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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千秋》第一章 五英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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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地一声响,一朵白色的花朵,颤巍巍的钉在一座大厅中的朱红漆柱上。
  立时幽香四射,触鼻一阵花香。
  厅中一盏高悬的琉璃灯下,四个人正在开怀畅饮,谈笑风生,这一声轻响,那饮酒的四人全都听到,在悚然一惊的同时,四人毫未作势,各个上身后仰,箭一般射立在厅中两侧。
  四人相顾一怔。
  就在这一瞬间,其中一人忽然“啊”了一声,道:“看!那是什么?”
  与发话人并肩而立的一个儒生打扮的人,循声望去,脸色立时死灰一片,声音抖颤着道:“杏……杏花令。”
  对面两人听得心头一震,身子微微一颤,但因那朵杏花是钉在厅中右面柱上,柱大合抱,自然无法看见,不知是一听杏花令便骇得无法移步,还是当自己的生与死,就将在自己一瞥之间决定,而没有那份勇气去自己辨别。两人全是嘴唇一阵颤动之后,有一人终于勉强进出一句:“是生令,还……还……是……是……死令?”
  那“死令”二字,那人全都说得很吃力,好像费了很大的劲,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
  先前发话的人,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相貌奇古,双目神光湛然,适才一看清那朵杏花时,也是一脸惊骇之色。但一来他是此间主人,在武林中颇有名气,二来他的武功成就本来就在三人之上,事情到了头上怕也没用,此时已镇静下来,勉强打一个哈哈道:“三位别怕,倒像是传说中的一朵死令,但这死令是送到老夫厅上,三位是客,当然与三位无关。”
  这老者正是名震川东的霸主,姓关名再春,人称双飞神掌,川东水路武林人物,都对他畏惧三分。因为他这座庄院,建在夔州与巫山县间的长江北岸,武林中人由水路人川,都得前来拜望,庄院又建得富丽堂皇,真可说是楼阁连云,富甲川东。
  三人一听双飞神掌恁地一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大家勉强收起惊容,那退到厅对右面的两人,各自晃身到了主人身旁,四双眼睛一齐落向钉在朱红漆柱上发射着幽香的杏花上。
  双飞神掌虽是忐忑不安,但仍装出一脸笑容,道:“哈哈!想不到武林近来传闻的‘五英花令’,居然会光顾到老夫庄中来。好!好得很!快请坐下,酒席未完,别因此扰了雅兴,哈哈,坐啊!”
  说完,当先走回主人坐位上。
  双飞神掌见三人迟疑不动,便知道三人心意,心中虽是不快,仍是一声哈哈道:“听说五英花令,是以令到四个时辰为限,时间还早得很呢。三位远来,老夫应该先尽地主之谊,但因为这事,老夫只得酒席完后就下逐客令了,等三位走后,老夫再作准备,也不算迟。”
  双飞神掌恁地一说,三人心中再怕,也只有硬着头皮重新走回席上。
  四人重新人席,双飞神掌又敬了三人一杯酒,才向那坐在首席的中年儒生装束的人说道:“伸明兄,听说锦江一剑三昆仲死前也得到杏花死令?”
  双飞神掌显然是想探听花令主人的武功和来龙去脉,以便筹划对付之策。
  那儒生装束之人姓吕,一枝判官笔神出鬼没,是川中有名的点穴名家,有神笔之称,当下叹口气道:“不错!锦江一剑死时,小弟正在成都,也是傍晚时分,家中突现杏花死令,当夜便死在家中。听人说,事后家中一只传家金鼎不见了,另外还损失了许多金银财物。”
  双飞神掌想知道的是锦江一剑死时的情形,又道:“敌人如何现身,难道没听说过?”
  神笔吕仲明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说来真是神乎其技,锦江一剑在剑术上虽然成就不高,但也非泛泛之辈。听说他发现杏花死令,立即将老二穿碑手、老三子母双剑请来,曾经作过万全的安排,三人坐在大厅中,大厅前后及厅中两侧,则有十数个门下,全是劲装疾服手提兵器,约莫予时刚过,来啦!”
  相对两坐的两人神色一变,不禁一齐回头向大厅外望了一眼。
  双飞神掌冷哼一声。
  两人这才知道自己胆小失态,脸上不由一红,低下头去。
  那吕仲明又道:“忽然一阵香风吹米,厅中四盏灯一齐熄灭,戒备在大厅四周的人,仅听到锦江一剑三人同时一声暴喝,跟着却是几声女人嗤嗤笑声之后,便什么也没所见了,等到有人点了火把赶来,他们三昆仲已死在大厅中,老大和老三剑都尚未出鞘,显见连手也来不及还。”
  双飞神掌听得抽了一口冷气,但脸上仍是镇静如常,冷笑道:“听巴州的两江总舵主水上飞龙死前是一朵桃花令,可是真的?”
