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残暑肆无忌惮地游荡在羽田机场在每一个角度。在国际航道的起飞线外,密密麻麻地拥挤着迎接的人群。从第一位旅客走下弦梯起,欢呼和跳跃声就开始在空中回想―有来抢头家新闻采访来日演出的黑人歌星的,有举着话简对着刚从国外归来的某位要人紧追不放的二每一位旅客都被各自的欢迎者簇拥着,分享着那份久违的喜悦。
欢闹声暂告一段落时,在舱中闪出一位高个子青年一英俊、潇洒、干练。着身合体的象牙色夏装,一只大皮箱轻松地提在左手中。
青年在弦梯中间稍停了一会儿,朝人群中的不知哪一位挥了挥右手。姿式的确很优雅,但也让人觉得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适度的微笑,但也是雕刻上去的一样水恒地留在线条优美的唇边,将不吉的阴影隐隐地藏在那背后,同时,瞳孔深处闪出一股富有挑战意味的、勇敢的光芒口他就是两年前离开日本的伊达邦彦口约三十分钟后,他懒散地坐在一辆疾驰的出租汽车的座倚士。
时隔两年的东京。大森的街景飞速从车窗外闪过。兰年前。正是山这大森的一处射出的子弹而引发的、长期侵蚀、折磨着邦彦内心的一股昏黑的怒火,重新开始燃发。
曾袭击过国际赌场的赌头、盗取过制药公司的现款、强夺过大学的入学金,而在干完这些之后又巧妙地逃过警方的搜捕的邦彦,离开日本后就前往美国的哈佛,在那里修完硕士课程后又转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课程。
而后一此时,邦彦以一位拿生命和野心作赌注的赌桌上的大赢家的身份,又回到了日本,但是,他的魄孔显得有些发暗,比这夜色更阴段。
一年以前,邦彦收到了妹妹晶子寄来的航空信。也许应该完全归于命运的玩笑——晶子告诉他,她已经陷入了矢岛雅之的情网中。
矢岛雅之是被称为现代怪物的京急康采恩实业总公司的董事长矢岛裕介的公子京急公司控制下的企业有陆军、海军、服务业、商业、不动产、金融部门的总共一百多家。雅之就是在这中间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京急公寓及京急观光两家企业的总经理。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与政界往来十分密切。其父裕介是位远近驰名的风云人物。雅之的母亲则出身子长州名门佐藤家。
看到晶子来信的时候,邦彦直感到浑身的血在倒流二十多年前,邦彦的父亲英彦在哈尔滨经营新满州炼油厂。工厂的雇员多达近干名。“九·一八”事变后、借着日产联合公司进入满州的浪潮,利用那里丰富的资源和便宜的劳动力,工厂一下子胀大起来。
英彦正是在事业上一帆风顺的时候得了长子邦彦口而如今显赫一时的矢岛裕介,那时只有一些三流的小公司分散在大连、沈阳和长春只个地方,在企业界中还是个靠边站的角色。
英彦的全盛时期并没有持续多久。董事木村和经理部长小川密谋以购买原料为名把公司的票据向外发出按当时的贷币计算总共是五百万口而且事情就发生在英彦外出旅行的一周之内口事先已被裕介收买的木村和小川,将那些票据发往裕介用自已的资金挂牌的一个“幽灵公司”当英彦旅行同来的时候,眼前大势已去,一点挽回的影子都看不到。木村和小川早已携带大笔的钱逃之夭夭英彦即使起诉也无济于事。
之后,矢岛又运用巨额资金,让心腹部下横田出面去侵吞走投无路的新满州炼油公司的股票。就这样、英彦的资金一被耗尽,矢岛就通迫他出让现有股份,而且逐渐把自己的部下安擂在董事、管理、监查等重要职务上横田也按照裕介的步署,大力收买那些高级职员、顾问和律师,通迫英彦退职。
当然,在这一全过程中,矢岛是绝对不出面的。不仅如此,还假意声称对英彦的困境十分同情,每每贷款给英彦。但那是月息两让的阎王债!
就这样,慌不择路的英彦便轻易地相信并开始依靠矢岛。当从恶梦中醒来的英彦意识到自己上了矢岛的圈套时,公司的动产不动产也被其夺了个干干净净。
矢岛以此为契机开始发迹,并带着“剥皮裕介”的绰号向上层经济界大步迈进。
被彻底击垮的英彦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从虚脱状态中恢复过来。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重返企业界的气力,终以一名清闲的小官吏的身份结束了一生。
自那以后,英彦对此事虽然绝口不提,但在死前留给邦彦的遗仔中却写满了对矢岛的诅鸳邦彦把此事牢牢记在心中直寻找复仇的机会。
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晶子竟然爱上了矢岛的长子稚之。邦彦心情很复杂。在责怨晶子的同时。另一个念头总时不时地涌现出来以晶子为跳板,争取打入矢岛的公司,然后从内部搞垮它。
“现在横田、木村、小川这些杂种都成了京急企业的核心人物。但,我要叫他们和矢岛一起体验一下他们精心筑起的安乐窝被捣毁、他们从那上面猛跌下来是什么滋味!”
