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声出口,黄衣鼓风,衔尾追出,双手扬处,轰雷似的就朝毕玉麟劈到!
毕王麟堪堪掠起,骤觉身后劲风如山,猛袭而来,他方才和娄老怪对过一掌,深知对方功力深厚,非同小可,身未着地,那敢轻撄其锋,赶忙身子一侧,吸气下沉,向侧飘开了几步。这一迟缓,鸠面神翁戚南山及鬼参子高忌,也同时追到!
“毕少侠不听劝告,老朽也只好出手了!”
鸠面神翁狼嗥般声音才一出口,人随声落,杖挟风雷,当头碰下,同时,金刃劈风,鬼影子一柄鬼头钩,也拦腰钩来!
鸠面神翁手上这支鸠头杖,长逾八尺,粗如鹅卵,一杖之势,沉猛绝伦,毕玉麟手无寸铁,不敢出手封拆,脚尖微一用力,又移退了数尺,闪开两人杖钩攻击。“嘿嘿!”右侧参仙娄老怪尖笑一声,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疾点过来。毕玉麟右臂一挥,硬格娄老怪点来一招。哪知娄老怪这一招竟是虚招,右手突然一撤,借势向前欺进一步,左掌疾发,当胸印去!
这一掌不但去势威猛,而且变化奇奥异常,毕玉麟一格落空,身子不堪向右微倾,百忙中用左手架去,竟然没有封住,对方掌势,已快按上前胸!百忙之中,微微提气,身如流云,倏然飘退,他这式“仙人挂衣”,使来轻灵已极!
娄老怪眼看一掌离他胸口,不到五寸,正待吐劲,眨眼之间,连人影都没瞧清,毕玉麟已脱出自己掌势之外,心头不禁一怔!
只听鸠面神翁阴笑道:
“毕少侠再试老朽一杖。”
鸠头杖一抖,挟起一股凌厉啸风,横扫而出!”
毕玉麟这回早有准备,闷声不响,右掌代剑,使了一招“洞元记”上绝学“寒玉横飞”,对准杖头划出!
鸠面神翁见闻广博,一看毕玉麟推出掌势,不带破空声音,但来势磨然,真气沸沸,不禁脸色一变,立即舞杖化解,一面纵开寻丈。毕玉麟一招逼退鸠面神翁,身子一转,左手“神龙抖甲”,“呼”的一掌,疾如闪电,已向拦腰钩来的鬼头钩上拍去!但在这一瞬之间,参仙娄老怪大笑一声,身形飘动,欺身而来。
这一回,他掌势一变,双掌如轮,一连劈出四掌,鸠面神翁戚南山,一退乍进,紧跟着挥杖攻到!
这三人攻势倏忽如电,出手极为惊人,掌风、杖影、刀光,漫天匝地的向毕玉麟围攻!
毕玉麟临敌经验不足,被三人联手抢攻,便有接应不暇之感,但此时自己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除了硬拼,已不易脱身,不由激发豪壮之气,奋起精神,右掌左指,源源出手!
他此时功力,何等精纯,右手使的“龙形掌”,原是括苍异叟数十年精研绝学,加上他随掌发出的“鸿钩真气”已非小可,左手并骄指如戟,不时隔空虚点,辅佐掌势,力拒强敌。对方三人,鬼影子高忌虽然是最弱的一环,但他总究是邙山鬼叟门下,武功已得鬼叟真传,在江湖上也足可算得一把好手。这一战当真势若雷霆,凌厉已极,单是他们发出的真力罡风,已激荡得风云变色,厉啸震耳,五丈之内,砂飞石走,树木摇撼!
毕玉麟虽然机缘旷世,但火候究竟还差得多,“鸿钩真气”尚未练到运用随心之境,此时只是仗着“仙人挂衣”,飘忽身法,穿行在三人掌风杖影交错之中,那敢丝毫疏忽?
