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僻处在荒野的一间破庙,平时没有香火,成为乞儿饿殍安身之地。
柳杰在引导下进入庙中。
破烂的厢房里,长老文庆章木然枯坐,一见柳杰来到,立即起身迎上,激动万状地道:“小师兄,差一点……不能相见了!”
柳杰也很激动地道:“我知道了,事情会获得解决的!”
文庆章道:“可有三位师兄弟的消息?”
柳杰惨然道:“我……已经替他们料理了善后。”
文庆章惊叫道:“善后?”
柳杰悲愤地把三长老遇害的经过说了一遍。
文庆章狂叫一声,泪落雨下。
柳杰咬着牙道:“这是本门不幸,出了丧心病狂的叛逆,他亲来中原,算是历代祖师有灵……”
“疯丐”一歪一斜地走了进来,道:“都安排好了,等着吧!”
柳杰茫然道:“老前辈是如何安排的?”
“疯丐”神秘地一笑,道:“一定精彩,你只准备动手就是!”
文庆章深深一揖,道:“敬谢掌门人大德!”
“疯丐”哈哈一笑,然后低声向两人嘱咐了一阵。
× × ×
丐帮弟子都回避了!
破庙的空气呈现无比的诡秘!
时近黄昏,晚风在扫着庙院里的枯叶。一行穿着各异,老少不等的人进入庙中。为首的,六旬不到,作富商打扮,阴骘之气逼人。
十余人进入院地,一个中年乞丐迎了上前。
为首的老者开口道:“阁下是什么身份?”
中年丐者道:“穷家帮总坛管事!”
老者鹰鹫似的目光四下一扫,道:“阁下说有‘魔镜’的消息?”
“不错!”
“什么条件?”
“无条件!”
“无条件……为什么要提供这消息?”
“为了武林正义!”
老者脸色一变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乞丐打了个哈哈道:“现在没我要饭的是事了,你们双方自己解决!”说完,转身便走。
老者大喝一声:“站住!”
长老文庆章悠然出现,中年丐转入殿中不见了。
在场的发出了一阵惊呼。
文庆章站在阶沿上,咬着牙道:“龚荣华,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宫规是森严的!”
这老者正是暗入中原,天南“元化宫”暂摄掌门帝君龚荣华。
龚荣华暴喝一声:“拿下!”
就在此刻,柳杰手擎“魔镜”缓步而出,与文长老并肩而立。
又是一阵惊呼。
龚荣华老脸起了抽搐,骇极也惊极。
文庆章冷厉地道:“圣牌下跪!”
没人下跪,但每一个在场的,全都面如土色。
龚荣华后退了两步,厉声道:“他是谁?”
文庆章高声道:“东方帝君的传人,圣牌之主!”
龚荣华全身发起抖来,这情况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势成骑虎,他只有硬到底,如果屈服了,他与一干心腹全无活路,咬牙大叫道:“文庆章,你胆敢勾结外人,图谋不轨?”
柳杰冷冰地一个字一个字道:“见―牌―不―跪―者―死!”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很长,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圣牌,毕竟是具有无上威严的,有部份龚荣华的死党,面上显露慑服之色。
龚荣华倏地回头大声道:“想活便只有硬拼一途,做了他,取得圣牌,大功便告完成,如果谁退缩,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几句话,极具煽惑,不过也是事实,叛逆是宫规中死律的首条。
情况很明显,这批叛逆是死不回头的了。
文庆章侧面道:“小师兄,律不可废,圣牌的尊严不可侮!”
柳杰沉重的点点头,收回“魔镜”,星目中射出了煞芒。
“呛!”地一声,“风雷剑”出了鞘。
空气在柳杰拔剑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杀机也随之弥漫开来。
柳杰飘落院地,冷峻地道:“龚荣华,你知罪么?”
龚荣华色厉内荏地道:“何谓知罪?哈哈哈……”
柳杰扬声道:“本人现在要执法了!”
空气紧张到了极限。
所有在场的天南弟子,全掣出了兵刃。
龚荣华大叫道:“你何处窃得本门圣牌,竟敢冒充帝君传人?”
柳杰闭口不语,他不屑于答理他。
蓦在此刻,一声暴喝,震耳传来:“闪开!”
