇去『搬运尸体。我所以这么干是为了帮助我的弟兄们,也是为广向他们报告城里的消息。”
裴特罗纽斯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少年的一双水灵炅的蓝眼晴、一头浓密的黑发和一副漂亮的面孔,问道:“小伙子,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我是加利利人,大人!”“你想救莉吉亚出狱吗?”少年两眼望着天空,回答说:“就是以后把我处死,我也要把她救出来。”维尼茨尤斯昕到后便终止了祈祷,对他说:“你去通知看守,要他们把莉吉亚当作死人装进棺材里。然后你再挑几个帮手,到了晚上就和他们一起把棺材抬出来。坟坑附近会有抬轿的入在那里等候,你把棺材交给他们就是了。你替我和看守说好,事成之后,他们的大衣里能装多少金子,我就给他们多少金子。”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扫平3脸上那种忧郁的神色,又表现出了他作为’个军入的威严,能够救出莉吉亚的希望使他恢复了他以前的魄力。
纳扎留靳高兴得脸都红[他举起双手,大声地喊道:‘‘她马上就要获得自由了,愿基督恢复她的健康。”“你以为肴守会同意这么做吗?”裴特罗纽斯问道。“只要向他们说清楚,他们不会为这件事受到惩罚,他们是不会反对的广
“是的!”维妃茨尤斯说,“看守甚至吋以让她逃走,现在把她当成死人弄出去就更没訂问题广:
“昆面有一个检查员,”纳扎留斯说,“他对每沾抬出去的尸体都要用烧红的烙铁检验一下,看真的死了没有。可是这个检查员贪财,只要塞给他几个小钱,他就不会去这么做要是给他一个金币,他最多也只是去看一下棺材,而决不会检验肉体。”“你告诉他,他会得到满满一帽子金帀。”裴特罗纽斯说,“可是你找不找得到可靠的帮手呢?”
“有的人为了钱,连老婆孩子都可以出卖。这样的人我找得到。”
“你到哪里去找呢?”
“不论在监狱黾还是城里都找得到。只要给肴守一点钱,我可以把什么人都带出去或者带进末。”
“要是这样,我就装扮成雇工,你把我带进去吧!”维尼茨尤斯说。
但是裴待罗纽斯坚决反对他这么做,他认为维尼茨尤斯即使改装,禁卫军也认得出来。一&禁卫军认出广他,他的努力又要落空了。“不管是监狱还是坟坑那边你都去不得。”裴特罗纽斯说,“一定要让皇帝、蒂盖里努斯和所有的人都深信,莉吉亚真的死了。否则的话,她即使出来了,也会遭到他们的追捕。为了避免他们的怀疑,我们只有’个办法,就是请别的人把莉吉亚送到阿尔班山或者送到更远的西西里岛卜去,而我们自己则依然留在罗马。等到再过一两个礼拜,你就装病,请尼禄的御医来给你看病,让他叫你去山里疗养。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广,以后……”
他打住活头,想了想,然后把手甩了几厂义说:“以后也许会要时来运转的。”
“愿基督怜悯她。她现在病得很重,还可能死去,你还说西丙里岛。”维尼茨尤斯说。
“我们先把她安肾在近一点的地方。只要从监狱里出来了,呼吸到新鲜空气,她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你在山里有没有信得过的佃户?”
