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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浪子》第十四章 杀人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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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胡瓜的面店,起更时分。
  王道与洪流又在喝酒穷泡,并不是这里的酒好菜好,而是两人在潜意识-有二种:“哪里去那里找”的想法,因为冷无忌与皇甫亦经是在这里见面联络的,也许可以从此地找到些线索,当然,这是百无聊奈的想法。
  一个浓眉大眼的,悍汉子进了门,朝靠里的座位上一坐,扫了王道和洪流一眼,然后重重一拍桌子道:“老胡瓜,老规矩!”这是常客的口吻。
  老胡瓜默不吭声,三两下便送上了酒菜。
  这汉子的老规矩很简单,一壶酒,一大盘卤菜,一碟盐妙花生加豆腐干,他像是酒瘾发作了,先抓起酒壶嘴对嘴猛灌了至少三分之一壶然后才斟上一杯,人模人样地吃起来,吃菜是粗枝大叶,只随便嚼那么三两下便往肚里吞。
  粗野,这倒是江湖人本色。
  紧接着,老胡瓜又端一大碗面条。
  “大牯牛,风不太顺,留意着点。”老胡瓜悄声说。“怎么,有踩盘子的。”
  “唔!”老胡瓜点点头,歪了歪嘴。
  “那间庙里的神?”
  “没坛没庙,路边神,大来头!”
  “噢!”大牯牛朝王道和洪流这边横了一眼。
  王道和洪流堪称混混的祖宗,这些小门道简单不值一笑,连眼色都不必使,若无其事地扔花生喝酒。这扔花生进嘴也算是一项小技术,抛得高,接得准,角度正好,不必伸脖子扭头去躬合,当然更不能落空。
  “接的生意怎么样?”老胡瓜又问。
  “还不错!”抬手,张开五指。
  “好!”老胡瓜回到灶边。
  风卷残云,只片刻工夫,大牯牛用手抹抹嘴,桌上只剩空壶空碟子,站起身,大步出门,看来他不必付钱。
  “我说老二,你慢慢喝等我,我到黄家摊子收点规费,一会儿就来。”洪流起身。
  “去吧,可别手痒,左手进右手出!”王道笑笑。
  洪流出店。
  月明星稀。
  城墙脚的老榕树下,五名大汉并排坐在石板凳上聒噪,大牯牛来到,五人全站起身来,围拢。
  “牛老大,怎么样??其中一个问。
  “话已经传到!”大牯牛一副老大姿态。
  “总管怎么说?”另一个问。
  “嘘!张老二,告诉过你一百次,不能提总管二字,他妈的要是漏了口风你有几条命?”
  大牯牛口里嘘,他自己的噪门可不小。“话传到就算定规了。鸽子朝着旺处飞,你们的选择是百分之百正确,有朝一日头头成了大事,你们都是人上之人,现在听着,你们第一个任务是拉可靠的弟兄归向这边,注意,要拉可靠的,同时绝不能让人起疑。”
  “是头头的命令?”另一个问。
  “当然,莫不成是我大牯牛的?”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两个大银锭。“喏,这是头头赏的,你们拿去喝酒。”
  “啊”五名大汉同声吹呼,其中一个接过银子。
  “有事我会找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五名汉子雀跃而去。
  大牯牛口里嘀咕道:“想不到我大牯牛也有出头的一天,他妈的什么堂主香主,现在看老子的。”说完,正待举步离开,忽觉后颈一刺一凉,登时惊魂出了窍,从江湖混大的对这一套非常熟悉,他知道利刃已经架上了脖子。
  “别动!”声音冷得冰刀。
  大牯牛打了一个冷噤,其实没这句话他也不敢动。
  “朋友别开玩笑!”
  “没人跟你开玩笑,刀子一向没感情。”
  “朋友……是谁?”
  “别管我是谁,我也不是你的朋友,你替谁做事?”
  “大刀会!”大牯牛这句话很响亮,他以为抬出这招牌可以唬倒对方,通常一般江湖单帮客是不敢跟帮派作对的,否则就休想混了。
  “你在大刀会什么身分?”
  “小意思,头目。”
  “你替冷无忌做事?”