  坐在右面的一个中年汉子,姓王名雄,左面那个瘦削脸孔的汉子则叫王飞,两人合称巴州二鼠,真是号如其人,胆小如鼠。那王雄为了掩饰适才的尴尬,忽然抬起头来,胸膛一挺,道:“哈哈,这事小弟知道。”
  王飞听哥哥出声,自己也不能让人讥笑说骇得话也不敢说呀!当下瘦脸一扬,抢着说道:“不错!是一朵桃花令,那是下午发生的事。江总舵主正在后园与一个门下喂招,忽然闻到一阵桃花香味,当时心中奇怪,夏秋之交,哪能会有桃花?哪知他掉头一看,嘿!怪事?就在他身边丈许处一株柏树干上,颤巍巍的插着一朵白色桃花。”
  双飞神掌凝神而听,点头道:“以事情发生的时间,和那桃花令主出现得无声无息一点看来,桃花令好像还在这香花令之上呢?”
  王雄接口说道:“是啊!杀人的方法也更出奇,当时江总舵主还道是家中婢女们作的纸花,哪知伸手擒下一看,嘿!竟然是真的桃花,而且还像才从树上摘下来不久的呢!”
  双飞神掌扫了朱红漆桂上插着的杏花一眼,道:“后来呢?”
  王飞又抢着说道:“真是神奇得很!”一句话才说完,忽觉背上毛发悚栗,忍不住又想回头,但见双飞神掌和神笔吕仲明凝神看着他,又觉不好意思,只得又道:“江总舵主才忽然想起近日传闻的‘五英花令’之事。”
  神笔吕仲明点头道:“关老英雄猜得不错,‘五英花令’,以杏花最次,它的排列次序听人说是:梅、兰、菊、桃、杏。”
  双飞神掌急切的想知道两江总舵主江华是怎样被杀死的?问道:“王兄说神奇得很,究竟怎样神奇法?”
  王飞兴高采烈的说道:“嘿!真怪!真是天下奇闻,关老英雄,你老想怎么着?江总舵主虽然想起,仍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的神话,还哈哈大笑道:“真若有什么五英花令,每一花令必是一位绝色的美人儿,哈哈,我倒正想纳一房小妾,岂不是正好。”
  神笔吕仲明点头道:“江总舵主生平就是喜欢一个色字。”
  王飞又道:“哪知话声方落,忽然听到长长的一阵浪笑,那笑声,好像在园中,也像在园外,像在半空,也像在地上。总之,笑声听得清清楚楚,但以江总舵主那一身成就,光天化日之下,可就是听不出发自何处?”
  双飞神掌唔了一声。
  王飞又道:“江总舵主这时才真的怔住了,凝神戒备着喝道:‘什么人?’‘你江总舵主不是要讨一房小妾么?好啦!晚上来跟你洞房花烛就是!’说完,又是一阵长长浪笑声,但这次却越去越远,渐渐杳不可闻。”
  双飞神掌问道:“这次可听清了去的方向?”
  “嘿!仍跟适才一样,笑声向四方隐去,好像是四个女人,同样的笑着离去。”
  “晚上呢?”
  王飞越说越有精神,好像忘了适才的恐惧,也忘却了杏花死令正插在身边不远,又道:“那还用说,江总舵主控制两江,手下少说也有千把人,经常在他身边至少也有百把个弟兄。当夜他那院中,灯笼火把照得有如白昼,房上地下全有人把守,江总舵主自己则穿着他那件护身玲珑宝甲,握剑坐在厅中,身前身后有四鲸四蛟各个手持兵器护卫,二更将尽,嘿……”
  王飞说至此,忽然打了个寒颤,好像才又想起眼前的事,再也说不下去了。
  双飞神掌正听得紧张,忽又见他不说了,冷冷说道:“说罢,今夜的事,与三位无关。”
  王飞干咳了一声,又道:“三更未响,那浪笑声忽又响起道:‘哟!这哪像洞房花烛夜呀,我这个新娘子可胆小得很,见了刀呀剑呀的不骇跑才怪,而且这大厅中,也不能当洞房呀!”