“軒,有!在枓里奥捀浇纳嚼镉幸桓隼先恕N倚〉氖焙?他抱过我,他一直很赛欢我,这个人很可靠。”裴特罗纽斯递给维尼茨尤斯-块书写板。“你写几句活给他,要他明天到这里来,我马上派人把书写板送去:
他说完就叫来了客厅的管事,给他下了一道相应的命令。只过了几分钟,一个奴隶便纵身七马,连夜赶到科里奥拉去了。“要是乌尔苏斯能陪她一起去,那我就更放心了厂“大人,乌尔苏斯有超人的力气,他会把铁格子扭断和她一起逃走的。在监狱那面陡峭而又很高的石墙上有一个窗口,下面没有看守。我只要给他一根绳子,他就有办法了:纳扎留斯说。
“向赫拉克勒斯起誓!”裴特罗纽斯说广他爱什么时候扭断铁格子逃走都可以,但决不能和她一起走,两三天内他也不能去找她。因为他如果逃走了,就会有人追捕他,这样也就会发现她的住处了。向赫拉克勒斯起誓,你们难道要让她和你们一起全都完蛋吗?我不许你们把科里奥拉的事情告诉乌尔苏斯,否则我就不再管你们的事了广
他们两人都认为裴特罗纽斯的话说得不错,便以沉默表示了赞同。随后纳扎留斯和他们告别,约定明天早晨再来。
他本来要在当大晚上就和看守们把事情谈妥,可是他又想起了他的母亲在这种动荡不安和恐怖的时候,一定为儿子担忧,先得去看望她一下。至?帮尹,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他决定不到城里去找了,只要在他搬运尸皆的同伴中找一个,用钱把他买通就行了。
在临别的时候他乂停了一下,把维尼茨尤斯拉到一边,小声地对他说:
“老爷,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计划,连我母亲都不让知道。不过使徒彼得说要从圆戏场直接到我家里来,我想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
“你在这里大声说活也不用害怕。”维尼茨尤斯说,“使徒彼得就是和裴特罗纽斯手下的人一起来到圆戏场的,我还要和你一道去呢!”
他马上叫人拿来广一件奴隶穿的外套,两人便一起出去了。
裴特罗纽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过去总希望她害热病死去,”他想,“那样还会使得维尼茨尤斯少一些担惊受怕。可是现在,我倒愿意给埃斯库拉庇俄斯①献上-只金三角鼎,求他保佑她早日康复……啊,你这个红胡子,你想、把―个情人的痛苦当成你欣赏的表演!还有你,彼贝亚,你过去妒忌姑娘的美貌,现在你儿子鲁菲乌斯死了,你又恨不得把她活活地吞下去……还有你,蒂盖里努斯,你因为恨我就想把她害死“…那我们就走着瞧吧!我要告诉你们,你(门在比赛场上是见不到她的。她如果没有自然地死去,我一定要把她从你们的狗嘴里抢出来。我的办法你们永远也猜不着,以后我每次见到你们都会想到,你们都是一些被裴特罗纽斯愚弄过的笨蛋……”
他高高兴兴地来到『餐室里,和尤妮丝一道共进晚餐。一个专司朗诵的奴隶一直在给他们朗诵泰俄克里托斯①的牧歌。院子外面,一朵朵乌云被风从索拉克待山那边吹了过来,同时也带来了一阵暴风雨,打破了这晴朗夏夜的寂静。雷电不时在七座山丘上发出霹雳的轰响,但他们两人却怡然自得地躺在餐桌边,互相倚偎着倾听这位田园诗人用多雷斯方言歌颂牧人爱情的情歌。后来他们心宁意爽,逐渐迸人『甜蜜的美梦。
可这时维尼茨尤斯回来了。裴特罗纽斯一昕他回来,便走出来问道:
“怎么样?你们商量出了什么新的办法没有?纳扎留斯是不是已经到监狱里去了?”
