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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世逆流》 第二卷 帝都篇 第八十四章 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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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了,当真是简单至极。

    他也真就不过如此,满脑子里纷涌而出的都是疑惑不解,满心求索欲悟之下却是茫然自失——不懂。

    老婆婆口中言论之语完全是升华和凝练到了哲学高度上的,乃至玄学领域都涉及面颇多……以他的智慧仅仅能领会和辨析出这般了。

    这还是寄托于他上一世处于信息爆炸的时代,平日里总会被许多庞杂的信息所灌脑,潜移默化间,许多那时左耳进右耳出的名言警句,在此世便成了“大道”和“天理”一般的存在。

    像是“道法自然”、“阴阳相生”、“意识可以改变物质”……科学可以解释的,诡异到扭曲常识的……种种正道歪理,竟要炖成一锅大杂烩,却又系统性地共聚于一个人身上……对于这样近乎忤逆世界法则的理论,原本还自以为承受能力极强的凌夜此时不禁心中问着,这可能吗?

    当然是可能的。

    下一刻,他又驳斥了自己先前的问题,因为凌夜猛然思忆起一件事!

    惶恐突生的他再顾不得其他事,沉心进入了观想状态,将灵老教授他灵诀的整个过程归纳了一下,脑门上的细密冷汗直往外冒——哪还有什么明确的分界线,意识真的能转化为真切的现实!

    现实……梦境……庄周与蝴蝶……这一世……这个世界……

    原来如此,我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着诸多问题,指不定我现在只是个瘫痪在病床上的植物人呢……凌夜睁开了双眼,眼中毫无情绪起伏,漠然地环视一圈,原本亲切的老婆婆,脚下沙砾,近旁潺潺溪水,以及他再远些的草木之碧绿,花卉之芬芳……一切都只是虚幻之物吗?

    而另一边,对于身前魔障似的少年,恭孤兰眼中精光爆闪,却难掩她干瘪面容上的讶异、惊艳和疑思等等由枯井般心境波动而产生的情态变化。

    良晌后,在少年明亮黑眸逐渐黯淡,几如残烛星火之际,这位老婆婆虽是残躯老妪姿态,却见她凝聚皆身意念,显化为了渺渺心台的一根清莹秀彻的尖针。

    其状细长似青烟丝缕,其态于半实体半虚化之间,无色无声无息,划破虚空般朝他印堂正中疾刺而去。

    刹那之后,竟是毫无作用。

    意念化作的尖针在即将触及少年额头时,仿佛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忽生现世,连发招的主人都不知尖针是被吞噬殆尽,还是被击溃消散了……

    那股意念可是老人百载苦修体心的结果,内里蕴含着她对于某之真意的一切认识和经验!

    方才凝聚起来看似轻松,实则已是她长年积累磨炼而成,浑然若天成,能与人融汇却不损及对方丝毫。

    其之有多珍稀可贵先不提,眼下除非她想要杀了这个还算顺眼的晚辈,否则此招无疑是不合适的了。

    来不及再多思虑什么,对方失神的眸珠将近全白,身形已是隐约显现出一种透明感觉……种种非人哉的迹象越发明显,恭孤兰一声轻叹,便又有了动作。

    无腿,她不利于行。

    独臂,她无法周全。

    枯身,更早是佝偻。

    残躯至此,一位老妪尚且能如何?

    一指连三动。

    曲指间,先稍弹扶手,于是人向那非人疾射了去。

    指呈剑势,再轻戳其额心,大半个手掌深深没入,拔出后无见有血丝和脑浆。

    最后是一记略显多余的脑瓜蹦,借着反震之力,她终归于木椅,右手搀回合金扶手。

    兔起鹤落之间,恭姓前辈稳稳当当地结束了一切。

    非人的感觉逐渐消失。

    十数分钟后,仿佛电影回档到先前。

    当凌夜眨巴着漆黑眼眸四处乱瞄,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见着轮椅上气息低弱而缓慢,似平常老人一样的恭前辈发话了:

    “你资质实在不堪,我想了想,还是暂且不传你秘笈和真意了,免得你多嚼不烂,今日就到这里罢。”

    “可,可我还没嚼呢?”

    凌夜弱弱地回道。

    面无表情的老前辈拂了拂袖袍,指向不远的阴凉处。

    他跨步至对方身后,手搭上轮椅后扶手,推了过去。

    “前辈,”刚到树荫下,满腹狐疑的凌夜忍不住地再问了句,“咱们明天继续?”

    “……”

    费什么话,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呢!恭前辈只是斜瞪了他一眼。

    不好太严肃,又真没什么可教这后辈的了,于是她没话找话道:

    “你家在哪,还有什么亲人?”

    “定南省北边,一个没名字的小城镇,我家住城北。”

    凌夜平淡地回道,“家里人都不在了,也不知个生死。”

    他发现自己的确没怎么失望,恭婆婆既然与他亲近了,总不会是害他。

    虽然几分异样还是模糊存在的,好像他错过了某些事一样……

    “倒是跟老婆子很像呢,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老婆婆说着,话题突然转移,并向他招了招手。

    “婆婆。”

    凑了过去在轮椅前蹲下,没答话的凌夜很机灵地叫了声。

    “嗯。那东西不适合你,我也没会其它能给你使的功法了……可能真就是命运吧,捉弄人们一遍又一遍,怎都不肯罢休……”

    摩挲着小家伙的脑袋,深陷的眼睛眯起,老人家褶皱的面颊抖动了几下,外人看来或许狰狞无比的表情,在另一些人认得出,这是慈祥的笑容。

    听得婆婆的絮叨,凌夜心境渐地平和,眼睛一颤一颤,在那朽木摩擦的声音中竟是彻底放下了戒备心,陷入了仿若沉睡,实际上却更奇异的某种境地……当然,在外界看来,也只是少年跪坐在老人家的右前侧,享受着对方枯手的抚摸,便是一副祖孙叙乐的温馨和睦的画面罢了。

    烈阳自高照,而几近入幽冥。

    暮之霞透过云彩,照射在此间的园林,花草树木,河溪小桥,一切都被晕染成了淡淡的赤色。

    仅于这短暂的几秒,天地界限似乎也混沌了许多。

    直至昼夜交替完毕,夜月撒下银碎的清光,将沾染血光的世界洗涤了干净。

    恭孤兰收回了昂然的视线,瞧着不远处的木屋,孙儿仍是未有苏醒的迹象,孙媳妇却又来讨要情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