矢岛的尔急王国是有着强大的实力和绝对的权威的而这些恰恰激起了邦彦强烈的逆反心理和破坏欲当然,赤手空拳一文不名的自已要去对付拥有千亿元资本的京急这个庞然大物,目前还无从谈起―这一点邦彦自己也很清楚。
“必须有强大的财力做前提!”
要得到这些,需要冷静的头脑和顺手的武器。此外还需要年轻。现在,邦彦刚刚二十八岁,不用着急。有志者事竟成―没有办不成的事。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只有在全力追求自己的目标时才能体会到自已生命的意义。
邦彦就是这样的人。
从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院退学后,邦彦就着手把自己在美国开惯了的凯迪拉克托运来日本。并且在散热器中巧妙地藏入五支拆卸了的手枪和必备的枪身、弹仓各十个油箱中塞满了短枪关枪和各种子弹……
机场的包租汽车驶入了市中心。邦彦从车中抬眼扫视着两旁林立的建筑群。
两个月过去了。
池袋西门浓雾弥漫在楼群间星星点点的霓虹灯闪现在其中。
一辆普林斯牌小轿车在三菱银行侧面的大街上慢慢滑行着,在莉莉酒吧附近停下。坐在方向盘前,头上的皮帽压得低低的车手,正是伊达邦彦。
膝胧的霓虹灯光射进车内,勾画出俊美的脸庞上那棱角分明的线条。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盯着莉莉酒吧的直往下滴着水珠的旋转式玻璃门。
带着薄薄的鹿皮手套的一双手轻轻摆放在方向盘上乌黑的夹克在胸部位微微鼓起。
十二点五分。一个裹着灰色风衣的矮个子男人晃里晃当地从酒吧中走出。显然那人喝得太多了。
邦彦的嘴边缓缓露出一丝微笑,眼中泛出一股调皮的光。一扭身把车子后门打开。
“先生,您要车吗?”
“到东长畸,多,多少钱!”
小个子男人摇摇晃晃走过来。
“一百块。”
“好,我,先付钱。”
屁股刚一落到座位上,他就打着呵欠摸出了一枚二百元的硬币。“到长盯四丁目时叫醒我。从银座一直喝到这徉,换了好几个地方,困得不得了。拜托了,”结结巴巴地甩下这么几句话后,把眼一闭,睡了起来。
邦彦狡黯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始打火这辆车已换了时速高达一百八于公里的高性能引擎,邦彦卖掉了那辆凯迪拉克才换来改造这辆车的高费用。
东面的大街。两边的人行道上大约每隔五米就站有一名妓女。
普林斯牌轿车在要盯的于字路口朝左拐去。这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尽管雾大遮住了视线,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和大卡车仍旧旁若无人地快速行驶着。
邦彦把车速提高到每小时八十公里。用头灯示意了一下后使开始超车。从三角窗的缝隙中“鸣一”地灌进一股风后,车轮下的黑沥青路飞似地朝后退去。
邦彦只用左手轻松地拨弄着方向盘,细细品味着冒险超车的乐趣。快到椎名盯车站附近的立交桥时,邦彦把车逮降了下来车桥的两边延伸着的铁隔离墩上的夜光涂料,闪着红光,象无数只恶狼的眼睛。
邦彦脚踩阐板,方向盘往左转。靠惯性前进着的汽车在“口”字形的立交桥的中央靠左的地方停了下来邦彦关闭了引攀,又灭了车灯后从车上走下来。钢筋混凝土的桥栏杆也只有到腹部这么高。
没有风。
右手方向是黑漆漆的站前商业街。左方池袋的夜空,被七彩的霓虹灯染映成紫红紫红的颜色。
下面接连过去三辆电车,使立交桥一阵颤动,红色的车尾灯光长长地拖在钢轨上又慢慢地消失。
邦彦看了一眼手表。拉开夹克的拉链,右手伸入腋下,左手用力拉开后车门。猛地一抓客人的肩膀,使劲摇着。
那矮个子半起身,有些诧异地转着眼睛向四周张望着。
“这,这是哪里?你把地方搞错了!”
“没汽油了。真对不起,我把车钱还给您,您再去搭别的车吧。”
邦彦低着头解释道。
客人嘴里嘟嘟峨峨地,从车上娜下来,关上了车门邦彦猛地从腋下拔出右手两眼射出了冷冷森森的光,戴着薄薄的鹿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只乌黑的、沉甸甸的自动手枪。
这是一支口径三八毫米的特型连边发柯尔特自动手枪。
邦彦用大拇指扣住板机,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矮个子的心脏。
矮个子象木雕石刻似地傻立在那里。小腿剧烈地颤着,全身的醉意都随着冷汗发发散了出来。
“您、您,……”
“你是新东商事的市村吧?”