这个年轻人散幵了被大雨淋湿的头发,0答说:“是的,纳扎留斯到牢里买通看守去了。我也见到了彼得,他要我多做帱告,相信上帝广
“很好。如果一切都进展得顺利,明天晚6就可以把莉吉亚拾出来了……”
“我的那个老佃户带着他的那些人要在天亮前能够赶到才好。”
“科里奧拉离这里并不太远,你就安心地休息去吧!”可是维尼茨尤斯一走进自己的卧室就跪在地上做起祷告来。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老佃户尼盖尔就赶来了。他遵照维尼茨尤斯的嘱托,还带来了骡马、轿子和四个奴隶,这是他从不列颠奴隶中挑选出来的,忠实可靠。为了谨慎起见,他把这两个奴隶和骡马、轿子都暂时寄留在苏布拉区的一家客店里。
维尼茨尤斯虽然一整夜没有睡,但他依然很髙兴地出来迎接尼盖尔。老佃户一看见年轻的主人便激动不已,他立即吻着他的手和眼睛,说道:
“亲爱的,你脸色苍白,是不是病了,还是有什么烦恼?我乍-见你,简直都认不出来厂:
维尼茨尤斯把他带进了里面的柱廊人I广才向他说出了其中的秘密。尼盖尔专心地听着他说话,他那被太阳晒得义黑又千燥的面孔上显露出了非常激动的神情,而艮他丝毫也不加以控制。
“那么她是个基督教徒?”他大声地叫道。然后他仔细地察看着维尼茨尤斯的脸色。维尼茨尤斯从这个乡下佬的眼神中马上猜出广他的疑问,便回答说:“我也是基督教徒!……’,
尼盖尔的眼里立刻闪出了泪花,好一会儿,他连活都说不出来了。后来他把双手高高地举起,说道:
“啊,基督!我真的要感谢你!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爱的人清除了眼里的障翳。”
说完他就抱住维尼茨尤斯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不断地亲吻,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不一会儿,裴待罗纽斯就把纳扎留斯带进来了。他老远就叫了一声:“好消息!”
真是一个大好的消息。首先,莉吉亚虽然染上了这种监狱里的热病,它在杜里安努姆和其他所有的监狱里流行,每天都要造成几百人的死亡,但是格劳库斯医生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再者,不论是看守还是尸体检验员,都被纳扎留斯很容易就买通了。他选中的那个帮手阿提斯也没响问题。他还说:
“为了使病人呼吸无阻,我们在棺材上还挖了个小洞。现在最怕的是,当我们走过禁卫军时,她突然呻吟或者叫起来。她现在很虚弱,整大闭着眼睛躺着不动。格劳库斯想把我从城串-带来的药调成安眠剂,让她喝下去。棺材盖没有钉死,很容易打开。你们事先要准备好一些长沙袋,当你们把病人抬到轿子里去时,我们就把这些长沙袋放在棺材里抬走。”
维尼茨尤斯一听到这些话,脸色就变得像夏布一样苍白。但他依然听得那么专神,仿佛纳扎留斯还没有幵口,他就能够猜出他要说些什么似的。
“有没有别的尸体要抬出去呢?”裴特罗纽斯问道。“咋天夜里大概死了二十个人,今天天黑以前还要死十几个。”那个少年回答说,“我们一定要和整个叭伍一起出来,但要想办法走在叭伍的后面。在拐第一个弯的时候,我的伙计会故惫摔倒,把脚摔坏,这样我们就会远远落到别人后面去了。你们就在利比蒂娜小神庙那里等我们,愿上帝賜给我们一个最黑的夜晚:
“上帝‘定会给我们一个见不着人影的夜晚。昨天晚上本来晴和,但后来突然降了一场暴雨。今天又是个大晴禾,可一早起就非常闷热。最近几天,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刮风下雨。”尼盖尔说。
“你们走路打灯宠吗?”维尼茨尤斯问道。“只有走在前面的才打灯笼。你们不论遇到佧么情况,都要等到天黑以后才去利比蒂娜神庙,因为我们通常要到半夜才把尸体抬出来广
他们都不说话了,只昕见维尼茨尤斯急促的呼吸声。裴特罗纽斯又转身对他说道:
“我昨大还说,我们两个人最好留在家里。现在我觉得,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是不合适的,……当然,如果要逃走,那就要特别小心谨慎,但现在是把她当作死人抬出来,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是的!是的!我也要到那里去,我一定要亲自把她从棺材里抱出来。”维尼茨尤斯回答说。
“只要她到了我在科里奥拉的家里,我当然会小心地把她照顾好。”尼盖尔说。
