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飞看也不看,扑进拜火教徒众之中,出拳见人便打,于是惨叫之声此起彼落,不到盏茶功夫,那二十几名拜火教门人,都已倒满一地,伤亡殆尽。
然后,赵振飞略整衣衫,走到心莲和尚之前,道:“心莲师父,咱们赶快撤离此地!”
那心莲和尚道:“阿弥陀佛!施主竟因本寺之事,大开杀戒,真叫贫僧于心难安。”
赵振飞闻言一怔,才恍然道:“原来大师不仅奉命守住黄叶寺,而且还奉命不得妄开杀戒,对也不对?”
心莲颔首道:“是的!”
赵振飞道:“终音大师诚然慈悲为怀,奈何魔障重重,他老人家如此做,恐亦无济于事。”
心莲和尚道:“但是,施主不想想,以杀止杀,不就等于杀孽不绝吗?”
赵振飞微微含笑,道:“区区并非赞成以杀止杀,但区区也不会甘心束手就缚的。”
心莲和尚道:“施主秉赋异人,自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做法的。”
赵振飞点点头,道:“是的!区区虽不愿手染血腥,可是却也无法挤脱杀人一途,唉……”
心莲和尚用怜惜的眼光看了赵振飞一眼,道:“贫僧了解施主之苦衷,盖昔日阿难尊者白佛言,曾提及妄杀他们若何,佛告阿难,妄杀就是孽,杀生不论何畜,便是种孽,但如杀一生以救众生,佛亦不禁。”
赵振飞道:“区区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一直不敢剃度,至今仍是方外之人。”
心莲道:“阿弥陀佛!所幸施主未被尊师允许,进入空门,否则今江湖魔孽,将不知要靠何人去收拾!”
赵振飞闭口不语,忖道:“是啦!师伯要我重入江湖,此举必不仅仅为了消除为害武林之败类而已,想必另有作用的。”
他正在思索之际,倏然抬眼看到心莲和尚的面部又泛起了怜悯的表情。
他觉得心莲此举,甚是奇怪,正想出言询问,背后己传了一声苍凉慑人的声音,道:“老秃驴,这些拜火教的门徒,都是你杀死的?”
× × ×
赵振飞若有所悟,心道:“原来又有敌人侵入黄叶寺,所以心莲和尚才会突然泛出怜悯的表情,敢情他是不忍心再看到这些人命丧在我的掌下!”
他继续想道:“唉!出家修为,能修到像心莲和尚这种悲天悯人,慈悲为怀,连敌人都不忍伤害的程度,也实在太伟大了。”
这时,黄叶寺的殿前院中,已多出三个身披黄袍的老人,他们一走进殿,便仔细翻查那些被赵振飞掌毙的尸体。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哼!黄叶寺可真是卧龙藏虎之地,原来还有如此高明的少林弟子!”
心莲和尚徐徐说道:“施主等三人,不知有何见教?”
刚才说话的那名黄袍老者又道:“什么?你们杀死本门弟子,还要问本座意欲何为?”
赵振飞插口道:“阁下不必大惊小怪,在此处乱哼乱嚷的,那些拜火教徒,是本人所杀,你们冲着我好啦!”
那三名黄袍老者,闻言打量了赵振飞好一会,其中一人道:“小娃儿能掌毙本门二十几名弟子,显见不是无名小卒,报上名来!”
赵振飞昂昂然道:“本人叫做赵振飞!”
那三名老者闻言齐齐一怔,一人道:“哦?原来你就是赵振飞,嗯!果然是块料子,老夫座下门人死得一点不冤。”
赵振飞冷哼一声,忖道:“看情形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已知道我的名字了。”
那三名老者围成一圈,交谈一会,其中一人才道:“你与本门并无过节,何以要杀死本座门人?”
赵振飞道:“你是明知故问。”
那黄袍老者突然仰天长笑,道:“好!好!好!原来你有意跟黄叶寺的秃驴一鼻孔出气,本座就试试看你有多大能耐?”
他话一说完,便大跨步走到赵振飞之前,望着双手抱胸,了无怯意的赵振飞。
只见赵振飞嘴角含着不在乎的浅笑,望着那黄袍老者走过来,道:“假使阁下识相的话,最好把你那两位同伴一齐找来动手,免得本人多费手脚了!”
那老者闻言并不以为忤,哈哈笑道:“小娃儿当真有胆力,本座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他停歇一会,又用苍凉的声音道:“本座忝为本教三老之首,如果你能打败本座,就算是本教三老全败在你的手下好啦!注意亮招!”
