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不到一小时,我就遇到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我花言巧语地哄骗他把我带回了家。我对他的父母说,我来自纽约州的北部地区,父母双亡,我想出来自己闯荡,在找到工作之前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他们对我说,我尽管住在他们家,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并不打算滥用他们的好意。我急于赚到一笔本钱,然后离开纽约,尽管我还不知道将来要去哪里,想做什么。
但我有一个明确目标:一定要在某个领域出人头地。我要到达某座山的顶峰,而且一旦成功,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把我从那个顶峰驱逐下来。我不会犯我爸爸那样的错误。在这一点上我的决心是很坚定的。
很快,我就发现纽约这个大苹果并不是那么甜美多汁,即使在一个出生于本州的人看来也是如此。找工作倒不成问题。我以前在父亲手下做过仓库发货员、零售商店送货员,在文具店管理方面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我开始拜访一家家大文具公司,非常坦诚地介绍自己。我说,我只有16岁,是个中学退学生,但我对文具业务非常精通。我拜访的第三家公司的经理雇用了我,薪水是每小时1.50美元。我当时天真得很,以为这点钱就够我花的了。
不到一星期,我的幻想就破灭了。我意识到,每星期单靠60美元是不可能在纽约生活下去的,即使我住在最破烂的鸡毛旅店,吃自动售货机出售的垃圾食品,这点钱也不够我花的。更让我灰心沮丧的是,如今我在泡妞的游戏中只能干饱眼福了。在我认识的这么多姑娘看来,仅在中央公园散散步,吃一个从街头小贩手推车上买来的热狗,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美妙的夜晚。我自己对这种无聊的调情也不感兴趣,而且我吃了热狗总爱打嗝。
我分析局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我拿的薪水少,不是因为我中学没念完,而是因为我只有16岁。男孩子当然不可能拿到一个男人的工资。
于是,我一夜之间增长了10岁。人们,特别是妇女听说我还是个10多岁的少年,经常大吃一惊。我想,既然我看上去不止这个岁数,我就不妨真的增加几岁。我在学校里学过书画刻印艺术。我驾驶执照上的出生日期从1948年改成了1938年,效果足以乱真。然后我作为一个26的中学退学生再去劳动市场碰碰运气,皮夹里装着证明我年龄的证书。
后来我才知道,一个没有中学毕业文凭的男人,他的工资标准是不会让“最低工资条例”的制定者觉得尴尬的。没有人对我的新年龄提出疑问,我得到的最高薪水是每小时2.75美元,工作是当一个卡车司机的助手。有几位雇主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决定一个员工薪水多少的不是年龄,而是受教育程度。受的教育越多,报酬就越高。我悲哀地承认,一个中学没毕业的人就像荒野里一只三条腿的狼。它饿不死,但也只能吃个半饱。我后来才想到,其实文凭和出生日期一样,也是很容易伪造的。
一星期110美元,我可以勉强糊口,但靠这点钱要像像样样地生活是不可能的。我太迷恋女人了,任何一个沉溺于赛马赌博的人都会告诉您,要想破产,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赌注下在小牡马上。而我追求的姑娘都是活泼的小牡马,她们真使我破费不少。
我开始动用那200美元的账户了,一缺钱花,我就开支票。
这是一笔我本来不想动用的储备金,所以我开支票时尽量很保守。我兑现的支票金额通常只有10美元,最多20美元,起先我所有的支票交易都是在大通曼哈顿银行的一家支行完成的。后来我发现,商店、旅馆、杂货铺和其他商行也可以兑现个人支票,只要钱数不多,并出示适当的证件。我发现人们都把我那张经过涂改的驾驶执照看作合适的身份证明,于是,每当我需要兑现一张20或25美元的支票时,我便就近在某家旅馆或百货商店停一停。没有人问我什么问题。没有人向银行核实一下我的支票是否有效。我只需把支票和经过润色的驾驶执照一起递过去,对方就会把执照和现金一起还给我。
这非常容易,太容易了。不出几天,我的账户就透支了,继续开出的支票已属无效。可是,每当我需要钱补贴一下可怜的工资,或想和某个漂亮妞儿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时,还是照样再开一张支票。由于我的工资总是需要补贴,由于纽约的漂亮妞儿比一家养鸡场的小鸡还多,很快,我每天都要开出两三张空头支票了。
我这样解释我的行为。我想,反正爸爸会解决这些透支的支票的。或者,我就用骗子宽慰自己的话来减轻良心的谴责:既然人们这样愚蠢,不核实一下支票是否有效就给我兑现,那么他们活该被骗。
我还安慰自己说:我是个未成年人。考虑到纽约的未成年人法律这样仁慈,纽约的少年犯法官这样宽容,我即使被抓住也不可能受到严厉的惩罚。我作为初犯大概会被带到父母身边,甚至都不需要我作任何赔偿。
这些为自己开脱的糊涂想法,消除了我良心上的不安。我索性辞去工作,专门靠假支票过日子。我到底递出多少张空头支票,我没有数,但我的生活水平蒸蒸日上。我泡妞儿的档次也大为提高。
我就这样大量地炮制无效支票,两个月后,一些令人不快的事实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是一个骗子,一个地地道道的、不折不扣的骗子。用大街上流行的说法,我成了一个职业的支票诈骗犯。这点倒并不令我担心,因为我是个成功的支票诈骗犯,而当时在我看来,在某一方面获得成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我感到烦恼的是支票诈骗犯这个职业带来的危险。我知道父亲已经把我的失踪报告给了警察。一般来说,警察不会花很多时间寻找一个失踪的16岁少年,除非怀疑他有欺诈行为。我的情况无疑是个例外,因为我炮制了大量假支票,构成了地道的欺诈行为。 下期我做个飞行员怎么样?我可不想花许多年的时间学习、培训、上飞行课,重复那些使人适合喷气式班机驾驶舱的单调训练项目。但是如果我弄到了航空公司飞行员的制服和全套服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