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天台别院花残木落,面目全非,残枝败叶之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身,从衣服的标志上,可以看出是剑堡属下的人。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恶臭薰天,显然被杀的时间至少在五天以上。
阴森凄凉之中,渗着浓厚的恐怖气息。
张素娥和她的乳娘千手观音田玉秀踪影俱无。
是生,是死,成了一个难测的谜。
是什么人下的手?
目的何在?
这些陈尸的剑堡高手,是有所为而来,还是天台别院的护卫者?
许剑仇百思不得其解。
他像是万丈悬岩失足,又像是一下子掉入了极地冰窟之中。
事情的变化,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交托的三件愿望,其中必须要在他死前完成的两件,全部落空。
丧天手陶钧的人头,已被那自称断肠人的怪客取去!
张素娥生死不明!
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不知何向许继宗交代?
许继宗为了这三件愿望,而把全部功力给了他,但他一件也无法替他完成。
恨,充满了他的心头,但,他恨谁呢?这些意外的发生,是谁之过呢?
他觉得他已欠下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一笔债,一笔永远也无法偿还的良心债。不由仰首苍穹,喃喃自语道:“我是罪人,不可宽恕的罪人!”
如果,他下山之后,不旁生枝节,直接去办事,也许事情早办妥了,难道这是天意,他注定了要做一个终生受良心责备的罪人?
许继宗的话,又能飘传耳畔。
“兄弟,难道你忍心使我埋恨千古,死不瞑目――”
他再次歇斯底里的叫道:“我是罪人!”
突然――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道:“阁下何罪之有?”
许剑仇大惊失色,俊目电扫之下,竟然毫无所见,不由大声喝道:“什么人?”
“嘿嘿嘿嘿!”回答的是一长串冷笑。
声音飘忽,似远还近,使人无法捉摸声音来自的方位,笑声之中,充满了阴森恐怖的意味,使人听了不自觉的心冒寒气。
许剑仇骇凛不已,凭自己的功力,竟然无法,捉摸声音的来源。
“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
“难道还会有别人?”
“你一定要知道?”
“当然!”
“我叫断肠人!”
断肠人三个字,有如睛天霹雳,震得许剑仇脑内嗡嗡作响,想不到这断肠人会出现在天台别院之中,激动无已的道:“你真的是断肠人?”
“信不信由你!”
许剑仇一怔之后,大是振奋,他正在想如何能设法找到这神秘的断肠人,弄清楚丧天手陶钧失头之谜,想不到会在此碰上――
他忽然又想起此地的惨事,莫非是这断肠人所为?可能性极大――
“阁下可否现身一见?”
“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阁下见不得人?”
“被你猜对了!”
许剑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凝神注意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声音依旧是那么空幻。飘缈,令人捉摸不定,气急之下,旋身而起,在别院四周飞绕三匝,可是,任什么也没有看到,不禁气呼呼的道:“断肠人,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声音立即道:“我非英雄,亦非好汉,只是个断肠人!”
许剑仇顿感狼狈不堪,他不能依声音而发现对方藏身之所,这就算是栽了,对方不愿现身,他确实毫无办法,当下冷哼了一声道:“断肠人,丧天手陶钧被割头悬尸,是否阁下的杰作?”
“不错!”
“为了什么?”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许剑仇不由气结,重重的哼了一声,稍顿又道:“这些剑堡的高手也是阁下杀的?”
“不错!”
许剑仇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断肠人的声音又告传来:“你来此是为了找人?”
许剑仇心中一震,忖道:“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来找人?”当下大声答道:“阁下怎么知道在下是找人而来?”
“这个不必问,反正你承认就行!”
“不错,在下是找人而来!”
“找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不错,她们怎么样了?”
“你朝身后假山石洞里一看!”
许剑仇一颗心几乎夺喉而出,他料到事情决不寻常,转身看处,假山洞里隆起一堆新土,前面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义人千手观音田玉秀”几个字!
登时冷汗遍体,身形簌簌而抖。
张素娥的乳娘千手观音田玉秀既死,那张素娥岂非也――他不敢再想下去,厉声道:“千手观音田玉秀是死在阁下的手里?”
“你错了,她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倒是我埋葬了她!”
“她死在谁的手里?”
“丧天手陶钧――”
许剑仇气得血脉贲张,急声道:“还有那年青的女子呢?”
“一个白衣丽人?”
“不错!”
“她疯了!”
“疯了?”
“疯了!”断肠人语音顿现悲怆。
许剑仇登时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晃,几乎当场栽倒,张素娥竟然疯了,但这断肠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呢?颤声道:“阁下怎么会知道她疯了?”
“她受的刺激太大太深,远超出她心灵的负荷!”
许剑仇心中的震骇,莫可名状,断肠人何以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再次道:“阁下何以知道她受的刺激太深?”
“反正不假就是,你不必追问了,我不会告诉你!”
许剑仇恨的牙痒痒的,但闻声而不见人,他无计可施。
“她现在那里?”
“剑堡!”
“剑堡?”
“不错!”
“她怎么会在剑堡?”
“她被擒捉回去!”
许剑仇的心,顿往下沉,张素娥疯了,而且被擒回剑堡!是否该去把她救出来?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断肠人的声音又道:“她可能会被处死!”
许剑仇不自禁的脱口狂呼道:“那我将血洗剑堡!”
“血洗剑堡?”
“嗯!”
“凭你的功力能办得到?”
“办不到也要办!”
“她是你的爱人?”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这般激动?”
“这个歉难奉告!”
“你不说我一样能知道!”
许剑仇越想越不对劲,这断肠人的来路大有蹊跷,令人莫测高深,心念数转之后,厉声喝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断肠人!”
“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见过这号人物!”
“现在你不是听见了?”
许剑仇气冲的道:“断肠人,有一天我要你现形!”
“哈哈哈哈,那等到以后再说吧!”
声音顿杳。
“断肠人!”
没有回音。
× × ×
就在此刻,一座凉亭的顶端,冲起一条黑影,快逾电闪的向后山射去,只这一瞥之间,许剑仇已看出是个黑衣蒙面的怪人。暴吼一声道:“哪里走!”
