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美国政府而言,俄国并不存在。它的领导人是不法分子,它的外交使节被拒之门外,美国政府还警告美国公民,如果他们冒险去俄国访问,华盛顿对他们的安危概不负责。然而,俄国就在那里,占有世界陆地的七分之一,其领土面积是欧洲的两倍多,比美国大三倍,其人口数量相当于欧洲最大的四个国家的人口总和。可是,美国虽然在利比里亚首都蒙罗维亚和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都派驻了外交官,但对莫斯科却熟视无睹。
所有这一切总有一个原因。外表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政治原因,可是,实际上,这个原因很大一部分出于地理因素。俄国比任何一个国家更具有地理背景。这个国家难以决定自己到底属于欧洲还是属于亚洲。由于这种含混的态度,导致了文化矛盾冲突,而文化矛盾冲突又导致了这个国家的现状。关于这一切,我要用一张简单的地图来讲明白。
我们首先还是来回答这个问题:俄国到底是欧洲国家还是亚洲国家?为了便于论证,你可以假设自己属于楚科奇部落,住在白令海峡之滨,假设你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方式(人们不会怪你,因为在东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之中谋生很艰难),再假设你决定听从霍勒斯·格里利(美国报纸编辑,改革家——译者注)的劝告——“到西部去”,而且你不喜欢山区,你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你向往着一块像你儿时所居的大平原,这样你就开始向西前进。你将顺畅无阻地走上两年时间,路上除了要渡过十几条宽阔的大河之外并没有任何障碍。最后,你将来到乌拉尔山脚下。在许多地图中都标注为亚洲和欧洲分界线的乌拉尔山,是亚欧两大洲之间的天然屏障。其实,这座山并不足以成为一道很大的屏障,因为第一批到西伯利亚来的俄罗斯探险家(实际上逃犯,一旦他们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就立刻被抬举成了“探险家”)是抬着他们的船跨过乌拉尔山而进入广袤的西伯利亚大平原的。
欧洲
当你越过乌拉尔山之后,你还要经过半年或更长时间的艰难跋涉,就可以到达波罗的海。从太平洋到大西洋(因为波罗的海其实是大西洋的一部分)的漫长征途中,你所经过的地区都是大平原的一部分。这一大片平原几乎覆盖了三分之一亚洲和半个欧洲(因为这片大平原与德国大平原相连接,直抵北海)。但是,它也使俄国不得不面对致命的天然缺憾,那就是它直接面临北冰洋。
这是昔日俄罗斯大帝国的一大祸根。为了接近“温暖的海洋”,俄国人在过去数百年中花费了大量的生命和钱财。这也是苏联的最大的不幸。这个在罗曼诺夫王朝垮台之后建立起来的新政权,就像一幢有8000个房间、80层高的大楼,除了两个小窗子与三楼后面的防火通道相连之外,再无任何其他出入的通道了。
欧洲:海岸、岛屿及河流丰富的大陆
也许,你以为我们美国已经足够大了,其实那只是和小得可怜的英国或者法国比较而言。这片到处飘扬着苏联国旗的俄罗斯大平原是法国总面积的40倍,是英国的160倍。它的主要河流鄂毕河和亚马逊河几乎一样长,它的第二大河流勒拿河的长度与密苏里河相同。在内陆海和湖泊当中,俄罗斯西部的里海总面积几乎与美国的休伦湖、苏必利尔湖、密歇根湖及伊利湖的面积总和相当。它中部的咸海比休伦湖大约4000平方英里,而东部的贝加尔湖面积几乎是安大略湖的两倍,是欧亚大陆最大的淡水盆地。