邦彦用眼睛斜了他一会儿,冷冷地发间道。
“啊,啊,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市村慌忙喘了口气,又要往下说什么。
“去,到栏杆那去!”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我说的去做,少多嘴。”
邦彦压低着声音,恶狠狠地命令道。
灌了整整一晚上的酒,又对眼前这突来的情况摸不透一市村象踩着棉花似地,慢慢腾腾地蹭到桥栏杆前。
“噢如果,您是要钱的话尽管拿,把我身上的全都拿走,”市村看到下面黑漆漆的电车轨道时,大概是由于害怕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赶紧向邦彦哀求。
邦彦没有说话。眼中闪出一股阴森森的发青的光。两条有弹性的腿向后退着步子,象黑豹那样灵巧有力。突然,右手一闪,手枪的板枪被扣动了。
枪筒中一颖火花钻进了市村的后脑。市村哼也没哼一声,象一堆烂泥倒了下来。
邦彦抢步赶到近前,左手抓住他的肩头,象玩砂袋似地把市村搭在桥栏杆上。用手一摸。确实已死。
邦彦两手择着市村的尸体,站在桥上侧耳细听着。从椎名盯车站开出的电车,断断续续鸣着车笛。车速不断加快,朝立交桥驰来。
车头的灯把一片白光洒在铁轨上。邦彦轻轻拎起市村的尸体,看准时机扔了下去。
市村的脚碰了一下高空电线,“呼”地一声朝铁轨冲去,“叭”地一声,象一只死青蛙似地卧在上面。电车正好驶到。象一只庞大的拖拉机,轰隆隆地吼着。碾过了市村的尸首。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传入邦彦的耳中。车轮有力地在钥轨上磨出了一道道火花,喘息着。过了十几秒钟,终于停了下来。
透过雪白的车灯,邦彦清楚地看到市村的一只手从身体上飞了出来。
一丝亮光决速掠过邦彦的双眸,又马上消失了。他翻身跳入车中,全速逃走了。车后一道微弱的红光世逐前被浓雾吞没了。
就连附近派出所的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到现场的警察对几分钟前桥上曾停有一辆神秘的小轿车一事也一无所知。
第二夭早晨,邦彦没有离开他的住所。这是一套坐落在下落合的并不十分宽敝的房子是邦彦自己选下的口他卧在床上一边吸着烫嘴的咖啡,两只眼在一叠报纸上扫来扫去。
强健的身体上随随便便裘着一件长袍。浑身的肌肉象青铜铸的那样结实又象用牛皮搓成的鞭子那样富有弹性太阳已升得很高,几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装置非常简朴。书架上满满地排列着各种书籍,浅茶色玻璃门上挂着的枪袋中,胡乱地插发着四支来福抢和六支散弹枪。
邦彦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份报纸。
昨晚发生的事已上了报纸但无非是登在“社会版”或(东京)都内版,这些专门为一些逸闻琐事开设的“角落栏目”中。这也的确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一一醉汉从立交桥上摔下来被电车轧死,对于读者来讲,这样的所谓新闻旱已习以为常了。
邦彦一口气喝光杯中的咖啡,把杯一扔,又把目光转到了“寻人启示栏。”
要找的东西还没出现“不会这么快就登出来的,”邦彦默默对自己说道。
邦彦把报纸叠好,整齐地放在桌上,又把咖啡杯压在上面。点着了一支烟,一扭身,仰在床上慢慢吸了起来,两只含着优郁神情的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好象要努力穿透一样。
耸立在口本桥石盯气丁目的协明大楼是一幢六层建筑。十几家商社在这里租用厂地方,工作人员总共有近七百名。
以经营医疗器械和药品原料为主的新东商事也座落在这里。作为京急公司在城东经营的重要一环的新东商事的总经理黑松,是矢岛裕介的堂兄弟而至于那位市村,不过是新东商事里的一只工蚁―普通小卒,但很优秀。
新东商事在协明大楼中占有四、五两层。市村所在的涉外部的办公室,在五楼的东面。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可以把仅一路之隔的豪华得象王宫似的三星银行的内部看得清清楚楚。
钻进新东商事,从内部发起进攻,这是邦彦一直在盘算的。市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名小卒,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但真的开始大干的话,必须小心谨慎,一天一天地等待良机。
同时,邦彦也考虑到新东商事是京急休系中最弱的一环。所以,按照自己的布署,第一步不设法稳住其地位的话,对自己的全盘计划的最后施行是有消极作用的究竟怎么去做?邦彦的真正目标是三星银行。而至于弄死市村,只不过是他在设下大赌局时故意抛出的一枚诱饵。
京急体系没有自己的核心银行。但是,作为三星银行的长期稳定的大董事之一,持有千万股的股票,享有五于亿日元的借贷权。设法让这笔钱化为饱影一旦办成,对京急体系来讲决不是件无关痛痒的事。
“这步棋既有分量,又极有趣”邦彦合里暗笑道。而且,成功地搞垮一家年间存款总额超过四、五千亿元的大银行,这也是邦彦多年来的梦想之一。
“这绝非易事呀!”