  大牯牛全身突然抽紧,他意识到身后人来路不简单。“你……到底是谁?”大牯牛的声调也走了腔。
  “听着,冷无忌是大刀会叛徒,他正在密谋造反,你负责替他拉拢人,安排内奸,刚才的五个是你拉拢的一部份,不过这些我不管,大刀会的存亡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一句话,冷无忌龟缩在什么地方?”
  “这……这……我不知道!”
  “你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切断你的后脖子筋。”
  “朋友,你不能……”
  “快说,如果你不说,老胡瓜一定会说,而你就永远也不会开口了,想清楚,人只有一条命,只能死一次。”
  大牯牛原本很暴躁,但现在软得像烂泥。
  “啊!”他凄叫一声,刀锋已经入肉但不深,湿湿滑滑的东西钻进衣领,那是血,要是刀子再一拖,吃饭的买卖可就保不住了。他感觉得出,刀子相当锋利,入肉时只微微一麻,没有痛感。
  “说不说?”
  “我……说,他刚刚借住老胡瓜的房子……后面一间,从后门进出,我……见不到他,只能由老胡瓜传话。”
  “还有他扣住的三个人?”
  “在……地道!”
  “是实话?”
  “没半个字是假的。”
  “好,如果你说了假话,我回头来找你。”穴道一麻,大牯牛歪了下去,随即被搁上石板凳,像一个随地而倒的流浪汉。
  收刀,站着的是洪流,他急急离开。
  老胡瓜面店后进,两开间附一耳,小天井,矮墙,有道后门通背巷,可以不必由店面出入,开井里一棵老槐树,连屋子和天井全遮盖了。
  时已三更。
  韦烈和冷无忌在正屋明间里喝酒。韦烈吃喝的动作都是机械式的,脸上没表情,沉得像一块铅板。
  “韦烈,牢牢记住,只听我的,任何人的话都不能听,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记住,只有我能命令你。”冷无忌沉缓而有力地说。
  韦烈点头。
  这时,两条人影已经潜入天井,屋里有灯,看外面是黑漆漆的,加上槐树的阴影,只要不弄出声音就不必担心被发觉。
  “你记得‘梅花剑客’方一平和‘花间狐’龙生?”
  “唔!”韦烈点点头。
  “见了他们就杀,记住,见面就下杀手!”
  “唔!”韦烈的眸子里闪出杀光。
  “还有‘多事书生’王雨,杀,记住了?”
  “我记得!”
  “这个,记得吗?”冷无忌把手往桌上一放。
  “宝镜!”韦烈目光大炽,定定地望着那面小镜子。
  冷无忌显得有些不妥,观察了一阵韦烈的反应,见他没特殊的动作才放下心来,笑笑,喝了口酒。
  “上面的图,想想,什么地方?”
  韦烈真的在想,他有记忆,但却是模糊的,是一些不连接的片断。
  “古墓……无忧老人……大漠双怪……师父……”断断续续像在说梦话。
  “你再说一遍。”冷无忌凝神而听。
  韦烈又重复了一遍,仍是那几句不连贯的话。“好!”冷无忌苦苦一笑。“喝酒,慢慢想。”
  隐在暗中的两人是王道和洪流,要救要抓的人都在眼前,但他俩不敢造次,韦烈已经失去本性变成了杀人工具,要是一惊即准也挡不了他剑锋。现在能做的是先找到立仁、立义两书僮,救出去凭以探索真相。
  王道对洪流比了个手势,王道向耳房洪流朝正屋暗间。
  暗间是空房。
  耳房床上两书僮睡得很熟。
  王道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老鼠般溜了进去,双手伸指同时点下,两书僮仍然熟睡,再不会醒了。
  “怎么样?”洪流来到悄声问。
  “一人抱一个,快离开。”王道急声说。
  王道抱起立义,洪流抱起立仁匆匆出房……
  “什么人,别动!”是老胡瓜的声音。
  两人亡命地冲过去越矮墙而过。
  老胡瓜掠起身形,脚尖才沾墙头,“啊!”地一声惨叫,倒栽葱坠天井,在墙外发掌支援的是王雨。
  冷无忌与韦烈已经奔出。
  “老胡瓜!”冷无忌急叫。
  “两个小子……被带走了!”老胡瓜还能开口说话。
  冷无忌首先掠出,韦烈跟进。
  巷子里冷清清没半个人影。
  冷无忌阴阴地道:“看来得马上换地方。”
  太行山神衣谷。
  “花间狐”龙生旧地重临,前车之鉴,他贴着岩脚行进,不敢从花径走,怕的是那能使人散功的怪花。
  小屋在望。
  龙生有些胆怯,因为他娘“鬼脸罗刹”与“神农夫人”之间有怨隙,虽说上回已经暂获和缓,但这芥蒂是消除不了的,此番自己单独来求助,依“神农夫人”的古怪脾气,后果很难预料,但舍此又无他途……
  “站住!”暴喝声中,老妇莲姑从花荫间转出。
  “莲前辈你好!”龙生抱拳,表现得非常有礼。
  “又是你?”莲姑怒瞪双目。
  “在下求见夫人!”
