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希西以为欧阳美瑄会在饭桌上各种挤对她,但欧阳美瑄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所以反而换作钱希西如坐针毡。可以看出,段妈很喜欢温柔体贴的欧阳美瑄,虽然都是假象吧,但无奈的是,见识到欧阳美瑄真实面孔的人估计也只有钱希西。通过闲聊,段妈对于欧阳美瑄还是单身颇感意外,甚至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钱希西全程埋头吃饭,唯恐欧阳美瑄一个“眼神杀”将她乱枪打死。不过话说回来,她虽然不想配合段燃,但作为段家的一分子,她也不认为欧阳美瑄会成为孝顺公婆的好媳妇儿,所以她应该撇清关系,还是装傻充愣?
这其中或许最不纠结的人就是段燃,不管是鲜桃花还是烂桃花,他反正是被朵朵桃花包围的那位。
钱希西斜眼瞪段燃,他瞬间转移“攻击”目标,这招儿用得还真是简单粗暴!
午餐过后,段妈需要小睡,段燃也找个借口开溜,于是钱希西被迫留下来陪客人聊天。她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钱希西确实在认真看电视,但欧阳美瑄可不是跑这儿来看什么真人秀节目的。
欧阳美瑄首先环视四周,待确定管家、佣人都在忙,她放下咖啡杯,充满威胁意味地说:“幸好你的男友是名人,想必找出他的联系方式并不难。”
钱希西冷哼:“你骚扰我男朋友做什么?”
“告诉他,你和段燃的日常呀,勾肩搭背好亲热哟。”
噌的一下,钱希西被激怒了:“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我和段燃是家人的关系!”
“家人?嗬,你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段家二老只是可怜你,但凡有点儿自尊心的人,绝不会像你这样赖在别人家里。也别说你和段燃是朋友,所谓真正的朋友,最基础的一点就是收入悬殊极小,段燃可以随随便便送你一辆跑车,而你能回送他什么?摩托车还是自行车?”欧阳美瑄无奈摇头,“这就是你们这些穷人抓着富二代死不放手的原因……”
钱希西握紧双拳:“你除了攻击我穷,还有新鲜的吗?!”
“那可多了,比如……犯贱。”
“你——”
“怎么?你还想打我?”欧阳美瑄毫不畏惧,同时上前一步,贴在钱希西的眼前,慢条斯理地说,“你分明有男友,还与段燃打情骂俏,这不是犯贱又是什么?”
钱希西咬紧下唇,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们六年的感情,你一个外人确实无法理解。”
欧阳美瑄笑得不置可否:“嗯,非常好,我倒看看你苦心经营的亲情,能不能被我一个外人彻底瓦解。”她提起坤包,“麻烦你跟Aunt打声招呼,我就不打扰她老人家午睡了。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只要设计稿一天没有尘埃落定,我就免不了登门拜访,如果你为此感到不爽,这段时间大可不出现嘛,除非你存心找虐。”
钱希西气得大口喘气,继而怒气冲冲地推开书房门!
动静颇大,段燃停止敲击键盘的动作,不明所以。
“对不起段燃,我这次帮不了你,我实在太讨厌欧阳美瑄了!”她恨得牙根痒痒,但又无法转述那些话,说她穷是事实,但可怕的是,欧阳美瑄不知道会到蒋学长面前乱喷什么,那女人的嘴太毒太狠!
“欧阳美瑄?她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钱希西嗤之以鼻,她承认人都有两面性,只是像欧阳美瑄这种两极分化严重的选手她是初次碰到!欧阳美瑄爱慕段燃,当然要把最无懈可击的一面呈现在心仪者面前,但对待像自己这样的穷酸货、眼中钉,她毫不保留地释放兽性!
“我跟她的梁子因为手机壳就结下了,她故意陷害我,人品有问题!”
段燃不经意地打量着钱希西:“那件事当然是她不对,我也警告她不准找你麻烦,她为此并未表示异议。我刚才搂你的肩膀,只是婉转地告诉她,我和她没戏。她是聪明人,我相信她一点就透。你的气量别这么小。”
钱希西翻个大白眼,一屁股砸在沙发上,气馁地说:“既然她在你眼中这么端庄大方,所以我说她骂我你也不信喽?”
“我为什么不信?她说你什么告诉我。”段燃沉下脸。
如果他还是轻描淡写的态度,钱希西或许真会添油加醋地告状,但他的严肃令她感到迟疑,目前他们两家公司正处于合作状态,万一因为她的怨气导致三十周年庆不能完满,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喂,你给谁打电话?”她急问。
段燃不予回应,把手机贴在耳边。钱希西奔上去,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发现他呼叫的正是欧阳美瑄。
她果断地挂断手机:“你这个冒失鬼!先听我说完不行吗?!”
“你的重点是‘骂’,骂里面有好词儿?”