邦彦很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绝非易事。”他才觉得干起来有价值,够味儿。
虽然那需要巨颇的血本,而且可能需要长达5年、10年的时间。但一旦成功,一切费用全能够补偿回来。只要做到那一步,同矢岛的京急决以死战的资本就到手了邦彦很晚才起床,吃了几个煮鸡蛋,喝了杯啤酒作为早餐。在高领衬衫上工工整整地打了蝴嫌结,选了件青色的西装套在身上,就开车朝母校驶去。
在学校大讲堂前的台阶土站着一名伙伴〔指学生),头上扎着红色的头带,正高声进行打倒内阁的讲演。在他不远处,后援部队的组织者,身穿印着校徽的衬衫式校服,带着大家进行州手击节拍”的练习。
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的校园里,一些学生举着音乐会、舞会及戏剧演出的票向大家努力推销着。
在大讲堂侧面搭有几顶帐篷,内面是为了反对学费上涨而正在绝食抗议的学生大概是出于一种援助心理吧,另几名同伴拉着手风琴,高声唱着俄罗斯民歌,歌声随着其他的嘈杂声升到空中。又逐渐飘散。
大学毕竟是大学,一点也没变。正是在这个地方,也曾留有自己青春的身影和足迹。而后,一道白光从邦彦脑子中一闪,自己带着手枪和甘油炸药袭击关东大学经理科的光景又重现在眼前。
那一夜——关东大学的样舍变成了一座炼钢炉,烧焦的血色从校园飞向夜空,久久消褪不掉。在用自己的全部野心和生命作赌注去强夺大学入学金的行动中,充分展现了作为命根子支撑着邦彦体内的凶暴的能量。
那一次,他成功了,确实成功了……
但,没过多入,发狂的喜悦又离他而去,他在回想这次行动的目的成果时,所感受到的对自己生命的充实感和满足感也一同飞往九霄云外。不仅如此,他感到心里发空,发虚,象喝醉了酒那样,空虚得让他无所事从,而且有些害怕。同时,在那之中他还感到了疼痛,象被谁用酒杯的碎玻璃片刺入了胸中。
然而,如今,他又抱着另一个目的回到了这里。而且,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再一次把自己的全部的凶暴的能量投人进去。
邦彦昂着头,登上了研究生院办公大楼的台阶。
学生管理办公室里,邦彦接过办事员递来的硕士课程结业证明和成绩单,刚要走,一名头发花白的职员走过来。
谦声说道:“主任若杉教授请您去一趟。”
邦彦穿过了狭窄的走廊,来到若杉教授研究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来。”
里面传来若杉教授浑厚的声音。
屋子里面除教授外,还有一名留着长头发的学生。
“啊,伊达君,来得太好了。请坐下。”
看到邦彦,教授那冒着红光的脸上绽出了笑容。接着口又把脸转向那名学生。
“盯田,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达邦彦。两年前离开这里去哈佛和哥伦比亚大学深造。邦彦君可以说是我研究室的骄傲。
“对了,邦彦君。是什么风把你突然吹回日本来的。说是想找工作,不过……”
“邦彦君,这位是盯田进君。今年刚刚进来的希望之星。”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邦彦潇洒地点了点头。
“久仰了,教师曾跟我提过您。以后请多多指导。”
盯田说着,递过一张名片。邦彦也把自己的送过去。
“盯田君的父亲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就是被誉为‘设计泰斗’的盯田博士。而盯田君也是年轻有为。”若杉教授插话道。
“是那位三星银行的设计者?”