谈话结束后,尼盖尔回到客店找他的仆人去了。纳扎留斯把一包金子蔵在衬衣里面,又到牢里去了。对维尼茨尤斯来说,这楚他最心焦和最慼到不安的一天,也是他一直在担忧和等待着的一天。
"事情在务个方面都巳经布置好了,再也没有比这想得更周全的[我们一定会取得成功。”裴特罗纽斯对他说广你、定要到圆戏场里去,穿上深色的袍子,装着很痛苦的样予,让大家都看见你……-切都安排好了,决不会失败。但是还有一点,你的那个老佃户真的是那么绝对可靠吗?”“他也是基督教徒。”维尼茨尤斯答道。裴特罗纽斯惊讶地望厂他一眼,然后耸了耸肩膀,仿佛对自己说:
"凭波卢克斯起誓!这个宗教传布得好快啊!它怎么会这么深得人心呢?……这简直是一种威胁,由于这沖威胁,人们甚至马上就会抛弃罗马、希腊和埃及所有的神明,真是不可思议……凭波卢克斯起誓!……如果诸神能够让我相信世上还有一些事情他们可以决定的话,那么我马上就给他们每一位都献上六头白牛,向卡比托尔的朱庇特神献上十二头白牛。你对你的基督也不要舍不得奉献。”
“我把我的整个灵魂都献给了‘他’丨”维尼茨尤斯答道。随后他们便分手了,裴特罗纽斯凹到了自己的卧室,维尼茨尤斯到外面去了。他昏先要在远处观看一下那座监狱,然后再到梵蒂冈山坡6那个石匠家里去,因为他是在那里接受使徒彼得冼礼的。他觉得,他在那栋小屋里祈祷一定比在别的地方祈祷能够更快地让基督听见。找到那栋小屋后,他一进门就跪倒在地,以他那个痛苦灵魂的全部力量祈求基督的怜悯。他的祈祷是那么专心,就连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都忘记了。
直到中午过后,从尼禄竞技场那边传来的号角声才把他惊醒过来。他从小屋里走出来时,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好像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似的。他睁幵眼睛环视着周围,外面天气很热,四周一片寂静,这种寂静又不时被铜喇叭的吹奏声和时时都能听到的蚱蜢的吱吱叫声所打破。罗马上空虽然还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可是在萨平宁山一带,却有一大片乌云把地平线遮盖了。维尼茨尤斯又回到了家里,看见裴特罗纽斯正在客厅里等他。
“我刚才到帕拉丁宮去了,还在那里玩了一会儿骨牌。”他说,“我有意要在那里露露面。阿尼茨尤斯家里今天晚上举行宴会,我已经向他们表示,我们都去参加,但是要到半夜以后才去,因为在这之前我要好好地睡一觉。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最好也去一下:
“尼盖尔和纳扎留斯那里有没有消息?”维尼茨尤斯问道。“没有,我们要到半夜以后才能见到他们。你注意到没有,好傢又要下暴雨了?”“是的。”
“明天要举行把基督徒钉上十字架的表演,大雨会把它阻住的:
裴特罗纽斯说完便走到维尼茨尤斯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又说:
“不过你不会在十字架上见到她,而会在科里奥拉见到她。向卡斯托尔起誓,就是把罗马所有的珠宝都搬过来,也不能让我们失去这个把她救出来的机会。黄昏快到了……”
黄昏确实临近了,由于整个大地笼罩着一片乌云,夜幕也比平9降落得早些。随着黑夜的来到,又下起了瓢泼大雨。白天被阳光晒热了的石板下了雨后,便升起了一股蒸气,这股蒸气在城市的街道上又形成了“大片雾霭。后来一会儿风停雨住,一会儿又是狂风暴雨。“我们快走吧!一场暴风雨也许会叫他们提界把尸体从监狱里运出来。”维尼茨尤斯最后说。"真的诙走了〖”裴特罗纽斯答道。
他们都穿上了带雨帽的高卢斗篷,走花园的后门来到了大街上。裴特罗纽斯随身带着一把叫“西卡”的罗马短刀,这是他在夜里外出时的防曳武器,总要带在身上。
因为雨下得很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雷电不时划破夜空,把』些新建成的和正在建造的房屋的墙壁,以及铺设在大街上的湿淋淋的石板都照得十分明亮。他们走过一段很长的路后,在闪光中终于看见了一座山丘。山丘广面有一群骤马,利比蒂娜小神庙就在那座山丘上。
"尼盖尔!”维尼茨尤斯小声地呼唤道。“我在这里,老爷!”雨中有一个声音冋答。“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亲爱的老爷。天一黑我们就到这里来了。快到这边屋檐下来避避雨吧,要不你们会湿透的,好大的暴风雨啊!我以为,还会下冰雹的!”