  “夫人不见客!”
  “请前辈宽容通报一声,救人如救火。”
  “那是你家的事,识相的就快滚。”
  “前辈……”
  莲姑伸手便抓,龙生本能地闪让,但在闪动之间,突然发觉功力已不能提聚,不由心头大骇。闪不开,当然就被抓牢。
  “小子,侥幸只有一次,壁脚已经行不通。”
  “前辈,晚辈不是故意犯禁,乃是……”
  “管你什么乃是不乃是,你要是不乖乖自己走,我踢断你的腿,要你爬出去。”莲姑说做就做,举脚就踹。“前辈!”龙生大叫一声。“是‘鬼算盘’冷无忌……”上一次他看出这老妇人跟冷无忌之间有恩怨牵缠,情急之下他叫了出来,目的想暂解眼前之厄,希望“神农夫人”或是她的传人谷兰出现。
  莲姑收回脚也放开手,但两眼瞪得更大。
  “冷无忌又怎么样?”
  “又是他害人,而受害的是‘天涯浪子’韦烈,还有两名书僮。”
  “韦烈也变成痴呆?”
  “不是,是心神受制不能自主,被当成杀人工具,如果不把他救回、以他的身手,将造成一场武林浩劫。”
  “有这种事?”现身的是谷兰。
  “姑娘,对不起,又来打扰!”龙生作了个揖。
  “你说韦烈变成了听人支使的杀人工具?”
  “是的。”
  可是……冷无忌没这本事!”
  “他跟‘邪崇童子’皇甫亦经联上了手。”
  “邪崇童子?”谷兰皱眉想了想。“韦烈人在何处?”谷兰似乎对韦烈十分关切。
  “在垣曲!”
  “你先离开!”
  “在下……”
  “要你先走,错不了的!”
  龙生外号“花间狐”,年纪不大但已是花丛老手,对女人的心性脾气了解至深,也可以说是一项独到的本领,女人只稍动一根眉毛他就能揣出对方的心意,谷兰要他先离开,这“先”字便有文章了。
  “好,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他这句答话也有玄机。
  “快走!”很显然她怕她师父出面干预。
  “可是……在下进谷时被那花……”
  “吞下去!”谷兰一扬手,一粒药丸飞出。
  龙生赶紧接住塞进口中,和着津涎吞下,抱抱拳,转身便走。走完繁花锦绣的谷地,功力已经恢复,在密林边停了下来,他断定谷兰必会对自己有所交代。
  枯等了近一个时辰,谷兰终于姗姗出现,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
  “姑娘!”龙生迎上前。
  “你还没走?”
  “在下在等姑娘!”
  “你知道我必来?”
  “是的,姑娘一再要在下先走,还说错不了,自然有其道理,所以在下便留下来等,不能空手上路。”
  “嗯!”谷兰笑笑。“你够聪,只可惜……”
  “不走正路?”龙生立即接上。
  “不错,你很有自知之明,我们走!”
  “姑娘说我们?”龙生有些惊奇。
  “对,我跟你一起到垣曲,韦公子到底是受制于药物还是别的邪门手法要见了他才能知道,并非给你几颗药丸就能解决问题,所以我非走这一趟不可。”谷兰人长得秀丽,声音也特别清亮,有如绕耳的琴音。
  “那太好了,我们走。”
  垣曲客店。
  王雨守着立仁、立义已经四天,他不能解开两人的穴道。
  一解开便无法控制,他诊察出是受制于一种奇异的药物,但没有解药知道了也是枉然。
  另方面他还担忧韦烈的遭遇,“鬼算盘’’冷无忌已带着韦烈离开老胡瓜面店下落不明,王道和洪流不分日夜地寻找,可是半点线索都没有,韦烈会被利用作出什么事来,这是他最忧心之点。
  “咯咯!”房门起了剥啄声。
  “王道吗?”王雨立即上前开门,他想到除了王道和洪流之外不会有别人来找他,同时也是亟盼消息的心理所使然。门开了,使他大为惊愣。
  敲门的竟然是一个清丽绝俗的陌生少女。
  双方对望了片刻。
  “请问姑娘……”王雨先开口。
  “你就是韦公子的知己朋友‘多事书生’王雨?”