这个国家南部的山峰将这个平原与亚洲其余地区隔绝,它的高度几乎与我们国家的最高峰相匹敌,因为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山有2.03万英尺高,高加索的厄尔布鲁士山高1.82万英尺。地球上最寒冷的地方则在西伯利亚的东北部,这个国家在北极圈以内的国土面积有法国、英国、德国和西班牙四国面积总和那么大。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区域都促使俄国人走极端。毫无疑问,这些常年生活在光秃的荒原以及冻土上的人深受其生存环境影响,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模式在其他国家人眼中肯定荒诞不经。无怪乎他们千百年来一直虔诚地向上帝祈祷,而突然有一天却抛弃了上帝的一切,将神和神的名字彻底地赶出了学校。几百年来,他们始终心甘情愿地服从沙皇一个人的统治,在他们心目中,沙皇的地位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但是,突然有一天,他们会揭竿而起,将这个统治者消灭掉,去接受另一种经济学说的专制。他们以为这种学说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幸福。
罗马人显然未曾听说过“俄罗斯”这个名字。希腊人去黑海淘金(还记得“金羊毛”的故事吗?)时曾经与一些野蛮部落遭遇过,他们称这些人为“挤马奶的人”。从现在流传下来的希腊花瓶中的古画可以判断,他们当时遇到的大概就是哥萨克人的祖先。当俄罗斯人首次在历史舞台上崭露头角时,他们居住在一块方形的平原上。南部以喀尔巴阡山和德涅斯特河为界,西部以维斯瓦河为界,北部和东部分别是普里佩特沼泽及第聂伯河。在他们这块方形地的北部,在波罗的海沿岸的大平原上,住着他们的同族——立陶宛人、列特人(拉脱维亚的一个民族——译者注)以及普鲁士人。后者作为现代德国的统治者,细究起来,它本来不过就是斯拉夫人的一个部落。在方形地的东部居住着芬兰人,现在他们的领土被陷在北冰洋、白海和波罗的海之间的那一小块地方。在南部,还有凯尔特人、日耳曼人或者这两个民族的混血民族。
后来,在中欧平原上四处游荡的日耳曼部落发现,每当他们需要奴隶时,就可以去抢劫那些北方邻居的营地。这些北方邻居是一个温驯的民族,不管命运如何对待他们,他们总是任其摆布,然后低声说:“算了,这就是人生。”
俄国风景
这个相邻的北方民族似乎有他们自己的名字,希腊人听起来那名字就像斯拉夫尼(Sclaveni)。那些经常在喀尔巴阡山地区劫掠人口当做活商品的奴隶贩子也常说,他们又捉住了许多“slaves”(奴隶)或者“slavs”(斯拉夫人)。后来“slave”这个词逐渐演变,就成为一个商品名称,专指那些成为别人合法财产的不幸的人。那些最早的“奴隶”或者“斯拉夫人”则渐渐强大起来,发展成为现代世界最强大的中央集权国家。他们和历史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而且不幸的是,这个玩笑是对我们的嘲笑。如果我们的祖先稍微有一点儿远见,我们就不至于处于现在的困境。对此,我将要进一步说明。
开始,斯拉夫人还安安静静地定居在他们那一小块故土上,后来由于人口急剧膨胀,他们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强大的日耳曼部落阻塞了他们西进的道路,而通往地中海的门户则被罗马和拜占庭隔绝,因此只有东方有一条出路。于是,斯拉夫人蜂拥向东寻找更广阔的土地。他们跨过德涅斯特河与第聂伯河,一直到达伏尔加河。俄罗斯农民称伏尔加河为“母亲河”,因为这条大河为他们提供了丰富的渔产,养育了成千上万的俄罗斯人。
伏尔加河是欧洲最长的河流,它发源于俄罗斯北部中央高原的群山之间。这些山为建筑提供了极好的机会,最早的俄罗斯人就是在这里修筑了大量的城堡、要塞,俄国早期城市也大多建于此地。伏尔加河为了最终注入大海,在山间盘旋曲折,绕了一个大弯才掉头东去。它小心翼翼地沿着山的外廓流泻,由于山势挤压,大河东岸高耸陡峭,西岸却低矮平坦。由于山脉而造成的弯路很长。虽然从源头附近的特维尔到终点里海的直线距离只有1000英里,但是曲折蜿蜒的伏尔加河却足有2300英里长。这条欧洲最大的河流流域面积达56.3万平方英里,比密苏里河流域大4000平方英里,相当于德国、法国以及英国的总面积。