这一声暴喝,像一面大锣在耳边猛敲,震得人耳膜欲裂,寻常功力的人,根本禁受不起,所有在场的,全为之寒气大冒,纷纷转头。
庙院大门口处,出现了个巨人,宛如半截铁塔,腰悬巨剑。
这巨人比普通人至少高上一个头,黑袍黑靴黑皮肤,只有须发是白的,形成很强烈的对比,双目灼灼,大白天里,仍感到其光迫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天南弟子,不自觉地朝两旁裂开,让出一条路。
巨人旁若无人地大步迈进。
龚荣华站立的位置,首当其冲。
他以暂摄帝君的身份没有让开,但当巨人走到距他八尺之时,他被对方的威势所慑,还是横移了数步。
巨人冷哼了一声,停在龚荣华原先立足的位置,两道电炬也似的目芒,迫射到柳杰面上。
柳杰内心微觉忐忑,但俊面仍冰冷一片,不动声色。
巨人凝视少顷之后,雷震般开了口:“你小子就是‘魔镜第二’?”
柳杰道:“不错!”声音和面色一样冷。
“东方曙本人呢?”
“阁下多此一问!”
“东方曙的传人呢?”
“毋劳挂齿!”
“小子,你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对阁下!”
“你知道老夫是谁?”
“阁下根本没提名道号!”
那份冷傲之气,与这巨人的势焰一样惊人。
巨人怒极反笑道:“很好,很好,你比东方曙还要狂,老夫十分欣赏,老夫闻讯赶来,要找的是东方曙……”
柳杰淡淡地道:“他老人家早已谢绝江湖,一切恩怨,由在下承担!”
巨人偏头打量了柳杰一眼,不屑地道:“由你小子承担?”
“不错!”
“你能承担得了多少?”
“那要看阁下能耐有多高!”
“小子,老夫‘寰宇一霸王’,听东方曙提过没有?”
柳杰怔了怔,道:“这倒不曾听他老人家提过!”
巨人这一报号,文庆章与龚荣华脸色大变,看来,他俩知道这巨人的来路,但柳杰面不改色,他根本没听说过。
文庆章悄声道:“小师兄,不能与他斗!”
巨人须发逆立,显然的怒极,暴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敢跟老夫装佯……”
柳杰被对方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不由也冒了火,怒声道:“阁下活了这大把年纪,说话留点分寸,不然在下要回敬了?”
巨人老脸一阵抽动,道:“东方曙的一切恩怨,由你承担?”
“一点不错……”
“那好,你听清楚了,当年,老夫与东方曙曾有过一天决斗,结果,他使用‘魔镜’胜了老夫,老夫输的不甘心,已练成了抗拒‘魔镜’的功力,要再找他一决生死,当年的赌注是‘元化宫’,现在也是一样,你能承担得了么?好好想上一想。”
柳杰忽地想起东方帝君在交付“魔镜”之时,曾特别说过,这宝镜虽奇,但生平与敌交手,全凭实力,极少使用,有一次是为了门户安全,不得已而用,当是指此而言无疑。
心念之中,豪雄地道:“在下不须多想,说能担便能但!”
“作得了主?”
“当然!”
龚荣华面上忽地浮起了阴笑,这巨人不速而至,等于替他解决了大问题,他料定柳杰绝非这巨人的对手。
长老文庆章却急出了一身冷汗。
巨人目芒一闪,道:“你身边带有‘魔镜’?”
“不错!”
“可以亮出来了……”
“不必,在下不会使用!”
“什么,你……不用?”
“嗯!但凭手中剑,而且只使用一招。”
“一招?”
“完全对!”
巨人反而怔住了,这根本不像话,久久才道:“你是失心疯吧?”
柳杰莞尔道:“生死交关,想疯也疯不起来,这是实话。”
巨人狂声道:“东方曙本人功力再精进,也不敢发这狂言……”
柳杰一本正经地道:“是不是狂言,事实可以证明!”
“你……你凭什么?”
“凭家师东方曙亲传的一记绝招!”
“邪门武功?”
“笑话,正统剑术!”
巨人默然,他不相信,但柳杰的神情却使他不得不相信。
龚荣华的脸色又起了变化,他再狡黠,也无法判断虚实了。
柳杰沉稳地步下台阶,进入院地,欺近到八尺之处,冷冷开口道:“请亮剑!”