身形跟着纵起,疾追而去,但那断肠人身法快得出奇,转眼之间,便没入无边树海之中。
许剑仇追了一程,毫无所见,只好作罢。
他想不透何以断肠人对于自己的行动来意,了若指掌?他假想断肠人路过天台山,巧逢剑堡中人迫害张素娥和她的乳娘,于是断肠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双方展开一阵恶斗之后,剑堡高手有十几人丧生,而张素娥却被生擒回堡――
但转念一想,又能觉得这假想不近情理,断肠人就算仗义出手,他犯不着孤身入剑堡去取丧天手陶钧的项上人头,再则事情早已过去,他没有逗留在此间的必要,难道他知道自己会来?抑还――
他茫然的离开了天台别院――
左思右想之后,他决定先上接云峰,把一切奇突的演变告诉鬼琴之主三绝书生许继宗,然后再定行止。
他怀着悲怆至极的心情,登临接云峰。
刚到峰顶,一幅骇人的惨景遽呈眼前――
他的精神在连遭打击之下,已面临崩溃的边缘,两只脚已不能支持他的体重,“叭!”的一声,跌坐在地。
他感到全身发麻,眼冒金花,四肢百骸,像松脱了似的。
两滴英雄泪,终于滚下了面颊。
这一刻之间,他似乎感到宇宙在沉沦,自己已遗世而浮游于无虚无飘渺之间。
峰顶――
已变成了一个乱石岗,崩岩碎石,堆成垒,满目疮痍,景物全非。
显然,峰头是被人以猛烈的炸药所炸毁。
施这毒着的人是谁?难道又是剑堡的杰作?
毫无疑问,三绝书生许继宗已被炸得粉身碎骨,埋在乱石堆中,他自输出功力之后,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焉能逃得出去。
如果当日他不把功力输给自己,也许不全有这悲惨的结局,推要溯源,自己真是罪无可绾。
三绝书生许继宗死尸骨无存。
张素娥,疯了,生死不明。
这一双卓绝千古的恋人,就这样的含恨而终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造物主的安排,就未免太残酷了。
许剑仇如痴如呆的坐了不知多少时候,才慢慢的回复了神智。
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逡巡现场一周,毫无蛛丝马迹,可寻,他再忖度地势,凭想像力测出三绝书生许继宗寄身的洞穴入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移开石块,他发现了一些洞径的残迹,证明这爆炸是由内而外。
他绝望了,一百个三绝书生也得死光。
他第二次流下了伤心之泪,他已毫无疑问的成了千古罪人,即使是死,他也无颜见三绝书生许继宗于地下。
极有可能,自己携走鬼琴之后,接云峰顶的琴声不再传出,因而引起武林人物的临窥,而登峰探查,但,他们没有炸毁峰头的必要呀?
何况自己下峰之后,即以鬼琴之主自居,难道还不能转移江湖人的目标?
绝望――
自责――
愤恨――
怨毒――
交织成了一个可怕的意念――杀!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许剑仇脸上那股恐怖的杀机,定会唬个惊魂出窍。
他双手握拳,在空中一挥,歇斯底里的叫道:“杀!杀尽这批魑魅魍魉,流尽他们的血,血!鲜红的血,含有卑鄙素质的血!”
他的杀念首先所指的对像是剑堡!
他要先从剑堡杀起!
夕阳衔山,彩霞染红了半边天,红得像血,他惨然一笑,怀着一颗全被恨充满的心,拖着沉重的步履,踏下接云峰。
将及峰腰,数声暴喝之声,遥遥传来。
“什么人在此厮杀?”
他略一踌躇之后,身形一划,朝那暴喝传来之处飞掠而去。
暴喝声,愈来愈近,尖锐刺耳,显然是出自女子之口。
许剑仇身形一紧,电闪飘去――
一座秃岩之前,五个黑衣女子,围攻一个白发怪人,五个女子,亡命狠攻,而那白发怪人却一味的闪让,决不还手。
许剑仇神目如电,一眼便已看出那五个黑衣女子是黑衣蒙面女慕容兰,和她的婢女黑衣四罗刹。
而那白发怪人正是和自己赌约得胜,支使自己赴少林寺,阻止黑衣蒙面女向少林派寻仇的怪老人,只见他白发纷披,遮头盖脸,无论从前面看或是从背后看,似乎都是一样,除了一团白茸茸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五个黑衣女似乎已使尽了全力,然而却连碰都碰不到那白发怪老人。
许剑仇看的骇然不已,黑衣蒙面女是搜魂魔姬的女儿,功力身手,在江湖中已属上上之流,再加上黑衣四罗刹竟然被怪老者视若无物。
那白发怪老者的功力,就不可蠡测了。
许剑仇忽地想起自己因赌失败,奔赴少林,废时旷日,以致生出这许多变故,而且他清楚的记得,白发怪老者对自己和三绝书生许继宗之间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就疑窦从生,却问不出所以来!
白发怪老人又曾说过:“――从现在起,接云峰上将不会有武林人现踪――”
但事实却正好相反,峰头已被炸成平地,许继宗尸骨无存。
登时一股无名孽火,再也按捺不住,清啸一声,电泻入场。
双方在许剑仇泻落之间,倏告停手。
黑衣蒙面女首先娇唤一声道:“许兄台,你也来了!”
许剑仇面罩寒霜,闻言之下,点了点头,迳自走到白发怪老人身前丈外之地停下身形,目光如寒芒得剪,逼射在对方被白发覆盖的面上。
白发怪老人哈哈一声宏笑道:“娃儿,你回来了?”
“是的,幸不辱命!”
“老夫向你深致谢意!”
“不必,那只是履行赌约而已,请问老前辈可知峰顶上发生了什么事?”
白发怪老者略微一顿道:“峰顶已被夷为平地!”
许剑仇恨恨的道:“老前辈是否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
“老前辈曾说过在晚辈离开这一段时间将不会有人上峰,安全不必过虑!”
“有这么回事!”
“可是现在不但有人上峰,而且炸毁了峰顶!”
“这事非常突兀,但老夫断言,决无江湖人物登峰!”
许剑仇冷哼了一声道:“那峰顶是什么人炸的?”
“所以老夫认为事出非常!”
“老前辈断言没有人上峰?”
“没有,老夫不此自信,任何人瞒不过老夫的耳目,老夫坐镇山腰寸步未离!”
许剑仇又是一声冷哼道:“那老前辈作何解释?”
白发怪老人仍是那么不疾不徐的道:“解释?你要老夫解释?”
“既然无人上峰,那峰上当然只有老前辈一人,现在峰顶被炸毁,这件事除了老前辈还有何人能解释?”
× × ×
“你认为是老夫所为?”
“晚辈有此想法!”
“那你想怎么办?”
