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你这只死猴子。”一名护工尖叫着。
我看着眼前一勺灰灰的被切碎的食物。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仍然是那个幽灵男孩。
“快吃掉!”
我张开嘴,滚烫的食物就被塞了进来。嘴里充满了馊味,喉咙里涌上一股胆汁。我强迫自己咽下去。
“接着来。”
我顺从地张开了嘴。我必须努力去想其他的事情,才能强迫自己的胃接受塞进来的食物。房间里毫不协调地放着轻柔的古典小提琴乐曲。我看向整个房间,这里的其他孩子有的在哭,有的不出声。吞咽时,我的嗓子有股灼烧感。
“快点儿,你这个废人。再不快点儿就得在这儿过上几个小时了。”
她又盛了一勺塞进我嘴里,金属汤勺一下捅到了我的牙齿。我希望她能让我饿着,但我知道她不会那么做。
“吃光它!”
她拉着我的头发猛拽了两下,泪水不由得充满了我的眼眶,然后又一勺送了过来。我合上嘴想吞下去,心却开始怦怦地跳。胃里感到一阵恶心。我不能吐,我深吸了一口气。
“快啊,怪物。今天晚上你是怎么了?”
她又送过来满满一勺,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已经咽不回去了,我感到呕吐物冲了上来,再也无法挽回了,虽然我拼命想这样做。
“你这个死人!”这个女人发出尖叫声,因为我吐了自己一身,还吐到了面前的盘子里。
她靠近我,拍打着我的脸,我能感到她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你觉得你很聪明吗?”她咆哮道,“你觉得吐了就可以不吃了吗?”
我看着她又拿着勺子去盘子里盛食物,而且专门盛了满满一勺呕吐物,送到我嘴边。
“吃!”
别无选择,我只能张开了嘴。我必须强迫自己吞下自己刚刚吐出的东西,希望自己不要再吐出来,不然还会更糟糕。她以前就做过,她还会再那样做。我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那只会让她更生气。勺子又被戳进嘴里,我听到阵阵笑声。我努力咽下,体内又一阵呕吐感。这个女人笑了,为她取得的胜利而开心。
这也是为什么我那么讨厌这家乡下的疗养院:一个女人折磨我,而其他护工就会看着笑。有时她们会掐我或者扇我,有时会把我放在太阳下暴晒,或带我出去洗完澡就留我在外面瑟瑟发抖,直到最终决定给我穿上衣服。
有时候我会想,她自己的暴行会不会令她自己都感到害怕:残暴地给我灌肠,令我流血不止,然后把我放到浴缸里,我看着水变成鲜红色。然后她把我拖出来,用牙刷蘸一下这恶心的水给我刷牙。接下来,她把我放到马桶上,我看着身下的水又一次变红,开始感谢上帝自己终于要死了。想到会因为身下流血而结束生命,这讽刺让我不禁笑起来。
如果她碰触我的时候我退缩了,她就会使劲打我,肺里的空气都要被她捶出来了。或者她会让我在马桶上坐很久,皮肤都变成了青紫色,如果我哭的话,后脑勺就会挨打。
每天我都一分钟一分钟地倒数,直到这一天结束,离我回家又近了二十四个小时。通常我只在疗养院过几天,但有时我会待六个星期之久。不论什么时候听到电话铃响,我都会一阵恐慌。是不是来电话说我爸妈在交通事故中身亡了?我要被永远留在这儿了吗,变成疗养院里的一个囚徒,没人会再记得我?恐惧一天天在心里累积,我自己几乎都要尝到它的滋味了。爸爸或者妈妈终于来接我时,他们会被告知我在这儿过得很愉快,这时我只能无助地听着。
即使回到家了,我仍然很害怕,因为我会开始想我什么时候会再次被送去那里。我也不是经常被送去那儿——也许一年一次或两次——但每次我坐在车里,驶离城市,意识到我要去那里时,我总会开始哭泣。越过一条铁路线时,我知道离疗养院已经很近了。汽车驶上一条满是石子的路,我听着石头磨车底盘的声音,心跳加快,喉咙发紧,特别想叫出来,我想如果真的努力去尝试,我可能会让爸妈听到我内心的想法。
绑着安全带坐在座椅里,我根本无法告诉任何人我知道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最希望的事,就是有人会看看我。他们就会看到我脸上写着什么了。恐惧。我知道自己在哪里。我知道我要去哪里。我有感觉。我不只是一个幽灵男孩,但是没有人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