眨眼工夫,四个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毕玉麟用尽一身所学,只有以掌代剑,使出“洞元三式”,才能把参仙娄老怪的凌厉攻势逼退!但这三式均是独立剑招,并非互相连贯,三人的攻势,连绵不绝而来,是以只能夹杂在“龙形掌”和“括苍剑诀”使出。娄老怪见多识广,自然瞧出他这一弱点,在联手合击中,采取了分工合作的打法,由娄老怪独当一面,发掌猛攻,鸠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联合,从侧进攻。这么一来,毕玉麟果然渐落劣势,二十几招下来,便已感到大大不妙!正面参仙娄老怪,掌掌势劲力足,猛如开山,除了“洞元三式”,几乎无法封架,同时左手还须分化招式,应付鸠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的攻势。每招每式,不仅没有时间容他思索破解,就是连转个念头的机会也没有,只是掌不停挥,指不停出,身形不停的飘动,才没有落败,才能继续支撑下去,心中已直觉地知道形势不妙。尤其对方四人中,还有一个擅用迷药的九花娘,还没下场,她只是站在一边,迟迟不曾出手,可能另有诡计!
但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傻瓜,你身上不是带着兵器,难道说不会取出来使用吗?”
毕玉麟听得暮地一怔,这分明是九花娘的声音!
不错,自己身边,确实带着屠龙剑,只是在离开黄钟别府之时,因假扮吕兆熊,怕被人认出屠龙剑来,才藏在长袖里面,一直无暇取用。毕玉麟想不通九花娘何以会在自己渐落下风之时,出言提醒?心神微一分心之际。娄仙娄老怪已借势欺进,一面挥掌抢攻,一面轻轻说道:
“可惜!可惜!”
毕玉麟困在三人品字形的包围之中,面不改色,朗声道:
“可惜什么?”
娄老怪尖笑道:
“你虽是天门传人,只是火候略嫌不足,纵有绝世之艺,也难逃过今日,岂不可惜?”
他在说话之时,双掌齐出,一轮急攻,倏忽之间,攻出了五掌三指,这八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着着含蕴内力,攻势凌厉无比!
毕玉麟剑眉轩动,身形一闪,一连后退了三步,右掌如剑,使出“洞玄三式”中一招“莲花倒挂”,掌影缤纷,真气大盛,一下把娄老怪掌势完全封住,口中朗朗笑道:
“你们有多少绝技,只管施展……”
身形手臂微转之际,左手虚空一指,向鸠面神翁乘虚而入的鸠面杖上点出!
他这一招正是“洞元记”上的“仙人滴砚”,一缕凌厉指风,笔直朝杖头迎去!指风出手,鸠面神翁立时觉出不对,心头猛震,赶忙疾收杖势,纵身跃开。鬼影子高忌鬼头钩一振,由侧疾攻而至!
毕玉麟一掌挡住娄老怪,一指逼退鸠面神翁,身子跟着斜飘而起,横闪八尺,迅速撩起长袍,从袍底撤下屠龙剑。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鬼影子高忌见他飘身急闪,哪肯放松,左手一掌“鬼斧劈山”,疾拍而出,脚下一顿,人随掌发,右手鬼头钩一招“追云取月”,跟着朝毕玉麟身后划到!
毕玉麟经九花娘“传音入密”,一言提醒,撤下屠龙剑,正好鬼影子高忌向后冲到,立即反手一剑,横扫过去。这一剑当真迅快无比,鬼影子没防到毕玉麟身上还带有兵刃,此时一钩逸出,陡见青光乍闪,朝自己钩上撩来,欲待后退,已然迟了一步,青芒过处,一阵金铁交鸣,鬼影子手中鬼头钩,登时被截作两段。鬼影子又骇又怒,猛退了一大步,手腕一抖,竟把半截断钩,当作暗器,打了出去。毕玉麟冷笑一声,屠龙剑忽然收转,左手骄指虚点,只听“叮”的一声,鬼影子打来半截断钩,被他一缕指风,悬空击落!
“哈哈,你们这般苦苦相逼,刀剑无眼,恕毕某不再客气了!”
