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千秋》第十九章 岁寒三友
这一下,穷书生才慌了手脚,顾不得说话,上身蓦向后仰,双足点地,向后猛射。
穷书生身形刚刚射起,那秃头老者嘿了一声道:“小子,你还想跑!”
左手扬起,轻轻一招,穷书生飞射而出的身形,忽然被一股力道一吸,身不由己,竟然倒退回来,好像有人托着身子,在半空中向后移动,只是退势不如适才去势之快而已。
穷书生做梦也没料到这老者恁地厉害,惊得一声“啊呀”,身子蓦地一个滚翻,双腿疾绞,似是想挣脱那股吸力。
可是!就在他挣扎这一瞬间,秃头老者那股雷霆万钧的掌力,已潮涌而至,呼地一声,像风吹纸人似的,将穷书生荡起两三丈高,直向一块水田中落去。
令狐英在秃头老者用吸力将穷书生向后吸回时,心中大吃一惊,本已掠身而起,想赶去救援。
但那旁边监视住他的两个老者之一,哈哈一笑,道:“娃娃,你最好别动!”
怪不!令狐英身形刚腾起数尺,忽然双脚上似被人吊了两只重锤,竟然无法再起,“咚”地声,依然落回地上。
令狐英骇得心头一颤,抬眼看去,正见两个老者,同时将伸出左掌放下,不用说,这两个老者也是用吸力将他拉回地上。
就因这一耽搁,那边的穷书生已扑通一声,落入水田之中,水花溅出丈许。
令狐英眼看着穷书生被秃头老者打落水田之中,心中又急又气,但两个老者在旁监视着他,不但不能应援,连赶去看看他的生死也不可能。
他从来对敌,轻易不恶声向人,但今天情形逼得他勃然大怒,大喝一声:“他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下手如此狠毒,真是无耻已极!”
喝声同时,身形再又掠起,他不但激怒,而且已有了准备。
那两个老者之一,仍是哈哈笑道:“娃娃,你还不死心!”
说时同另一位老者,又是双掌并出,向令狐英腾起的身形,轻轻一照一按。
令狐英大吼一声,身形猛翻,左掌迎着两个老者的吸力向旁一引,同时右手骈指,虚空猛地下划。
他是左掌用了引字诀,将两个老者的吸力引开,右手施展的则是无形气剑。
两个老者正在满脸得意,忽见令狐英右指下划,立即有一道啸耳剑风,向他们手腕上削来,而且这一次居然未将他身形吸落,口中同时“咦”了一声,为了要让开那一道啸耳剑风,身不由己的疾向左右闪开。
就在此时,那令狐英早已由斜刺里电闪飞出,等到那秃头老者要想拦截时,令狐英身形在水田中已一落又起,手中抓着浑身水淋淋的穷书生,但并不逃走,仍向大路上飞回。
也许是令狐英适才露了那一手无形气剑,使三个老者惊于他的成就而发呆?也许是三个老者见他已飞奔回来,才没腾身去追?总之,三个老者各自站在原地,只是目送着令狐英的去来,并来移动半步。
令狐英呢?他抓起穷书生,飞回了大道上,根本不去理会呆在原地的三个老者,先用衣袖揩拭穷书生面上的水渍,和唇边血迹,轻声问道:“老弟,你伤得如何?”
那穷书生双目紧闭,双眉紧皱,但仍勉强笑了一下,声音喘息着说道:“伤倒是不轻,好在那老……小子的掌力,是由脚后……撞来,我……不要紧,兄台可要小心。”
令狐英轻轻将他放下,倚在道旁一株树干上,又道:“那么老弟快运气疗伤,不要担心我。”
穷书生喘息着继续说道:“是我太……大意了,不然,也不……不会轻易挨这……这一掌,那老小子使的好像是……是……奔雷掌,我猜他……他……们可能就是……是……什么岁寒三友。”
令狐英一惊,心中蓦然醒悟过来,道:“难怪我适才觉得他们的声音听过,不错,是他们!老弟,你赶快疗伤,能勉强行走时,便请赶快离开此地,小兄虽无必胜把握,但支撑一段时间,大约还不成问题。”
穷书生自己受了重伤,但仍似不放心令狐英,睁开失神的双目,看了令狐英一眼,道:“你说……说要跟他……他们硬拼?”