赵振飞看他说话神情,觉得这名拜火教三老之首,倒还是深懂道理之人,于是道:“既是如此,本人就领教你三招!”
他这句话听来虽已没有刚才咄咄逼人的语调,但话中之意,还是狂傲之至,听得那黄袍老者蹙眉,道:“你想在三招之内赢本座,很好,你就试试看!”
赵振飞也不客气,微一抱拳,道声“小心了”左腕一翻,便切向那黄袍老者的颈侧!
那黄袍老者一看赵振飞出招之快,宛如迅雷奔电,锐不可当,心中大惊,忙不迭后退了五步之多。
赵振飞突然住手,用一双虎目,盯住那黄袍老者的脸上。然后才缓缓向前移步,直逼对方。
那黄袍老者见状,不敢怠慢,一面暗中戒备,一面注视赵振飞。
当他的眼光落在赵振飞的脸上之时,突然发觉赵振飞的双眸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映现出骇人杀气。
那黄袍老者被那股凛人的杀气,直逼得心中泛起莫名的滋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怯意。
说时迟,那时快,赵振飞蓦地掌泛朵朵莲花,使出“迷踪三十六手”之一的“单掌迷踪”,迎头盖向黄袍老者的天灵盖正中。
那黄袍老者在对方掌势之下,但觉眼前无数掌影,似真似幻,不知如何躲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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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三十六手”原是少林寺绝艺之一,达摩祖师首创这门绝艺之时,考虑再三,觉得太过霸道,于是又重新编练。
直到达摩祖师圆寂,“迷踪三十六手”仍未定案,因此也就束之于少林藏经阁,成为不传之秘。
后来玄通大师出掌少林寺,他再将“迷踪三十六手”重改,在每手之中,插入“卸”字诀,使这套绝艺在攻敌之时,不致于一发不能收拾,而荼毒人命,以符佛门慈悲原意。
赵振飞目前所施的“迷踪三十六手”,就是经过玄通大师改过的。
他此刻所使的这招“单掌迷踪”原是杀手,但招数未尽之前,因已插入“卸”字诀,如施为之人,无意取对方之命,便可以“卸”字诀,卸去致命的最后一式。
赵振飞以单掌影罩住那黄袍老者之同时,深觉不可赶尽杀绝,因此忙使出“卸”字诀,卸去最后一式“人掌式”。
黄袍老者因为赵振飞这一念之仁,倏觉对方掌影露出了空虚,他心中大喜,忙以右手格开了对方已及天灵盖的手掌。
可是那黄袍老者并不知道他能逃出赵振飞掌下之真正原因,误以为赵振飞有名无实。就在格开赵振飞手掌之同时,猛地左手微扬,打出两颗拜火教独门火器“鬼火弹”。
赵振飞猝然被袭,两下距离又近,想躲已然不及。
他急中生计,忙用宽袖一拂。
可是那两颗“鬼火弹”在袖风一拂之下,蓦地爆烈,弹出的火星,一齐电射向赵振飞。
赵振飞心中大震,猛然记起这鬼火弹是用磷矿物特制而成,最忌风力,因为磷火能浮于空气之中,如空气流动,磷火便会依风旋之方向,激烈依势前进。
换句话说,如果赵振飞能沉住气,将全身钉死在原地不动,那么那些迸射成点点火星的鬼火弹,也就会因赵振飞身边的空气凝住,而无法近身来。
赵振飞既已想通了这个道理,当然不敢再用宽袖去拂那在身边浮沉的火星。
当下他闭息定气,运功护住全身,任那四周的鬼火金星载浮载沉。
这一着,果然使那鬼火弹无法近身伤人,渐渐的,那点点鬼火,不久便自行落地熄灭消失。
那黄袍老者神情一呆,忖道:“这年青人胆识甚是罕见,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心中有此想法,脸上现出讶异敬佩之色,竟忘了再乘虚攻打赵振飞。
直到赵振飞道:“本人还有一招才满三招,阁下小心了!”
那黄袍老者闻言不自觉的抬头看赵振飞,只见赵振飞表情甚是坚定,似乎有意在这一招中一举得胜,因此心中大骇!