但是,和俄国的其他一切事物一样,这条河也有其古怪之处。伏尔加河是条举世闻名的便于航运的河流(在世界大战前,这条河上就有4000多条船的舰队),但当它抵达萨拉托夫时,河面就已经降到与海平面持平,下游的几百英里航程完全是在海平面以下。这听起来很奇怪,其实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因为伏尔加河所注入的是位于多盐沙漠中央的里海,里海目前的海拔高度低于地中海85英尺,再过100万年后,里海大概可以与死海一争高低。死海目前保持着世界最低纪录——在海平面以下1290英尺。
顺便说一句,我们餐桌上的鱼子酱几乎全部来自伏尔加河,伏尔加河被认为是鱼子酱的母亲河。我之所以用“被认为”这种说法,是因为伏尔加河只是鱼子酱的“继母”,它并不能生产鱼子酱,是金枪鱼为我们提供了这道声名远扬的俄罗斯佳肴,而不是鲟鱼。
昔日的俄国商道
在铺设铁路之前,河流与海洋是人们外出经商或者劫掠征战的天然道路。在没有找到新疆域之前,由于通往大海的道路被西方的敌人条顿部落切断了,另一伙竞争对手拜占庭人又挡住了南下的道路,所以俄罗斯人寻找土地时只能依靠自己的河流。因而从公元600年直到现在,俄罗斯的历史始终与两条大河密切相关,一条是伏尔加河,我在上面刚刚说过。另一条是第聂伯河,第聂伯河更为重要。因为,这条大河是从波罗的海通向黑海的重要商道的一部分。这条商道无疑和贯穿德国平原上的那条商道一样古老。请看下面的地图,然后听我来讲。
从北方开始,我们看到的首先是芬兰湾与拉多加湖(和安大略湖面积相仿)被涅瓦河连接起来。这条河上有座著名的城市——列宁格勒。有一条叫做沃尔霍夫河的小河从拉多加湖向南流,它将拉多加湖与伊尔门湖连接起来。在伊尔门湖南面是洛瓦季河,它到多瑙河的距离很短,两河之间地势非常平坦,人们可以进行水陆联运。就这样,旅行者可以从北方出发,从容地一路顺流南下,再由北面通过第聂伯河,直达黑海。第聂伯河在此的入海口距克里木半岛只有几英里之遥。
贸易是不分国界的,商业也没有种族区别。为了牟取利润,商人把斯堪的纳维亚的货物千里迢迢地带往拜占庭帝国,也正是由于有利可图,人们才在这些地方安家立业。公元5世纪末6世纪初,这是一条便捷的商道,直达俄罗斯大平原,途中经过加利西亚和波多利亚(喀尔巴阡山外围)之间地质下陷形成的低谷。
但是,当这一地区充满了斯拉夫移民时,情况就变了。那时,商人们已经摇身变成了君临天下的政治霸主,他们不再漫游四方,却雄踞一方成为王朝的奠基者。这些俄罗斯人虽然聪慧绝伦,却从来不善治国安邦。他们缺乏条顿民族那种缜密细致的逻辑思维。他们太多疑,不能集中精力而迅速作出决定。他们热衷争辩和空谈,最喜沉思和猜测,却不擅长集中权力,果断处事。但是,做个地方诸侯就比较容易。一开始,这些人的野心并不大,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能够居住的地方,他们建起了初具王家气质的宫廷。他们的侍从臣民也需要住所,于是古代第一批俄罗斯城市就这样产生了。
城市,尤其是生机勃勃的新兴城市,特别引人注目。君士坦丁堡的教士们听说又出现一批拯救灵魂的好地方,于是他们就急急忙忙划着小船沿着第聂伯河北上,犹如几个世纪前斯堪的纳维亚人划船南下的情景一样。他们很快就和地方统治者打成一片,修道院变成了王宫的一部分。之后,罗曼诺夫王朝登上了俄罗斯的历史舞台。这时,南部的基辅和富有的商业城市大诺夫哥罗德(和下诺夫哥罗德无关,这座城市建在伏尔加河上与奥卡河汇合处)已声名大振,甚至西欧各国都听说过这里的繁荣景象。