许剑仇前欺两步,怒目切齿的道:“以老前辈的经验阅历,当然知道这既杀人又毁其居所的后果!”
白发怪老者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哈哈狂笑,笑声如裂帛,激荡排空,四周落叶萧萧而下。
场中几人,全被这笑声震得心血浮动。
许剑仇怒极之下,反手往背上的鬼琴一拔――
“咚!咚!咚!”三声撕空怪响,把老者的笑声阻止。
黑衣蒙面女娇躯一晃,与许剑仇站了个并肩,道:“许兄台,可否容我先说几句话?”
“姑娘有话请讲!”
黑衣蒙面女把面转向白发怪老者,气咻咻的道:“论岁数姑娘我尊你一声老前辈,现在请你说出阻止我向少林武当寻仇的原因!”
白发怪老者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语音已不似先前的平静,激动的道:“你的名字刻叫慕容兰?”
黑衣蒙面女惊诧的道:“不错!”她奇怪这白发怪老者何以会一口就道出她的名姓,她的名字除了上次在少室峰不经意吐露给许剑仇知道外,可以说江湖中再没有人知道!
“你上嵩山寻仇是奉了你母亲搜魂魔姬之命?”
“不错呀,你怎会知道?”
“你母亲错了!”
“错了?”
“完全错误,你可知道你母亲要你向少林武当寻仇的目的?”
“知道!”
“你说说看!”
“他们杀害了我的父亲!”
“有什么证据?”
“家父自被少林联合武当高手追回之后,迄无下落,当然是死了,否则的话,他为什么十多年来不去看望我们母女?”
“你要知道令尊已是皈依佛门的人,他不能再生凡念!”
“就算他不死,正如少林派所说的被逐出门墙,既然被逐,就失去了僧人的身份,还有什么凡念不凡念,而且当初他出家只是因了一个误会,愤而如法!”
“你又错了,他虽被逐出少林寺,可是他依然是我佛弟子,而且当初他出家不只是因了误会,而是他真心的忏悔,希望能多少赎回些往日的罪孽。”
许剑仇这才知道当日黑衣蒙面女寻仇少林,是为了疑心她父亲已死于少林戒律之下,那她的父亲刻是当今少林掌门元净的师弟元通了,那元通在未出家之前又是谁呢?
从白发怪老者的话中,说他出家是为了忏悔罪孽,由此推断,她父亲必然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或许是个大魔头――
只听黑衣蒙面女激动的道:“难道家父真的没有死?”
“没有!”
黑衣蒙面女脸上的表情别人无法看到,但从她簌簌抖动的娇躯来看,显然她已相当的激动,颤声道:“谁能证明家父不死?”
“老夫!”
“你?”
“不错!”
“如何证明?”
“三年之前,老夫曾经碰见过他!”
“真的?”
“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他现在那里?”
“天地为庐,草木为伴,四海为家,谁知道他现在那里!”
“我不相信!”
“为什么?”
“就凭你几句话,难道就能使我相信而终止报仇行动?”
“我与令尊相遇之时,他再三请求我阻止你母女向少林武当两派寻仇,并且告诉我所有的一切经过,否则的话,老夫对姑娘的事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黑衣蒙面女顿时哑口无语,白发怪老者的话极有道理,使他不能不相信。
半晌之后,才幽幽的道:“无论天边海角,我必须要找到他!”
白发怪老人微带激动的声音道:“姑娘,你不会找到他的!”
“为什么?”
“令尊玉面残神慕容高,不,老夫该称他为元通大师,功力之高骇绝天下,如果他有意避开你,甚为容易,你岂非永远找不到他!”
“难道家父对夫妻父女之情半点都没有?”
“你得原谅他的苦衷,他是出了家的人四大皆空,无我无相,无从生相!”
黑衣蒙面女凄然道:“我仍然要找到他!”
白发老者“ !”的叹了一口气。
黑衣蒙面女又道:“请问老前辈名号?”
“这个,哈哈哈哈,老夫久已忘了!”
黑衣蒙面女气得冷哼了一声,但又无可如何。
许剑仇已焦灼不耐,转头道:“姑娘话说完了?”
“完了!”
黑衣蒙面女移步退开。
许剑仇面对白发老者,冷冷的道:“老前辈,你为什么要炸毁接云峰?”
白发怪老者又是一声宏笑道:“娃儿,你怎么一口咬定是老夫所为?”
“因为峰上别无他人来过!”
“所以你就如此认定了?”
“事实如此!”
“那你准备怎么办?”
许剑仇斩钉截铁的道:“报仇!”
“为三绝书生许继宗报仇?”
“不错!”
“如果老夫郑重声明,此事决非老夫所为?”
“谁能相信?”
“你敌得过老夫吗?”
许剑仇恨恨的道:“义之所在,虽死不辞!”
“许继宗真的被炸死了?”
“当然,他已是毫无武功的人,焉能逃得过这惨祸?”
“你看到他的尸体?”
许剑仇不由一怔道:“没有!”
“那你怎能断定他已死?”
“峰头整个被炸毁,一个人的尸体当然无法发现!”
白发怪老者沉声道:“就算他已被炸得尸骨无存,他泉下有知的话,会反对你现在的做法!”
“为什么?”
“你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许剑仇一时之间,委决不下,确实,他无法完全肯定对方是凶手。
白发怪老人接着道:“目前有一个折衷办法!”
“什么办法?”
“以一年为期,老夫协助你协助你查访凶手――”
“一年之后呢?”
“如果查不到凶手,老夫奉上人头,如何?”
许剑仇心想,如果真的是你所为,谅你也逃不出我手,当下点头道了一声:“好!”
白发怪老者又道:“为了酬谢你替老夫跑了一趟腿,老夫有点好处给你!”
“那是赌约失败,应该的!”
“但老夫决意要酬谢你?”
“好意心领!”
“好倔强的娃儿,你听我说,你虽得了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全部功力,但却一时不能全部融会在你本身真气血之中,至多仅用上了七成!”
白发怪老者一语道出他的武功来历,当着黑衣蒙面女之面,使他大感尴尬,他着实奇怪这老者怎会了如目见,难道他有未卜先知之能?
怪老者又道:“所以老夫想助你一臂之力,使所得的功力与本身真元完成融合!”
许剑仇冷冷的道:“晚辈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你不愿意?”
“不愿意!”
白发怪老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许剑仇狐疑万端的道:“老前辈何以对晚辈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想知道?”
“是的!”
“那我们可以作一次交易!”