  “不错,在下正是,姑娘怎会……”王雨错愕。
  “我以前听韦公子提过,我叫谷兰也是他的朋友。”
  “啊!谷姑娘,请进!”
  进房,谷兰扫了并齐躺在床上的立仁、立义一眼,然后才坐下。
  “韦公子有消息吗?”
  “姑娘也知道这件意外?”
  “唔!”
  “是王道和洪流说的?”
  “我不认识什么王道和洪流,是另外的人说的。”
  “谁?”王雨有些茫然。
  “此人不愿透露身分,他是专程请我来的。”
  “哦!这么说……姑娘是来救人的?”王雨精神大振,虽说这陌生女子来得突然,但她说是韦烈的朋友,能先解决立仁、立义的问题便可以减轻一半负担,这样守下去不是办法,连自己都被陷住了。
  “不错,我先看看他两个。”谷兰起身近床,伸手察视经脉穴道。
  王雨抬手似乎想阻挡,但又止住了。
  谷兰触摸了一会,突地站直,粉腮已变了色。
  “怎么了,谷姑娘?”王雨不安地问。
  谷兰凝视着王雨,一目不瞬,许久。
  “你是韦公子的密友?”
  “密友”二字十分刺耳,王雨已觉出情况不妙,内心大为忐忑,这种秘密对懂得医道的高手是瞒不过的。
  “是很要好的朋友!”王雨勉强回答。
  “好到什么程度?常常抵足共眠?”
  王雨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非常地难看。
  “谷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数,何必要我来揭穿?”
  “我……不懂!”王雨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哼!”谷兰哼了一声,寒着脸道:“你不懂也可以,明白告诉你,她两个大概可以活到明天早上,这是你制住她们穴道的结果,你预备料理后事吧,我走了!”吐口气,愤愤然转身举步朝房门走。
  王雨一横身拦在前面。
  谷兰冷眼望着王雨。
  “你拦住我作什么?
  “我一辈子没求过人,但现在求你救人。”
  “办不到!”谷兰一口回绝。
  “谷姑娘不是为了救人才来的吗?”
  “我现在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
  “我不救女人,尤其是雌雄莫辨的人。”
  王雨一下子傻了眼,本来易容之术再精妙,声音如何改变得天衣无缝,也只能骗一般人的眼睛,碰到了歧黄高手,一捉脉,一触经,雌雄立辨,何况还让她指触手摸,当然是原形毕露,可是,人能不救吗?
  “救人也要分男女?”
  “本来不分,但我不愿受骗,没人告诉我待救的是女人,而且像煞真的,居然有名不姓,我不想当傻瓜。”
  王雨突然灵机一动,这女的来得突兀,又不肯说出请她米的是谁,代人求救有隐密的必要吗?也许她根本就不谙医术,是敌人的狡计故意安排来探虚实的,结果被她找到了下台的藉口。心念之中,退开一步,抬手。
  “如此请便,我收回我的请字。”
  “你要眼看她们死?”谷兰突然又变了口风。
  “你不愿救人,我也不想破例求人,生死有命,我不在乎了。”
  谷兰愣了愣。
  “你很高傲?”
  “谈不上,无论男女,人总是要有骨气才能立身。”
  “你易钗而弁,也谈骨气?”
  “人各有其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衷,谁都一样。”
  谷兰又沉默了片刻。
  “那你跟韦烈缠在一块又怎么说?”
  王雨心中一动,她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她说跟韦烈是朋友,但从没听韦烈提过,王道、洪流也没露过口风,如果说韦烈有一个精于歧黄或是识毒的朋友,王道、洪流早该想到,看来此中的确是大有文章。
  “道义之交,有何可说不可说?”
