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4
云蕾道:“谁说我不把你当成妻子呀?你别哭呀,你可要我怎样做才能称心如意呢?”石翠凤心道:那么你为甚么不和我亲热?可是这话却说不出来,闪着泪光的粉面发出羞红。云蕾拉她的手,微笑问道:“姐姐,你今年几岁?”翠凤道:“十八岁啦。”云蕾道:“你比我长一岁,我真的要叫你姐姐啦。你的妹妹――”翠凤诧道:“你的酒没醒么?我不是对你说过,我没有姊妹么?”
云蕾一怔,想起自己又忘记了男子身份,不觉失笑,道:“我是胡涂了,姐姐,我做你的弟弟好吗?你的弟弟不懂说话,姐姐不要见怪。”轻轻抚弄她的手背,翠凤破涕为笑,道:“你真像个孩子。好,那你听姐姐的,把衣服脱了再睡。你瞧你的鞋子也还没脱哩。这被褥都要换啦!”适才云蕾和衣睡倒,翠凤还有一分新娘子的羞怯,不敢碰她。而今经过了一场谈话,渐渐厮熟,见云蕾兀是不肯起身,嗔道:“难道你还要姐姐替你换衣服吗?”说完之后,噗嗤一笑,从脸上红到耳根。
石翠凤开了房门,吩咐丫鬟道:“把被褥全都换过。”丫鬟见锦褥上满是鞋印泥污,掩口暗笑。石翠凤一手提灯,一手携着云蕾,转过几处回廊,走上一座大楼。
楼高五层,石翠凤携着云蕾走上顶层,只见楼中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摆了无数珍宝,石英坐在当中,左右坐着四人。石英见她进来,一笑说道:“今回要多留一件啦,翠儿蕾儿,你们都拣一件,余下来的才给好朋友们。”
云蕾莫名其妙,翠凤道:“这是我们的老规矩,你听爹的话,先拣一件。”
云蕾拿了一个碧玉狮子,石翠凤也随手拿了一枝玉簪。云蕾举目四顾,这房间倒很朴素,房中除了一个铁箱之外,竟是既无家具,又无摆设,只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工笔画,画中一座大城,山环水绕,还点缀有亭台楼阁、园林人物,看来是江南的一处名城。石英笑道:“你欢喜这幅画么?明日我再和你说这幅画的故事。好,你们可以回去了。”
云蕾与翠凤走出房门,只听得房中客人说道:“真可惜,这是最后一次的交易了。”石英哈哈笑道:“世间哪有百年不谢之花,我年已老迈,这买卖不能干了。好,咱们还是照老规矩,你们估价吧。”云蕾好生奇怪,想再听下去,却给翠凤拉了下楼。
回到新房,床上被褥全已换过,猩猩毡子配上湘绣的大红被面,越发显得美艳华丽,远远听得更鼓之声,翠凤道:“嗯,已三更啦。”云蕾道:“我现在倒不想睡了,你给我说说,你爹适才是怎么一回事?”
翠凤道:“我爹是一个独脚大盗,每年出去作案一次。乡人都不知道。他每次作案回来,总要让我先拣一件珠宝,其余的才拿去发卖。”云蕾道:“偷来的东西怎好拿去发卖?”翠凤道:“自然有做这路生意的人,刚才那四个汉子就是专收买爹爹珠宝的人,听说他们神通广大,在北方劫来的拿到南方去卖,南方劫来的就拿到北方去卖,从来没失过手。我爹爹卖得的钱,一小部分置了产业,其余的全拿来救济江湖上的穷朋友了。”云蕾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爹爹有赛孟尝之称。”
翠凤微微一笑,听得更鼓又“咚”的一下,美目流盼,睨着云蕾笑道:“你要和我谈个通宵么?”云蕾道:“我再问你件事,那幅画又有什么故事呢?”翠凤道:“我也不知道,爹从未和我说过。”沉吟半晌,道:“我也奇怪,爹什么事都和我说,就是从未提过那幅画。”
外面更鼓又“咚”的一下,翠凤笑道:“你还有什么要问吗?”云蕾搜索枯肠,想不出什么可拖延之计,势也不能和她谈个通宵,心中大急。翠凤低声问道:“云相公,你真的不嫌弃我么?”云蕾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翠凤柔声说道:“好,那么咱们明儿再谈吧,你也该睡啦。”
云蕾手摸衣襟纽扣,口中说道:“是啦是啦。是该睡啦。”手却停在纽扣旁边,并不去解。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得外面更锣急响,人声喧嚣,有人大叫道:“捉贼,捉贼!”
轰天雷石英的家中,居然有贼光顾,这可是天大的笑话!留宿的贺客,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闻声纷纷跳起,四处搜索。
云蕾一笑道:“睡不成啦,这贼人一定是觊觎你爹爹的珠宝来的。”与翠凤双双跃出,径奔藏宝楼来。
云蕾轻功超妙,远在众人之上,眨眼之间,不但越过了家丁与贺客的前面,而且把石翠凤也甩在后边,石翠凤又是喜又是恼,喜者是“他”为了石家之事,如此着急;恼者是大声呼叫,“他”却不肯一停。
石家庄园广阔,那藏宝楼在后院东角,云蕾一溜烟地跑到楼下,回头一望,只见石翠凤的身形,还在外面大院的屋顶。云蕾拔剑出鞘,飞身一掠,脚勾檐角,单手一按,从第一层的檐角,飞上了第二层楼,侧耳一听,忽闻得怪声啾啾,有如鬼叫,静夜之中,令人胆寒。
云蕾骂道:“小贼装神弄鬼,想吓人么?”听得异声来自楼内,擦燃随身所带的火石,燃起火折,便钻了进去,往上一闯,在三楼的楼梯之下,猛一抬头,忽见四条大汉,都是用着“金鸡独立”之势,挨次立在梯级之上,一足举起,似乎正欲奔跑下来,却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似的,瞪着双眼,喉头格格作响,“呵呵”作声。尤其可怕的是,一个个的脸部肌肉,都因痉挛而扭曲变形,就像刚从地狱中闯出来的恶鬼!
云蕾惊叫一声,青冥宝剑虚刺一剑,奔上楼梯,挽了一个剑花,护着自己,只听得“呵呵”之声,叫得更是凄厉,云蕾一剑刺出,猛又缩了回来,醒起这四条大汉乃是被人点了穴道,是友是敌,尚未分明,大着胆子,举起火折,往前一照,四人面部虽然变形,细看之下,仍分辨得出乃是适才向石英购买赃物的四个珠宝客商。这四个客商能做这种生意,武功当非泛泛,而竟在奔下楼梯的 那之间,被人点了穴道,楼梯狭窄,而且又是以一袭四,这人武功之强,出手之快,可想而知。
云蕾心道:这种厉害的点穴,真是见所未见,不知我用本门的解穴之法,能否有效?察看四人形状,大约是被人点了脊椎之下的麻穴与哑穴,试着用本们解麻穴之法施救,果然应手见效,只见四人大叫一声,突然扑倒,云蕾急急跃开,但听得金玉相撞之声,四人怀中的珠宝,滚滚满地。
云蕾又是一怔,这四人所有的珠宝,价值何止十万,那么偷袭他们的贼人,显然不是为了财物而来了。云蕾喝道:“贼人去了没有?”四人一手按着胸口,一手向上一指,气喘吁吁,竟是说不出话。原来四人本被点了哑穴,恃着内功都有火候,强自运气冲关,所以喉头发出怪声,穴道一解,劲气外冒,喉咙辣痛,身疲骨软,竟如大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