赵振飞在交代完之后,便已欺身逼向那黄袍老者。
他这一次蓄势而发,使的仍是“迷踪三十六手”中的“鹰翅迷踪”,但威力突然增强了好几十倍。
是以,那黄袍老者,只觉对方掌风震力之大,是平生仅见,不得不运起一世修为的功夫,准备抵挡赵振飞凌厉的一击。
双方换招快逾闪电,刹那间已互换了七个方位。
就在第八个方位之时,黄袍老老微觉身侧被撞了一下;他还没有查清楚这一撞是何来由,赵振飞的左掌已印上他的“期门穴”。
那黄袍老者憬然发觉,已是不及,但闻“卜”一声闷哼,那黄袍老者已仰后栽倒!
在一旁观战的另外两名老者,虽在此时赶到,但已不及救援,只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人所伤。
那倒地的黄袍老者,气息奄奄,已经说不出话来,仅能用一双狠毒的眼睛,瞪着赵振飞。
赵振飞冷冷一哂,道:“阁下不自量力,本人只是略施薄惩,不服气的话,本人随时候教!”
未受伤的两黄袍老者之一道:“小娃儿好大的口气!”
他一面说话,一面放开扶住那名受伤同伴的双手,走向赵振飞,又道:“本座倒要领教领教!”
赵振飞耸耸肩,冷漠的道:“已经有了榜样给你看,阁下偏要找死,好吧,本人就成全你!”
他摆出出招的架势,一下子便涌出骇人的杀气。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蓦然有人插嘴道:“且慢!不才雷民有话请教。”
黑暗中,走出自称雷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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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之人的视线,均被那不速之客雷民的出现所吸引而投向了他。
只见那雷民头发梳得甚是整齐,生得一副白 俊脸,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锦衣华服,若非面泛桃花,看来是一品人才。
赵振飞一看到这人长像,蹙眉忖道:“这人生得五官端正,人看来也蛮聪明的样子,只是全身却透出一股邪气,实在令人想不通是什么道理。”
他念头转动之时,雷民已行近众人之前,道:“赵大侠请了!小弟雷民有礼。”
赵振飞不好意思再皱眉头,忙还礼道:“怎当得起兄台重礼。”
雷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赵大侠有所不知,小弟一家人深受关怀与协助,请受小弟一拜。”
他口齿锐利,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客气话,搞得赵振飞如丈二金刚,不知道雷民指的是什么事,只好道:“雷兄万不可如此多礼,有话请说。”
雷民微微笑道:“赵大侠请在一旁稍候,待小弟先打发那两名拜火教徒,再与大侠叙旧。”
他也不管赵振飞意思如何,转过脸对那黄袍老者嗤道:“哦!我道是谁敢侵入黄叶寺,原来是拜火教三老,哈!”
他狂笑一会,指着其中一名黄袍老者道:“冷火叟!我且问你,你们苦苦纠缠,是受谁的指使?”
那被雷民称为冷火叟的黄袍老者笑道:“娃儿!你乳臭未干,胆子可不小啊!敢对老夫如此无礼?”
雷民潇洒一笑,道:“不要说拜火教三老不在本人眼内,就是贵教教主烈火神君,碰上本人,也得让我三分。”
冷火叟闻言,突然仰首狂笑,道:“好娃儿,你几时变得如此有骨气了?”
雷民道:“本人一向如此,不信你问问风火叟。”
冷火叟道:“老三!这娃儿没得狂癫症吧?”
风火叟道:“姓雷的师父与你素有交情,你何不自己去问问他?”
冷火叟想了一想,道:“对!老三你说得有道理。”
他转脸又对雷民道:“娃儿!你不是想打发咱兄弟吗?”
雷民点点头,道:“不错!”
冷火叟道:“这又是为什么?”
雷民道:“因为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惹上了赵大侠!”
冷火叟讶道:“这事与你何干?”
雷民显得极不耐烦,道:“我没闲工夫告诉你们,识相的自己走路,免得伤了咱们和气。”
冷火叟笑道:“娃儿你不想想,你师父在咱兄弟面前,都得轻声细语地对咱说话,你有多大能耐想打发咱们?”
雷民道:“家师是个老好人,所以经常被你们欺负,本人早想替师门出口气,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本门绝技!”
冷火叟伸出枯瘦的左手,指着雷民道:“那敢情好,娃儿你就试试看。”
雷民向赵振飞及心莲和尚等人拱拱手,然后卷起袖口,作势欲扑。
这神情惹得风火叟纵声大笑,道:“老二!这娃儿从哪儿学来的花拳绣腿?”
冷火叟正想再拿话讽刺雷民几句,只是话未出口,那雷民已“呼”的一声,向他拍出一掌。
冷火叟但觉一股出乎意料之外的狂飚猛撞胸前,忙倒纵避过,可是雷民却在此时,“唰”一声,亮出他的兵器――一把墨绿的折扇。
风火叟一见雷民亮出那把折扇,顿时脱口叫道:“慢!娃儿,本座问你,你手中的折扇,是不是本教神君所赐之物?”