  “话声一起,满院皆惊,江总舵主埋伏在屋上屋下的那些人,奇就奇在这里了,各人昕到的浪笑声和说话声的地方全不一样,因此全都向自己听到的发声处扑去,这一来,乱啦!厅外百数十人,乱窜乱找,嚷成一片。”
  双飞神掌点头道:“方法运用得高明而已,乘乱动手,不足为奇。”
  “可是厅中的江总舵主和四鲸四蛟并没乱。”王飞又补充道:“这次也是一阵香风吹人大厅但灯光没熄,四鲸四蛟分明看见一个纤巧的身影飘人大厅,八人一声虎吼,向那身影扑去,哪知那身影竟飘忽不定,分明刀剑已劈到她身上,但是却又劈空。”
  “唔!这也是制造混乱的手法,江总舵主呢?”
  “他没有追,也没有动。”
  王雄这才说道:“大概那身影入厅时,江总舵主便已被暗器打中了死穴,那女人又乘四鲸四蛟追逐时,将江总舵主的六阳魁首和护身玲珑宝甲一齐取走了。”
  双飞神掌心头一震,回头看了朱漆柱上的杏花死令一眼,勉强打起一个哈哈道:“好啦,时间不早,我也不留三位了,照这样说来,不是老夫小看三位,即使留下对老夫也毫无益处,三位想留下的盛情,老夫心领就是。”
  说罢,抱拳送客。
  第二天,川东一带沸沸扬扬,传出飞云庄的关老英雄死了,不但他一个人死,全家上下不留一个活口。人死了还在其次,庄门口的飞云庄三字的金漆牌匾也换了一块,但上面没刻字,只刻上五朵红色的花朵,中间是梅花左右上角是兰菊,左右下角是桃杏,五朵红花恰又形成一朵梅花形。
  而且在所有通往飞云庄的道路约里许处,各立了一块示牌,上边刻梅兰菊花杏拼成梅形的花朵标帜,下面则写着:“五英禁地,擅入者杀无赦。”
  于是,谁都知道,飞云庄已成了“五英花令”的根据地,关老英雄一家之死,是因为他有这座富丽堂皇的庄子,也因为他有富甲川东的财富。
  消息传出,川东武林中人各各自危,别说没人敢闯禁地,大多举家远离,未走的也躲着不敢出来行走。
  不到几天工夫,邻近西川几省的武林中人,全得到了这个消息,都惊骇异常,没有人知道,到底这五英花令是些什么人物?
  随着这不幸消息而来的,是更惊人的不幸。
  湖北五峰山三清观主死了,是死于一朵菊花死令,死后据说观主有一只小匣不见了,那小匣中是什么?连观中的人也不知道。
  湖南沅陵的通远镖局解散了,局主无敌金枪死了,是死于桃花令,那是属于劫镖杀人。
  贵州梵净山南庄庄主南拳柳无忌死了,是死于兰花死令,另外损失一串稀世之珍的七宝珠。陕西子午镇,七星剑阴无畏也死了,也是死于一朵菊花死令,死后那柄切金断玉的七星宝剑失了踪。
  这些遇难的人中,最令人吃惊的是梵净山南拳柳元忌和七星剑阴无畏之死。
  南拳是当时有名的拳王,百步神掌名震武林,与甘肃兰州的锦掌施啸天共称南拳北拳,享誉武林数十年,如今竟无声无息的死于一个女人之手,哪能不使人吃惊?
  至于七星剑阴无畏,则是天山一蓑老人门下,一蓑老人当时是武林中有数的几个老前辈之一,风云十八剑招无人能敌,一生在剑术上没逢过敌手,五英花令杀死七星剑,岂不是向一蓑老人挑战。
  武林中有些人在吃惊震骇之余,又有点奇怪,怎么一直没听说有人死于梅花令之下?
  但稍有头脑的人就明白,以五英花令的标帜看来,再加以被杀那些人的武功来品评,五花中是以梅花为首,菊次于兰、杏次于桃,那就是说梅为五花之主,武功自然是以梅最高,五英花令行事,是估量对手武功之后,再次决定谁去执行,行必有成,这样一分析,那就是说,死的这些人中,还没人够资格要梅花令亲自出手,则梅花令的武功之高,真令人不敢想象。
  武林中人震骇惊悖之余,有没有人敢入川东一探五英花令的秘密呢?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不信邪的冒险进入五英禁地,可是第二天,那些人的人头,即高挂在禁示牌上。
  于是,武林中人对五英禁地,相约裹足。
  盐米之乡川南,在沱江右岸与荣水会会处的富顺城中,有一天然略经人工修建的大湖,名叫小西湖。
  时值仲冬!大雪纷飞,将一座小西湖,打扮得粉妆玉琢,洁白无尘。这时——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那褪色的厅内走出来,剑眉星目,神采不凡,只是两道剑眉不时微蹙好像心中十分抑忧。
  他踏着雪花,一直走到庄院右面的一株古老梅树下,仰头看了一下。忽然剑眉一展,倏又皱了起来,只昕他低低自语道:“花又要开了!”