令狐英为了使他安心,只得安慰他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为了老弟的伤势,我总得设法拖长时间,不到迫不得巳时!我不跟他们动手。”
“那……就……就好了!”喘了口气说道:“我自己有……有药,兄台能拖延半……半个时辰就不妨事了,可……惜……我……不能帮你的忙,你要一切……小心,我不走!我要……要看着你。”
说时双目中竟滚动着晶莹泪光。
令狐英心中大为感动,想不到一个萍水相逢,连他出身来历还未摸清楚的人,竟对自己一片情义,当下又笑着安慰他道:“别担心我,好好疗伤吧,我会小心的,你能行动时,还是先离开此地,我一定来找你。”
穷书生仍摇摇头,表示不肯走的意思。
令狐英又一声长叹道:“老弟,你伤得很重,你想,你在这里,我就是有脱身机会也不能走,那是不是对你我都不好?”
穷书生闭目无语。
令狐英又道:“再说,小兄虽无自信能胜得了他们,但自保应该没有问题,别替我担心了。”
穷书生睁开双目,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道:“好!我先走,唉,今晨还说跟你同道,不致累赘你,那知……那……唉!这样吧,我们以后,以两个“心”形为记号,心尖是指方向,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说时,眼角上竟滚落两颗泪珠。
令狐英这时也未去想,他何以会用两个“心”形为记,听他答应先走,心中好生欢喜,忙道:“一定,老弟情深义重,是令狐英此生惟一知己,别说你就在附近,就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去的。”
穷书生笑了,双目中忽然射出喜悦的光辉,好像伤势也轻了不少,然后才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我再……再相信你一次!”
令狐英心中一动,觉得这个“再”字有着无言的抗议也好像说自己过去曾经对他轻言寡诺,但强敌在后,他又受伤不轻,不便追问下去。
穷书生忽又轻声说道:“快去吧!那三个老……老小子向这儿走来了呢!”
事实上,令狐英也不能多耽搁下去,当下点点头,直起身来,转身看时。那三个老者,仍是秃头在前,此时离令狐英已不过七八丈距离。
令狐英不希望他们走近,大喝一声:“站住!”
同时猛一掠身,两个起落,便到了三个老者面前。
等到令狐英落地,那秃头老者嘿嘿道:“小子,原来那份九全宝图,是你得到了?”
令狐英冷笑道:“随你们去猜想,在下无可奉告!”
秃头老者嘿嘿道:“就算你学会九全老人的驭虚剑气,它虽是无上绝学,但你小子能有多少修为?适才你小子露的一手,老夫冷眼旁观,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因此,老夫等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是么?”令狐英傲然一笑道:“平素自视甚高的身为金剑令主手下松竹梅三友,当然不把在下放在心上了。”
此语一出,三个老者是同时一惊,站在秃头老者身后的一个老者,突然迈步向前,沉声问道:“娃娃,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岁寒三友?”
令狐英冷冷的看了三人一眼,冷笑道:“在下如何知道的,那无关紧要,但三位年龄和武学,在武林中都可称得上是长辈和先进,但对一个晚辈下手如此狠毒,在下却不敢恭维。”
秃头老者嘿嘿大笑道:“小子,既然动上手,还有什么晚辈长辈之分,何况他对老夫不敬,老夫声明在先,那是教训他!”
令狐英道:“事情已经过去,只要自己不觉得脸红,说也无益,好吧!咱们言归正传,三位要我去的地方,是不是金剑总坛?”
秃头老者道:“不错!”
令狐英道:“假若我不愿去呢?”
秃头老者嘿了一声,向他身后一指,道:“那个穷小子就是榜样!”