“教师过奖了。幸亏家兄继承了父业我才得以偷懒,老师这样说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今天好容易见了面,本应向邦彦君多请教一些,但有些事正要去办,我先告辞了。”
盯田说着,带着惋惜的神情向门口退去。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邦彦道。
盯田又向教授点了点头,出去了。
“推荐信我已经为你写好了。但是,邦彦君,我总觉得有点可惜,你好容易得到机会到那边去深造,作为我们研究室来讲还是很希望你能回来的。”
若杉教授语重心长地叙说着。
邦彦低着头,三星银行既然是盯田进的父亲设计的,那么全部的图纸肯定保存在他家里。
邦彦盼望的新东商事职员招聘广告在第三天的早报上登出来。邦彦轻轻吹了声口哨。为了应付面试,他早就准备了有关的商业英语及必要的工作知识。他有一付极好使的脑筋。
邦彦的面试时间是十五日的下午两点。衣冠楚楚的邦彦端端地坐在新东商事接待室的沙发上,对所有问题对答如流。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新东商事的电报单:已被录用。
他大摇大摆地走入银行的办公大楼中。
门卫看到这些以后,就立即把大铁门暂时关上,只留有铁门上的小门供职员出入。
不一会儿,从大楼的地下室中,出现两名头戴制眼帽的司机。向门卫挥了挥手,就走进栋车库。从中倒出两辆现金运送车,停在院子当中。
这时,从地下室里走出四名保安人员。前面两人的腰间挂着电棒,后面两人手里握着枪身很短的散弹式手枪,手枪的枪身下平行安装着的筒形弹仓中,有六发子弹。由于这种枪是专门为对付逼近身边的暴徒的,所以也叫“骚乱镇压枪”。
随着现金运送车鸣了几声车笛,穿着工作服的几名工作人员,手里推着上面装满口袋的小车,从地下室上来。来到送金车的后部。
腰中挂着电棍的保卫员,分别掏出粗大的钥匙将车后门打开。手握散弹枪的两个入立即跳进车厢,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袋袋现金,在车内码放好,然后从里面关上车门。
带电棍的两个又用钥匙分别把车门从外面锁上,自己则钻进驾驶舱中坐在了司机的旁边。
车笛又鸣了几声,门卫赶紧跑过去将两扇笨重的大门打开。
两辆现金运送车开出大门来到路上。在拐角处一转头,消失在大街中。
时间大约在八点四十五分和九点钟之间。
九点钟的时候,银行正门的金属保险门慢慢地卷起来,咯吱咯吱地象咬牙的声音似的,穿过大街上的嘈杂声一直传到邦彦的耳中。
这个时候新东商事的职员们开始陆陆续续来上班,充满着每日里单调无味的工作和上司那满含讽刺意味的说教的一天开始了。
邦彦由于没有一点知识分子的架子而受到同事们的好评。凡是交给他的事都很圆满地办到,而且丝毫看不出有向上爬的野心,这也是他们喜欢邦彦的重要原因。
十点钟铃声一响,邦彦就和同桌的同事们一起走进地下食堂。他的食欲非常旺盛。一边轻松地开着玩笑、逗同事们笑着,一边吃着自己喜欢的午餐。
周围同事们的话题大体都是固定了的。昨天晚上在酒吧间碰上的哪个女子、每天必不可少的麻将牌、薪水太低越来越感到日子难应付、对上司的不满、真刀真枪、热朝天的西部片。此外,还不时地卖弄着一些从报纸、杂志上读来的奇闻异事。
对于这些话题,邦彦总能自如地附合上,但他的内心却防卫得很紧。由于孤独对成群结伙的人向来是以白眼相视的邦彦,是决不会从内心里愿意真正溶进某一个圈子的。邦彦是一位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青年。
用过午饭之后,职员们纷纷集中到最顶的晒台上,稍微做些轻型的运动。
在这里高尔夫是很盛行的。对着屋顶一角里张开的网子,人们纷纷持起拍子。
邦彦不喜欢打高尔夫球,甚至反而有些讨庆。他最喜欢两种类型的体育运动:一类是能使他热血沸腾的竞争激烈的,另一类是能让他在孤独的忍耐中体验到自己的年轻、沾量到自己的体力的。
下午三点钟。银行正面的保险门牢牢地关闭上。职员们利用剩下的三个小时紧张地进行当天业务的整理,直到六点钟下班。大约在四点左右,现金运送车又重新出现在后院中,里面装载着从各支店集来的现款袋。几乎是同一个时候,总经理的克莱斯勒缓缓开出大门,消失在马路上的车流中。
邦彦每到这时都把目光从文件资料上抬起来,一边用力揉搓着肩头,以极其自然的样子透过玻璃窗观察着这一切。虽然心里象开了锅样翻动着,但在同事看来不过是干得太久有些累了,随随便便地舒展一下喘口气罢了。
新东商事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钟。五点钟一过。各部部长、各科科长这一些人以及一些优秀的推销员们,都开上汽车跟随着社长及董事们向着高级酒吧、夜总会驶去。那是为了谈生意。而那些下等雇员们则纷纷坐进了小酒馆或小饭铺。
邦彦混在那些精疲力竭的职员中,一同挤进了嘈杂的电车。每星期三次在新宿下车,去练拳击。
只要来到这里到处弥漫着汗、血皮革和凡士林的混合气味的拳击场上,把那带着残忍的威力的钩拳、直拳重重地敲击在沙袋上时,邦彦有一种发泄感,整整一天凝结在心中的阴优和憋闷都随着淋漓的大汗流了个干干净净。由于他的体重属于轻重量级的,所以没有找到合适的陪练伙伴。