“交易?”
“对!”
“什么交易?”
“你接受老夫为你融功助气,老夫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许剑仇不由疑云顿起,白发怪老者为什么一定要助自己融会得自三绝书生许继宗的真元内力,这种交易,岂不等于是赔本买卖,如果他不是性情古怪,便是别有企图,但,他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呢?
白发怪老者似乎已窥透了许剑仇的心理,哈哈一笑道:“娃儿,你怀疑老夫别人用心是不是?那你太过虑了,如果老夫想对你不利的话,用不着大费周章,凭你现在的身手,决非老夫的对手!”
许剑仇不由俊面一红,道:“我不干!”
“什么理由?”
“晚辈说过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但这是交易?”
“不,这是变相的示惠!”
“你不想知道刚才你所提的问题?”
许剑仇犹豫了,好奇心使他非答应不可,但高傲的性格又阻止了他接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黑衣蒙面女在一旁插口道:“许兄台,答应他吧!”
白发怪老者又道:“娃儿,你替老夫办事在先,老夫为你效劳于后,同时这只是就你本身现有的功力,使之完全发挥为用而已,对老夫毫无所损,对你好处却大,第一,此去查访炸毁接云峰顶的凶手,功力高一层便减少一分阴碍――”
许剑仇不由怦然心动,怪老头所言确有至理。
白发怪老者一顿之后,又道:“据老夫所知,你此刻鬼琴三叠之中的第三叠还没有参悟,而这第三叠是鬼琴奇功之中最厉害的一着,如果你功力不足,就算你参悟了,施用起来,也不能发挥其威力。”
白发老者这一番话,使他决定接受这宗交易,原因是他急迫的要知道,白发老者何以会对这不为人知的隐秘了如指掌的谜底,当下勉强点了点头道:“我接受这宗交易!”
许剑仇大踏步走到白发怪老者身前――
突然――
白发怪老者蹬蹬蹬退了三步,手指许剑仇的腰间,激动无已的道:“娃儿,你这剑――”
许剑仇一怔之后,淡淡的道:“天芒断剑,老前辈认识?”
“岂但认识,老夫――”
说至此话声忽断,转口道:“娃儿,冷面秀士许无畏是你什么人?”
许剑仇第二次听到这同一的问话,这证明了铁杖银铃所言非虚,这剑确是失踪了十多年的冷面秀士许无畏之物,而天目老人在生前曾告诉自己这断剑关系着自己的身世和血仇,莫非自己会与这冷面秀士有关――
但他对这断剑来源和有关冷面秀士的一切,一无所知,虽然自己也姓许,但天下姓许的多的是,比如三绝书生他也姓许――
听口气这白发怪老人似乎与冷面秀士许无畏有点渊源,我何不藉机问上一问!
白发怪老者见许剑仇久久无声,脸色数变,再次道:“娃儿,冷面秀士许无畏是你什么人?”
许剑仇茫然的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这天芒断剑从何而来?”
黑衣蒙面女这时也抢步上前,似乎极想一听其中究竟。
许剑仇在真像未明之前,不愿透露实情,随口道:“一个无名老人所赠!”
白发老者“啊!”了一声之后,频频摇动那白发披覆的怪头,像自语般的道:“不可能!不可能!冷面秀士决不会把这旷世难求的奇珍送人!”
许剑仇惑然不已,这断剑奇在何处,他仍然一无所知。
黑衣蒙面女插口道:“许兄台,赠你剑的那无名老人是什么形像?”
“这个――这个――是个身着长衫的老人!”
“他是否面孔很冷?”
“这个,也许是吧,我记不起了!”
白发怪老者一旁大叫道:“是他,是他,不错,他一生就是穿那么件长衫――”
黑衣蒙面女道:“他是谁?”
“冷面秀士许无畏!”
许剑仇心中暗自惊讶道:“天下事会有这般巧,自己随口胡诌,居然误撞上了板,看来决含糊不过去,我正好一探这断剑的始未!”心念之中,随道:“老前辈,这断剑奇在何处,珍在哪里?”
“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赠你剑的人不曾告诉你?”
“没有!”
“这就怪了,天下会有这等奇事!”
黑衣蒙面女似乎非常关心这事,接口道:“许兄台,那赠剑的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
“你怎么老是不知道,不知道?”
“实情是这样!”
白发怪老者忽地转向黑衣蒙面女道:“小姑娘,令尊昔年曾把你许配给冷面秀士许无畏的幼子,对不对?”
黑衣蒙面女退了两步,激颤的道:“老前辈何以知道?”
“这也是令尊当面告诉我的!”
“不错,有这回事!”
许剑仇忽地想起在少室峰顶,初晤黑衣蒙面女时,她曾说她已是自小订了婚的人,因未婚夫生死下落不明,所以十四岁时,开始蒙面,自誓除非未婚重现,否则此生决不揭下面纱,原来她的未婚夫却是冷面秀士许无畏幼子。
× × ×
破空之声突告遥遥传来――
场中各人同感一惊――
接着――
数声暴喝之声,又告传至。
首先,许剑仇弹起身形,道:“我去看看什么回事!”事字出口,人已在十丈之外。
黑衣蒙面女、黑衣四罗刹、白发怪老者等也先后跟着纵去。
许剑仇身形似电,向暴喝声传来的方向,狂泻而去,耳中隐约听到劲风激撞的呼轰之声,他知道有人正在交手,身形一紧,快逾闪电飚风――
× × ×
数声凄绝人定罪的惨嗥,破空而来,之后,一切寂然。
许剑仇向惨嗥声所传的方位,电掣划落,只见远远的数条人影,追逐而去,最先头的一个,似是黑巾覆面的黑衣怪人,不由心中一动――
地上,躺着四具丑绝怪绝的的侏儒尸体。
许剑仇不由脱口道:“云梦四怪!”
“云梦四怪?”
许剑仇电疾回身,这发话的却是白发怪老者,接着黑衣蒙面女等也飞泻下地。
“不错,云梦四怪,天南魔宫的使者!”
白发怪老者讶然道:“云梦四怪身手不弱,这下手的人是谁?”
许剑仇自语般的道:“除非是他,嗯,一定是他,别人无此快速超绝的身手!”
黑衣蒙面女也显得紧张无比的道:“许兄台,他是谁?”
“断肠人!”
“断肠人?――”
“断肠人?谁是断肠人,从来没有听说过?”
