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清晨,奎恩巡官坐在警察局的办公桌旁。他面前放着晨报。报上以大字标题报导说,著名外科医生弗朗西斯·让奈博士因涉嫌谋杀案,不可避免地要被逮捕。接着,在委婉的字里行间透露出,警方要拘留外科医生,他将因勒死阿拜·道恩而被起诉。
奎恩巡官并不觉得很吃惊。他的一对活泼的小眼睛不安地闪闪发光。他咬着胡须,已经不是第一次读着这篇皮特·哈泊撰写的文章了。隔壁房间的电话铃声不断,可是巡官写字台上的电话机却默然无声。除局里人员外,已正式对外宣布,他“不在班上”。
采访记者整夜守候在警察局的主楼。看见工作人员出来,便一拥而上,纷纷提出问题:
“请问,让奈因谋杀老太婆已被逮捕,这是真的吗?”
但是,对任何人都无可奉告。不管怎么问,仍没有人愿意讨论这个问题。
警察局总监和市长星期二深夜了解了奎恩巡官的报告后,拒绝和报界代表交谈。
由于没得到正式声明,各报都援引了皮特的报导。
由于这篇文章来源可靠,引起很大轰动,皮特的报馆编辑部电话铃声不绝如缕。可是在那里,大家都异口同声他说:无可奉告。
九点整,奎恩巡官得到报告:让奈博士打来电话,他要求和巡官通话。代替巡官和他通话的是值班警尉,他彬彬有礼地通知说,巡宫正在开会,绝对不能脱身。让奈暴跳如雷,大骂起来。他在听筒里叫喊说,采访记者整个早晨使他不得安宁,非让他发表谈话。
“那么请您告诉我,”他吼叫起来,“这家报纸的报导属实吗?”
警尉极为遗憾他说,他一无所知,对让奈难以有什么帮助。于是,勃然大怒的外科医生喊叫着说,他要把自己锁在医院办公室里,任何人也不接见。他气得很厉害,连他的声音部难以辨认。最后,让奈啪的一声把听筒扔到电话机钩上,把警尉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巡官一字不漏地听完了这次谈话。他神秘莫测地微笑了,并给维利警官下达指示:一个采访记者也不许放入荷兰纪念医院。然后打电话给区检察官:
“关于史文逊还没有消息吗?”
“毫无动静。时间毕竟还早。他只要一按铃,我就通知您,”
“萨姆逊,我在报告中介绍的微不足道的摩高斯,您考虑过没有?”
萨姆逊咳嗽了儿声。
“我准备和您一起赴汤蹈火,这一点您是知道的。不过我觉得,恐怕不能惊动摩高斯。”
“萨姆逊,您好像改弦易辙了!”
“我还是支持您的,奎恩,”萨姆逊说。“可是,当初发过火之后我又冷静下来,再次对全部情况分析了一下。您听我说,奎恩,他完全是依法行事的!道恩遗嘱中的这项条款所涉及的不是她的部份财产,而是她的私人文件。所以摩高斯没有义务等遗嘱手续办妥之后才销毁文件。这完全是两码事。您也无法列举出文件必须保存起来的理由,不对吗?”
巡官用疲倦的声音回答说:
“如果您指的是,我能不能证明文件内容不涉及到罪证,那我只好回答:‘我不能证明’。”
“那么,奎恩,我表示遗憾。我无能为力。”
巡官慢慢放下听筒,在写字台上摊开皮特的那张报纸,打电话给维利警官:
“维利,把电话间发现的那双帆布鞋给我送来。”
维利送来了。老人把鞋扔在玻璃桌面上,看了很久。然后转身对维利说:
“维利,你觉得这双鬼鞋能说明什么间题?”
大个子蹭了蹭下颌回答说:
“它说明的问题不多。就是说……一只鞋带断了……而且穿鞋的人拿到白胶布,把断了的两截粘到一起。”
“是啊,这一点我的脑袋就没猜透,”巡官露出一脸不幸的神色,“维利,埃勒里没有必要再兜圈子。这双鞋上总是有点名堂,能说明很重要的事情。把它放在这里吧。说不定我会产生出什么想法来。”
维利走出办公室,巡官面对两只样子毫不出奇的白帆布鞋想得出了神。
埃勒里刚从床上爬起来洗完淋浴,门铃响了,琼纳开门放进了约翰·敏钦博士。
“向你致敬!你是怎么弄的,总也看不到日出吗?”