话声一落,霍地转过身去,屠龙剑一挥,满天青芒流动,分向娄老怪、鸠面神翁,身前漾去!
同样一招“寒玉横飞”,但毕玉麟以掌代剑,随手划出,虽然也真气沸沸,势道锐利,总究比不上此刻一剑在手,声势不同。这一招幻奇剑式,才一出手,剑气大炽,直迫得娄老怪、鸠面神翁开齐向后退出一步,娄老怪目光炯炯,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位年轻人真实武功,决不在自己之下,他只是吃亏在临敌经验不够,应攻不攻,应进反退,只顾趋避,不敢硬接,以致方才被自己三人,逼得施展不开手脚。但此刻他手上多了一柄宝刃,胆气一壮,便如虎添翼,要是被他抢去先机,错过今晚,以后更难把他除去。心念转动,不由瞧了九花娘一眼,只见她眉眼盈盈,嘴角含笑,袖手站在一边,心头不禁大是怒恼,当下大喝一声。
“老夫今晚不毙了你,就在称参仙娄老怪!”运起功力,双掌排山推出!
“天炫掌”一股炙石炭的如火狂飚,在天色迷蒙之中。闪出一道暗淡红光,直逼过来:
毕玉麟先前虽然曾和他“天炫掌”硬对过一掌,那时娄老怪只是竖掌当胸,使的是一股暗劲,已使人感到一阵无形的炙热气流,逼上身来,但这会情形,和方才大不相同,他双掌迸发,变无形为有形,拍出掌风,竟然还有一道淡红光,随掌而出。心下一惊,要待闪避,已感不及,只得运起功力,振腕一剑,指击过去!
“一线天光”,乃是“洞元三式”中的第三招,剑势发出,只听“嗤”的一声,一缕剑气,从屠龙剑尖射出,迎着暗红掌风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掌风、剑气,刚一接触,娄老怪一张孩儿脸上,神色大变,他只觉毕玉麟这一缕气剑,有如一支锋利尖锥,破开自己“天炫掌”力,直刺而入,寒砭肌骨!
心头猛然一震,急忙双掌疾收,向旁跃开,满脸惊异的瞧着毕麟点头大笑道:
“好,好,今晚老夫见识到天门绝学了,当今之世,使剑的人极多,但能够以气驭剑的,只怕还不多见,老夫平日很少带剑在身,意欲移后此时日,老夫和你单独订个后会,你意下如何?”
他声音说得很高,好像是有意让其余三人,一齐听到,鸠面神翁戚南山听他喝出毕玉麟这一招居然是武林中只有传闻的“以气驭剑”之木,也不禁愕然一呆,赶忙收住杖势。毕玉麟自己也不知道这招“一线天光”,就是驭剑之术,怔得一怔,暗想:自己此刻原也不想多留,他既然自动订下后会,自然最好不过,这就抬头道:
“在下悉凭吩咐。”
参仙娄老怪不再多说,回头朝九花娘冷嘿一声,双脚顿处,一团黄影,破空斜飞而去!
娄老怪这一飞走,鬼影子高忌心下大急,慌忙朝鸠面神翁和九花娘瞧去。鸠面神翁戚南山手柱鸠杖,面色尴尬。九花娘却瞧着娄老怪背影,冷冷一笑,道:
“这老不死台阶找得好快,我就瞧不惯他那副自高自大的怪模样!”说到这里,俏生生走前几步,媚眼流动,瞧着毕玉麟娇声笑道:
“小兄弟,你那手易容之术,委实高明已极,连我九花娘在江湖上也总算阅人已多,竟然被你轻易瞒过。”
毕玉麟因她方才一再出声指点,虽然觉得她妖声妖气的瞧得不大顺眼,也不好过份不理,这就拱拱手,道:
“在下身有要事,夫人如无吩咐,请恕在下告辞。”
九花娘瞟了他一眼,格的笑道:
“小兄弟,你快莫跟着他们叫我什么夫人夫人的,我哪是什么夫人?你还是叫我老大姐就是。”说着眼珠一转,轻笑道:
“哦,你用不着急找,那小妹子就是抓回黄钟别府,也有我老大姐担待,保你不损她一根毫毛……”
毕玉麟听她口气,吟香可能已被抓回黄钟别府,心下一急,不待她说完,故意转头朝鸠面神翁、鬼影子两人说道:
“两位如果也愿意延缓时日,订个后会之约,毕某要失陪了!说完,昂首向来路走去!