场中各人同感愣愕莫名。
黑衣蒙面女充满了惊诧的声音道:“断肠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许剑仇道:“一个神出鬼没身手绝高的怪人!”
“你怎么知道是他?”
“我方才曾见数条人影追踪而去,其中被追随者的那人影依希是他!”
“你见过这断肠人?”
“没有真正见过,但我瞥见过他的身影!”
“哦!是否新近传说的夜入剑堡,取去丧天手陶钧人头,并把尸首挂在堡墙之上的那个断肠人?”
“一点不错!”
“奇怪,他为什么会杀死魔宫使者云梦四怪,他们双方来接云峰何为?”
“这就令人莫测了!”
许剑仇说完之后,又转向白发怪老者道:“老前辈,我们仍谈方才的问题!”
“好!”
“请老前辈一述冷面秀士许无畏其人?”
白发怪老者沉吟了半晌,似乎在回忆一件什么事,又似在整理思绪,然后干咳了两声,徐徐的道:“三十多年前,江湖中流传着两句话,‘孤阴冷云杖,神残魔驼医’――”
“请道其详!”
“这两句话,每一个字代表着一个赫赫有名的顶尖人物,正邪均有,其中几个邪魔几乎颠覆了整个武林――”
“从字面的顺席来说,是孤独客,阴风鬼女和冷面秀士夫妇翻云手,铁杖银铃,五毒神君――”
许剑仇忍不住道:“那五毒神君是否就是天南魔宫之主?”
“不错,数下去是慕容姑娘的父母玉面残神和搜魂魔姬,再以下是白发驼叟,和万妙医圣,以上合称为正邪十尊!”
许剑仇听得神驰不已,这正邪十尊之中,他仅见过一人,就是追魂倩女葛如蕙的师父铁杖银铃,但没有交手,不知对方功力高到什么地步。
白发怪老者略微一停之后又道:“正邪十尊,先后都已绝迹江湖,仅见少数现踪,十五年前,江湖中忽然传出,正邪十尊之一的冷面秀士许无畏巧获天芒断剑,但事实真相如何,无从证实,因为冷面秀士许无畏自此之后不再现踪江湖,想不到这剑会在你娃儿的身上出现,预料中,武林将因此剑而引起一声风暴!”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略一定神之后道:“这天芒断剑有何珍奇之处?”
白发怪老者“噫!”了一声道:“你对这断剑一无所知?”
许剑仇赧然道:“是的!”
白发怪老者深思有顷,道:“传说中,这柄天芒剑本是五百年前万魔天尊夫妇所有之物,五百年前,九大门派几乎瓦解冰消,一厥不振,便是这万魔天尊夫妇两的杰作――”
“为什么会变成半截呢?”
“后来,万魔天尊夫妇因悔悟本身杀孽过重,相偕归隐,夫妇两穷一甲子以上的岁月,把本身所学去芜存精融为天芒五式,镂刻在剑身之上,两百年后,这柄天芒剑被人发现在衡山紫盖峰,出土,于是引起黑白两道人物的争夺,血战旬日,紫盖峰上尸山血海,丧命的武林高手竟然不下千人之多――”
许剑仇和黑衣蒙面女等听得惊心动魄不已。
白发怪老者又道:“因为谁如果能习得了这天芒五式,就可稳坐天下第一人的宝座,所以武林人不惜流血舍命而争,激战到了最后,只剩下红黑二煞亡命相搏,还有少数高手心知难与二煞抗衡,只好作壁上观,红黑二煞同师学艺,功力相若,斗至千招以上,双方都已浑身浴血,力竭筋疲,再斗下去结果必是两败俱伤,让别人坐收渔人之利,二煞悟出此点之后,双双自动停手,把剑震断,各执半截,协议另择时地,秘密比斗,胜者可得全剑,当时红煞得的是剑尖一段,黑煞得的是你所持的一段,以后结果如何,迄无人知――”
“天芒剑除了传说中的天芒五式绝学外,是否还含有其他隐秘就不得而知了!”说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又道:“至于冷面秀士获得之后,是否另外易主,也不得而知,不过据你所说,是一个无名老人所赠,令人莫测高深,不过,老夫郑重的警告你,你这一炫露之下,后果怎样,确实不敢想像!”
白发怪老者当然不知道许剑仇的用心,是想以这断剑来引发自己的身世。
许剑仇茫然了,他仍无法从白发怪老者的话中寻出有关自己身世之谜的确切线索。
如果天目老人不死,一切都可迎刃而解,但天目老人死了。
想起天目老人之死,他不由恨恨的瞥了一眼地下云梦四怪的尸体。
云梦四怪奉了天南魔宫之主五毒神君之命,追索断剑而杀死天目老人这其中大有蹊跷。
五毒神君为什么会派人向天目老人索剑?
他凭什么断定剑在天目老人身上?
许剑仇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
他暗自决定一探天南魔宫以发掘这个谜底。
白发怪老者在述完断剑掌故之后,停了片刻,向许剑仇哈哈一笑道:“娃儿,咱们来完成这笔交易吧!”
“好!”
许剑仇盘膝就地跌坐。
白发怪老者移前数步,在许剑仇身后坐下,伸掌贴在命门大穴,道:“娃儿,此刻你的性命已在老夫掌握之中!”
许剑仇心头巨震之下,登时青筋暴露,血脉莲张,一股无名烈火熊熊而起,他作梦也估不到白发怪老者会来这一手,气得浑身直抖,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黑衣蒙面女一看情形不对,正待――
白发怪老者沉声喝道:“女娃儿,你敢进一步我就先毁了他!”
黑衣蒙面女被迫止住了身形。
许剑仇不禁七窍冒烟,暴喝道:“老匹夫,你打算怎么样?”
白发怪老者嘿嘿一笑道:“没有什么,你交出琴剑,老夫饶你一死!”
“办不到!”
“那可由不得你!”