尼盖尔的担心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因为没多久,果真下起了冰雹。开始下的是小冰雹,后来越下越大,越下越多,气温马上降下来了。
他们站在屋檐下,躲避了风雨的袭击,便低声说起话来。尼盖尔说:
‘‘如果有人看见了我们,也会把我们当成是在这里避雨的,不会有什么怀疑。我担心的只是搬运尸体会不会推迟到明夭。”
“冰雹下不了多久,就是等到天亮,我们也得在这里等下去。”裴特罗纽斯说。
他们边等边听着是否有脚步声传来。冰雹确实停下来了,但紧接着又下起了倾盆大雨,一阵阵大风把臭坟坑那边草草率率埋得很浅的腐烂尸体的臭气吹了过来,叫人实在难以忍受。
尼盖尔突然说道:
“雾气那边,我看见了点点亮光丨一、二、三……那是三个火把!”
然后他转身对他手下的人说:“当心’可别让骡子叫起来!……”“他们来了!”裴特罗纽斯说。
火光越来越清楚了,过了一会儿,已经能够看清火把上随风飘动的火苗了。
尼盖尔画了个十字,开始祈祷起来。这支阴森的队伍走得越来越近了,最后在利比蒂娜神庙的门前停了下来。裴特罗钮斯、维尼茨尤斯和尼盖尔都不知道这些人要在这里干什么,只是一声不响地紧靠在墙上。原来他们要在自己的脸和嘴上围上一些布巾,用来挡住那从坟坑里来的令人恶心、不堪忍受的臭气。然后他们抬起棺材,继续往前走去。
只有一具棺材依然停在神庙前面没有抬走。
维尼茨尤斯马上向它跑了过去,裴特罗纽斯、尼盖尔和两个抬轿子的不列颠奴隶也跟了上来。
可是他们还没有走到棺材前,就听到了黑暗中纳扎留斯充满了悲哀和痛苦的声音。
“大人,莉吉亚和乌尔苏斯都被送到埃斯奎林监狱里去了……我们抬的是别的尸体……他们在午夜前就把她押送走了!……”
裴特罗纽斯的脸色像暴风雨一祥的阴沉,他回到家里后,也不愿再去安慰维尼茨尤斯了。他知道,要&埃斯奎林那座地牢里把莉吉亚救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猜想,他们要把她从杜里阿努姆监狱转到那里去,大概是为了不让她害热病死去,以后要在圆戏场里表演特别的节目,为此他们对她的监视和防范也比别人更加严密。裴特罗纽斯为维尼茨尤斯和莉吉亚的不幸感到十分悲哀,伹他更痛苦的是他意识到了他生平第一次遭到了失败,他在斗争中终于被别人打败了。
"看来命运女神已经离我而去了。”他自言自语道,“可是诸抻如果认为我会赞同他的那种生活,那就大错而待错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望了维尼茨尤斯一眼,维尼茨尤斯也在睁大眼睛望着他。
“你怎么啦?你大概发烧了吧?”裴特罗纽斯问道。维尼茨尤斯真的像个生病的孩子那样,用一种十分古怪的声音,时断时续而又缓馒地0答说:“我相信,上帝会把她送还给我。”
在城市的上空,暴风雨的最后一阵雷声到这时候终于停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