红影一闪,香风浮动,九花娘已然一下拦住身前,吃吃笑道:
“唷,小兄弟,瞧不出你真还是个多情种子,我才说到她,你就急成这个样子,放心,我老大姐答应了你,尚老头决不会不卖我的帐,你还是乖乖跟我老大姐回去……”
毕玉麟皱皱眉头,站住身子,凛然问道:
“夫人是否也有赐教之意?”
九花娘媚笑道:
“你要是还没打累,老大姐倒真想叨教几招呢。”
毕玉麟道:
“夫人既然这般说法,在下……”
九花娘莲足轻顿,摇手道:
“嗯,你快别夫人在下,谁和你动刀动枪的,拼什么命?咱们只是点到为止,比划上几手试试,不就得了?”一面转头朝鸠面神翁和鬼影子高忌娇声道:
“啊,戚大侠,高少侠,就烦劳你们两位咯,给我和小兄弟作个见证!”
说着从腋下衣襟上抽出一条粉红手绢,掩口一笑!
毕玉麟见她抽出手绢,蓦然心中一动,想起早晨听吟香说过,义弟孙燕,就是被九花娘用“迷魂帕”擒住的。她此时取出手帕,故意要和自己对掌,分明不怀好意,敢情她瞧出自己不易对付,才暗施狡狯。心念动处,目光瞥过,只见鸠面神翁和鬼影子两人,果然面露喜色,一连后退了几步,心中更觉自己所料不错,不由朗声一笑,道:
“夫人请恕在下尚有要事,改日再行领教吧!”
话声一落,右腕微微一振,青芒轮转,屠龙剑护住全身,一式“仙人挂衣”,向斜刺里飞去!
九花娘目睹毕玉麟在一团剑光缭绕之中,去势如箭,心头一急,口中“噫”了一声,娇喊道:“小兄弟……”
玉腕扬处,一团粉红香霜,很快从掌心飞出!
但毕玉麟身形才一纵起,同时施展“万里飘风”身法,快若追风,一下掠出八九丈外,头也不回的在树梢上一闪而逝!
等他赶回原地,正好吟香在阴魔尚师古密如骤雨的竿影之下,只是仗着一式“仙人挂衣”身法,不住的闪避,秀发披散,身形滞顿,情势业已十分危急。毕玉麟无暇多瞧,剑先人后,一招“莲花倒挂”,从树上飞泻而下,朝阴魔尚师古一圈竿影中撞去!一声金铁大震,半空中飞溅出一串火花,匹练似的青虹,和阴沉竹竿的一片绿光,同时倏敛。阴魔尚师古连人影都没有看清,只觉来人剑光强劲,武力之深,几乎是自己生平所仅见,心头一怔,竹竿疾点,暴退出一丈来远!
定睛瞧去,只见场中凛然站着一个蓝衫少年,手横一柄青虹吞吐,寒光四射的长剑,那不是毕玉麟是谁?
尚师古几乎不敢相信,凭毕玉麟这点年纪,竟会有恁地深厚的功力?尤其他会在此时此地,突然赶到,难道凭娄老怪、戚南山等人,还对付他不了?尚师古原是城府极深的人,心念转动,口中却发出一阵大笑,低沉的道:
“毕贤侄来得正好,老夫和令尊交谊不薄,贤侄何苦听信这丫头搬弄是非,不别而行?”
毕王麟朗朗一笑道:
“在下虽是初闯江湖,但并非轻信人言之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所作所为,自己应该清楚?”