“这么说,是非动手不可了?”
“你小子衡量衡量吧!”
“但三位自信,能挡得住在下的驭虚剑气?”
“哈哈哈!”另一个老者大笑道:“你娃娃别认为你那驭虚剑气有多了不起,适才老夫等只是没料到你娃娃小小年纪,居然学会这种旷世武学,一时大意分神,才让你娃娃逃去,可是现在,哈哈,你娃娃就别打那种如意算盘。”
令狐英知道这三个老者不可轻敌,一对一,也许还不致落败,以一对三,那就胜负难料了。何况穷书生正在树下疗伤,不能再连累人家。
当下语气略为缓和的说道:“不知要令狐英去金剑总坛有什么事?”
秃头老者嘿嘿道:“坦白告诉你小子,就是为了那张九全宝图。”
另一个老者补充道:“我们令主早已知道你已习得九全武学,只要你娃娃肯归服令主,在本帮中一定地位不低。”
令狐英笑了一笑,故意拖延时间的问道:“请问那不低,是在三位之上?还是三位之下?”
那说话的老者一怔!
令狐英又笑着说道:“假若在三位之下呢,也许令狐英并不满意,要是高于三位呢?那么今天的表现,令狐英已大大不满,将来来个假公济私,三位想想看,可划得来?”
秃头老者嘿了一声,看了身边另一个老者一跟。
令狐英又道:“再说,在下年龄甚轻,可以说是后生晚辈,一旦你们令主真将我置于三位之上,三位颜面何存?”
秃头老者嘿嘿道:“岁寒三友,只在令主之下,在本帮不会低于任何人!”
令狐英紧接着说道:“但我知道有四位年龄都很轻,却与三位平行!”
“谁?”
“四艺!”
“平行并不高于老夫!”
令狐英笑了一笑,点头道:“说得是,那么我再请教一下,贵令主有多大年龄,他在三位之下,还是在三位之上?”
秃头老者脸色一变,喝道:“你小子穷扯些什么?要不要跟老夫走,快作决定!”
令狐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穷书生瞑目端坐树下,头上白雾氤氲,正置紧要关头,只得又回头含笑道:“三位真不考虑这些?”
秃头老者嘿嘿道:“你小子真精,是想拖延时间等那小子运功疗好伤势之后,前来帮忙么?”
令狐英摇头道:“你那一掌,用了多大份量,应该有自信?”
秃头老者道:“不错,他的伤势要三天之后,还要服用上品的疗伤之药,才能痊愈。唔!对了,适才你们唧唧哝哝说了一半天,可是商量要他伤势略减时,先行逃走,然后你小子也才趁机溜走,是也不是?”
令狐英一怔,心说:“秃头老儿当真是鬼灵精,竟然一猜就中。”
秃头老者又嘿嘿道:“真是好主意,可是老夫偏不上你小子这个当。”
说罢,向身边的老者一使眼色,只听那老者哈哈一笑道:“好!梅老和松老对付这娃娃,那个娃娃老夫去看管!”
说完,身形微动,就想向那树下扑去。
令狐英心中一惊,大喝一声:“站住,他已受伤不轻,不许去打扰他!”
令狐英这一声大喝,那老者果然站住不动了,但却哈哈笑道:“好!不打扰他也行,我们本来只是想擒住你这娃娃。”
“那么三位一起上吧!”
