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侠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头闷闷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不想这样,奈何这份沉闷之惑,总挥之不去。
这位无垢被“请”回去了,那位无垢不知道哪儿去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根本不知道无垢为什么临时变了主意!
上哪儿去找?又上哪儿去?
日头已经老高了,这一带却空荡、寂静,一个人也看不见。
以燕侠的一身修为、一身所学,以他的经验、他的历练,此时些地竟使他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
又是一片树林,又是一条小溪。
燕侠坐在了荫凉下,坐在了小溪畔。
不坐下来又能怎么样,他能上哪儿去?
此地空旷,视野广,别说是个人了,就是一只飞禽、走兽,几里外也能看得见。
但却没见“血滴子”再来!
是怕了,还是怎么?
燕侠却没多想,他现在没心情想这些。
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里很乱。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那个小溪里随水飘来一样东西,红红的。
凝目细看,发现那是一件衣裳,红衣裳,看样子像是一样裙子。
小溪里怎么会随水漂来一条裙子?
一定是上游人家洗衣裳,不小心,让溪水把认掌冲走了。
燕快本能地随的抬起一根枯枝,把它捞了起来.就让它搭在了岸边的草丛里。
果然,是一条红裙子。
红裙子是红裙子,但却不是普通的布料,而是红绫。
上游人家,居然有穿红绫裙子的,普通人家哪穿得起这个?
一定是个大户人家。
而,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绝不会自己操劳到溪边洗衣裳,一定是丫头,老妈子一流的下人。
那么,丢失了主人千金的红绫裙子,回去挨顿责骂,甚至责打,恐怕是少不了的。
燕侠仁厚,一阵同情之感油然而生,正打算挑起那件红绫裙子来,往上游找找看。
忽然一阵急促,但极其轻盈的步履声传了过来。
转眼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美好的身影,从上游方向,沿着溪岸奔了过来,边跑还边往溪里望。
是个姑娘,穿一身合身的裤褂儿,白底红花,顶美的一付身材,一条大辫子在身后跳跃着,煞是好听。
姑娘只顾着往溪里看了,没留意溪边还坐着个人,等到发现燕侠时,都快踩着燕侠了,吓一跳,一声惊呼忙停住,大眼睛、小瑶鼻、朱唇一抹,连受了惊吓的模样儿都美:“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招呼一声。”
燕侠淡然道;“事实上姑娘并没有踩着我。””
姑娘道:“没踩着你,可吓了我一跳。”
燕侠道:“那么我致歉!”
这个人好说话,而且还挺温文。
姑娘不由细看,这一看,看得姑娘一怔,可是很快地她就定过了神:“请问一声,你有没有看见,上游漂下来一件衣裳?”
姑娘落落大方,而且说话懂礼,不类普通人家,而且看神态、气度,也绝不像是谁家的丫头,那么她是……”
燕侠道:“红绿裙子?”
姑娘忙点头:“对,你看见了?”
燕侠抬手一指面前草丛:“是不是那一件?”
草丛挡住了裙子,姑娘看不见,往前走两步,这才让人看见,她脚上还有双衬饰工绝的绣花鞋。
姑娘微弯柳腰探身看,看见那件红线裙子了,娇靥上惊喜神色乍现:“就是!”
说着就往前走,一下踩滑了,惊呼一声要倒。
燕侠挺身而起,伸手抓住了粉臂,人手滑腻,柔若无骨,但却有一股相当大的力道,燕侠不由为之一呆。
姑娘站稳了,娇靥泛红霞,含羞回眸:“谢谢你。”
燕侠定神松手:“不客气,姑娘好内力,看来我是多余伸手。”
姑娘没说话,转过脸,弯腰俯身,抬枯枝挑起了那件红绫裙,就在溪边拧干,回身道:
“再次谢谢你!”
燕侠又一声:“不客气!”
姑娘没再多说,转身要走,可是突然她又停步回身:“你怎么在这儿坐,是不是迷了路?”
燕侠道:“我只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
他没承认迷路。
但是姑娘当他是迷了路,本来嘛,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不是迷路是什么?姑娘道:“你要上哪儿去?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个忙。”
燕侠淡淡一笑,道:“谢谢姑娘的好意,只是,我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去!”
姑娘呆了一呆,讶然凝望燕侠:“你也不知道你要上哪儿去?”
燕侠道:“是的!”
他应了一声之后,本来是打算告诉姑娘原因的,可是应了一声之后,突然他又不想说了,他认为没有必要逢人便说,说了人家也未必帮得上忙,是故他在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再往下说。
姑娘深望燕侠,清澈深通的眼神中,浮现了一种异样的东西,那竟然是怜惜:“我家就住在上游不远的地方,愿意上我家去坐坐么?”