尚师古蹲在阴沉竹上,脸色丝毫不变,而且装出轻松笑容,和声道:
“难道老夫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之处?”
毕玉麟大笑道:
“两月前,在下身负重伤,由义妹护送,至孙氏坟庄投宿,当时你何以不认在下是你故人之子,却反而把义妹和在下两人,逼下出云口去?如果不是为了在下身边佩有‘万年温玉’,你何须装出一副伪善面目,认在下这个世侄?”
尚师古笑容一敛,神色肃穆,愤愤的道:
“不错,老夫当日确实不知贤侄就是故人之子,直到贤侄和吕兆熊一同到黄钟别府来了,方始知道。至于贤侄说老夫亲见‘万年温玉’,哈哈,老夫当日,也是向公孙姑娘借用,而且还以替贤侄打通奇经八脉,作为交换,老夫如果真有逞强夺取之心,试间公孙姑娘能有多少武功,能和老夫抗衡?再说,日前贤侄,把温玉借与老夫,老夫如果志在温玉,昨日贤侄辞行之时,也不会亲手交还与你?哈哈,贤侄初入江湖,阅历不深,把捕风捉影之言,信以为真,这也怪你不得!”
毕玉麟总究是毫无江湖经验之人,此刻听阴魔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又将信将疑起来!暗想:他这话果然也有理由,当时如果遏强夺取,自己义弟武功有限,他何用以打通自己奇经八脉,作为交换,而且昨日他听说自己要走,立即取出万年温玉,交还自己……
尚师古看在眼里,突又故意脸色一缓,尖笑一声,低沉的道:
“贤侄既然见疑,老夫多说无用,日久见人心,你他日遇上令尊,就知老夫所言不谬……”
铁拐婆婆站在一边,忍不住冷笑道:
“阴魔为人如何?江湖上谁都有个耳闻。”
尚师古只作不闻,续道:
“贤侄天涯寻父,老夫未便坚留,贤侄只管请吧!”说到这里,忽然浓眉一轩,脸上倏然换上一副阴沉随怒之色,用手一指吟香,凌厉的道:
“至于这个丫头胆敢搬弄是非,吃里扒外,破坏黄钟别府家规,老夫岂能宽恕?”
毕玉麟听他说得声色俱厉,心中不禁一寒,知道吟香只要被捉回黄钟别府,万元生理,自己岂能不管?这就接口道:
“在下答应过吟香,把她带出黄钟别府,老庄主能否例……”
他话虽出口,但因吟香总是一个丫头,自己带她逃出黄钟别府,即使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也会被人当作有什么暖昧行为,是以说到一半,脸上不禁红一阵,白一阵,嚅嚅的说不下去。“哈哈哈哈!”
阴魔尚师古,不待他说完,双目一霎不霎的紧盯在毕玉麟脸上,口中故意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桀桀大笑,点头道。
“老夫瞧在贤侄份上,原可饶她一死,但老夫系主黄钟别府,此例一开,何以服众?贤侄乃是武林中罕见奇材,前途似锦,岂可为了一个丫头,自堕清誉?”
毕玉麟一张如玉俊脸,被阴魔说得满脸胀红,还没开口!吟香早已扑的跪到地上,泪流满脸,连连嗑头,毅然道:
“少爷,你只管走吧,小婢已是将死之人,小婢愿意随老庄主回去领罚。”
毕玉麟心头一阵恻然,墓地剑眉一轩,凛然挥手道:
“走,毕某答应过把你带出黄钟别府,岂能半途而废?”
尚师古目光向四下一瞥,阴声笑道:
“难道毕贤侄为了一个丫头,真要和老夫作难么?”
毕玉麟一掂屠龙剑,长笑道:
“在下必须把她护送出黄钟别府范围之外,咱们之间的这场过节,是非曲直,只好往后再说!”
尚师古眼中陡然射出两道阴森目光,大笑道:
“贤侄自信闯得出去么?”