那梅老大喝一声:“娃娃,你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话声甫落,右掌倏扬,隐隐雷电,挟着呼啸的劲风,蓦向令狐英劈来。
一递掌,令狐英想试试奔雷掌到底有多大劲力,仗着有九全真气护身,傲然不动,右掌扬时,也劈出一道龙吟般的掌风。
“砰”地一声大震,石破天惊,尘土蔽天,但令狐英却震得血气上涌,蹬蹬蹬一直退后五六步,才算拿桩站稳。
等到尘土飘散后,那梅老居然也被震退了两三步,正一脸惊疑神色,好像令狐英这一掌威力,使他大出意外。
两人对立着,谁也没动。
这时站在旁边的松竹二老,忽地身形一闪,一人奔左,一个扑右,将令狐英困在一个三角形中央,然后,才听那松老哈哈笑道:“娃娃,你倒真有两下子,现在你不是归顺,就是毁灭,老夫等绝不容你今天逃脱。”
话一说完,连那梅老三人,一齐抬起手,作势欲劈。
一掌之功,令狐英已是不敌,若是三人联手,令狐英说什么也难逃厄运。
但就在千钧一发瞬间,由西门驶出一辆华丽马车,也就在同时,隐隐有一阵叮叮当当的琴声传来……
那辆华丽的马车出现,令狐英在三老环伺中,虽不敢分神张望,但由于那辘辘的轮声和那叮咚的琴音,一听便知是什么人来了,由于昨夜亲自目睹棋书二艺那一幕,倒反而十分安心,仍全神注意着三老的动作。
那三老呢?一听到那琴,各个脸上微现诧异之色,扬起的右手,不禁缓缓垂下。
那辆马车,一直驶到四人跟前,令狐英这才抬眼看去,只见车辕上坐的虽是一个老苍头,但一点不错,正是昨日那辆马车,正在他抬眼观望瞬间,那辆车已戛然停了下来。
只听车中一个苍老声音道:“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走了?”
车辕上老苍头却道:“禀老夫人,路上有人,过不去!”
“啊!”随着声音,车帘轻轻掀起,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婆,和一个娇弱不胜,而又酷似施翠琴的艳丽姑娘。
令狐英一眼便认出,正是那位侯爷夫人和那双仙的女儿。
那侯爷夫人,脸上微现诧异神色,向那赶车的老苍头道:“问问他们,为什么站在路上阻我的去路?”
那老苍头应了一声,回头道:“喂!我们老夫人问你们,为什么阻路?”
背向马车而立的,正是那三友之末的梅老,此时正侧着身子向车上打量,忽然嘿嘿道:“你们最好退回去一点,等老夫事完,再让你们过去。”
那老苍头怒道:“喂!你说的什么话?要等你们事完才让我们过去?你知不知道路是给人走的,而且你可知我们老夫人是谁?”
那梅老哼了一声,嘿嘿道:“不管是谁?现在不能由此经过!”
“呸!”赶车的老苍头啐了一口道:“你这老儿再不让路,可别怪我撞了你!”
话声一落,手中马鞭疾抖,鞭梢儿叭得一声在空中爆响。
那两匹拖车的骏马,同时一声长嘶,果然猛向梅老奔来。
就在这时,只听车上老夫人一声大喝道:“不许撞人,快停车!”
那老苍头又蓦地一勒马缰,尽差数尺距离,没撞上那站在路心的梅老。
那老夫人端坐车中,和和气气的闷道:“你们有什么事?必须要我等?”
人家老夫人和和气气的询问,那梅老似也不好恶声相问,但仍嘿了一声,向令狐英一指道:“我们要捉拿这娃娃!”
“啊!”老夫人向令狐英端祥了一阵,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才忽然认出令狐英来,慈祥的笑道“你不是昨天在梅林边的那位少侠么?”
令狐英点头道:“不错!”
那老夫人哈哈笑道:“那真是巧极了!”掉头却向拦在车前的梅老道:“请问,三位为什么跟一个年轻人过不去?”
那梅老嘿嘿道:“这个你最好别问!”
这时,那坐在旁边的娇弱姑娘,忽然娥眉一皱,娇声道:“娘!这三位老人家是什么人?”
那老夫人慈祥的看了她一眼,道:“孩子,等我来问他们!”
说罢,又听那梅老道:“叫你别问,听见么?”
令狐英却朗声说道:“他们是岁寒三友!”
那梅老一听令狐英泻露了他们的来历,大吼一声:“娃娃,你找死!”
掌随声出,一掌便向令狐英劈去。
这一掌含愤拍出,力道用得不弱!