“哎呀,没那么严重,你也知道我说话夸张,其实她也没说啥,就是说我黑眼圈严重,我听上去就像骂我丑……嗯,确实是我小心眼儿。”当段燃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消了一半的气,至少证明这六年来他们都为彼此付出了真情实意,她感到很欣慰,忽然有点儿想哭……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旋身欲走,段燃却唤住。
“喂,你还攥着我的手机。”
“……”泪水已经溢出来,附近又没有可以放下手机的地方,于是乎,她默默蹲下,企图把手机放在木地板上。
“走这两步路能累死你怎么的?给我送回来。”他疾言厉色。
周遭静谧,“吧嗒”的一声轻响,一滴泪在地板上溅起微型的水花。
耳畔传来脚步声,钱希西捂住嘴制止,胡乱抓出一个理由说道:“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学长……”
“嗯?他欺负你?”他的脸色一沉到底。
“没有,好着呢,就是我昨晚……”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泪水,硬着头皮道出事实,“昨晚学长可能想亲我,我居然躲开,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英眉紧蹙,从她手中稍带力度地抽走手机。
“这点儿破事儿也值得掉眼泪?赶紧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钱希西成功蒙混过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仔细想来,自从与学长交往之后,她没有因为爱情掉过一滴泪,但是为了与段燃之间的矛盾,绝对是哭倒长城的节奏。
至于那个讨人厌的欧阳美瑄,自当那坏女人是雾霾好了!还想阻止自己出现在段家?哼,门都没有!
欧阳美瑄果然言出必行,隔三岔五就会带着设计稿来段家。
钱希西默默总结了一下她会出现的时段,工作日会在饭点儿前一个小时出现,周末的话,基本上午就来报到。最神奇的一点是,她从没扑过空,似乎对段燃的行程了如指掌?
一来二去,欧阳美瑄与段家二老混成熟人,尤其是段妈,完全被她摸清了脉。当然她的伎俩并没有多高超,只是抓住了女人都爱珠宝首饰的心理,所以每每登门会带来小件首饰。她家又刚巧做珠宝生意,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她很快赢得段妈的欢心。什么限量版胸针,什么定制版耳钉,价值不高,但贵在少而精。如此一来,段妈收到礼物很开心,却不会因为价格不菲而婉拒。
不过今天欧阳美瑄失算了,段燃去外地公干三天,嘿嘿。
“这款白玉兰造型的发饰真适合您,完美地烘托出您高贵典雅的气质。”欧阳美瑄殷勤地举起镜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确定段妈对“花”没有抵抗力,只要是美丽的花朵,段妈都中意。
“确实好看,谢谢你美瑄,你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段妈笑靥如花,看向钱希西,“希西,你看怎么样?”
“很美。”钱希西给予真心赞美,她站起身,“段姨你们先聊,我去浇花。”
“乖孩子,顺便看看那盆昙花,我有预感,昙花这两天就会开。”
昙花白天不开花,夏秋时间晚九点以后才会开花,绽放一两个小时便凋谢。所谓昙花一现,指的便是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
钱希西笑着点头,提起水壶前往花房。
钱希西正哼着小曲浇花修枝,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冷笑。
钱希西垮下肩膀,阴魂不散的欧阳美瑄。
按照“相处”惯例,欧阳美瑄扛不到一分钟就会开启对她的羞辱模式,常用关键词概括为:屌丝、寄生虫、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绿茶婊。
然而今天过去五分钟了,欧阳美瑄还未开喷?嗓子眼儿卡鸡毛了吗?
钱希西想归想,但没有回头关注她,而是继续修剪花枝。
猝不及防,“哐当”一声碎响震耳欲聋!钱希西猛地回头,惊见即将绽放的昙花大花盆歪倒在地?!
这可是段妈这个夏天最期待盛开的一盆花啊!
钱希西见几个花苞还没有断裂,于是疾步奔过去,本想挽救昙花,不曾想,欧阳美瑄一脚踩断昙花纤细的花枝?!
“你疯了吗?!”钱希西一把推向她。
园丁闻声赶来,惊见段妈最期待的昙花毁于一旦,顿时摆出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钱小姐,这、这怎么回事?”
“先别管其他,您快看看还能救下几朵花苞?!”钱希西也怕段妈受不了这个刺激,对于养花爱好者而言,养花与养宠物的心情是一样的,何况段妈已经精心培育这盆昙花长达五年之久。看着自己呵护备至的“孩子”变成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想必会产生心如刀绞的痛楚吧。
这盆扦插培育的昙花足有一人高,如今被这么狠狠地一摔,花苞掉的掉、散的散,花枝也断的断。园丁无奈摇头,扼腕叹息。
“怎么了你们?出什么事……啊!我的昙花!”段妈惊恐地睁大双眼。
钱希西唯恐段妈血压飙高,刚欲上前搀扶,欧阳美瑄快一步挽起段妈,同时指向钱希西,愤愤不平地说:“我只是想看一眼昙花,你有必要一把推开我吗?这下你满意了吗?”说着,她扶着段妈坐下,继而蹲在一旁轻声安抚。
恶人先告状?!