如果他没有所恃,绝不会如此沉着,“寰宇一霸王”不由为之动容。
其实,柳杰并没有十分把握能胜对方,但事情迫到头上,他不能逃避,只有硬起头皮,作背城借一。
巨人拔出了巨剑,扬起,那气势真可以吓死人,相形之下,柳杰的剑成了小孩的玩具,简直不成比例。
柳杰丝毫也不敢大意,这不是他本身的生死问题,更重要的是东方曙的英名,还有赌注是“元化宫”。
他徐徐扬剑,高开了门户,心神剑归一,气纳丹田,劲贯剑身。
从来,他对敌没这么凝重过。
双方的气势,都无懈可击。
在场的,全被这气氛吸引,忘了本身立场。
凝立、对峙、僵化了。
人,停止了呼吸。
空气冻结了。
究竟鹿死谁手?谁也不敢逆料。
这一击,无疑地是石破天惊、怵神栗鬼。
要发生的终是要发生。
“呀!”栗吼声撞破了死寂,每一个人的心弦为之剧颤。
剑芒打闪,金铁交鸣,但很短暂,只是那么一瞬。
双方的距离,变为一丈,但没人看到是谁后退。
一大一小两柄剑,以不同的姿势和角度扬着,似乎双方并不曾交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每一个人的感觉,只是心在狂跳,抑制不住ツ狂跳。
巨人的脸在变,巨剑慢慢下垂,众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胸襟已被血水浸透。
惊呼暴起。
柳杰放下了剑,横在胸腹之处。
巨人突地仰天一阵狂笑,双手分执巨剑两端,抬膝一磕,“锵!”巨剑一折为二,弃剑、转身,踉跄出庙。
柳杰感到有些不忍,“寰宇一霸王”不失为一个有血性的人物。
龚荣华如大梦初觉般地大叫一声:“走!”
柳杰厉吼一声:“不许动!”
所有的人脚下生了根,魂儿悠悠出了窍。
龚荣华不失老辣,窒了一窒之后,弹起身形……
柳杰并未放松他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是主要的目标。
就在龚荣华身形弹起的同时,柳杰的身形也告飞掠而起,半空中,人影相触,双双落地。
正好在庙门里的院边。
死亡的阴影,笼上了龚荣华的心头,他惊怖地后退,失去了拔剑的勇气,刚才的一幕,吓破了他的胆。
一退,一进。
一声闷嗥,长剑刺入龚荣华的胸膛,剑尖直透后心。
他双手抓住胸口的未刺入部分剑身,脸孔扭曲成了怪形。
所有他的手下,全吓呆了。
柳杰赤红着双眼,冷厉地道:“龚荣华,你知罪么?”
龚荣华口角溢出了血沫,含糊地应道:“知,罪!”
柳杰咬咬牙,又道:“勾结‘玄天教’,残害本宫长老,为什么?”
龚荣华口角血沫不断涌出,双眼逐渐失神,看来他已失去了答话的力量。
柳杰陡地拔出长剑。
“砰!”尸身仰面栽了下去,血泉笔直冲起。
柳杰的目光,扫向龚荣华的同路人。
一张张没有人色的脸,不像是活人的。
柳杰虽有怜悯之心,但门规是不容破坏的,欺师灭祖,叛门反户,是武林中不赦的大罪。
他不忍用剑一一诛杀。
长老文庆章走近前来,激颤地道:“小师兄,律不可废!”
他怕柳杰动了妇人之仁,所以提醒一句,
柳杰心念数转,再次取出“魔镜”,扬在手中。
一半天南叛徒,纷纷跪落。
柳杰硬起心肠道:“叛逆之徒,罪在不赦,你等自了!”
一幕惨不忍睹的画面叠了出来。
有的用拳,有的用剑,纷纷自决,只片刻工夫,尸体横陈了一地。
柳杰仰天吐了一口气,收起圣牌,归了剑。
文庆章喑声道:“请祖师明鉴!”
说完,转向柳杰道:“小师兄是否一道赴天南?”
柳杰摇摇头,道:“我还有事,文长老先回去,请留宫长老,暂推一位摄帝君之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疯丐”常乐天从殿里走了出来,大嚷道:“痛快!痛快!”
柳杰与文庆章双双走了过去。
柳杰抱拳道:“敬谢老前辈鼎立安排!”
“疯丐”哈哈一笑道:“什么老前辈,照小叫化的称呼,叫我老疯子吧!”
柳杰眼前现出宇文冬梅的面影,还有湖边的新坟。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转身飞奔出庙。
他不愿有人见他哭。
“疯丐”与文庆章被柳杰这意外的举动惊呆了。
夜幕深垂。
柳杰踉跄的身影,在夜幕中消失。
一条清澈的溪流,从夹岸垂杨中缓缓流过,溪水无忧,就不止息地流,但却流不尽江湖层出不穷的恩怨复仇。
溪岸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青衣少年,朝阳照着他的脸,也照见他的愁容。
他,正是在庙里清理完“元化宫”门户的柳杰,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他要把许多事,从头到尾彻底地想一想。
但,心里像一堆乱麻,愈理愈乱,一整夜,他什么结论也没得到。
最使他想不透的,是宇文冬梅的死,她为什么要死?