到了星期天,邦彦就驱车来到汀南富冈的射击场。如果是二二小口径的来福枪,地铁后乐园站旁边的小石川射击场就能玩,但如果想玩大口径的,那里就不够过瘾了。而且也渐渐被禁止,由于射击时的声音太大,把射手棚的瓦震得直动,从上面直往下掉灰土。
身穿缎纹鹿皮绒风衣的邦彦,经常在富冈步枪射击场的水泥地上铺上席子,采取跪射的姿式。
邦彦喜欢使用标准细长管八八型步枪及308口径的五连发活动的枪管步枪。这两种枪最适合三百到六百米的长距离射击。
脸颊和肩贴住瞄准架,一阵冲突突然从体内爆发出来,刚才顶在肩部的压力也随着一下子散开——一声清脆而又近乎尖锐的枪响。似乎震裂了大气中飘浮着的微尘,震动了周围的群山。
邦彦折开枪管,从中取出冒着轻烟的空弹夹,紧接着又操起了另一支,发凉的枪管握在手中,稍一瞄准,又射出一排五连发。
用四十倍的望远镜一看,全部击在九至十环之上。
邦彦的瞳孔里闪出一阵满足的光。沉甸甸的枪仍牢牢地握在手中,上面湛出乌黑的冷光。
对于这支蕴藏着凶暴的威力的枪,邦彦从不把它看作是一件物品。它是自己的一部分,可以随自己的意愿把任何一个人打发进天堂。
子弹每发是一百二十元,邦彦每月可挣一万七干元,足够玩上一天的了。
“伊达君,社长叫你呢。”
涉外部部长宇野,把手中的内线电话听筒放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时间刚过三点钟,正是令人心烦的时候。
社长不喜欢内线对讲电话。自上一次由于忘了关上开关,而使其与专务秘书亲呢的声音传遍了全公司后,他就再也不去碰它了。
“社长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邦彦小声嘀咕着,站起身。
“你去了就知道了。快点吧,社长可是位急脾气的人。”
宇野面无表情地回答。
邦彦把烟卷在灰缸中掐灭,重新整了整领带,又从自己的小工作箱中拿出淡绿色的西装套在身上。
邦彦把用极其漂亮和流利的字体写好的一份说明书往打字员小姐的手中一递,“拜托了”,一丝充满魅力的微笑浮现在嘴边,与此同时打字员小姐镜片后面的双眸中,也露出了含情的笑意。
邦彦用目光朝坐在门口处的那张办公桌后面的宇野部长请示了一下,就轻轻地迈着大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他先来到厕所中,用指尖沾了点水,想把前额的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镜中映出的椭回形的脸庞,由于光线的照射,冒着暗暗的柠檬色的光。微含优郁的双眸象湖水那样深邃而透澈,绷紧的睑颊上生着一对小小的酒窝,线条分明的嘴唇象是巧妙精合雕琢上去的。浓浓的双眉象两把剑,给人一种阅历丰富而又不肯低头的硬气感。
邦彦对着镜中的自己闭上了一只眼,把上衣精心整理一番。八十公斤的体重和一米八O的身高比起来,显得适中而结实。
社长办公室在五层左侧的最里面。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带社长的私人秘书若月贵美子的工作腔性质的声音。
邦彦仃开门,轻轻走了进去,又反手把门关好。“我是涉外部的伊达,听说社长先生找我。”
“请。”
贵美子手中夹着一只长长的淡紫色的纸烟,听邦彦说完,转身打开了里间屋的门。
虽然显得有点厉害,但毕竟是位年仅二十四五的大美人。也许是由于化了妆的原因,睑显得有点苍白。身休很丰满。套装的质料及做工都是极上层的。脖子上闪闪发光的双重珍珠项链更给她增添了几道姻眼的光芒。
据社里的人说,这位若月贵美子是社长的悄妇。否则,如果光凭月薪的话,是无论如何置办不起这样身“装裹”的。
贵美子打开里间屋的门后,自己先走了进去。——里面的奢华应有尽有,简直让人误解这不是一间办公室。社长黑松派头十足地坐在一张宽大的硬红木办公桌后面,好象并不知道有人进来,低头擦着欧石南木根的烟斗,年纪刚过五十岁,身材显得有些拥肿。两张又厚又重的嘴唇多少冒着些紫光。
贵美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高高地翅起了二郎腿。似乎正等着看邦彦那不知所措的憨态,从镶着黑色花边的长裙下面露出了脂肪丰厚的大腿以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一口口吸着手中的香烟。
邦彦带着汕汕的笑容,愣愣地立在门口处。
社长慢慢放下手中正擦着烟斗的鹿皮。举起烟斗,对着窗处射进的阳光仔细端详之后又煞有介事地摆弄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你就是新来的伊达吗?怎样,听说你干得不错嘛。”
“不敢当我只不过是进了我的本分。不到之处恳请社长多多指点。”
“嗯。我问过宇野部长,他说你还是很肯干的。可不要懈劲呀!”
“是,我一定努力。”
“嗯,好了。这样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社长把头往后一仰。
“那么,我告辞了。”
邦彦规规矩矩地向黑松行了个注目礼,打开了门。
贵美子还留在屋中。在邦彦关上里间屋门的一刹那,贵美子的尖笑声及黑松那略带开心意味的干笑传入了他的耳中。邦彦的双眼微微一颇,唇边绽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老头子,为什么你说不能去我就去不成呢?”