令狐英好在已凝足九全真气待敌,一见他扬掌劈出,身形斜移,不敢以掌力硬接,右手骈指疾划,一道剑气,随指而出。
掌风雷鸣,剑风啸耳,那梅老居然也不敢硬接那道剑气,身形疾闪,滑开丈许。
那马车中的老夫人,忽然脸色一沉,喝道:“有老身在此,不许动手!”
梅老回头嘿嘿道:“你是什么人?”
那赶车苍头大喝道:“侯爷老夫人在此,你还敢放肆?”
斜对面的竹老哈哈笑道:“侯爷夫人,可骇不倒老夫!”
但那松老却向竹老摇手示意,然后,抱拳道:“老夫人可是周侯爷府上?”
老夫人点头道:“不错!”
松老哈哈笑道:“这么说,我们真是得罪了!”
那位老夫人冷冷的哼一声,道:“武林中的事,老身一向弄不清楚,也从来不管闲事,不过今天情形不同,你们三位看来一定是成名人物,论年龄不知大这位少侠多少?何况还是三个打一个,武林中好像是讲究一对一,不能以大欺小,更不能以众欺寡,因此,老身以为,你们是太过分了。”
梅老嘿了一声。
那松老却又双手抱拳道:“老夫人说得是,不过,这娃娃老夫等是奉命捉拿之人,上命难违。”
那老夫人脸色一沉道:“上命?难道你们是大内来的?”
松老又陪笑道:“老夫说的上命,是指敝令主而言?”
“你们令主是谁?”
“这个?老夫歉难奉告!”
坐在老夫人旁边的姑娘,双眉一皱,低声道:“娘,问这些干什么?管他是谁?叫戚老打发他们走了不就得了!”
那老夫人笑了笑,拍拍那姑娘的玉手道:“孩子,别急!”
说完掉头又道:“你不肯说,老身也不勉强,回去对你们那位令主说,就说这位少侠,老身留下了!”
那梅老嘿嘿道:“就凭你这句话?”
那车上的老夫人脸色一沉,突然伸手取起立在坐边的一张古琴,指头微动,立即发出“铮铮铮”几声令人心神晃荡的弦音。
令狐英一见她取琴,赶紧运气护神,饶是如此,身上也是一阵恍荡,血气上涌,好像一颗心要离腔飞去。
但那三老可就惨了,弦音一响,三人好像被什么毒恶的东西在心上咬了一口,蓦地同时跳起,但人才离地尺许,也就是那第二响琴声响起瞬间,又叭一声,四仰八叉的跌倒地上,同时脸色苍白,额上汗珠如黄豆般大滚落。
那老夫人手抚琴弦,冷笑道:“凭这个够不够?”
三老此时已由地上爬起,一脸蓦骇之色,谁也没有做声。
这时,坐在车辕上的老仆仰天哈哈笑道:“三位,我叫你们别放肆,现在如何?识相的还是请吧!”
这时那竹海二老似是恼羞成怒,同时大喝一声,一左一右,猛向车前扑去。
但那松老似是早有防备,大喝一声:“且慢!”
声落,人已飘落车前,双手向两人乱摇,口中说道:“两位别动手,看在这位老夫人份上,今天就饶这娃娃一次!”
令狐英看得真切,那松老一面在说话,一面却在连连使出神色。
果然,那竹梅二老嘿嘿了两声,便停身不动。
令狐英心想:“古语说:吉人自有天相,我虽不怕他们,但我那位盟弟受伤不轻,想不到这位老夫人会突然前来,真是巧极。”
只听那老夫人的声音道:“老身一生不为己甚,三位要是能看老身薄面,就请回吧!要是三位的令主不答应,尽管来老身府中要人!”
松老又连忙陪笑道:“若是他住在府中,我们自然不敢去惊动老夫人,但若是在别地方,那就要请老夫人原谅了!”
“你是说非跟他作对不可?”
“老夫人明察,是敝上的严令。”
那位老夫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吧!那也怪不得你们,三位请吧!”
