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叹道:“是的,我是说过那句话。但是,雨农,你想过没有,父母打骂孩子,是出于对他的疼爱,另一方面,也是对他不争气的惩罚。”
戴笠说:“我需要这种惩罚。”
蒋介石摆着手,道:“我把话说到绝处,父母对孩子打骂,都是孩子还在童年学步的时候,孩子一旦长大成人,就不能用那种办法了。雨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戴笠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全懂了,眼含泪,认真地点了点头,暗暗地长叹一声。是呀,孩子长大了,父母不能打骂,接下来就要分家,相互之间像陌生人……于是猜忌、防范、利害冲突也相继而来。历史上,在宫廷斗争里,只存在争夺王位,不存在兄弟、父子之情,从远古的秦二世杀死扶苏,到武则天的母子相残……
蒋介石的话说是劝慰,不如说是内心的真实流露,戴笠明白了他和自己的关系是摆在桌子上的。戴笠无话可说了,沉重地垂下了头。
蒋介石说:“雨农,不要瞎想,我还是信任你的。中美合作所作出了成绩,我准备登报公布,还有梅乐斯先生,我也准备授他梅云麾勋章。”
戴笠木讷地点点头。
“现在的工作还很多,京沪肃奸活动才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平津地区的肃奸工作,这项工作我仍然交给你,我相信你会做好的。至于接收工作,我已令李宗仁任北平行营主任,由他主持。你要管好手下,不要再像在上海一样,大肆接收,给人抓了把柄,告到我这里。”
戴笠木然地点头,下意识地在枣红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怒了,向他踢了一脚。
1945年10月,戴笠开始策划平津地区的肃奸工作,并任命对华北地区情况比较熟悉的马汉三为军统北平办事处主任,先赴北平调查和部署平津地区的肃奸活动,掌握汉奸名单,拟定肃奸预案。
10月,戴笠去北平、天津等地视察。临行,蒋介石召见了他,指示道:“这次你去平津视察要注意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不要再走上海的老路,放任部下乱来,我听人报告说马汉三是个很贪的人,你得先敲敲他的警钟;第二是到了天津,你要去拜访一下靳云鹏,他原是北洋政府时期的国务总理,抗战期间,日军虽多方派人拉拢他,并在伪华北政委会为其挂了一个顾问的空衔,但他还是不下水。这种人很有民族气节,值得尊重。”
戴笠说:“学生记住了,一定照办。”
戴笠回到局本部,立即带了总督察严家浩,司法处副处长毛惕园,英文秘书黄天迅,贴身警卫吴安之、王鲁翘等人飞往北平。
马汉三在北平迎接了戴笠一行。
在车上,马汉三道:“局座,您准备住哪儿?我已经替您收拾好了房子,如果……”
戴笠说:“这个不用你关心,随行人员决定住北平什锦花园吴佩孚公馆。我的住处暂不考虑,你先送我去吴泰勋公馆。”
马汉三会意,不再多说,立即吩咐司机照办。
吴泰勋是戴笠的结拜兄弟,是东北军张学良的部下,戴笠当初在吴府出入几回,也是通过张学良介绍的。
吴泰勋有一位极漂亮的老婆,戴笠与其很快勾搭成奸。吴泰勋算是一位开放的急先锋,一开始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久了,干脆让出床位,拱手将老婆献给戴笠。
戴笠与唐生明、毛人凤等人谈话时,曾不止一次说过:“吴妻确实漂亮,但床上缺乏兴趣。”虽如此,但这次还是舍不得她。
这一次,戴笠是窝了一肚子气出来的,自视察中美合作所之后,蒋介石对他的猜忌,他一直耿耿于怀,加上“火龙袍”之事,和胡蝶闹得不愉快,床上不尽心配合,弄得一点情致也没有。这回正是想借机会开开心。
雪佛莱在北平宽敞的马路上疾驰了一阵,戴笠微闭眼睛休息了片刻,把身子一移动,道:“马主任,我交代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马汉三道:“报告局座,您吩咐的工作已全部做好,汉奸的名单几天以前已经拟定,等会儿就可以呈送。”
戴笠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一块干净手绢擦了擦鼻子,道:“嗯,你要好好替我争气,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想搞垮我,在校长面前告状,说你是个很贪的人,你有没有利用肃奸的特权向汉奸索取财物呀?”