  “你敢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
  王雨怒极反笑。
  “谷姑娘,你有什么资格问这句话?”
  “当然有资格,我是来救人,救的对象当然应该是光明正大之人,而韦烈也是被救的对象,我有资格查明。”谷兰说的似乎理直气壮。
  “你不认为这是对我的一种极大侮辱吗?”
  “男女交往不逾礼法,便不算侮辱,如果发乎情而不止于礼,即使没人提及,侮辱事实上已经存在。”谷兰的词锋满犀利的。
  “你可以请便了。”
  “你不敢说清白二字?”
  “敢,可以对天!”
  “很好,我要证实。”
  “你如何证实?”王雨已到了无法按捺的边缘。
  谷兰一本正经地道:“只消刺破你的中指,滴一滴血在瓷器上,我洒上一点药末,如果血凝而不散,证明你尚是清白女儿之身,否则血便化成水,你愿意试吗?”
  王雨很好奇本想一试,但又不甘心被拨弄。
  “证明了清白又怎样?”
  “我负责让伤者复原。”
  “否则的话呢?”
  “撒手不管。”
  “话是你说的,怎能辨别真伪?”
  “我没理由作假对不对?”
  王雨深深一想,辨别真假太容易了,因为自己本是清白的,要是有了相反的结果,便证明这女的在弄鬼,居心叵测,那就不必对她客气了,目前的确是救人第一,为了三条命,自己何妨稍作牺牲……
  “好,我答应你!”王雨下了决心。“不过话可说在头里,要是我发现你在玩花样,我必杀你!”
  “我也答应你!谷兰点头赞同。
  王雨立即取过一个茶杯倒转放在桌上,杯底朝天,然后取出一根钢针,在中指尖刺了一下,血渗出滴在杯底。
  谷兰早已准备好试验药末,洒上血滴。
  两人注视着,片刻,血滴凝而不散。
  谷兰吐口气道:“好,现在我实践诺言救人!”她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琉璃瓶,旋开瓶盖,倒了三粒白色丸子交给王雨。“这是解药一共三粒,每人一粒,韦烈的一粒你暂留备用,此药服下后一刻见效。”
  王雨把药丸接在手中,心里反而有些歉然。
  “我该谢谢你!”
  “不必,这是我愿意做的!”
  “我……有个请求!”
  “你不是一向不求人的吗?好,你说。”
  “关于我的身分,请你守密。”王雨的脸在发烧。
  “韦烈难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
  谷兰深深地望了王雨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点头道:“我答应,后会有期!”说完,匆匆出门而去。
  王雨关上房门,把两烂药丸分别塞进立仁、立义口里,一点喉头,药丸下肚。随即她就后悔了,应该先让一人服下以观效果,万一有问题,只千人受害,现在可好,要是出问题两人全得牺牲,但药已下肚,只有求神保佑了。
  她静静地等着,心里有些惶然。
  算算一刻时间已到,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先点开了立仁的穴道,立仁虎地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小姐!哦!不,公子,我怎么了?”
  “谢天谢地!”王雨喜之不胜,又解了立义的穴道。
  立义也复原了,当然也是惊愕莫名。”
  “公子,我……好像一直浑浑噩噩,现在才清醒!”
  “还记得被人算计的经过吗?”
  “记得,好像是……‘鬼算盘’手里带了个木盒子,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感觉被针扎了一下,头脑立呈昏沉,他要我们服从他的命令,当时只知道听他的,自己毫无主见……
  韦公子呢?”
  “还在他的手里。”接着,王雨把两人从被制到获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两人翻身下床。
  “那叫谷兰的女人……太诡异了!”立仁说。
  “嗯!我想……她定是对韦公子有意!”立义撇了撇嘴。
  “照公子所说的,她在言语中已露了破绽。”
  王雨面色一黯,低下头。“王公子!”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声。
  “谁!”王雨问。
  “我,王道!”
  “进来吧!”立义上前拨开门闩。
  王道进房,见两书僮好端端地站着大为惊奇。
  “怎么复原的?”
  “一个叫谷兰的女子送来解药。”王雨回答。
  “谷兰……送来解药?……我不懂。”
  “慢慢再详细告诉你,你来有事吗?”
