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我,完全惊呆了。“你在开玩笑吧?”最后她说。“我是在机场遇见你的呀。你有飞行员证书,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有泛美的身份卡。你当时穿着制服,弗兰克!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弗兰克?你到底是怎么啦?”
她局促不安地笑了起来。“你在哄我玩儿吧,弗兰克?”
我摇摇头。“没有,罗萨莉,不是这样。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然后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从布朗克斯一直到唐尼。我说了一个小时,一边说,一边望着她眼睛里的神情依次反映出惊恐、怀疑、痛苦、绝望、怜悯,最后眼泪掩盖了种种情感。
她把双手埋在头发里,不可扼制地伤心哭泣着,好像哭到了地老天荒。然后她接过我的手帕,擦干眼睛和面颊,站了起来。“我们回家吧,费兰克。”她轻声说。
“你先走,罗萨莉,”我说。“我很快就来,我需要独自待一会儿。对了,罗萨莉,在我回来之前,你先什么也别说。如果你的父母知道这事,我希望是我告诉他们的。答应我,罗萨莉。”
她点点头。“我答应你,弗兰克。待会儿见。”
她骑着车走了,一个可爱的姑娘变成了眼前这个可怜巴巴的悲剧人物。我也骑上车,一边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一边盘算着。罗萨莉实际上并没有说什么。她无疑并没有对我说:没关系,她原谅我的一切,我们还照样结婚。我实际上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当我再次出现在她家时她会有什么反应。我是不是应该回去呢?我放在她家里的只有几件运动服、两套西装、内衣内裤和一套剃须用品。我把制服留在旧金山我的汽车旅馆房间里了,伪造的身份证和假飞行员证书就在我的口袋里。我从未对罗萨莉说过我住在哪里。我总是给她打电话,或去她那里找她。她有一次问过我,我说我和两个脾气古怪的飞行员一直住在林萨街道,他们古怪得出奇,房间里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视。
她似乎信以为真了。她决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总是别人表现出什么样子,她就全盘接受。这也是我喜欢与她做伴,与她频繁约会的一个原因。我在她身边感到很安全。
但眼下我不再感到安全了,我开始怀疑我刚才一时冲动、坦白一切的做法是否明智。我强迫自己把这些忧惧抛到脑后。我对自己说,罗萨莉现在知道了那些事情,她不管怎么做,都决不会背叛我的。
我想给她打个电话,问清她目前的感受,但后来还是决定当面跟她谈,迫使她拿定主意。我从一条侧道接近她家,快到拐角前我停住了,把自行车放倒,顺着邻居家院子的篱笆向前走,直到透过树叶看清她家门的情况。
在罗萨莉家门前,停着一辆黑白相间的公务车,第二辆车尽管没有任何标志,但显然是一辆警车,就停在车道上。一位穿制服的警察坐在警车里,警惕地扫视着街道。
我可爱的罗萨莉告发了我。
我回到自行车旁,骑车往相反方向逃去。我来到市中心,存起自行车,搭一辆出租车前往洛杉矶机场。30分钟后我就到了空中,正在返回旧金山。整个旅途中我内心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我收拾行李、付清汽车旅馆的费用、返回机场的过程中,这种莫名的感觉一直纠缠着我。我用詹姆斯·福兰克林的名字买了去拉斯维加斯的机票,然后我把汽车遗弃在机场,钥匙留在发火装置上。这是我购买和抛弃的许多辆车中的第一辆。
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途中,那种微妙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它不是愤怒,不是悲哀,也不是负罪感。我始终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我在内华达州走出飞机的那一刹那,终于认出了这种感觉。
那是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很高兴罗萨莉终于离开了我的生活!当明白这一点时,我非常吃惊,不到6个小时前我还是那么不顾一切地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子。不管吃惊还是不吃惊,我还是感到如释重负。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拉斯维加斯,这座城市太棒了,比我想像的还要美妙。整个城市仿佛都笼罩在一种五光十色的电光中,所有的人,不管是旅游者还是当地居民,似乎都在亢奋地、满怀期待地忙碌奔走。相比之下,纽约就是一个闲散、平静的城市了。当我提到那种躁动不安的气氛时,一位出租汽车司机解释说,这就是“赌博热”。
“每个人都发起了高烧。每个人都想出来大发利市,特别是男人们。他们来的时候开着飞机、驾着豪华汽车,最后只好靠免费搭车离开这里,这座城市里惟一的赢家是赌场。其他人都输了个精光。”
我找到一家汽车旅馆租了一个套间,预付了两个星期的租金。当我掏出一大卷100美元的大钞给旅馆付账时,负责接待的店员丝毫没有显出吃惊的样子。我很快就了解到,巨额钞票在拉斯维加斯就像零钱一样。
我只把拉斯维加斯当作一个调整状态、养精蓄锐的地方。我听从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忠告,热衷于泡妞儿。他对那些姑娘的评价是正确的。她们大多数人都很饿,真是很饿。实际上简直是饥不择食。我与其中最贪婪的几个厮混了一星期,觉得自己像摩西在喂养大批百姓。
然而正如《圣经》所说:接济穷人者,自己也不会受穷。
我在喂养一个饿坏的流浪女。她靠卡西诺赌场的免费午餐对付了三天,同时试着与菲尼克斯城的一个哥哥取得联系,向他要钱买票乘车回家。“我输惨了,”她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大块浇着各种配料的牛排,一边苦巴巴地说道。“我身上带的每一分钱,我支票账户上的每一分钱,我那些金银首饰换来的每一分钱都没了。就连返程的飞机票,也被我兑换成了现金。幸亏我的房钱是预先付清的,不然我就要睡在大厅的沙发上了。” 下期我找到一家仓库出租公司,租了一个采光充足的小隔间,预付了一个月租金。然后,我弄了一张8000美元的银行本票,买下了制版照相机和胶印机,叫人把它们送到仓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