“你在说什么?我是推了你,但我推你是因为……”
“钱小姐,我们虽然算不上朋友,但至少没有矛盾,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恨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敢说句实话吗?!”钱希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估计这辈子也做不到这么理直气壮地撒谎!
“你们先别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段妈按住吃痛的太阳穴,欧阳美瑄则差遣园丁赶紧把管家叫过来照料段妈。
“对不起Aunt,其实钱希西推我的那一下并不重,也怪我不该穿着高跟鞋走进花房,突然脚底一滑,我下意识地乱抓,所以不慎翻倒了您心爱的花,对不起,您千万不要着急……”
她表现出来的贴心与委屈,反衬得钱希西简直猪狗不如。
段妈神色哀怨,沉浸在悲恸中不能自拔,她现在已经不关心孰是孰非,只知道期待已久的绽放时刻不复存在了。段妈悠悠地站起身,迈着沉痛的步伐离开花房。见状,欧阳美瑄与管家双双追赶,搀扶前行。
花房里满地泥泞,仅留下钱希西孤单一人。她透过玻璃花房望向远去的段妈,感觉段妈瞬间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她瘫坐在昙花的旁边,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用止不住的泪……滋润了冰冷的泥土。
就在刚才,段妈看她的目光是那样陌生,好像他们段家养大了一个恶魔。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解释清楚,但话到嘴边又因为昙花的毁坏变得苍白无力,段妈是不是开始讨厌她了,不要她了?
泪水犹如雨滴一般洒落,不被信任的感觉很不好,非常难过。
别墅里,欧阳美瑄坐在段妈的床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开导伤心欲绝的段妈。
良久,段妈终于缓过点儿神志:“美瑄,你刚才说,希西推你?那孩子虽然调皮,但做事很有分寸,你们刚才究竟说到什么?”
“其实我也没搞清楚,我这个人天生敏感,钱希西离开屋子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她情绪不对,我想,她可能是和男朋友吵架了,于是跟过去……”
“等等,你说希西的男朋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孩子怎么也没跟我和老段商量一下?”段妈沉下脸。
欧阳美瑄早就发现钱希西没有在段家长辈面前公布恋情,欧阳美瑄一直没有戳破,就是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狠狠捅钱希西一刀。
“Aunt您居然不知道?她和那位蒋先生已经交往很久了,您真的不知道吗?可是您和Uncle待她像亲生父母一样好呀?她已经二十多岁,又不是早恋,为什么要向您隐瞒真相?或者她认为……这是她的私事,没必要向您交代?”
“私事?你说对了,我就是把她当亲闺女看,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有时候连我儿子都要向后排!”段妈越想越气,莫非只要是没有血缘关系,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您别生气,我的意思是,每个人看待爱情的角度都不同,就拿我来说,如果我交了男朋友,第一时间就会告诉我妈,因为我妈是过来人,让我妈帮忙把把关,我也好少走些弯路。”
“谁说不是呢?年轻女孩儿的定力不好,很容易被男人三两句甜言蜜语骗走!她与谁正式交往至少应该知会我一声,我又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老脑筋,她太伤我的心了,唉。”段妈今天连续受到打击,心情一落千丈。
欧阳美瑄发现段妈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眼中划过一丝狡黠,而后搀扶段妈躺下:“Aunt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您。”她刚走出几步,又弯身捂住脚踝。
“怎么了美瑄,崴到脚了?”
“Aunt您不用起来,我没事,只是有一点儿轻微的疼痛感。可以走路,您看。”她故作步履蹒跚,秀眉微蹙,表现出一副强撑的模样。
段妈一声长叹:“美瑄,我代希西向你道歉。”
“您千万别这么说,亲姐妹之间都难免争吵,何况我今天才知道她讨厌我……”欧阳美瑄无奈苦笑,“我没怪她,真的,只是可惜了您精心培育的昙花,如果我在摔倒的时候没有乱抓,就不会把昙花撞倒在地,该道歉的人是我。哦,对了Aunt,如果她硬要说是我挑衅在先,我也不会争辩,其实她也不是想争出对错,只是怕您责备她,我完全可以理解。”
段妈欲言又止,唉声叹气,显然对钱希西颇有埋怨。
……
欧阳美瑄坐上车,戴上太阳镜,甩甩头发,面朝钱希西卧房阳台方向“打枪”,一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女人注定会成为输家,钱希西真以为段燃外出公干三天这件事,她没查清楚吗?嗬!她等的就是段燃不在家。
她一脚油门轰鸣远去,当段妈三番五次提及昙花的时候,她已经想好对付钱希西的妙招,接下来,她会让钱希西更加不知如何自处!届时,看她还有什么脸赖在段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