毕玉麟冷笑道:
“那要闯了才知。”
铁拐婆婆和翻天手古松只是站在一边,此时眼看毕玉麟和尚师古渐渐把话说僵。要知吃里扒外,原是武林中的大忌,吟香又生得苗条多姿,这件事,显然是毕玉麟勾引了她,才相偕私奔出来的,一时不禁对毕玉麟深感不齿,不屑的望了毕玉麟一眼,回头朝翻天手古松道:
“古老四,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咱们走吧!”
翻天手古松为人耿直,早已不耐,闻言“嘿”了一声,果然掉头就走。尚师古瞧两人走去,双手一拱,阴笑道:
“两位恕老夫不送。”
毕玉麟明知两人对自己似乎意存不屑,但这等事极难分辩得清,只好由他们误会,一面迎眼朝吟香低声道:“咱们也走吧!”
吟香原已抱着必死之心,此时看到毕玉麟一脸凛然之色,不由流泪道:
“少爷,小婢死不足惜,你只管走吧!”
毕玉麟剑眉飞扬,仰天朗笑道:
“我自有安排,你只管跟我离开此地。”
话声一落,一横手上长剑,大踏步往前走去。吟香见这般说法,也只好默默跟着走去。
阴魔尚古师蹲在阴沉竹上,身子丝毫不动,直等两人走出三丈开外,突然阴笑道:
“毕贤侄,这可怪不得老夫手下无情!”
“嗒!”阴沉竹就地一点,一圈黑影,快若殒星,一天竿影,挟着划空锐啸,朝毕玉麟当头罩落!
“来得好!”
毕玉麟早已防到有此一着,喝声出口,健腕振处,屠龙剑划出一片冷芒,一招“寒玉横飞”,对准竿影迎出!
尚师古方才被毕玉麟硬挡一剑,试出他内力极强,这一招“千蓬雷雨”,蓄势而发,差不多已凝集了毕生之力,强猛绝伦。竿、剑乍接,但听半空中扬起悠长的龙吟虎啸之声!
阴魔尚师古,身如离弦之矢,向空飞起,“嗒”的一声,落到三丈开外!
毕玉麟吃尚师古凌厉一击,也只觉血气浮动,脚下站不住椿,一连后退了几步,手握屠龙剑,闭目而立,显然这一招硬接,耗去他甚多真气!绿衣剑客吕兆熊,一声不作,疾欺而出,长剑抖动,朝毕玉麟当胸就刺。同时四周的黑衣大汉,也钢叉齐举,一拥朝吟香扑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吕兆熊长剑堪堪刺到毕玉麟胸口,陡见毕玉麟嗔目大喝,左手一指,朝剑尖点出!
“叮!”吕兆熊猛觉手上一震,一柄长剑生似被一股巨大力量撞上,再也掌握不住,脱手横飞出去,连自己一个身子,也吃剑身一震之势,被带出了一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毕玉麟剑眉怒剔,星目圆睁,身形乍转,青芒闪动,只听又是一阵金铁交鸣,向吟香扑去的四个黑衣大汉手上,四柄钢叉,同时被剑光截断,四个大汉,惊愕之间,一齐纵身后退。尚师古和毕玉麟一招硬接,同样感到血气一阵浮动,是以毕玉麟凝立运气,他也蹲在阴沉竹上,暗暗调息。哪知转瞬工夫,毕玉麟居然出指震飞自己徒儿长剑,同时又削断四个扑近吟香的人的手上兵器,心头不由更是震骇,暗想:此人不除,不出一两年,自己就无法和他抗衡了……
心中想着,只听毕玉麟大喝一声:“你们再不让开,莫怪毕某剑不留情!”
喝声中,但见青光暴涨,一丈方圆,尽是森森剑气,剑光散布,逼得七八个黑衣大汉不迭后退。尚师古不觉大怒,手中阴沉竹一点,纵身朝毕玉麟扑去。耳中忽听一声娇笑:“小兄弟,你干么发这般狠劲?”
一条红影,随着笑声,从树顶倏然飞起,长袖飞舞,洒出一片香雾,往毕玉麟当头撒去!