  少年说话同时,一双带着抑忧的目光,由梅枝上移到那古老而苍劲的梅干上,而且伸手去抚摩。
  少年手抚处,隐隐现出一行字踪,但那字踪并不是少年品梅吟雪的句子,而是属于很久很久以前另一个人留下,不是笔写,似是剑刻。
  这时,那少年忽然星眸中隐隐闪着泪光,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念道:“当花盛开的时候,孩子,我会回来。”
  少年一遍一遍的念着,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忽又仰起头来,看着梅树上含苞的蓓蕾苦笑道:“又是一年花开了,但愿不要再使我失望,不然——”
  少年眼神中忽然射出两道坚定的光辉。
  就在这时,厅门口忽然现出一个龙钟老人,抬头看见少年又站在梅树下,头肩上已积满了白雪,摇摇头,发出一声轻轻长叹。
  那龙钟老人,一身仆人打扮,但一对眼神却闪闪发光,与他那副龙钟老态不甚调和。
  老仆轻轻的走到少年身后,轻声道:“少爷,回去啦!雪这么大!”
  少年蓦地回身,双目凝视着老仆,问道:“余忠,这字真是我母亲刻的么?你没有骗我?”
  那老仆余忠闻言微微一怔,脸上痛苦的扭曲着,苦笑一下,道:“少爷,余忠侍候你少爷十五年,由三岁到现在,我怎会骗你?”
  少年点点头,他已看出余忠在伤心,唔了一声,伸手拍拍余忠肩头,勉强笑了一下,道:“余忠,我是相信你的,只是十五年了……”
  少年不禁又抬头看了老梅树一眼,笑容顿失,叹道:“唉!十五年花开花落,总不见她老人家回来,难道我就这样等下去么?”
  少年又点头道:“我知道你又要劝我等下去,可是,余忠,等一个渺茫而无法实现的希望是痛苦的,倒不如去找!”
  “找?”余忠吃惊道:“少爷,你说要出去找主母?”
  “是的.假如今年花开她老人家再不回来。”
  余忠脸上又现出惯有的扭曲着痛苦神色。
  少年目注他伛偻的身子,问道:“你不同意?”
  余忠偷偷拭去眼角上的两颗泪珠,道:“哪能不同意,余忠的意思是:第一,少爷若是出去了,万一主母回来岂不扑空。第二,少爷的武功,是老仆相传,但老仆这点功夫,真会使人笑掉大牙,江湖鬼域,武林奸险,万一少爷出去有啥闪失,余忠怎对得起老主人在天之灵,再说主母将来回来,我又怎么交待?”
  少年不等他说下去,又道:“别再噜嗦,花开花落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你将江湖上的事,多告诉我一些就行了。”
  老仆余忠正待说话,少年又摇手止住道:“你说那夜杀我爹的蒙面人是谁?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是的,少爷!”
  “难道从武功招式上,也没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余忠毅然说道:“当今武学,老仆知道得太少,只看出招式奇诡得很。”
  “结果我爹惨死,母亲受伤?”
  “是的!”
  “母亲事后没说什么?”
  “主母伤心得很,不许老仆问什么。”
  “三天后我母亲就走了?”
  “是的,并且没有交待一句话。”
  “这古梅上的字,是母亲刻的?”
  “是老仆发现主母走后才看见的。”
  “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没……没有!”
  少年仰天一声长叹,狠狠的跺跺脚,头也不回的向大厅中走去。
  成都!川省首府,商业繁华,入文荟萃。
  东大街一家高升客院的上房后窗,虽是大雪天,却仍有一个神色忧郁的少年,凭窗而立。
  那少年脸上被雪风吹得红红的,不知寒冷,一对深邃而带着坚毅闪光的眸子,正注视着隔墙的一株梅树。
  少年叹了口气,心说:“我也太性急,家中那株古梅,虽已凋谢,但这儿的梅仍然正在开着,万一她老人家回去,岂不扑空。”
  这少年正是令狐英,现在化名叫孤独青,老仆化名王忠。
  他返身走到床头,从包裹中取出一只细长而用黄布裹着的东西,他迅速解开,原来是一柄刻有龙形盘绕的墨绿色古剑,剑长三尺,属于短剑中一种。
  少年取剑在手,又走到窗前,手抚剑身,凝望那大雪纷飞的阴霾长空,又冷然一笑,忽然悲壮的念起岳武穆那首“满江红”来。
  只是,他把“壮志饥餐胡虏肉”的“胡虏”两字,而又把下面一句中“匈奴”二字,换了“凶徒”二字,至于后面两句,“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这句改为“待从头重振旧家声”,而又把“朝天阙”这一句,改为“震武林”。
  少年才思敏捷,吟声鉴锵,旧词新改,倒正合他现在的飘零身世和复仇壮志。
  大约当真“壮怀激烈”,少年念罢,蓦然右手微动,龙吟声中,一道墨绿色闪光,有如一条墨龙般直欲破窗飞出。
  就在此时,对面梅树梢头,红楼中一扇绿窗轻轻半启,露出半边俊俏脸儿。
  那楼上窗中人,本来是听到吟声开窗偷看,哪知刚露出半个脸儿,蓦听呛啷吟之声,跟着又看见一道墨绿闪光,发时一怔,口中不由惊“咦”了一声。
  独孤听声之后,不由对楼上那两个女人生疑,再度打开后窗,观察个究竟。
  先前倒未十分留心,现在才发觉那座高楼,红檐绿瓦,碧窗朱户,楼前楼后有不少房舍,竟是一个大户人家。
  果然,独孤青才看清那座高楼,那楼上一扇朱门,呀然一声开了,走出两个女人。
  一个一身桃红!