贴在命门穴上的手掌一紧,许剑仇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白发怪老者另一只手极快的取下许剑仇背上的鬼琴,接着又抽出他腰间的天芒断剑――
许剑仇在急怒攻心之下,顿忘生死利害,猛可里一挺身,向后挥出一掌――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到身上有五处穴道被白发怪老者拍中。
白发怪老者抽身暴退――
许剑仇想不到自己竟然能侥幸脱出对方的掌握,身形尚未立稳,双掌又告拍出,挟恨发掌,劲道骇人至极。
白发怪老者狂笑声中,左掌一圈,一缕阴柔劲气,把袭来掌风消卸于无形,紧接着右掌一挥――
许剑仇双掌拍出,被对方一圈之下宛若泥牛沉海,不由大感骇然,念头未转,一股绝猛劲道,疾撞而来,忙不迭的一弥身――
白发怪老者似乎已料到他这一着,左掌已随右掌之后,劈向侧方的空间。
许剑仇这一弹身闪让,正好迎上这后发的一掌――
“砰!”的一声,许剑仇凌空一个倒翻,摔出两丈之外,登时气翻血涌,眼冒金花,强忍着一口逆血,站起身来。
黑衣蒙面女心细如发,已然看出事情大有蹊跷,论功力,白发怪老者比许剑仇高出甚多,焉有在命门被制之下,给他脱身的道理,所以在一旁静待下文。
许剑仇站起身来,双目喷火,俊面铁青,一语不发,飘身闪进一丈,猛劈两掌,这两掌挟以毕生功劲而发,势如裂岸狂涛,怒海鲸波。
白发怪老者狂笑之声不断,双掌交错,推出一道如剪劲气,势可憾山栗岳。
“波!”的一声巨响,劲气横溢而飚,夹着一声闷哼,许剑仇蹬蹬蹬,退了五个大步,身形连连摇晃,再也忍不住如潮逆血“哇!”的一声,血箭夺口射出。
黑衣蒙面女见势不妙,弹身场中,纤纤玉掌连连晃动,无影神风已告毫无声息的逼射而出。
白发怪老者竟然不闪不避,视若无睹。
眼看无影神风已切切实实的拂中对方,而白发怪老者连身形都不曾晃一下。
不但黑衣蒙面女芳心剧震,许剑仇也惊怔不已。
白发怪老者笑声一停,道:“女娃儿虽已深得个中三昧,但火候不足!”
黑衣蒙面女不由冷哼了一声。
许剑仇琴剑被夺,说不出心里的那一股怨毒之气,上前三步,功集双掌,一咬牙,猛劈而出。
双方都以双掌发力,攻势之强,惊世骇俗.
蒙面女娇躯一划,掌出似电,向白发老者掌风中横里撞去----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四山齐应,林木发出一阵沙沙之声,惨嗥声起,许剑仇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形飞泻而出-----
黑衣蒙面女不但阻止不了白发怪老者的劲道,反而被震得连连倒退.
白发怪老者狂笑一声,飞身扑向许剑仇――
黑衣蒙面女娇斥一声:“你敢!”飞身掠出。
黑衣四罗刹也齐齐暴射而起。
白发怪老者,已站立在许剑仇倒卧之处,照定扑来的人影,挥出一片奇猛劲波――
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罗刹被劲波阻得一窒。
白发怪老者已乘这一瞬之机,照定许剑仇的命门穴上虚空击了一掌,口里大叫一声道:“娃儿,成了!”
许剑仇在这一声大喝中翻身而起,扬手就是一掌。
白发怪老者身形一晃,捷逾鬼魅的斜飘八尺,避过这一击,哈哈一笑道:“娃儿,你别忘了这是交易!”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许剑仇试一运气,果然气畅百穴,劲贯四肢,一提气之间,内力滚滚而生,较之先前大是不同,他不由呆了,傻了!
一旁的黑衣蒙面女等也楞住了。
天下竟然有这种融功助气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白发怪老者沉声道:“娃儿,我若不逼你全力出手,引动潜伏的真气,便无法竟全功。”
许剑仇点了点头道:“这一笔人情我记下了!”
“不!这是交易,两不相亏!”
“赔本买卖?”
“这个不用提了,现在老夫告诉你,对你的一切能了若指掌的原因!”
“请讲!”
“老夫早在三绝书生未来之前,就是此峰之主,以后三绝书生竟然后来居上,巧发现了峰顶的石穴,老夫见他所为,知他是一个情海断肠的痴心人,所以不予干扰,但他的一切,却瞒不了老夫――”
许剑仇不由悚然而震,他以为鬼琴之谜,武林中无人知晓,想不到还有这怪老者隐伺在侧。
白发怪老者又道:“直到他述往事,输真元之时,老夫才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事实!”
许剑仇讶然道:“什么事实?”
“因为他向你自报姓名为许继宗,老夫才知道他正是冷面秀士许无畏送与正邪十尊之中的孤独客为徒的长子!”
“三绝书生许继宗会是冷面秀士许无畏的长子?”
“不错!”
“凭他的名字推测?”
“不!老夫曾与他交谈过!他与张素娥的爱情可说是哀艳千古!”
许剑仇黯然道:“是的,他死了,含恨以终,也许张素娥也死了!”
白发怪老者转向黑衣蒙面女道:“慕容姑娘,把老夫的话转告令堂,不要再向少林武当两派寻仇,另外一件事是老天念在与令尊相识一场,当竭力寻到冷面秀士的次子,完成姑娘的终身大事!”
黑衣蒙面女点了点头。
白发怪老者略一沉吟之后,道:“老夫就此别过了!”
许剑仇扬声道:“老前辈勿忘一年之约!”
“孩子,老夫不会忘记的,一年之内如找不到炸死许继宗的凶手,老夫如约奉上人头!”说完,迳向林中没去。
许剑仇望着白发怪老者人影消失之后,自语道:“神秘的老人!”说着从地上捡回鬼琴和天芒断剑。
黑衣蒙面女莲步姗姗,向许剑仇身前一移,道:“许兄台,你也要走了?”
“是的!”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如果兄台再遇到那赠你天芒断剑的无名老人时,请转告他,请他无论如何阴山湿谷一行!”
“好,我记在心里!”
许剑仇口里说着,心里却在忖道:“那里来的无名老人,这是我信口胡诌的啊,这断剑本是从小就在我身边之物!”
“许兄台,再见!”
“是的,我们会再见的!”
许剑仇话出口方觉得不妥,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黑衣蒙面女一怔之后,幽然叹了一口气,道:“兄台珍重!”
黑影一闪,穿林而去,黑衣四罗刹也紧跟着泻去。
许剑仇不由感到一丝莫名的怅惘,尤其黑衣蒙面女临去那一声幽然长叹,他知道它的含意,心里下意识的起了一阵悸动,一个声音道:“她已是订了婚的人了!”
惘然片刻之后,无边恨事,又上心头,
× × ×
三绝书生许继宗死了,尸骨无存!
张素娥疯了,被擒回剑堡可能也死了!