她改扮为小乞丐,游戏江湖,以她的豁达慧黠,为什么会走这条路呢?仅只是为了她父亲反对两人的交往么?
似乎不该如此严重,另外有什么原因呢?
为什么行尸女母女、薛四姑,都异口同声地反对呢?
想不通便是想不通,但偏偏抛不开,撇不下,不能不想。
如果不是因为血仇未报,该毫不犹豫地随她长眠地下了。
先前,不知道她是女子,只有手足之爱,一旦拆穿,想不到这份情会有这么浓烈……
迟早,两人还是一路,不能让她在不可知的世界里孤独地久等。
柳杰再一次下了决心。
摆着眼前的,便只有查究“血手印”之谜了。
为了师父东方帝君的遗托,要斗“血手印”。
为了血仇,更要找到“血手印”。
两个先后冒充“血手印”的都死了,真正的“血手印”呢?
还是谜,猜不透的谜!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把他从冥想中惊醒,回头一看,是个穿着朴素的半百老者,布衣布鞋,看上去有些乡土气。
柳杰看来一眼之后,又回过头,他没有理睬的必要。
想不到老者却发了话:“小哥,你敢莫就是‘魔镜第二’?”
柳杰大吃一惊,先还以为对方是个村老,想不到也是江湖人,而且一口道出自己的来路。
当下一跃下石,打量了对方一眼,道:“阁下何方高人?”
布衣老者笑道:“高人岂敢当,小老儿沙田茂,吃人家饭,替人家跑腿的。”
柳杰怔了怔,道:“怎会认识在下?”
沙田茂道:“小老儿说过是跑腿的,奉命传话而已!”
柳杰心中一动,道:“传什么话?”
“敝主人奉请!”
“贵主人是谁?”
“到时自知!”
“唔!……贵主人何事相刨?”
沙田茂用手遥指远处一座宅院道:“不远就在前面。”
柳杰心头一转,道:“在下没有闲工夫,如果阁下不说出原因,恕在下违命!”
沙田茂淡淡一笑道:“小哥在此地一坐就是整夜,怎说没闲空?”
柳杰吃惊不小,想不到自己的行动全在对方眼中,看来这内中有文章,决不是无因的,当下毅然颔首道:“请带路!”
× × ×
庄宅十分气派,但除了庄门外看过两名庄丁之外,再没见到别人,全庄空落落地静寂得近于阴森。
柳杰随着布衣老人沙田茂,穿过重重院落,不久,来到一个格调很别致的小院中。
院地不大,青砖铺砌,不见一茎草,一株树,折尺式建筑,一正一偏,其余两方是高墙。
而建筑物却像囤米的仓房,没有窗,仅有小小的通风孔,门开在正中,紧锁着。
一看这情况,柳杰心里不由嘀咕起来,直觉地感到不是好路道。
看了看形势,柳杰冷冷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沙田茂道:“本庄最隐秘的地方!”
柳杰登时提高了警觉,沉声道:“贵主人呢?”
一个冷森森声音接话道:“老夫已候驾多时!”
柳杰暗吃一惊,力保持镇定,徐徐回身,只见一个黑袍蒙面人,站在一丈之外,不知何时来的。
这装束,与以前冒充“血手印”的一模一样。
柳杰心头为之剧震,惊问道:“阁下是谁?”
黑袍蒙面人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血―手―印!”
柳杰登时热血沸腾,目爆杀光,全身的肌肉都抽紧了,咬牙道:“在下正愁找阁下不到……”
黑袍蒙面人不疾不徐地道:“所以区区派人相请!”
柳杰生怕对方会飞去似的,迫近两步,手按剑柄,激声道:“‘血手印’,咱们今天把债全部算清!”
黑袍蒙面人似乎很镇定,沉声道:“算帐稍待,咱们先分个高低。”
柳杰心念电似一转,道:“好极,先分高低,不谈生死,是代‘元化宫’对方帝君领教!”
“噢!东方曙……”
“不错,在下以他所传的一招剑法领教你的‘逆天一剑’!”
“很妙!”
柳杰浑身激颤,仇与恨在血管里急速地奔流,他暗誓今天要把对方碎尸万段,呛地一声,“风雷剑”出鞘。
黑袍蒙面人嘿嘿一笑,道:“很好,全凭真功实力!”
柳杰面对这血海仇人,心头一片狂激,迫不及待地道:“接剑!”