三天后的晚上,是一个周末,贵美子用手玩弄着黑松的领带,一边撤着娇。
银座三丁目的百合大酒吧二层的情侣席,都是用高高的沙发靠被隔成的一个个小单间。由干采用的是俱乐部式的会员制,所以奢华至极。楼下传来乐队室音鼓的敞击声。
“这次出差还是小心点儿好。不管怎么说这一回我也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的。另外,先到北海道考察开发状况的矢岛答应在那里见我。这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所以我老婆是非得去不可。”
黑松柔声解释着。
“讨厌。你那人老珠黄的老婆子哪点好?”
贵美子呱着嘴抢白道。
“当然罗,她连你的万分之一也赶不上。但是,贵美子,我也不能完全不要她呀。我只要一个星期就回来,一回来就马上飞到你身边来。”
“那好,你先把这一个星期的零花钱给我。”
“遵命。”
黑松说着打开大大的钱夹。十分麻利地从中抽出五张一万元的钞票。贵美子顺手接过塞入自己的手提包中。黑松扫了一眼手表。
“虽然我不在,你也要老实点,在公司里要听董事们的话。好啦,我们暂时分开一个星期。你不用送我了。大家都在机场等着我呢。”
“你自己也要小心。”
“好啦小乖乖,别任性了。”
黑松搂着贵美子呆了会儿,站起身来走了。
贵美子坐在那里,目送着黑松。之后,把杯中剩下的鸡尾酒喝干后,头往后一仰,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五六分钟之后叫来了“加二”,付了钱走下楼去。
舞台上,土耳其女演员正在表演杂技。贵美子看都没看一眼就走进了衣帽间。穿上了上等料子的大衣,然后就在服务员的陪同下踩着粉红色的地毯向出口走去。
走出百合大酒吧之后,贵美子就朝四丁目的方向走去忽然她看见在两间酒吧之间的阴影处正有个高个子青年人夹在人群中行走,是邦彦。
贵美子走进了美男子侍者云集的“阿波罗”酒吧。
长长的酒吧柜前的客人中,六成是女客,四成是男客。
坐在柜台尽头的贵美子受到了女王级别的招待。酒吧间的待者们纷纷来献勤。贵美子双手抚弄着盛着白兰地的玻璃杯。微笑俘现在迷人的唇边。
门一开,邦彦走了进来。在门口处稍稍立了一会儿,点着了一支烟。浓浓的眉毛在深邃的瞳孔中映下了深深的影子。邦彦的美貌吸引了所有在场女客的目光。
当邦彦看到贵美子正坐在那里时,双眉吃惊地朝上一挑。随后立即扔掉手中的香烟,大步走向前来。贵美子把视线一转,冷冷地侧过脸去。
邦彦站在旁边。
“在公司里承蒙您的关照。”
“我旁边的这个人,大概是伊达君吧。”
贵美子好象是在欣赏什么可笑的东西似的,带着种温柔的微笑,双眼盯着邦彦。
“承蒙您还记得我深感荣幸。”
“也不至于吧。”
贵美子冷冰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缓和。——这位新手还是有十分迷人的。特别是这双略带忧郁的眼睛显得挺有教养的孩子气的。又在美国读过研究生,也很有规矩。看来不象是对我有什么主意的。让他陪我一晚上,虽然我有点委屈,但也还可以凑合。
“真是的我随便走进来。没想到会遇上您,真象做梦一样。”
“嘴好甜哪。……服务员,过来一下。你,要点什么?”
“我喜欢白兰地。”
两人在这里喝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起身又钻进了黑兰花夜总会。
贵美子已经醉了。虽然邦彦实际并没喝多少,头脑还很清楚。但还是装出玩命喝的样子。言语中又多少带着适度的撤娇的味道,这些话连同他本人都在轻轻撩拔着贵美子的母性本能。
两人坐在桌前,趁着有一阵新叫的饮料还没送上来的空儿,走下舞池。乐队是一流的,曲子是贵美子喜欢的布瞥斯。
二人站成弧形。贵美子随着邦彦灵巧的步伐翩翩起舞。醉意给了她的感受极大的快感和陶醉,她闭上了眼睛。尽管从她的身体上不断传递着发热的气息,邦彦的眼中仍旧冒着冷光。
今夜非把这个女人搞到手不可,制服她有大用。不论是在哪儿,只要跺脚,连灰带尘就飞起来——作为社长的私人秘书和情妇的贵美子,肯定知道不少新东商事的内幕。如果不知道的话利用她去探听也是很方便的。
出租汽车停在了四谷的高级公寓前。邦彦先从车里出来,又连忙去接住贵美子从车中递出的手。
这是美国式的公寓。地下是公共车库。邦彦托着摇摇晃晃的贵美子的肘部,来到大门前。
贵美子从书包中掏出一串钥匙。邦彦打开门,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大厅。面前就是自动电梯的乘口。
“可以了。请回去吧。”
贵美子突然挺直了身子。以前的那种威严和傲慢又重新浮现在脸上。
“我还是把您送到屋门前吧!”