自己得了许继宗的全部真元武学,但不曾替他完成半个心愿,如果三绝书生许继宗不把真元输送给自己,他决不会死──
他越想越恨,他感到自己是一个不可宽恕的罪人,今后,无穷岁月,这心灵上的痛苦将永不离开他!
× × ×
突然――
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张素娥不死,他是否刻牺牲一切去爱她,以许继宗的身份,这是许继宗的心愿,这样做也许可以使九泉之下的许继宗得到一丝安慰,虽然这种爱是一种渎亵,但出发点是善良的!
可能吗?他摇摇头!
他最后决定,先赴剑堡一查张素娥的生死,如果万一不幸,她已香消玉殒的话,那他就实践自己的原定计划――血洗剑堡!
然后,全力查探炸毁接云峰石窟的凶手!
寻访叫蒋婷的女子,把许继宗交托自己的那布包交给她!
自己的身世血仇问题,他把它摆在最后。
心念之中,他怀着无比的杀机,奔下接云峰。
他自被白发怪老者施行融功助气之后,所得于三绝书生许继宗的全部真元内力,已和本身真元合而为一,能全部发出为用,无形中功力较前大增。
正行之间,眼前现出一片苍浓的树林,官道从林中央笔直通过。
许剑仇身甫入林,一声似撕裂布帛般的异声,飘传入耳,不由大感奇怪,一纵身便向那发声之处闪去。
穿枝拂叶,行约二十丈远近,只见一株虬结如幕的古树下,有人影在蠕动。
接着传来一阵低谙的笑声。
许剑仇恍若幽灵鬼魅也似的再向前欺近了数步,一看之下,不由俊面绯红,耳热心跳,眼前现出一不堪入目的一幕。
只见一个男子正在褪落身上的衣服。
一个女的,玉体横陈,双眸紧闭,胸前两堆新剥鸡头肉,随着呼吸而起伏晃动,肌理白 。寒雪欺霜。
许剑仇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看到这种香艳紧张的镜头,转身正待离去――
忽然――
他觉得这一男一女似乎并不陌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又回转身来,定神细看之下,一颗心怦怦剧跳起来!
那男的是江湖浪子岳俊。
那女的赫然是追魂倩女葛如蕙!
他几乎冷哼出声,这一双狗男女怎的会在林中干这不可见人的勾当?
但一想,江湖浪子岳俊曾对自己说过,追魂倩女本是他的爱人,移情别恋,去做金剑张昆的情妇,既然他们是旧交,管他则甚。
他又想到追魂倩女苦追自己的情形,不禁在心里暗道:“这不要脸的女人,幸亏我不受她的蛊惑,不然真是要遗憾终生了!”
但,话虽如此,在下意识里仍有一丝酸酸的感觉,人是感情的动物,追魂倩女曾数次对自己施以援手,舍死忘生,他知道她的用心,岂能丝毫无动于衷,只是一种主观上的看法,把这一丝感情冲淡了,他不耻她的言行作风。
江湖浪子岳俊已脱得一丝不挂,得意至极的哈哈一笑道:“葛如蕙,你想不到有今天吧!我岳俊想得到手的东西从来不会放过,你去爱鬼琴之主许剑仇吧,只要嘿嘿――一次,我就满足了!”
许剑仇一听口气,疑云顿起,难道江湖浪子岳俊是欺骗自己,看样子他们并不是恋人?
追魂倩女葛如蕙仍是不言不动,像睡熟了一般。
江湖浪子岳俊像一只饿虎,正要扑上那只梦中的绵羊。
许剑仇心头电转道:“我该伸手还是离开任由事实发生?”
“不追魂倩女曾有援手之德于自己,我不能不管!”
江湖浪子岳俊目赤如火,气喘如牛,欲火已烧得他不能再有半分的等待,向前跨了一个大步,俯身――
× × ×
身后突传来一声冰寒刺骨的冷哼。
江湖浪子岳俊做梦也估不到在这紧要关头,会有人闯来,一震之下,欲火消了一半,急抓起一件衣服遮住下体,向侧一闪,道:“是那位朋友开兄弟的玩笑?”
连问三遍,寂无回声,不由寒气大冒,三把两把穿上衣服,大声道:“朋友,如你是见得人的话,无妨亮出相来!”
一条人影,如鬼魅般的应声而出。
江湖浪子岳俊一看这现身的人,不由亡魂尽冒,登时面如土色,汗出如潘,一连退了三个大步,久久之后才勉强装出一付笑脸道:“原来是许兄台,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许剑仇冷漠无表情的道:“岳俊,你想干什么?”
江湖浪子岳俊一擦额上的冷汗,尴尬至极的一笑道:“没有什么,嘿嘿――重拾旧欢!”
“两相情愿?”
“当然,嘿嘿――当然!当然!”
许剑仇暴喝一声道:“放屁!”
江湖浪子岳俊,惊悸的退了两步,颤声道:“兄台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小弟说过我和她是重拾旧欢!”
“你再说一句我就劈了你!”
江湖浪子岳俊又向后退了一步,道:“许兄台,请明白示教!”
许剑仇面上已罩起恐怖的杀机,冷冷一哼道:“岳俊,你在她身上弄了什么手脚?”
“手脚?没有这回事!”
“那她何以会昏迷不醒?”
“这个――这个――也许是她兴奋过度!”
“那你以暴力撕裂她的衣裙又作何解释?”
江湖浪子岳俊登时答不上话来。
许剑仇的目光,无意中又触到那羊脂般的诱人胴体,不由又是面上一热。
江湖浪子岳俊心念几转之后,哭丧着脸道:“许兄台,请恕小弟口不择言,实在的原因是小弟愤她移情别恋,所以略施小计把她约来此地,目的是重修旧好!”
许剑仇已从刚才他自语的话中听出事有蹊跷,冷笑一声道:“岳俊,识相的乘我没有决定要杀你之前,赶快滚蛋!”
这话说得江湖浪子面色大变。
他心里恨极了许剑仇撞破他的好事,但自知功力不敌,不敢表露出来,现在经许剑仇这么一逼,不禁恼羞成怒,冷冷的道:“许兄台一定要过问小弟的事?”
“我要你快滚!”
江湖浪子岳俊心知如果错过了今天这一个机会,他永远无法一亲芳泽,同时,追魂倩女在醒来之后,决不会放过自己,当下冷笑一声道:“许剑仇,阁下是否打算等我走了之后,享受一番消魂之乐?”
这话说得许剑仇杀机陡炽,厉声道:“岳俊,你还算是一个人吗?”
