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赤裸老人傻愣愣地看着那一方月光,身上胛肩腿骨上穿着四条令人瞩目怵然的锁链,龙舌兰一看,觉得这老人竟在如此污秽的房子里给人禁锢多时,不觉生了同情之意。
再仔细一看,黑暗里,可不止是那赤裸裸、光脱脱的老人一人,只不过,因为这月色还能照在那老人身上,在这屋子里其他黝黑角落的人和事物,就还真不易看得清楚。
房间的确还有别人。
至少有四五个人。
龙舌兰先闭上眼睛,习惯了一会儿的黝黯,再运足目力,目注神光,猛然开眼,极目望去,很快便可以辨别出来了:
至少,有两个死人,各倒毙在屋子里,其他的,都是活人。
活的人还在抽抽搭搭的饮泣着。
没了声息的人衣服(至少是下裳)都给褪到腿弯处,或完全给撕破、赤裸!
龙舌兰吓了一跳,心忖:难怪这儿霉气那么重、杀气那么大、秽气那么浓了。
再定睛看去,只见死的全是妇女,而且死状甚惨,皆给人开膛拖肠,有个还在阴部给掏了个大洞,血肉淋漓,惨不忍睹。
不管死的、活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早已因过度惊吓,大小二便失禁,故而臭气熏天,血腥味浓烈,空气污浊已极。
龙舌兰待看清楚时,又几乎忍不住想呕、要吐。
这时候,她心中就陡然升起了一种狂烈的恨意:
这干确是“兽军”!
这些人全是“畜生”!
──只要一有机会,就得杀光他们,不必手软,不须留情!
──他们把老人这般幽禁,把妇女这般凌辱,看来,詹奏文和房子珠,都是罪该万死的人!
她一向只好胜,喜欢与人比斗,但却不是个很有杀性的女子。
而今她的杀意却很强烈。
她正盘算着怎么出手营救这活着的两三名女子和这遭锁链贯穿的老人家时,忽听那老者嗥声一止,用手一招,道:
“你来。”
他叫的是另一名蜷缩在一黑暗角落的女人。
那女人一见他动,一听他说话,就全身都抖了起来。
龙舌兰从未看过这样抖动的人──她颤哆得几乎连牙带心的都“跳”出口膛来了!
她的确是怕。
怕到连“畏怖”也不足以形容的地步。
龙舌兰正不明白,只听那老人又温和地道:“你乖乖的过来吧。躲也没用,你看,她们一个一个都赴极乐了,现在轮到你了。你既给我选中,躲也躲不过了,我会温柔地对待你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手里还舞动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根东西,仿佛是一把武器。
当龙舌兰弄清楚他的话的意思之后,以及也看清楚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事物”之后,她的脸煞地涨红了,也刹地全热了起来。
原来这老人就是辱杀这些妇女的人!
原来这老者不是给禁锢在这里!
原来这老家伙手里拿的,竟是他粗大如怒蛙铁杵般的“话儿”!
原来这老不死的,就是“东方蜘蛛”:詹奏文!
詹奏文没有骗她!
──但龙舌兰却觉得自己给这该死的老蜘蛛欺骗了!
她恨绝了这个人:这个无耻已极的老不死!
这个无耻之徒!
她要杀了他。
她要手刃这个无耻的家伙!
此际,她又觉得颇为庆幸:
因为她还未露出痕迹,亮出身份。
──这老蜘蛛根本还不知道她潜进来了!
她大可猝然下手,杀了这老畜生再说!
──杀不到那毒妇房子珠,先杀了这头淫兽,也形同予“流氓军”一个重击!
想到这里,龙舌兰就振奋了起来。
她不想吐了。
而今,她只想杀人。
她心跳更快。
她的手也已按住了缠在细腰上如花缅刀的搭扣。
她在等。
等待机会。
等待手刃这元凶巨寇的机会。
她原是捕快。
她的任务是抓罪犯,而不是杀人,可是,而今,她只想把这对奸夫淫妇都一剑杀了,不留活口,也不留活路,更不留情,不留余地。
这时候的她,正是一个杀意腾腾的龙舌兰。
她准备出手。
她放了她按刀的手,一只一只松开,然后轻轻的、悄悄的、无声无息的去解下她的弓。
然后去搭箭,一气搭了三支箭。
她张弓、搭箭,动作都那么轻、那么柔,好像要那箭去爱情弓,要那弓去爱抚箭。
之后她便对准了他:
那个可怕的老人。
就在这时候,只听那老人忽然银眉一轩,叱道:“叫你不来,我操你妈的!”
一叱之际,忽然一伸手。
左手。
他的左手很大。
指骨很粗。
他的手不只比平常人都大,甚至也比他自己右手更大。
他一举手,向那颤哆妇人一拂。
龙舌兰马上就看出来了:这一拂,对那老人来说只是轻轻一扬指,但对那妇人来说,只怕是苦劫死难般的酷刑。
事不宜迟。
她决定要出手。
下手。
放箭。
可就在这一刹之间,龙舌兰忽然觉得腥风大作。
霉气扑面而至!
她忽然感觉不妙。
──那老人向妇人拂了一记,但劲风却是向她攻到!
她没想到对方早已发现了她!
她要应变已来不及。
待她发现指风之后,要应变确已不及。
可是她的直觉感觉到“危机”,却在发觉那指风夹着腥风来袭之前。
──也许只前一刹那、弹指间、半瞬之际,但还是快了那么一丁点。
一丁、一点、一刹、一瞬,已可以改变很多事。
也可以做许多事情。
包括生。
包括死。
还有成。
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