埃勒里把睡衣的下摆裹得更紧些。
“现在才九点零五分。昨晚直到半夜我才睡,老是在想问题。”
敏钦坐到圈椅上,做了个令人发笑的鬼脸。
“到医院的路上我决定顺便走进来打听第一手新闻。你说,今天晨报登的讲让奈的文章可信吗?”
“什么报,什么文章?”埃勒里坐下吃早点,一面淡薄地问,“一道吃一点吧,老朋友。”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敏钦凝视着埃勒里。“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今天各报的早版都刊登消息说,让奈博士因谋杀老太婆今天要被捕。”
“你说什么?”埃勒里咬了一口夹肉面包,“毫无疑问现代报刊好极了!”
敏钦摇摇头。
“看来,我今天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了。埃勒里,所有这一切使人觉得也未免太愚蠢了。可怜的让奈现在大概要气疯了……怎么能怀疑他谋害自己的恩人呢?他在椅子上挺直身躯对我说:‘你听我说,看样子出名也有你一份了,是吧了’”
“你指的什么?”
“作为让奈的同事和《先天性变态反应》一书的合著者,新闻界当然也会注意到我。”
“噢,敏钦,若是我可不为这个惶惶不安。而且我请你把让奈这件事忘了吧,他什么事情也不会出。你们共同撰写你们的绝妙创作有多长时间了?”
“还不太久。你知道,写一本书并不复杂。可是搜集资料、病例、统计数字却要付出巨大劳动。而且这些东西更有学术价值。如果让奈出了什么事,我是想把这些都承担下来……再说外行人也不会对它感兴趣。”
埃勒里认真地擦了擦嘴。
“当然没人感兴趣。顺便问一句,如果不保密的话,你和让奈在这件事的财政方面是怎么达成协议的?你们是平等的夥伴吗?”
敏钦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他坚持要这样做,虽然他比我花费的精力要大得多。
我甚至觉得很可耻。埃勒里,让奈在这种事情上是个很正派的人。”
“这一点我很高兴,”埃勒里站起来往卧室走去、“给我五分钟时间穿衣服,敏钦,然后我送你走。请你原谅。”
他走进隔壁房间。敏钦站起身在客厅里走动起来。他在壁炉前面站住,好奇地仔细看着壁炉架上摆的一对交叉的马刀。
听到身后有衣服的悉簌声,敏钦回头看到笑容满面的琼纳。
“你好,小家伙!这对马刀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一个人送给我家奎恩老爷的礼物,”琼纳很自尊地挺起胸脯。“这个人是从欧洲来的……”
“敏钦,”埃勒里从卧室叫了一声,“你和丹宁博士很久就认识吗?”
“自从我到医院里工作就认识。怎么了?”
“我只不过是好奇而已……关于我们的高卢女骑士──宾妮妮博士你知道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非常少。她不怎么平易近人,埃勒里。她从不和我们交往,一有借口便逃之夭夭。好像她在什么地方有丈夫。”
“真的吗?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我从来没碰见过,也没和宾妮妮谈过,”
敏钦听到埃勒里在卧室里起劲地忙着什么。他坐了下来,怀着某种惊恐的心情思索着埃勒里提出的问题。
“你认识克奈泽尔吗?”又听到了埃勒里的声音。
“他对待工作可真算是一只熊。他的全部生活都是在这个实验室里度过的。”
“他和阿拜·道恩有交情吗?”
“我想,他通过让奈和阿拜总共只见过几次面。我相信,他和她没有深交。”
“艾迪特·丹宁怎么样?她和卡冈都亚要好吗?”
“你说的是亨德利克,道恩吗?这可是个不着边儿的问题,埃勒里!”敏钦笑起来,”我的想象力不够,就是闭上眼睛也想不出,我们这位年轻的坐立不安的女性会倒在大腹便便的亨德利克怀里。”
“那么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
“如果你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恐怕你真是发疯了。”
“那也说不定!”埃勒里笑起来,穿好衣服出现在门口。“等一等,我去拿礼帽、大衣和手杖,然后咱们就可以走了。”
他们沿着百老汇大街往下走,无拘无束地谈着他们从前共同经历的一段奇遇史。涉及道恩案件的事情,埃勒里再也不愿意谈了。
他突然站住说:
“我都忘到脑后了。我想在我的老相识一个旧书商手里买一本讲维也纳防范犯罪术的小册子。现在几点?”
敏钦看看表:
“才十点。”
“你直接到医院去吗?”
“是的,我想要叫一辆出租汽车。”
“好吧,敏钦。半小时后我就到医院去。回头见,”
他们分手了。埃勒里快步走进一条小巷,敏钦叫住一辆出租汽车,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