“阁下以为我是什么?”
“禽兽!”
“那阁下本身呢?”
许剑仇已是怒极,厉喝一声:“找死!”
扬手拍出一道如山劲气!
江湖浪子岳俊冷哼一声,举掌硬封!
“波!”一声巨响,许剑仇身形一摇即止,江湖浪子却退了五个大步。
许剑仇闪电般向前一欺身,蓦集十成功劲,再度挥出一掌,掌势如涛,劲风扑面如割,带起四周气流如漩。
江湖浪子岳俊不敢硬接,向侧方一闪――
就在他一闪身之间,许剑仇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劈出两掌。
江湖浪子岳俊避无可避,不禁惊魂出窍,心念未转――
“砰!”的一声,全身如遭雷击,惨嗥声中,踉踉跄跄直撞出一丈之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许剑仇存心不让他活着离开,身形一欺,一掌又告劈出。
江湖浪子岳俊骇极亡魂,一骨碌翻出两丈之外,挺身而起,恨恨的哼了一声,双掌朝天,阴恻恻的道:“姓许的,我与你拼了!”
身形缓缓前移,在距许剑仇丈外之处停下,双掌仍是上举朝天――
许剑仇不知他在作弄什么玄虚,一时倒忘了出手。
突然――
江湖浪子岳俊上举的手,怪异至极的一卷一翻,一股其强无比的劲道,有若钱塘怒潮,暴涌而出,激起气流,呼轰有声。
许剑仇不由一凛,推掌急迎――
“轰!”然一声巨震,双方各退了一步。
许剑仇大感奇怪,对方在转眼之间,何以掌势顿变凌厉。
江湖浪子岳俊得理不让,欺身上步,怪异至极的拍出了一十八掌,迫得许剑仇连退了三个大步。
“姓许的,这翻云掌滋味如何?”
“翻云掌?”
许剑仇不由脱口说了一句,他觉得这名称十分厮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当下也不遑细想,立展飞魔幻影身法,捷逾鬼魅的一闪便到江湖浪子身侧,双掌交错,电疾拍出,有若骇电奔雷。
江湖浪子岳俊一个措手不及,“砰!”的一声,胸前切切实实的挨了一掌,厉嗥声中,血箭狂喷,飞泻到三丈之外,仆地不起。
许剑仇冷哼一声,举步便待欺去――
就在此刻――
一声娇哼传处,追魂倩女葛如蕙已颤巍巍的站起娇躯,衣裙零披碎挂,妙相若隐若现。
许剑仇顿时心如鹿撞,俊面发热,忙低下头去。
追魂倩女突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厉笑。
笑声中,缓缓向许剑仇移来。
许剑仇一抬头之间,追魂倩女已逼近到自己身前伸手可及之地,心念未转“叭!叭!”两声脆响,面上一阵热辣辣的――
他被这两记耳光打得怔住了。
追魂倩女葛如蕙打了许剑仇两记耳光之后,忽然“噫!”了一声道:“怎么,是你?”
“不错是我!”
“追魂倩女”低头一看自己的半裸娇躯,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许剑仇手抚火辣辣的又颊,啼笑皆非。
追魂倩女足足笑了半刻之久,才停歇下来,咬牙切齿的道:“那姓岳的小子呢?”
许剑仇用手一指,顿时怔了,江湖浪子岳俊已然踪影俱无,只好尴尬的垂下了手,道:“他逃走了!”
追魂倩女恨毒无比的道:“他逃不了的!”
许剑仇加了一句道:“他已身负重伤!”
“伤在你手下?”
“不错!”
“一切的经过你全看到了?”
许剑仇茫然的点了点头。
追魂倩女不由又是一阵纵声狂笑。
许剑仇双眉一蹙道:“姑娘笑些什么?”
“我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
“不错,笑我自己,我已经完了!”
“什么完了?”
“许剑仇,你想羞辱我?”
许剑仇一怔神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你目睹一切经过,还问什么,这不是分明羞辱我?”
“但姑娘说完了,到底什么完了?”
追魂倩女满面凄厉之色,道:“你一定要我亲口说出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哈哈哈哈,你不懂!”
许剑仇被弄得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略事沉吟之后道:“在下该走了!”
“慢着!”
“姑娘还有话说?”
“我坦白的向你说一句,我爱你,但,现在,我已丧夫了说这句话的资格,我只有一个请求,一个,唯一的,也是最后的――”
“姑娘请说,在下当乐意效劳,以酬答姑娘昔日援手之德!”
“你能办得到?”
“我说过全力以赴!”
“如此,听着:现在吻我,即使你不愿也不屑,仍请你别让我失望,因为这是我目前唯一的一点盼望,除此之外,我别无奢求!”
许剑仇估不到对方会提出这尴尬的问题,红着脸道:“为什么?”
追魂倩女惨然一笑道:“这是我一生中最低的一个愿望!”
“你愿望我吻你?”
“是的,我无法再求你的爱,也不敢奢望得到你的心,只希望能得你一吻!”
许剑仇摇了摇头道:“姑娘很抱歉,办不到!”
“你吝啬这一吻?”
说着,满面期待之色的望着许剑仇。
许剑仇心颤不已,他不知道是否该接受这一个尴尬的请求。
追魂倩女粉面渐寒,最后,厉声道:“许剑仇,你的确心如铁石,也好,你记住,我葛如蕙现在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你既不屑,姑娘我也不稀罕,不过,在我结束生命之前,我誓必要得到我所要的!”
说完,一阵刺耳的凄厉狂笑,笑声中,狂奔而去。
人影消失了,但那凄厉的笑声,仍隐约传来。
许剑仇这才醒悟,追魂倩女认为已被江湖浪子夺去了贞操,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但自己亲目所见,并没出息这回事啊。
难道她还是清白女儿身,不然她不会如此激动,那江湖浪子岳俊以前对自己说的话,全是捏造的了。
这片刻之间,他对追魂倩女有了一种新的看法,她的痴情打动了他。
于是――
他放开喉咙,扬声大叫道:“姑娘,你没有完,你没有――”
但追魂倩女去远了,她听不见了。
许剑仇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话语道:“天知道她此去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湖浪子,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下次碰上,决不让他活出手去!
突然――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敢杀他?”
许剑仇这一骇非同小可,竟然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知,当下电疾横移八尺,转过身来,不由寒气大冒,眼前,站着一个从头到脚全被黑布包裹的怪人!
不由脱口惊呼道:“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