黑袍蒙面人慢条斯理地拔出剑来,站位、扬剑,作出“逆天一剑”的起手式。
柳杰勉强收慑心神,保持沉稳,只能胜,不能败,他不能有丝毫大意。立刻也站好方位,亮出“顺天一剑”的怪架势。
这与昨晚在破庙头“寰宇一霸王”不同,对方是血海仇人,也是不世出的魔头,如果失手,一切算完。
沙田茂远远站了开去。
初升的旭日,把两人的身影拉长,僵化在砖地上。
剑身映日,泛出栗人寒芒。
这一刻,柳杰是梦寐以求的,多少时日来,打从知道身世那天起,他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时间不知不觉中滑走,人影却移了方位。
凝立对峙,无形的杀机充斥在每一寸空间。
场面像一尊塞满火药的火炮,只要一点燃便爆炸。
厉吼同时迸发!
场面爆炸了!
剑芒打闪,扭纹、交击,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人影分开,爆炸性的场面,只那么一刹那便告结束。
黑袍蒙面人右胸一片殷红。
沙田茂脸色大变,惊呼出了声。
柳杰大叫道:“血手印,这一剑是东方帝君的!”
黑袍蒙面人道:“区区认输了!”
声音不再平静,像跳动的音符。
柳杰紧了紧手中剑,凄厉地道:“现在我们来算算血债!”
柳杰目眦欲裂地道:“中州三侠的灭门血债!”
“什么,你……是中州三侠之后?”
“一点不错!”
“恐怕你会失望!”
“为什么?”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
柳杰厉吼道:“你会一个字一个字含着血吐出来!”
黑袍蒙面人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柳杰一抖手中剑,暴喝道:“别笑,说!”
“你要区区说什么?”
“杀人的原因!”
“区区无从说起!”
“为什么?”
“因为区区根本就不是‘血手印’!”
“什么!你……你……不是‘血手印’?”
柳杰狂叫一声,连连后退,一双星目,几乎要喷出血来。
黑袍蒙面人道:“我本来不是!”
柳杰厉吼道:“你是的,你怕死,你不敢承认……”手中剑倏然上扬。
黑袍蒙面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平板的、白渗渗的中年脸孔,随即又蒙上,口里问道:“你认为是不是?”
绝对的不是,年龄差了一大截。
柳杰有如万丈悬岩失足,一颗心直向下沉,复仇的狂炽意念与豪气,顿时化为乌有。
他实在不甘心,实在吞不下这口气,激越地道:“那阁下……该是谁?”
“本庄主人吴济!”
“为什么要冒充‘血手印’?”
“因为想与你斗一斗,如果不以‘血手印’的身份,你不会出全力。”
“想证明什么?”
“剑术火候!”
“顺天一剑”仅使对方受轻伤,这叫吴济的剑术造诣,足可睥睨江湖了,柳杰把牙齿咬了咬,手中剑放了下来,道:“现在证明了什么?”
“还差一点,不是你的对手!”
“又如 ?”
“假以时日,还要再试!”
柳杰心意一动,道:“阁下是否曾冒充‘血手印’杀人?”
黑袍蒙面人道:“没有,这是第一次!”
“如果碰上真的‘血手印’呢?”
“不会!”
“为什么?”
“因为真的‘血手印’早已死了!”
柳杰惊声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黑袍蒙面人冷冷地道:“天底下没有绝对的秘密,任何事件,难免隔墙有耳,之所以不传开来,是有人明哲保身,怕惹无妄之灾。”
“望天坪被杀的‘血手印’呢?”
“是假的!”
“阁下又如何知道?”
“如果是真的,便不会再有人找‘血手印’!”
析理入微,判断正确,也十分合情理,柳杰一时为之语塞,想了想,突地大声道:“不对!”
黑袍蒙面人道:“什么不对?”
柳杰道:“阁下怎么会施展‘血手印’的绝招‘逆天一剑’?”
黑袍蒙面人打了一个哈哈反问道:“少侠你一度曾被误为‘血手印’的传人,因为你会‘逆天一剑’,又是什么原因?”
柳杰窒了一窒,道:“那其中有道理的!”
黑袍蒙面人道:“对啊……别人当然也有道理。”
柳杰不由傻了眼,照这些先后发生的事实看来,冒充“血手印”的人大有其人,这些人为什么都要冒充“血手印”呢?
真正的“血手印”照“秘塔”主人所说,已死于三十年前,那二十年前的陆庄血案,是谁做的呢?
他有一种发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