“那,也可以口我住5B加。”
这时,就连贵美子的声音都变成命令的语气了。大概是醉意一下子都被风吹散了吧。
邦彦没作声。按了一下电钮。两人钻入了电梯。邦彦按到5层。从电梯中下来后。来到B号前,把钥匙插进锁眼,拧动翁口。
“回去吧。而后,请把今晚的事尽快忘掉吧。”
贵美子拔下钥匙,背对着门说道。
“是……”
邦彦低着头。
“晚安!希望再也不要只我们两在一起玩了……我不想再见您好吧,让我们握手告别吧!”
贵美子伸出了右手。
邦彦把腰弯下去,握住了那只手。就在这一刹那。贵美子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邦彦用左胳膊抱起了她。
邦彦趁贵美子一愣神的功夫。右手拉开房门。抱着贵美子走进屋中,立即反手把门关上。然后放下她,拧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滚,滚出去。”
贵美子双唇颤抖着,不知是由于害怕还是气忿。
邦彦改平时低三下四的样子,甩手给了贵美子记耳光。
响亮的声音随着邦彦的手与贵美子脸颊的碰击传了出来。贵美子被打翻在沙发上,裙子向上翻开。
邦彦抓住她的头发往上提,看准目标,又一掌狠狠地打在左脸上。贵美子在地毯上翻滚起来。两腮浮起了紫青色的于掌印,疼得浑身直抖。
“站起来!”
现在的邦彦,一点儿也看不出以前那懦弱的样子。斩钉截铁的声音从喉管中喷射出来,由于激忿而紧绷得有些发青的前额下,一双无畏的眼睛冒着愤怒的光。
贵美子爬在地下哭着。邦彦从她的手提包中掏出钥匙把门反锁上。点了一支烟,开始在屋子里寻视起来。房间里的布置称得起富丽堂皇。墙壁上挂着伦勃朗的真迹。打开卧室的门,马上嗅到一股轻微的香烟昧。邦彦撇了撇嘴,把手提包扔到床上。
“起来了。”
邦彦来到贵美子的旁边站住。贵美妇慢慢站了起来,两腮上青紫的手掌印清晰可见。此时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傲慢女王的影子了。看起来也比从前矮多了,当然不光是因为没穿高跟鞋的缘故。
“去冲个澡醒醒酒,也让你的身子千净一下。在这里脱。光着身子你大概就跑不出去了吧?”
邦彦恶狠狠地干笑了两声。
贵美子出乎意料地听话。
象剥了皮的香蕉似的,贵美子的身体带着一股奇妙的肉感,尤其是两个高耸的Rx房间和略带青色的大腿根部。邦彦自己也脱光了身子钻上床,等着贵美子从洗澡间出来。
时隔不久,贵美子裹着浴巾出现在寝室中。邦彦稍稍往边上挪了娜身子,她就一下子倒在床上。
“别担心。你的月马上就会好,鸡蛋和这些东西还是吃得了的。”
邦彦轻轻抚摸着贵美子的两颊。
床头的台灯亮着。邦彦与贵美子长时间地爱抚着。没过多久贵美子再也忍不住了。呜咽着用牙咬着邦彦的肩头,在邦彦的身体上蹭来蹭去。到天亮时,两人已渡过了三次高xdx潮。
整整一天两人都没从屋中出来。冰箱里有充足的食物,贵美子彻底折服在邦彦高超的技术和强健的体力下。
“邦彦,别在公司干了,永远和贵美子呆在一起,好吗?”贵美子把微微冒着汗的腿塞人邦彦的两腿间,任邦彦高高的鼻子在自己脸上、胸前嗅来嗅去,热切地恳求着。“这可不行,虽然我也希望总能这样……但是,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对别人讲我们俩的事。只要你稍稍流露出去一点儿,我们的关系就算完了。递我一支烟。”
“我向你保证。”
贵美子又恢复了小姑娘的姿态。一边把点燃的香烟递到邦彦的嘴中。
“所以,我要求你别再去追别的什么女人了。”
“你不也只是和社长玩玩吗?”
“我是为了钱。不那样不行。”
“一般,每周跟他玩几次了?”
“这,顶多每两周一次。他不来的时候,我总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我夜里一个人可呆不了。你能借点钱给我吗?”
用钱的话,只管花我的。用光之后我再从黑松那里要。
“对不起。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可就有用不完的钱了。当然,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邦彦紧紧压在贵美子身上,发疯似的用嘴从她的脖子到Rx房间吻来吻去。
“等等。我想起来了。不过,这可绝对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咱们公司只在去年一年就漏税三千多万元。因为早已买通了会计督察署和税务署的人,他们做交易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有一次,黑松把记录交易时的全部情景的手册忘在这里了,我把它们一面一面都翻拍下来了,当时我就想到一旦没钱时这可能会有用的……”
“这些照片在哪里?”
邦彦眼睛一亮,好象突然看到猎物自己走近了似的。
“放在银行的出纳金库中了,只要用那个吓唬黑松下就能得到足够我们两个人花一辈子的钱。”
贵美子兴奋地说着。
邦彦把手放在她的脸上,紧贤盯着她的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