那松老又向竹梅二老便了一个眼色,同时破空飞起,但令狐英隐隐听见那梅老嘿嘿的冷笑声,似是他之肯定,并不是出自本意。
三老走后,那老夫人抬手向令狐英一招道:“少侠,你过来!”
令狐英迎前两步,抱拳道:“谢谢老夫人援手!晚辈这厢谢了!”
那老夫人慈祥的微笑着,又不断向他上下打量一阵,道:“少侠的朋友受了伤么?”
令狐英点头道:“是的!不过不要紧,谢谢老夫人关心。”
老夫人身边的姑娘莺声呖呖的说道:“娘!那人好像受伤很重呢?唉!那三个老儿真可恶,还是要他们去府中养伤吧!”
令狐英忙躬身道:“谢谢姑娘关怀,敝友的伤,大约很快就会好,不敢登府打扰。”
那姑娘嫣然一笑,百媚横生,但却又向身边的老夫人道:“娘!我就怕那三个可恶老儿没有真走,万一隐身在附近等我们走了,他们马上又出来,岂不是……”
话声一落,又向令狐英瞟了一眼。
那老夫人哈哈一笑道:“孩子,倒是你细心,娘几乎没想到这一点呢?”
说罢,又向令狐英慈祥道:“老身一生从来不强人所难,譬如昨夜,哈哈,一则是老身知道少侠进入后园没有恶意,二则是少侠既不肯现身相见,老身也就不便接待,但今天情形不同,湘雯说得不错,两位先到我府中歇息一天半日,等令友伤好再走,少侠假如不怀疑老身的诚意,就请同我回府吧!”
人家语出至诚,令狐英真还无法推脱,事实上人家这一顾虑不无理由,虽说穷书生伤势,半个时辰之后便无妨碍,但不是全愈,真若三个老儿再来,自己仍是无法兼顾。
心中恁地一想,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的好?不由又回头向穷书生望去。
只见他脸上氤氲已散,脸色已微见红润,心中一喜,忙一跃上前,问道:“老弟,你不妨事了?”
穷书生缓缓睁开眼来,向停在路上的马车扫了一眼,低声道:“她们可是要兄台去她府中?”
令狐英道:“老弟你听到了?”
穷书生点点头,口角忽然掠过一抹凄然的笑意,道:“兄台不觉得她们来得太巧?”
令狐英道:“小兄也这么想!”
“那你去不去?”
“她们说怕是那三个老儿会马上又找来!担心老弟的伤势,所以……”
“这么说,你是要去了!”
“老弟你决定吧!”
那穷书生想了一想,忽然笑了一笑道:“兄台不是想踩探侯府之谜么?”
“但昨夜已经证实了她不是施翠琴!”
“难道兄台不会想到那是人家故意安排?”
“可是昨夜老弟还说她不是!”
“是的,昨夜是如此,但现在的想法不同了!”
“因为她们来得太巧?”
“嗯!除了这一点,还有就是那三个老儿太做作,也走得太爽快了!”
“那是他们无法抗拒那琴音!”
令狐英想一想,觉得这穷书生太多疑了,在他想来,那根本没有怀疑的理由,但他本来就不想去,当下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别去吧!”
“但我觉得应该去!”
穷书生向他身后扫一眼,低声道:“听我的话没错!但我要装成伤势仍然很重。”
“可是我还有许多事!”
穷书生抿嘴一笑,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令狐英回头一看,是那赶车老苍头,正向他身后慢步走来。
穷书生故意呻吟了一声道:“令狐兄,先前我认为半个时辰足够疗伤,可是现在才发觉不行,非三日无法全愈,承那位老夫人好心,我们就答应去吧!”
那老苍头停身哈哈一笑道:“不错,在我们府中养伤最安全,我来扶公子上车吧,老夫人在等呢!”
话声一落,那老仆已赶步上前,将穷书生扶起,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令狐英真是满腹怀疑,不知穷书生因何坚持要去,又不便出声阻止,只得随在两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