与此同时,耐心的俄罗斯农民还像过去几千年中他们所做的那样,在不断地生儿育女。当他们发现自己的人口又需要更多的土地时,就再次拓展疆域,告别欧洲最富庶的大粮仓——乌克兰河谷,向俄罗斯大平原进军。当他们到达平原高地之后,随即沿河东进。他们沿着奥卡河谷不慌不忙(对俄罗斯农民来说,时间没有意义)地前进,最后他们到达了伏尔加河,建立了另一座新城诺夫哥罗德,这座城市将永远统辖着周边的平原地区。
但是,对历史而言,“永远”并不意味着能够恒久。在13世纪初,一场灾难暂时遏制了他们的雄心壮志。沿着乌拉尔山与里海之间的宽谷(布满盐碱地的乌拉尔河流域),不计其数的矮小的黄种人从东向西疾驰而来,他们源源不断的骑队就像亚洲全部人口都迁到了欧洲的中心一样。西方的那些挪威-斯拉夫小侯国异常震惊。不到三年时间,俄罗斯所有的平原、河流、内海、山区都落入蒙古国手中。德国、法国和其他西欧国家之所以能够幸免于难完全是出于幸运(蒙古国人的马蹄患了传染病)。
后来,蒙古人又培育出新的一批战马,他们再次西进。但是,德国和波希米亚的堡垒坚不可摧,这些入侵者只好望“城”兴叹,他们绕了个大圈,在匈牙利一路烧杀劫掠,接着又回到俄罗斯东南部定居下来,开始享受胜利的战果。在此后的200年中,信仰基督教的男女老少只要见到成吉思汗的那些子孙,就闻风丧胆,匍匐在地,亲吻他们脚下的泥土,谁敢违抗都将被立即处死。
欧洲闻知这一切行径,却对此只是袖手旁观。因为斯拉夫人是按照希腊的仪式供奉上帝,而西欧各国则是按照罗马的礼仪供奉上帝。因此,就让异教徒的怒火肆意燃烧吧,就让卑贱的俄罗斯人在异教徒的皮鞭下变成奴隶吧,谁让他们是异教徒呢。受人奴役的命运虽然悲惨,但那是他们命该如此。最终,欧洲为他们自己的冷漠无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些坚忍的俄国人用他们宽厚的肩膀担负起当权者强加给他们的一切重负,他们在蒙古人统治的250年中养成了逆来顺受的坏习性。
就让他们背着这副枷锁吧,他们永远也不能摆脱不幸命运的摆布。在俄罗斯平原的东部边疆,有一个古老的前沿哨所,后来发展成为莫斯科公国,这个小公国的统治者为解放自己的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1480年,约翰三世(即俄国历史上著名的伊凡大帝)拒绝向金帐汗国(成吉思汗长子尤赤的封地——译者注)的主子缴纳年贡,从此公开的反抗开始了。半个世纪之后,这些外国侵略者倒台了。然而,这些暴君虽然消亡了,他们的制度却保留了下来。
新的统治者是个头脑十分“现实”的人。大约30年前,君士坦丁堡被土耳其人攻陷,东罗马帝国最后一个皇帝被杀于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台阶上。但是,他还有一个远亲,是个叫做佐伊·帕里奥洛加斯的女人,她刚好是罗马天主教徒。罗马教皇看到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可以将希腊教廷迷途的羔羊领回他自己的羊圈,于是他便撮合伊凡与佐伊的婚事。婚礼顺利举行,佐伊改名为索菲亚。但是,教皇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相反,伊凡比以往更加桀骜不驯。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取代拜占庭统治者的天赐良机,于是他采用了君士坦丁堡代表东西罗马帝国的盾形纹章——著名的双头鹰——作为自己的纹章,使自己成为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君主,视朝臣贵族为奴役。他认为自己是当今世上仅有的“恺撒大帝”式的强权人物,他还在这个小小的莫斯科宫廷里实行从前的拜占庭礼仪。他的孙子在家族荣誉的鼓舞下,宣告自己为俄罗斯所有能征服的地区的皇帝。