居然有这种事。
她话说得轻柔,娇靥上的神色是一片诚恳,不像是有什么叵测之心,令人难以拒绝。
但是燕侠竟然拒绝了:“谢谢姑娘,不打扰了。”
姑娘眼神之中的怜情之色更浓,道:“那你饿了怎么办?渴了怎么办?到晚来又怎么办?
总不能一个人就在这儿坐下去啊!”
有这么一句,燕侠听出姑娘的关心,关心得过份,关心得不对来了,他暗暗诧异,正不知道怎么回答。
忽然一阵有其疾速的衣袂飘风声传人耳中。
相当高绝的身法。
他抬眼循声望去,只见从小溪上游方向掠来一条人影,疾如奔电。
当他看见这条人影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话声也划空传了过来:“霜儿!”
姑娘忙转头望,急叫:“娘,我在这儿。”
就这么一句话工夫,人影带着劲风掠到,射落在五尺以外,是个身紫色认裙的中年人。
中年妇人不但长得相当好看,而且有一种大家风范。雍容风度,她一射落,一又略带冷意的犀利目光,立即投向燕侠:“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害我找了半天?”
望着燕侠,话却是对姑娘说的。
姑娘道:“我这件裙子漂失了,我顺水来找,是这位给捞了起来。”
中年妇人轻轻“呃!”了一声,两眼之中的厉芒,冷意一时俱敛,道:“谢谢你!”
转眼望姑娘,道:“跟娘回去吧!”
“娘!”姑娘叫了一声,近前去向中年妇人低低说了两句。
燕侠听力敏锐,悉人耳中,刹时姑娘为什么怜惜、为什么关心,他全明白了,不禁为炎啼笑皆非,他刚说话。
中年妇人一双诧异目光已投射过来:“胡说,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当即含笑道:“夫人,令媛误会了,晚辈并没有病,不过仍谢谢令媛的善意关怀!”
姑娘为之一怔。
中年妇人道:“我说嘛!”
只听姑娘轻叫道:“你听见了?”
中年妇人也一怔,旋即目闪异采,道:“年轻人,你好敏锐的听力。”
姑娘忙道:“何只听力,他刚才匆忙中跃起来扶了我一把,不但身手很了,也觉出了我的内力。”
中年妇人神情一震,更见诧异,一双目光紧盯着燕侠,眨也不眨,把燕侠从头打量到脚,一点头道:“年轻人,你应该很不错,我差点走了眼。”
她还是走了眼,燕侠又何只应该不差?
燕侠淡然一笑道:“那是令媛夸奖,其实不过是仅足防身的薄技而已。”
中年妇人道:“你很谦虚,我能问问么,你贵姓大名,怎么称呼,还有你的师承?”
燕侠迟疑了一下,道:“有劳前辈动问,晚辈叫燕侠!”
姑娘猛一怔,娇靥上倏现惊喜,叫道:“娘……”
中年妇人也一怔,旋即双目飞闪异采,笑道:“你不叫燕侠也就算了,既叫燕侠,我女儿说得没错,我是应该到我家坐坐去。”
燕侠听得心头震动,讶然道:“前辈……”
中年妇人道:“我既知道你叫燕侠,其他的我就不问了,因为我都知道了,你叫燕侠,但是你该姓郭,南海郭家人,‘六龙’之长,‘无玷玉龙’郭,是你的天伦,对不对?”
燕侠不由退了一步,两眼暴射精芒,道:“前辈……”
中年妇人道:“孩子,别这么吓人……”
姑娘急道:“郭大哥,你知道红菱姨?”
燕侠心头猛震,脱口道:“菱姑姑!”
姑娘道:“你知道红菱姨当年还有两个姐妹?”
燕快刹时明白了,忙转望中年妇人,道:“您是……”
中年妇人道:“郭大少,我就是当年的紫鹃。”
燕侠推金山、倒玉柱,大礼拜了下去,道:“燕侠拜见鹃姑姑!”
中年妇人紫鹃猛然激动,心颤、手颤,忙扶起了燕侠,道:“郭大少,我不敢当!”
燕侠忙道:“无论如何,请鹃姑姑叫我燕侠。”
紫鹃一点头道:“好吧,燕侠就燕侠吧,燕侠,这是你霜妹妹,她姓段,单名一个霜字。”
霜姑娘本就知书达礼,也心窍玲激,燕侠刚转过脸,她已盈盈施下礼去:“霜儿见过郭大哥。”
燕侠忙答礼:“妹妹,我不敢当!”
一声“妹妹”,听红了霜姑娘吹弹欲破的一张如花娇靥,娇羞欲滴,还带着无限惊喜。
紫鹃又自打量燕侠,双目之中涌现泪光,点头道:“一见着你我就怀疑,莫非是你,谁家的儿郎能长得这么好。
你霜妹妹走了眼,我也跟着瞎附和,‘南海’郭家人,‘无玷玉龙’的亲传,你又何只不错,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儿,你霜妹妹会如此这般的在这儿碰见你,说来说去,还是咱们有缘……”
燕侠听得有点不好意思,道:“凤姑姑、菱姑姑,他们两位,哪一位上您这儿来了?”
