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咏等人一片慌乱,手忙脚乱地过来抬起冯森去医院急救。
“声东击西,是冯组长的计策!你是现在就交代呢,还是等冯组长醒了再交代?还是等米振东、沈广军这些人归队了再交代?啊?”罗欣然走到马国远面前,声音格外低沉。
“我交代!我交代!我有罪!我有罪……沈广军的胳膊,是我给整折的。可我不是有意的,是过失!我请求政府别给我加刑,我争取立功,争取宽大处理。我向政府检举,我们号里有坏人啊!有人偷着在外边捡烟头拿回去抽……”马国远带着哭腔——他当然是知情的,看到之前沈广军、米振东被多次提审,而自己就被草率地问过一次之后就没了下文,他的心一直都是吊着的。今天在大会上,严管名单里突然出现了自己的名字,他就知道坏事儿了。无人机杀人令所有人胆寒,冯森居然说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声东击西,为了他马国远!这真把他给吓着了!
“说说你是怎样把沈广军的胳膊给整折的?”
“那天我、米振东从会见室回来和沈广军一起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路上沈广军什么也不说,问他话也不回答……到了车间门口之后,他停下来报告管教,说他那天去会见室耽误了好多事儿,车间里的电闸还没关,机床上还有没完成的任务,垃圾还没收拾,他想和我一起进去收拾一下……刘管教就同意了,带着我和沈广军一起回到车间……”
“你废什么话?刘管教跟你们在一起,怎么可能出事儿?”
“不不不,刘管教站在车间门口看着我们,离我们不到十米的距离。他没有跟着进来,因为他以为我们就是收拾垃圾、关电闸,就没太注意……不过,沈广军进去后假装收拾垃圾,最后找到了一个摄像头监视不到的位置,骗我说想用机床做一个勺子……我……我就信了他,到机床那头去按开关……没想到……他根本不是做勺子,他是把自己胳膊垫在机床下,一下轧断了……他……他还威胁我,要是我出卖他,他就说是我故意弄断的……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后来我才知道,沈广军是听他妈说,说徐大发的老婆找了郑管教,送了五十万,让郑管教找机会整死他……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要么让郑管教出事调离二监区,要么自己出事离开监狱……所以,他才举报郑管教受贿,又把自己胳膊整折……”
“徐大发的老婆真的送了五十万给郑管教吗?”
“不知道……都是听他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认为郑管教是被冤枉的……”
“行了!是不是冤枉的,不由你判定!”
“把他弄出去,让他跟那些人趴一起,别让别人以为是他交代的情况。”
“谢谢政府!谢谢政府!”马国远感激涕零。在监狱里如果当奸细出卖别人,下场是非常可怕的。
罗欣然审完马国远,心态有了巨大变化。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审讯室,赶往监狱医院。在路上,她心跳得非常厉害,除了担心冯森的身体状况,还有一种获胜之后的喜悦,她非常想马上把这种喜悦分享给冯森。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罗欣然自己都觉得亢奋。这个姓冯的家伙,一招之下,解决了多个问题。不得不说,他确实让人佩服。
罗欣然赶到冯森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聚满了人。这是监狱医院的一个大套间病房,屋子很大。冯森靠在里屋的床上,脸上包着纱布,陈咏、武强、熊绍峰、柴明楚、冼友文等检察院、监狱的头头脑脑全都围在旁边关切地问长问短。
“怎么样?”冯森看到罗欣然过来,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关于郑锐殴打罪犯案、受贿案,全都和冯组长判断的一样,是因为犯人沈广军受其母误导,认为徐家买通了郑锐要迫害他,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能离开郑锐的控制……”罗欣然看着冯森,眼里充满了敬佩。
郑锐的冤屈被洗清了,可冯森却想起了那个叫徐小枫的小孩子。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孩子,居然改装了无人机,利用无人机远程识别沈广军并准备炸死他……他还有三天就十四岁了!他就是要趁着自己十四岁之前不用负刑事责任的时候杀了沈广军,为父报仇!被仇恨洗脑的孩子太可怕了!冯森又想到了郑锐,心口微微一痛。
“监狱长啊,我前两天刚刚给你们提出了二十五条监狱安全隐患的检察建议,不是开玩笑的!你们监狱现在被无人机轰炸了,就别想什么先进不先进,奖金不奖金的了!赶紧制定方案,抓紧整改吧!”冯森认真地看着陈咏。
“冯组长,你提出的检察建议,我们一定马上落实!这一次幸亏是你,如果是别人……那后果不堪设想!”陈咏也真是被吓坏了,刚才的事如果不是冯森出手,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熊绍峰在旁边打了个哈哈,脸色有些尴尬。
“报告!”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冯森蓦地坐直了,众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他。
“进来。”
门开了,郑锐一身制服,站在冯森病床前半晌,忽然立正,敬礼。
“多谢冯组长还我清白,谢谢!”
冯森刚想说什么,郑锐忽然一个标准的转身,大步离开了。
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冯森在一张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罗欣然:“给那臭小子送去!”
郑锐突如其来的拜访,让冯森又惊喜又惊讶。冯森心里明白,郑锐此时并没有卸下对他的心防。爱人的死,郑锐的转变,归根结底还都是因为他冯森。如果不是冯森的工作原因,爱人不会被害。同样,如果不是冯森的工作原因,郑锐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但郑锐的到来,至少在冯森的心里燃起了一盏希望的明灯。过去的迷案必然会水落石出,过去的幸福生活,也终将回来。
“别装了!装什么装啊!站住!”病房门口,罗欣然追上了假装快步离开的郑锐。
“干吗?”
罗欣然把纸条塞给了郑锐。
郑锐低头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马国远已经配合,此人可作线人。”
郑锐默默地把纸条塞进口袋里。
“你真的不想再跟冯组长聊几句?他伤得可不轻。”
“我还有事儿……”郑锐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德性!”罗欣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随着一阵骚动,彭晓勇和几位狱警一起押着徐小枫进来了。冯森坐在病床上,众人围在旁边。大家看着徐小枫,静静地等待着。
“可惜,没炸着那个王八蛋!”
“是啊,炸着我这个王八蛋了。”冯森苦笑了一声。
“你倒是灵光,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徐小枫扭头环顾一周,“你们这些人都是草包,太蠢了!我天天来监狱踩点,你们居然谁都不怀疑我。”
“你这么聪明,就没想过,沈广军有可能不是杀人凶手吗?”冯森冷不丁提了一嘴。
徐小枫一愣。
“不去追求真相,而是直接行使暴力手段进行地下审判,你这算聪明吗?这是愚蠢!”
“那又怎么样?我愿意!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还这么猖狂!给他上手段!”
两边的狱警迅速上前,给徐小枫戴上手铐。
徐小枫一下了,但仍然硬挺着。
“你知道你爸爸泉下有知,会对你多生气吗?”
“我为他报仇!我是为他报仇!”
“你没当过爸爸,不知道爸爸的心情!你只当过儿子,你懂个屁!”
病房外的走廊里,郑锐正靠着墙边站着,眼圈发红。他听了里面的声音后呆了半晌,然后才悄悄转身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