  另一个则是一身翠绿!
  那两个丽人好像是出来赏梅,只见那绿衣女人抿嘴一笑道:“姑娘你看!”
  那红衣女人妙目微招,弧犀微露,现出一排编贝似的牙齿,一对一泓秋水般的波光,似落在梅树上,又似穿梅而过,正落在独孤青脸上,扫了一扫,嫣然一笑道:“唔!真美。”
  只听那绿衣女人又道:“我说么,你还不信,要不要折来玩玩?”
  红衣女人掩嘴吃吃笑道:“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禁止的。”
  那绿衣女人又格格笑道:“怕什么?折了又没人知道,再说……”
  绿衣女人话未说完,红衣女人忙阻止她说下去,道:“别贫嘴了,咱们还是回去商量正经事吧!”
  说完,波光一扫,好像穿枝透花而过,直射在独孤青脸上,不由心中一震。
  独孤青在家时很少与女人接触,但他心头这一震,不是因为他被女人看见了,而是觉出这两个女人不像一般人家的闺阁千金。
  但等他再抬头时,那楼头的一对丽人,已翩然而入。只瞥见一双俏丽的背影。 ’
  独孤青微微一笑,心说:“好吧!要来你就来吧!我独孤青磨剑以待呢!”
  一直到看不见那两个女人的影子,他才关上后窗,躺在床上沉沉思索,过了一阵,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隔壁有人大声说话,一惊而醒。
  正听一人说道:“唉!又出事啦!”
  另一人问道:“什么事?”
  先前那人道:“春一枝杏花死令,闹得这成都武林中人风声鹤唳,今天又出现桃花死令了。”
  那人似是惊得一跃而起,道:“当真?谁家得到了?”
  “南城的焦大爷。”
  “焦大爷?可是独手乾坤焦天梦?”
  “那真有好戏瞧了,独手乾坤焦大爷,是雪山老人的大弟子,他那一身成就,可不是锦江一剑三兄弟所能比拟的。再说焦大爷在这成都,武林中人谁不尊敬,交游满天下,归隐以后,从来不过闻武林是非,真是大大的好人,今夜若真出事,那不是武林大乱了么?”
  “谁说不是?唉!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怎么知道的?”
  “早就传遍全城啦!独手乾坤焦大爷好友和门下,这成都哪个角落没有,他家一出事,立即传出话来,所有好朋友和门下,都纷纷赶去了。”
  独孤青听得霍地由床上坐起,不知是惊是喜?心说:“真巧,我才想去川东,她们反倒先来了,好!今夜我好歹也要去看看,到底这些女人有多厉害?”
  只听隔壁又道:“唔!我想起来了!”
  “什么?”
  “听说这两天雪山老人的孙女儿正在焦大爷家中作客,那么今夜那个什么桃花令的女人,一定倒霉。”
  “唉!那就好了,喂!咱们也去瞧瞧好么?听说雪山老人的孙女儿美得很,武功又出自家传,若是她们斗起来,那真是武林中难逢的大事,借此也可看看到底这别出心裁,以花朵作令的女人是什么个样子?”
  隔壁两人说罢,便是一阵脚步声,向房外走去。
  独孤青好奇心胜,又急欲一展抱负,当下一跃下床,将墨龙剑藏在衣底,匆匆追了出去,只见隔壁两人一身镖局中人打扮,心想,“那就难怪了,原来也是会武功的人。”
  当下掇着两人,向店外走去,也未告诉伙计自己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