尚师古身子堪堪纵起,知道这是九花娘撒出的“桃花瘴”,武功再高,只要闻上一点,也得当场迷昏。当下猛吸真气,身子在半空,腰骨一挺,硬行向下沉落,竹竿疾点,重又退回原处。毕玉麟一剑逼退了八个黑衣大汉,正待向外冲出,九花娘娇笑乍起,迎面飞来,她长袖挥动,香雾迷蒙!
吟香瞧得大惊,急忙掩口叫道:
“少爷,快摒住呼吸!”
毕玉麟抖腕一剑,洒出一片青芒,朝上撩去,他手中宝剑,虽只四尺来长,但剑尖上吞吐的寒芒,也长及数尺,剑锋扫过,一下削断了九花娘挥出的长袖。九花娘没想到毕玉麟会有这般厉害,口中惊噫一声,立即撤身后跃,但她挥出的“桃花瘴”,已如雾似烟,罪罪扬开!
毕玉麟给吟香一叫,早已暗暗摒住呼吸,一剑出手,左手拉起吟香,一式“仙人挂衣”,从一片淡红薄雾中飞起,疾奔而去!
九花娘的“桃花瘴”,没把毕玉麟迷倒,但一片迷雾,挡在山路当中,尚未消失,却反而掩护了毕玉麟吟香两人,大家谁也不敢冲越过去追人。阴魔尚师古瞧着毕五麟远去,不禁愤怒的道:
“此人不除,终是后患!”
鸠面神翁点头道:
“尚兄说得不错,此子和兄弟初见之时,前后不过两月时光,武功竟然精进得极快,如不设法除去,确是一个劲敌。”
尚师古凝神道:
“此人一身武功,出于天门一派,和双龙堡主所学相同,可惜……”目光一瞥,忽然“噫”道:
“九花夫人哪里去了?”
红日已高三丈透!
山林间,一片都是温煦阳光!
毕玉麟拉着吟香,突围而出,只是朝前疾奔,此刻,少说也奔出二三十里路程,看看后无追兵,心头稍宽,方想就地休息!
陡觉吟香一只手掌,指尖冰冷,而且不住的颤动,回头瞧去,只见她好像十分怕冷似的,娇躯抖颤,不觉问道:
“吟香,你觉得怎么了?”
吟香似乎竭力忍耐着,摇摇头,勉强笑道:
“小婢没……什么。”
毕玉麟目光一瞥,只觉吟香一张粉脸,在阳光底下,隐隐泛起了一层毒气,一时只当她赶路疲乏,问道:“你可是怕冷?”
说着脱下长袍,替她披到身上。吟香连忙用手一推,噙着泪水,幽幽的道:
“小婢还忍受得任,少爷快穿上,别着了凉。”
她口中说着,身子抖动得更是厉害!
毕玉麟道:
“我不冷,你就披着吧,咱们找个避风地方,先休息一会再说。”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找到一个石窟。毕玉麟用手拂了拂,让吟香坐下,一面说道:
“咱们已是一晚没睡,你快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吟香才一坐下,只觉全身血液,好像凝结似的,奇冷彻骨,越想忍耐,越抖动得厉害,口中不禁发出呻吟!
毕玉麟听得一呆,抬头道:
“吟香,你到底怎么了?”
吟香眨眨眼睛,滚落两颗泪珠,凄凉一笑,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本羊皮小册子,和七八个小磁瓶来。毕玉麟自然识得这是臧疯子那天硬行送给自己,由吟香代为收起的东西,不知她此时掏了出来,有何用处?
吟香冷得嘴唇发紫,双手颤巍巍的送到毕玉麟面前,喘息道:
“这是臧疯子送给少爷的东西,对少爷今后行走江湖,大是有用……”
毕玉麟剑眉微微一皱,道:
“你收着也是一样,还是快休息吧!”