马汉三先是一惊,过了许久,才道:“局座,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我就是有三个脑袋也不敢干那勾当,给局座脸上抹黑。”
戴笠又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微笑,道:“我对你还是信得过的,不然平津肃奸这么重大的工作我会放手让你干?”
马汉三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对戴笠说:“谢谢局座栽培,如此大恩大德,汉三已刻骨铭心!”
突然,戴笠问道:“那柄古龙剑现在在何处?”
这一回,马汉三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戴笠会突然提及这个问题,结巴了好久,才自己扇自己耳光道:“汉三该死,汉三失职,那么贵重的东西局座让我保管,我都没有管好!”
戴笠不悦道:“你先别责备自己了。告诉我,它是怎么从你的手里丢失的。”
马汉三装成哭腔道:“当初局座要我保管宝剑,没多久孙殿英知剑在我处,上门来讨,说是经过您的同意的,我不明就里,糊里糊涂地把剑给了他。谁知没多久听得孙殿英已经投降日寇的消息,我才知道上当了……我该死,我失职!”
戴笠长吁一口气,这就算过去了。
“还有,”戴笠说,“现在日本人投降了,但是,当初日本间谍大王土肥原很有一套,值得我们借鉴。他手下有个名叫川岛芳子的女特务据说已经逮捕关押,她在不在你手里?”
马汉三又一次噎住了,额上急出了汗珠,结巴道:“在……在卑职手里。”
戴笠说:“她在蒙疆一带有一定实力,留下她,不要杀了,日后有用。”
马汉三道:“报告局座,卑职明白。”
汽车一开进吴公馆,吴泰勋立即出门迎接,道:“稀客,稀客,雨农兄,好久不见了。”然后转脸对马汉三道,“马先生,不进屋坐坐?”
马汉三本来想多陪戴笠坐坐,好抓紧时间套近乎,见吴泰勋如此说,只好道:“不了,我还有公干,你们忙。”
马汉三走后,吴泰勋携着戴笠的手一齐进屋,一路道:“这个马贪官,真是他妈的小人。以前对我可狠了,自从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马上转了个大弯,对我称兄道弟起来。我最看不惯这种德行。”
戴笠说:“噢,你认得他?对了,你对平津地区的情况熟,我给你个任务,暗中调查马汉三有没有利用肃奸的权力敲诈汉奸财物。”
吴泰勋道:“这还用得着怀疑?好多汉奸都在背后骂他马汉贪了。”
戴笠说:“很好,你注意搜集证据,到时我找他算账!”
戴笠说罢,一眼看见吴妻,立即眼睛发绿。吴泰勋会意,叫道:“娘子,你看谁来了?”
吴妻转身,喜道:“呵,原来是雨农呀!”