  “有,急事,我们公子跟冷无忌现在往王屋的路上,是洪流传来的快讯,说是提到什么驼峰石屋……”
  “我们快赶去!”王雨神色大变。
  云山集,在王屋山下。
  是个大集子,也可以称为山镇,山产的集散地,每逢集日人潮如蚁,但平时却显得冷清,来往的都是山民。
  日落月升。
  集子里没有夜市,除了一家杂货铺,一家茶馆,两家小吃店,一家客栈之外,家家关门闭户,整条大街半天看不到一个行人,唯一打破冷清的是几条追逐的无主野狗。
  说没行人,现在就有了行人,是一个看上去很单薄的身影,瑟缩着从街中央紧邻客栈的那家小吃店门口经过,走了一段路,忽地又回头,再经过小吃店,离开稍远之后,飞快地消失在大街的另一端。
  小吃店里有五个客人,都是酒客,有三个围在一桌,高谈阔论,另两个坐一桌,一老一青年,看穿着打扮是外地人,吃喝得挺斯文的,他两上,正是“天涯浪子”韦烈和“鬼算盘’,冷无忌,韦烈的神情有些木然。
  “韦烈,你真记得那地方?”
  “记得!”
  “跟那面宝镜有关联?”
  “有,我……记得有!”
  “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这两天累了,多喝几杯。”
  “唔!”韦烈自顾自地灌下了一杯。
  蓦地里,街上乍然传出一声暴渴:“花狐狸,看你飞上天去!”在这山镇里,这种情况可说绝无仅有。
  小吃店里连主带客都为之大惊。
  紧接着两条人影先后从店门口掠过。
  冷无忌已起身。
  韦烈跟着站起。
  “花狐狸?”韦烈喃喃地说,这名号似曾相识。
  “你坐着别离开,我去看看!”冷无忌叮嘱了韦烈一声,匆匆出店,朝人影追逐的方向飞奔而去。
  紧接着,店外黑暗中一个阴沉的声音道:“方一平,总算等到你了!”
  韦烈一按桌上,以咆哮般的声音道:“方一平?”踢开凳子,急吼吼地冲了出去。
  韦烈一出店,原先从店外经过两趟的瑟缩身影溜进了店门,掌柜跑堂和另三个酒客都跑出门看热闹,没人注意有人进店,其实就被看到也没关系,饮食店本来就是随人出入的,店里有灯,这下可以看出来了,溜进去的是王道。
  王道急走进刚才两人的桌边,把一样东西放进了韦烈的酒杯,用筷子调一调,然后又迅速地溜了出去,隐到对面的暗影中。
  韦烈出去扑了空,什么也没发现,幸幸地又回店里,坐下便喝,赌气似的喝了一杯又干一杯,还拍了下桌子。
  暗处看明处很清楚,王道可乐坏了。
  当然,刚才发生的情况都是王道他们玩的把戏。
  未几,冷无忌重返小店,满脸不悦之色。
  王道又着急起来,如果解药未发生作用而被“鬼算盘”看出破绽,后果可能更加严重,照王雨的说法,解药要一刻时间才能生效,现在距一刻还差一半时间,同时在解药生效之时,服药的会有不寻常的反应,“鬼算盘”是个相当诡诈的邪门人物,一旦觉察,必以非常手段对付韦烈,而解药只有一粒,砸了锅便不能补了。
  焦灼的等待,一分钟有一年那么长。
  王道一向冷静沉着,智计百出,但现在他在冒冷汗。
  韦烈与冷无忌继续在喝酒。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刻,韦烈毫无动静。
  王道更加不安,难道解药不生效?抑或是由于韦烈情况特殊,冷无忌对付他的方式与药量跟立仁、立义不同。
  一条人影悄然掩到了王道身边,是洪流。
  “怎么样?”洪流急着问。
  “一切都照计划,公子已经吃下了解药。”王道说。
  “多久?”
  “时间早过!”
  “怎么还不见动静?”
  “你不见我急得在冒汗?”