1589年,鲁雷克王朝的末代后裔死去了,古代斯堪的纳维亚入侵者在俄国的统治终告结束。经过15年的内战之后,罗曼诺夫一个贵族家庭的一位成员自立为沙皇,从那时起,俄国的疆域就随着罗曼诺夫们的政治野心渐渐扩大。这个家族的统治者们有许多明显的劣迹,但他们又有同样多的美德,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忘记他们的错误吧。
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坚定信念,那就是只要能为他的臣民打出一条直接出海的通道,即使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他们在南部杀出一条血路,直通黑海、亚速海和塞瓦斯托波尔,结果发现土耳其人遏制住了他们前往地中海的道路。但是,这场战争却使他们赢得了10个哥萨克部族的加盟。这些哥萨克人是哈萨克人的后裔,他们就是在过去的500年中,为了逃避波兰或者蒙古统治者的奴役,一直藏匿于荒野之中的海盗、流浪汉或者逃奴。俄国人又和瑞典人开战了,瑞典人在“三十年战争”(1618—1648年发生在欧洲的一场国际性战争——译者注)中占领了波罗的海周边所有的土地。最后,俄国人又经过50年的征战,打败了瑞典人。于是,彼得大帝终于可以命令成千上万的臣民在涅瓦河的沼泽之中为他建起了新都圣彼得堡。但是,芬兰湾每年有四个月处于封冻期,所以“开阔的大海”仍然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们又沿着冰原中心的奥涅加河与德维纳河北上,在北冰洋沼泽荒原地带的尽头——白海之滨——建立了另一座城市,取名阿尔汉格尔斯克。但是,卡宁半岛的不毛之地就像哈得孙湾的冰雪海岸一样远离欧洲,甚至荷兰和英格兰的商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摩尔曼的海岸。看来,俄国人的努力又付诸东流了。除了向东的路线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1581年,来自欧洲各国的大约1600名逃奴、流浪汉和战俘越过了乌拉尔山。在东进的途中,他们被迫与遇到的第一个鞑靼首领进行了殊死拼杀,居然大获全胜,还把战败者的财产瓜分得一干二净。但是,当他们得知莫斯科军队的势力范围十分广大,与其坐等沙皇的军队追上来,将他们作为叛徒或者逃兵吊死,还不如将这片土地献给沙皇,这样一来,他们还可以凭着对国家的贡献,赢得一份犒赏和一个真正爱国者的美名。
东西伯利亚
这种奇怪的殖民方式持续了150多年。展现在这些恶棍脚下的大平原几乎没有人烟,但是土地却非常肥沃——北部是广袤的平原,南部覆盖着密林。不久,这些人就将鄂毕河甩在了后面,来到了叶尼塞河岸边。早在1628年,这支声名狼藉的先锋军到达勒拿河,1639年,他们来到鄂霍次克海岸边,在1640年之后不久,他们又在南部的贝加尔湖建立了第一座要塞。1648年,他们又抵达阿穆尔河(即黑龙江)。同年一个名叫德日涅夫的哥萨克人在西伯利亚北部的科雷马河顺流而下,沿着北冰洋的海岸线来到分隔亚洲与美洲的海峡。当他返回后向人们讲述这一发现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80年之后,一个受雇于俄国的丹麦航海家维丘斯·白令再次发现这个海峡时,他获准以他的名字命名这个海峡,即白令海峡。
从1581年到1648年不过短短67年的时间,俄罗斯人就拥有了整个西伯利亚。相对而言,美国的殖民者却用了整整两个世纪才从阿勒格尼山走到太平洋海岸。显而易见,俄国人并不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迟钝。而且,他们并不满足于整个西伯利亚,最终这些俄罗斯人还从亚洲进入了美洲。在乔治·华盛顿去世之前,美国就已经有很繁荣的俄国殖民地了,他们的一个以大天使加百里列的名字命名的要塞,就是现在的锡特卡。就是在这座城市,1867年,俄国正式将阿拉斯加移交给美国。