自此,戴笠在吴公馆住下,由吴妻陪伴过夜。几天后不觉又厌了,恰好宋子文因接收事宜也来北平。
宋子文和戴笠也是玩友,两个人远离“黄脸婆”难得潇洒,几乎每晚举办舞会,好不快活。
一次,戴笠听马汉三说北平的名旦言慧珠有“梅兰芳”气质,于是请来唱戏。
在吴公馆,戴笠先点了段《凤还巢》,唱完后,宋子文又点了段《金玉奴》。唱完戏,戴仍然不让走,叫特务把言慧珠胁迫到他的临时公馆过夜,第二天才放了人。
戴笠把预定在华北地区逮捕的特任级大汉奸名单呈送蒋介石批准后,于11月下旬第二次亲赴平津地区组织实施逮捕汉奸的行动。这一次,随行人员有军统局华北办事处主任马汉三,局本部总督察严家浩,第四处处长魏大铭,司法处副处长毛惕园,英文秘书黄天迈,秘书程克祥、毛钟新,警卫员吴安之、王鲁翘,帮会工作人员金玉波等大批人马。抵津后,戴笠仍住进吴泰勋在天津的马场道7号公寓,同时借用天津市前市长张学铭在睦南道61号的公馆,作为开会和会客之用。军统天津站站长兼天津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陈仙洲负责招待及警卫活动。
戴笠到天津后,首先协调天津国民党军特各方面,组成肃奸机构,由天津市长张廷漶任主任委员,戴兼副主任委员,实际由陈仙洲主持工作。戴笠指定天津的肃奸时间定于12月5日,与北平同时进行,在这期间,陈仙洲按戴笠批准的名单秘密进行部署,但有两名预拟的汉奸因吴泰勋力保,被戴笠保护下来。其一是天津粘板公司总经理黄顺柏,原为日军甲级战犯井石根的翻译,卸职后到天津隐居,与吴泰勋十分交好。经吴向戴笠说情,戴同意免予逮捕,但需要黄出资与杜月笙合作(实际上是与军统合作)共同经营停业的私营北洋保商银行,黄满口答应,因而北洋保商银行成为受军统控制的金融机构。其二是上海的一名姓周的西医汉奸,也是在逃到天津隐居后与吴泰勋相识交好,因其妻原是上海电影明星,曾与戴笠过夜,故戴笠批准将其免予逮捕,并送到北平特警班医务所当医生。除此之外,日本高级特务远藤主动将自己在北平的两处房产和一只有数百粒钻石的鹿皮小袋送给戴笠,后由戴亲自批示办理证件让远藤从塘沽回日本。
12月4日,戴笠以蒋介石代表身份拜访了首任北洋政府时期的国务总理靳云鹏。
戴笠在天津部署就绪后,立即到达北平进行策划,12月5日,戴笠沿用上海肃奸时的老办法,借李宗仁北平行营前指挥所的名义,在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财政总署督办汪时景的北京东城北兵司马1号寓所举行盛大宴会,向北平市五十多名特任级、简任级和荐任独立伪职的大汉奸发出“敬备菲酌,恭请光临”的请柬,邀请他们出席宴会。
这一天,受戴笠邀约按时赴宴的特任级大汉奸有:先后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第一任、第四任委员长的王克敏,第五任委员长王荫泰,伪华北政委会顾问、咨询委员会委员曹汝霖,伪华北政委会常委、华北治安总署督办、华北绥靖总司令周作人、王谟,伪华北政委会常委、经济总署、财务总署督办汪时景,农务总署督办陈曾拭,工务总署督办唐仰杜,伪华北政委会委员、北平市长刘玉书,北平宪兵司令黄南鹏(简任级)等。伪华北政委会第二任委员长王揖唐,伪华北委员会常委、司法委员会委员长董康等情知不妙,托病住院,不肯赴宴。伪华北政委会委员总务厅次长祝书元因向戴笠、马汉三交代有功,被戴笠从逮捕名单中剔除,内务总署长吴瓯在这之前已经逃逸,不知去向。
汉奸接到请柬,一个个怀着疑虑不安的心情来到东城兵马司汪公馆,一进院子,只见军警林立,戒备森严,就知此是鸿门宴。虽然酒席极为丰富,但在汉奸看来已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在大家匆匆吃完以后,戴笠拿出经蒋审定的名单,对宴会上的汉奸宣布说,根据国民政府在抗战期间制定的惩治汉奸条例,凡担任过特任职、简任职和荐任独立伪职的汉奸,都须按其职守,受到检举。因此,“从现在起,你们都是被捕的人犯,我们准备把大家送往监狱。这是中央命令,本人不能作任何主张。”