  “天太黑,看不见你的汗。”
  “洪老大,你居然也开了窍耍起嘴皮子来了,这可不是玩的,万一药不对劲,或是出了鬼,我们所作的全都白费。”王道大喘其气。“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那怎么办?”洪流认真地问。
  “怎么办?凉拌。对付‘鬼算盘’容易之极,可是公子在本性迷失之下他只听‘鬼算盘’的命令,谁也应付不了,只有耗下去再说了。”
  冷无忌付了酒菜钱起身出店,步向隔壁的客栈,韦烈紧随他身后,像一名忠实的护卫,目光还不断向暗中扫瞄。
  “完了!”洪流很泄气地说。
  “我王道不信这个邪,非要弄个明白不可,洪老大,你去联络王公子,告诉他情况,我跟进客店去。”
  两人分手。
  客店房里,韦烈与冷无忌在喝茶。
  “韦烈!”冷无忌闪动着目光。“今晚集上发生的事不寻常,证明已经有江湖朋友到来,很可能目标就是你,这对我们寻宝的行动是最大的阻碍,你牢牢记住一点,见了生人就杀,不管是男是女。”
  “杀,我知道!”韦烈目露凶光。
  “看样子我们不能留在此地过夜……”
  “刀口怎么办?”
  “连夜上路,我们休息一个时辰上路。”
  “很好!”韦烈点头。
  “你先躺下,我去办点事就来!”
  “嗯!”
  冷无忌出房,把房门朝外反扣。
  韦烈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窗外,贴着一条人影,是王道,他不敢有任何举动。时间已过了这么久,韦烈似乎丝毫未变,这证明他的禁制未除。
  约莫盏茶工夫,冷无忌又回到房中。
  “你还没睡?”
  “睡吧!”韦烈上炕,自在一端躺下,随即闭上眼。
  冷无忌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在手中掂了掂,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又摸出一个骷髅头,喃喃自语道:“有了这两般利器,江湖上再没什么值得怕的了!”说完,把两样东西塞在枕边,想想不妥,又揣回怀中。
  窗外的王道空欢喜了一下。
  冷无忌吹灭了灯火躺下。
  房里一片漆黑。
  王道在急急地转着念头:“要是把这两样东西弄到手,这老忘八便没戏唱了。”
  他这一行的高手,门道多的是,他从身上取出一根小小竹管,塞了些东西在里面,然后轻轻把竹管从窗棂伸进去,轻轻用嘴一吹,再抽出。现在,他静待下文了。
  只一会工夫,冷无忌开始在炕上转侧,口里嘟哝道:“他妈的这是什么乌店,这么多臭虫,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韦烈似乎睡着了,没任何反应。
  “不行,这怎么睡!”冷无忌坐了起来,不停地扭动。“不对。臭虫咬了会热辣辣,也没闻到臭味,这不是臭虫,八成不是虱子便是跳蚤,他妈的,好痒。”乱抓了一阵。“奇怪,这些吸血的不咬韦烈专找我老头子?”
  王道很得意地在听。
  灯光复明,冷无忌在脱衣服,一件一件抖了又抖,木盒子和那颗小骷髅头放在炕里,正好是在窗边。
  韦烈依然一动不动,这不像是一个高手,但冷无忌全身已痒得几乎要发疯,根本无暇去注意这一点。
  冷无忌的上身和手臂尽是点点红斑,再加上搔痕,点线斑剥,煞是好看。最后,他下炕到灯前翻检衣衫。
  王道轻轻推开窗,伸手去捞,真要命,就差那么几寸捞不到,又不敢把窗子开得太开,冷风一灌便会露马脚。
  韦烈翻了个身,一伸腿,正巧把木盒和骷髅头推近。
  王道喜出望外。
  冷无忌一心一意在找叮他的东西,但什么也没发现。
  王道很顺利地抓到了木盒和骷髅头。
  “他妈的倒楣!”冷无忌骂了一声,望向韦烈道:“醒醒,我们上路。”边说,边又把衣衫穿回身上。
  “什么?”韦烈睁开眼。
  “马上上路!”
  “不睡了?”
  “睡个屁,这辈子还没碰过……啊!”他转头惊叫了一声,脸孔立刻歪了。
  韦烈坐了起来。
  “什么事?”
  “我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什么东西,银子?”
  冷无忌上炕翻找,他没回答韦烈的话。
  韦烈却下了炕。
  冷无忌发疯似的乱翻了一阵,突然发现被推开一条大缝的窗子,骤然明白过来,擦了擦额汗,咬牙切齿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叫三十年老娘倒崩孩儿,我姓冷的经过大风大浪却栽在阴沟里。”
  冷无忌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不久,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韦烈,我们走,这一路只要见人就杀!”
  “好!”韦烈摸了摸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