吟香默然摇了摇头,苦笑道:
“少爷……你收起来吧,小……婢……今后不能再替少爷……保管了……”
毕玉麟两道炯炯眼神,逼视在吟香脸上,只见她泪眼眨动,这一瞬之间,脸色逐渐由青转灰,心中不禁一楞,急急问道:
“你到底怎么了?”
吟香身子起了一阵痉孪,嘴角间露出一丝笑意,但看在毕玉麟眼里,已可发现她笑得十分勉强,用衣袖抹去颊边泪痕,幽幽的道:
“我不成啦,只怕这里,就是……小婢埋骨之处了。”
毕玉麟惊道:“你说什么?”
吟香惨笑道:“小婢是中了‘追魂金钟’之毒,只怕……难以挨得过午时!”
毕玉麟听得又是一怔,他想起追魂总管果然说过:“追魂金钟涂有剧毒,沾手之人,子不过午。”
但继而一想,这又不对,“迫魂金钟”自己也曾捏在手上,过了好一会工夫,如果说吟香中了钟上剧毒,何以自己会丝毫不觉,心念转动,摇摇头笑道:
“不对,不对,‘追魂金钟’如有剧毒,我也沾过了手,哪会毫无中毒现象,你不可乱想,还是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吟香身子不住痉孪,她竭力忍受,紧咬着牙关,低声说道:
“少爷内功深厚,像昨晚……你……服了‘迷阳散’,都能安然无事,小婢确是中毒甚深,此刻只怕已侵入内腑了!”说到这里,抬起一双泪光莹莹的妙目,凄声道:
“小婢蒙少爷救出黄钟别府,一心但愿执鞭随蹬,伺候少爷一辈子,不料小婢命钟多乖,不能随少爷去了……。”
她如位如诉,凄苦已极,双目中不禁泪水泉涌,说到后来,鸣咽不能成声。毕玉麟心头一阵恻然,想起自己昨晚误眼“迷阳散”之后,吟香为了挽救自己生命,不惜献出她清白之躯,此刻她身中剧毒,自己岂能眼睁睁的瞧着她香消玉殒?但自己身边并无解毒灵药,又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她呢?他瞧着她一阵又一阵的痉孪,心乱如麻,束手无策!
蓦地,他想起昨晚“迷阳散”发作之时,五内如焚,神志昏乱,后来自己一经运功,立时从丹田升起一股清凉之气,流注全身,剧毒顿时消失无形。就是发现“追魂金钟”,自己刚一取过之时,确实也感到手指微微一麻,但当时因不知钟上有毒,并未在意,从来连遇强敌,自己提聚真气,运功御敌,直到此时,就不再有一丝中毒现象,那么难道自己体内,蕴有解毒之力?
不错,自己体内那一缕清凉之气,正是在出云口壑底,无意服下的那管石中灵泉,这许多天来,它在体内好像始终没有化去,只要自己一经运功,这一缕凉冰冰的气体,便随着真气,流注全身。但运功完毕,它又回注丹田,敢情这一缕石中灵泉,就真有解毒的功能,自己何不用本身内功,攻入她体内试试?心念一动,顿觉眼睛一亮,急忙说道:
“吟香,快别说话,我已经想到法子啦!”
话声一落,立即盘膝坐好,然后,伸过手去?轻轻抱着她的纤腰,移近自己膝前!
吟香体内剧毒,虽已发作,但神智十分清醒,此时给毕玉麟轻轻一抱,娇躯不禁一阵颤粟,灰白的双颊,泛起一丝红晕,口中轻“嗯”了声,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慢慢朝他怀中偎去,羞怯的幽幽的道:
“少爷……小婢……就是……死了……也……也已满足毕玉麟没想到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欲拒不能!不,只觉从她身上,散出一缕沁人的幽香,心头狂跳,情不自禁的缓缓把她搂住!
但这只不过一刹那间的温存,毕玉麟闻声警觉,面上一阵臊热,立即松开双手,轻轻扶起她偎在怀中的身子,嚅嚅的道:
“吟香,你快坐好身子,我替你运功逼毒试试。”
吟香喘息道:
“少爷……我……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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