戴笠接着对王克敏说:“你现在有病不必前去,可在家听候传唤。”王克敏出自官僚家庭,一生过着狂嫖、滥赌、吸毒的糜烂生活,早已把身体掏空,精神更是衰弱不堪。在伪华北政委会委员长任上已不能坚持职守,于1944年2月去职。这时,汪公馆的“鸿门宴”上,王克敏饭后正在漱口,听戴笠一开始就宣布到自己的名字,精神紧张,身体不能支持,即倒在沙发上不能立起。戴笠读完名单同他讲话,他才期期艾艾地回答说:“这场祸事是我惹出来的,还是一起去吧。”戴笠于1938年初曾批示军统天津站站长陈恭澍对王克敏和汪时景进行制裁,陈恭澍奉命于1938年3月28日下午率七名行动特务在煤渣胡同进行伏击,结果一阵乱枪之中,只打死王克敏的日本顾问山本荣怡,王克敏仅受轻伤。戴笠望着这个当年险些死于自己枪下的大汉奸,虽然多活了几年,但今天是形销骨立,气息奄奄,死是早晚之间的事。
看到王克敏表示愿意与其他汉奸一起去坐牢,戴笠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口道:“你愿意去很好。”说罢,调头对曹汝霖道,“润田先生也不必去监狱,但不能回家,可同黄南鹏一起住在这里,听候法院传唤。”
曹汝霖已是惊弓之鸟,对戴笠的宽待十分感激,眼红红地道:“谢谢雨农关照。”
曹汝霖在“五四”期间镇压学生运动,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受到国人唾弃。日军筹建伪华北临时政府时,他被看作是总理大臣的理想人选。曹汝霖不敢再给自己加一顶“汉奸”帽子,下决心不在伪政府任职,后经王克敏拉拢,挂了一个“最高顾问”的虚衔,月领公费两千元,王揖唐任伪华北委员会委员长时,又给曹挂了一个咨询委员长的空衔,但也未到职。
曹汝霖谢罢,仍诚惶诚恐地坐于一隅。这时,马汉三拿着一张经过蒋介石签署的名单对戴笠说:“局座,校长在这上面把曹汝霖的名字划去了,听说‘八一五’光复那天,他打过电话给校长祝贺抗战胜利,校长也回电慰问他,是不是……”
戴笠说:“我又不曾把他往炮局胡同关押,他毕竟还是挂过伪职,校长若为这事找我麻烦,说明他对我真的存了猜忌。”
马汉三一脸堆笑地附和:“我也是这样认为,局座的决定极有道理。局座,还有什么吩咐?”
戴笠说:“你查查,看看还有哪几个特任大汉奸没有赴宴,马上派人去抓回来。”
马汉三读着名单道:“还有一、二、三、四……六位,这六个已经派人抓去了,不多久可以归案。只是任过伪华北政委会常委、总务厅长兼内务厅长的苏休仁早已离开北平去了山西。”
戴笠说:“可派人去抓。”
马汉三面露难色道:“报告局座,苏休仁是带了大量财宝离开北平的,财宝全部送给了阎锡山,阎锡山发动全省各县民众签名具保……”
戴笠皱了皱眉,道:“官场历来就是黑暗的,也罢。还有谁未捕?”
马汉三趋前一步,小声道:“还有伪内务总署署长吴瓯,他和中央党部秘书吴铁城是铁杆,吴秘书求助李宗仁主任,李宗仁昨天登门找到我……不过……不过我不敢擅自做主的,局座……”
戴笠说:“既然李宗仁先生出面,那就把名字圈掉。”
马汉三窃喜,一边用笔在书案圈画,一边道:“还有北平伪物价处长汤芗铭,接到局座的请柬就来了,但在半路上汽车发动机坏了,尚未修好,就听说凡应邀赴宴的都给局座逮捕了,所以赶忙逃走……”
戴笠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他能到哪里去!”
马汉三接着道:“伪华北政委会第二任委员长王揖唐也未来赴宴,说是有病,住在中央医院。这一次总共捕捉的大小汉奸四千六百九十二名,查封逆产一千四百五十六户。”
戴笠边听边点头,表示对马汉三工作的满意,并指令将逮捕的汉奸立即押往炮局胡同。
入夜,戴笠仍准备住吴泰勋家里,等工作布置完毕,驱车到吴公馆时已是傍晚。在客厅里两人寒暄一阵,戴笠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问道:“泰勋兄,上次我托你的事办了没有?”