雷民微微笑道:“这个你不用管!”
他声音甫落,“啪”一扇打向风火叟,同时一招“推窗望月”,反卷冷火叟。
这一招“推窗望月”是武技中最寻常的把式,但在雷民手中使出,却不同凡响。
× × ×
只见雷民手中的墨骨扇,恰似一匹墨练,黑光乍现,居然放出一股冲人欲呕的腥味,直取两叟。
这一瞬间,主客之势已然形成,雷民就凭手中墨骨扇,及一招寻常的把式,居然就此取得了先机,把握了七成主动攻势。
双方迅速对拆了五招之后,雷民仍然有攻有守,处处取得了先机。
在一旁观战的赵振飞,看得大皱眉头。
一来他真不知道突然冒出的雷民,到底是何许人物,再者由他们双方的谈话中,显然可听出雷民与拜火教有渊源。
那么,这雷民何以要帮黄叶寺的忙?
赵振飞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心莲和尚一眼,可是心莲双眸中也透出了迷茫,显然他也抱有与赵振飞一样的迷惑感觉。
赵振飞既然无法自心莲和尚口中探询出有关雷民的来历,就只好耐心的观看场中拼斗的情景。
这时双方已拼了十五、六招,雷民以一敌二,依然占尽了主动;换言之,雷民占了上风。
双方又相持十来招,那冷火叟倏地跃出战圈,扶起受伤卧地的滚火叟,大声叫道:“老三!咱们撤!”
一人独对雷民,正感吃力的风火叟,闻声也跃出战圈,迅即移至冷火叟之旁,准备撤离。
雷民也未追过去,只用一对嘲弄的眼光,看冷火叟等人,道:“要滚就滚,免得本人改变了心意,出手杀掉你们!”
冷火叟深深呼了一口气,突然腹胃翻涌,“哇”一声吐了一地秽物;那风火叟也是觉得头昏手软,紧跟着也大吐特吐。
雷民则一直保持他那嘲笑的面容,直到对方呕得差不多,才道:“你们两位已中了本人扇风,如无神君解药,包你们在三天之内化为血水,要命的话,赶快滚吧!”
冷火叟不敢怠慢,忙示意风火叟帮忙扶起昏迷状态的滚火叟,离开了黄叶寺,逾墙而去!
雷民望着他们三人去远,才转过身子,向赵振飞及心莲和尚抱拳行礼,道:“赵大侠,恕小弟僭越了。”
赵振飞看他谦恭有礼,忙回礼道:“不知兄弟与黄叶寺有何关系?”
雷民道:“小弟世居镇江,家父便是雷远声。”
赵振飞恍然道:“哦!原来是雷公子,这就难怪你要出面帮黄叶寺的忙了。”
他语气中并没有表示亲切,因此雷民道:“家父失踪的事,小弟是最近才获得消息的。”
他看了心莲和尚一眼,继续又道:“小弟一向在西南学艺,甚少回镇江,因此家中变故,无法立刻获悉。”
雷民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红,低吟再三,无法再说下去。
赵振飞觉得雷民神情的转变,令人有做作之感,好像在演戏一样,不由眉头一蹙。
心莲和尚倒是很同情雷民,因此问道:“你见过令妹了没有?”
雷民摇头道:“舍妹雷芙蓉躲在黄叶寺的传闻,区区还是今晚才听说的。”
心莲和尚道:“雷姑娘目前已不在敝寺了。”
雷民向前一步,追问道:“那么她在哪里?”
心莲和尚不假思索地道:“她在……”
赵振飞这时插口道:“雷兄!区区有句话想请教,不知雷兄肯不肯赐教?”
他插口阻断心莲将雷芙蓉的去处说出来,乃因还不相信雷民是雷芙蓉的兄长之故。
雷民似乎并不对赵振飞此举,有所不悦,因此道:“赵大侠请说!”
赵振飞遂问道:“雷兄与令妹雷芙蓉,大概有几年之久未见过面了?”
雷民稍一思量,便道:“差不多二、三年吧!”
赵振飞“哦”了一声,没作何表示,仅仅看了心莲和尚一眼,意思是告诉心莲但说无妨。
心莲和尚乃继续道:“雷芙蓉姑娘,已由敝寺安排,离开镇江,投奔太湖杨家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