如果论精力、胆识和勇敢的冒险精神,早期俄罗斯殖民者远远胜于我们美国的早期移民。但是,亚洲式的帝王观念却仍然主宰着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当权者。他们广袤的国土上丰富的宝藏还在静静地等待着有识之士来开发利用,而且他们对牧场、森林和矿藏资源熟视无睹,反而将西伯利亚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
广阔的俄罗斯大平原
在哥萨克逃亡者叶尔马克翻过乌拉尔山的50年后,大约17世纪中叶,首批罪犯被遣往西伯利亚。他们是一些拒绝按照希腊教会的规矩作弥撒的教士,因此就被发配到阿穆尔河畔,以致冻死饿死。从那以后,流放大军从未中断过。无数男男女女(常常包括儿童)被迫成群结队地赶到西伯利亚的大荒原中,只是因为他们以欧洲的个人意志去冒犯俄国沙皇政府实行的亚洲大一统暴政。1863年,集体流放达到高峰。在波兰最后一次大革命后,俄国人将5万波兰爱国者从维斯瓦河流放到托木斯克和伊尔库茨克地区。没有确切的统计数据表明有多少人被强制流放,但是从1800年到1900年,由于国外政府施加了压力,流放政策稍有放松,不过流放人数每年仍能达到两万人。而且,其中还未将普通罪犯、杀人犯、小偷、窃贼之类的人计算在内。这些被流放者通常是那些精神境界高尚、不受约束的人们,他们的唯一错误就是对他们那些并不值得热爱的同胞付出了太多的热情。
当服刑期满,幸存者们就会在流放的村庄附近获得一小块耕地,成为自耕农。理论上,这是一个非凡的计划——使白人遍布整个国家,它使帝国政府也可以向那些欧洲股东们展示,西伯利亚的情形并不像报纸上形容得那么糟糕。西伯利亚的疯狂中也有理智,“罪犯”经过改造可以变成对社会有益的劳动者。可是,实际上这个计划执行得如此完美,以至于那些所谓的“自由移民”都从地球表面消失了。或许,他们跑到土著部落中生活去了,成为穆斯林或者异教徒,永远与基督教文明告别了。或许,他们在逃跑途中被狼吃掉了。我们不得而知。俄国警察的统计数据显示,始终有3~4万逃犯逍遥法外,不知去向。他们躲进深山老林,宁愿忍受大自然的各种折磨,也不愿回到沙皇的监狱中受罪。
今日俄国
随着俄国昔日的农奴体制和物物交换制度被资本主义和大工业生产迅速取而代之,俄国的变化是众所周知的。在林肯签署《解放黑奴宣言》之前,俄国农奴已经获得了解放。为了让他们谋生,俄国政府还给他们每个人分配了一小块土地,但是土地太少远远不足以维持生计,并且这些分给农奴的土地是从农奴主手中夺来的。结果,无论是农奴还是地主都怨声载道,因为没有足够的土地维持偿付能力。同时,当俄罗斯广袤的大平原埋藏的丰富的矿藏被发现,外国资本就源源不断地流入俄国。铁路建起来了,汽船航线也开辟出来了。当欧洲的工程师们穿越一串半原始的村庄,趟着泥水来到一座和巴黎大剧院相仿的豪华剧院的门前时,同时又对自己建造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感到疑惑。
这时,那种曾经驱使俄国王朝的缔造者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勇猛锐气已经消耗殆尽了。一个身体虚弱、被教士和女人摆布的软弱之辈(罗曼诺夫王朝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登上了当年彼得大帝的宝座。当他以王位为抵押,被迫接受伦敦、巴黎那些放贷者的条件,参加一场大多数臣民都不赞成的战争时,这就等于宣告了自己的死刑。
一个秃顶的小个子男人,从西伯利亚流放地归来的毕业生,推翻了旧世界,开始重建家园。他摒弃了欧洲的旧体制和亚洲的旧模式,他摒弃了一切陈旧腐朽的东西,以面向未来的眼光建设新的家园。
不管怎样,这片俄罗斯大平原总算苏醒过来,而全世界其他地方都将拭目以待。布尔什维克主义也许只是一个神秘的梦想,而在俄国却是一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