吴泰勋道:“我正要向你汇报呢,见你忙,一直拖了下来。”
戴笠道:“噢,这么说你找到他的证据了?”
吴泰勋道:“找他的证据岂不是小事一桩?雨农兄,对部下你不要只看谁善于奉承、巴结。一般巴结、奉承都是别有用心的。”
戴笠说:“这个我知道,古往今来,善于巴结的人都不是好的,但就是看着顺眼,不光我,就是几多帝王将相也喜欢。你倒是说,马汉三到底干了些什么?”
吴泰勋道:“还能干些什么好事?贪呗。”
戴笠说:“是不是利用肃奸大权向汉奸敲诈勒索了?”
吴泰勋点点头,道:“如果仅是这样,那雨农兄也太低估他了。我听他手下人透露,马汉三说上海接收在前,给他留下了很好的经验,扬言搜刮比上海更多的财物。什么车子、房子,不知道抢了多少。更高明的是,他将没收的财宝据为己有。甭说别的,光三尊纯金菩萨就价值连城。据他的亲信刘玉珠说,这三尊金菩萨每尊有十市斤,且年月久远,文物价值更无以算计……”
戴笠听得,张嘴啧啧道:“老子非把他整死不可!”
吴泰勋道:“没用的,你抓不住把柄,一旦你知道了向他发难,他就一口咬定是替公家保管。”
戴笠咬着牙道:“这只狐狸!”
吴泰勋见戴笠气咻咻的样子,忙对外厅叫道:“娘子,过来陪雨农坐坐。”
吴泰勋听外面答应,才起身道:“雨农兄久坐会儿,我出去有点事。”
戴笠起身送走吴泰勋,吴妻随后进来,揽着他的腰,撒起娇来。戴笠“嘘”了一声,吴妻会意,转身将门带上,回头嗔道:“这么长时间你不来看我,是不是又和哪个狐狸精相好了?”
戴笠搂着她坐在沙发上,道:“就被你这只狐狸精迷住了,离开没几天,这回又舍不得你。”
吴妻用手指顶住戴笠的鼻子道:“讨厌鬼,就会骗我!”
戴笠轻车熟路与吴妻拥抱,嬉闹,第一个回合过去,两人靠紧稍事休息。
戴笠摸着吴妻的头发道:“泰勋兄是个好人,最善解人意,你嫁了这样的丈夫,真是前生修来的福分。”
吴妻啐道:“呸,我才不稀罕这‘福分’,把我当成一件物品,随意送给朋友!”
戴笠说:“这只能说明我和他亲密无间,连老婆都可以共用。”
吴妻冷笑道:“你就别臭美了,吴泰勋才不是傻瓜,他把我送给你,你知道他得了多少好处?比如这次他借别人的权力救了天津粘板公司总经理黄顺柏和一名姓周的汉奸医生,就发了一大笔财。”
戴笠笑道:“这有什么丢脸的?是应该泰勋兄发财,这就叫各得其所。”
两个聊了一阵,很快聊出情欲来了,戴笠正要造次,吴泰勋在外面敲门,道:“雨农兄,急事,有人找!”
戴笠一时激情一落千丈,极不情愿地站起。开门处,秘书黄天迈道:“报告戴先生,委员长来天津了。”
戴笠一惊,顾不上向吴泰勋夫妻告辞,忙奔上车去,问道:“他来干什么,现在在哪里?”
黄天迈道:“在我们的办公地—吴佩孚公馆等你。具体什么事不清楚,但他似乎很不高兴。”
戴笠忐忑不安地来到吴佩孚公馆,果见蒋介石铁青着脸等他。
此时天已大黑,书房里电灯全开着,明如白昼,戴笠进门行礼道:“报告校长,雨农迟到,请恕罪。”
蒋介石坐着一动不动,只“嗯”了一声,脸上的肌肉不动。戴笠想来想去都认为自己的工作无懈可击。
“戴局长,”蒋介石开口了,戴笠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曹汝霖,你是怎么处置的?”
戴笠一惊,心想蒋介石果真是鸡蛋里挑骨头,鼓起勇气道:“软禁了。”
蒋介石突然一拍桌子,怒道:“大胆!你凭什么软禁他?”
戴笠说:“不管怎样,他还是领过伪政府的薪金,所以……”
蒋介石不停地拍着桌子道:“反了,反了,我准你放屁了?别人说你是个弄权作势、独断专行之人,很多时候我还替你辩解。没想你果真擅权专断,连我下令去掉的都要软禁,这还了得!”
戴笠垂手而立,不再吭声了,听任蒋介石叫骂。蒋介石骂够后不肯罢休,命令道:“不管曹汝霖现在情况如何,你要马上送他回去,当面向他表示歉意!”
送他回去已经了不得了,还要当面表示歉意,这岂不是有意要自己难堪吗?然而,戴笠只得照办。
是夜,戴笠辗转反侧,通宵未眠,心里不仅闷了气,更认为是蒋介石有意这样发泄内心的怨气和不满。
昨晚送曹汝霖时,那句道歉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对一个汉奸,面子上说什么也过不去。可蒋介石有言在先,不道歉查出来又要惩治他。
肚子里窝了火,越想越不是滋味,次日,戴笠又被蒋介石叫去劈头就骂:“昨晚我一夜未睡,曹汝霖是不能算汉奸的,你这样对待他很不公道,说明我们的工作还存在很多问题。”
戴笠强忍着,不吭声。
蒋介石看了他一眼,道:“你再去曹公馆一遭,代表我向他表示慰问。”
戴笠终于忍不住了,惊讶道:“昨晚我已向他表示歉意了!”
蒋介石怒道:“你聋了?我说的是‘慰问’不是致歉,是两码事!滚,我要你去就老老实实去,啰啰唆唆问这么多干吗?”
戴笠转身没走几步,又被蒋介石喝道:“清楚了没有,是代我表示慰问、致谢,他没有落水,表现了他的民族气节!”
这一回,戴笠被弄得狼狈不堪,曹汝霖却激动得热泪盈眶。回到吴泰勋家,毛人凤已迎了出来,道:“雨农为何发怒?”
戴笠也顾不上问毛人凤为何来这里,气愤道:“我处理了曹汝霖,校长拿着这事大做文章,又是要我道歉,又是要我慰问,弄得我面子丢尽,下不来台。其实我也没什么大错,校长虽未将他列入大汉奸名单,但并没有直接指明曹汝霖就不是汉奸,可以不经法院处理。况且,我既没有逮捕,也没有关押,只是请他暂时住一段时间,又何必如此大做文章?”
两个人边走边说,进了客厅,吴泰勋听了,插嘴道:“这明显是委员长跟雨农兄过不去嘛。”
毛人凤听得明白,道:“是关于曹汝霖的事吧?这可就巧了,他刚被雨农软禁,国民党北平市党部主任委员许惠东致电校长,要求将曹释放,校长收到这份电报,提笔在电报上批了‘昏庸’两字,就把它放在一边。我刚从重庆动身时,不知怎的,这事被许惠东的政敌发现,以‘包庇汉奸’而触总裁震怒罪加以攻击,并由国民党中央予以免职。而且,这事校长是清楚的,一边允许将保曹汝霖的许惠东免职,一边将关押曹汝霖的雨农兄折腾一番,这意思很明白的嘛。”
戴笠一听,更加震怒,可又无可奈何,只是在室内背着手踱来踱去。
吴泰勋知道毛人凤远道而来,一定有急事,告辞道:“你们在屋里聊,我出去有事。”
待吴泰勋出去将门带上,戴笠才走到毛人凤面前,道:“善馀,你什么时候来的,有何急事?”
毛人凤道:“十万火急,我不能不来。”
戴笠惊了,一屁股在毛人凤旁边坐下,抓着他的双肩道:“什么急事,是不是校长已开始对我采取行动了?”
毛人凤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