紫鹃道:“你菱姑姑,她把你捧上了天,也很为你不平,走吧,其他的话,咱们家里说去。”
她伸手就拉住了燕侠的胳膊。
燕侠迟疑了一下,道:“鹃姑姑,我能不能不上家里去?”
霜姑娘那里急道:“不能,自从菱姨来了以后,娘巴不得马上找你去,如今好不容易让我碰见了,郭大哥你好意思?”
燕侠道:“霜妹妹别误会,我是……”
紫鹃道:“我知道,你是个叛逆,郭家人都是叛逆,不但‘血滴子’到处缉拿,连侯爷都亲自出马了,你菱姑姑已经来过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要是怕,也就不会让你上家里去了。你要是见外,也可以不去。”
她松了抓在燕侠胳膊上的那只手。
燕侠道:“您既然这么说,燕侠就非去不可。”
霜姑娘笑了。
紫鹃也笑了:“早说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她又拉住了燕侠,转过脸去道:“霜,给你郭大哥带路!”
燕侠忙道:“妹妹,我不敢当……”
霜姑娘道:“郭大哥,你既然是郭家人,又是‘郭家六龙’之长,我们那个家,你一定喜欢。”
大辫子一甩,拧身行去。
话里有话,燕侠听得一怔。
紫鹃迫:“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拉着燕快行去。
霜姑娘是沿着小溪往上走,走得不慢。
紫鹃拉着燕侠跟在后头,跟得也不慢。
没一会儿工夫,两片树林在望,各在不溪一边。
小溪这边的树林,前面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细草如茵,还座落着一座竹篱茅舍。
不,不是竹篱,是一圈木桩,不知道用什么相连,但是翠绿的藤蔓爬成了一圈绿墙,绿得沁人心脾。
时已初秋,枫叶渐红,两大片,海似的,茅舍就在其中,尤其还有一条清澈见底,游鱼可数的小溪,又何只美景如画,简直就是佩境。
燕侠看得可住了,心头也为之震动。
霜姑娘回过身,嫣然而笑:“怎么样,郭大哥,喜欢不喜欢?”
燕侠倏然而醒,惊叹道:“鹃姑姑,您是怎么选上这么一个地方的?”
紫鹃道:“说来话长了,让鹃姑姑慢慢告诉你……”
转过脸去道:“丫头,把椅于、板凳搬出来,我跟你郭大哥外头坐,再给沏壶茶,做些点心。”
霜姑娘应一声,拧身跑了,燕侠都没来得及拦。
霜姑娘奔进了柴扉,再出来时,手里搬着小桌矮凳,燕侠忙过去帮忙。
摆好了小桌,矮凳,姑娘道:“郭大哥,你跟娘坐着说话,我去沏茶,做点心去。”
燕侠忙道:“妹妹别麻烦了。”
这回是来得及拦了,可是姑娘像没听见,拧向像一阵风,又进了柴扉。
这里紫鹃让坐,燕侠当然懂礼,等鹃姑姑坐下了,他才跟着坐下。
坐下抬眼四望,满眼淡红、翠绿,耳朵里听见的,不是枝叶沙沙产,就是淙淙流水声,偶尔还传来一两声清脆鸟呜,何只身心舒泰,简直让人俗念全消。
再想想近来身周的一切,根本就像一场梦,除了无垢之外,燕使宁愿永远不再进入这种梦境。
他这里心念刚转,紫鹃那里说了话:“这个地方是段家的,是你霜妹妹他爹留给我们的,你霜妹妹她爹是个读书人,段家耕读传家,但是家道败了,到现在只剩下这一块地。”
听口气,霜姑娘的父亲似乎已经过世了,燕侠没敢问,就跟从不问楚家两位姑娘的父亲一样。
紫鹃又道:“你霜妹妹她爹已经过世了,早在你霜妹妹才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生前他爱极了这个地方,所以我把他葬在对面那片枫林里,也好让他早晚看得见我们母女燕侠忍不住道:“这位老人家,必然是风雅之士。”
紫鹃微一笑:“还好,勉强算得上,不过,段家耕读传家,庄稼汉的忠厚稳实,书呆子的脾气,他是兼而有之。”
说着话,一双目光还投向对面枫林,似乎看得见那已然故世了近十年的夫婿,伉俪之情深,可见一斑。
燕侠道:“燕侠晚生了这么多年,也晚来了这么多年。”
紫鹃道:“还是真的,你跟他一这投缘,他也一定会喜欢你。”
其实,像燕快这么个年轻人,除了眼下这位爱新觉罗的皇上允祯,跟那位爵袭“神力威侯”的傅玉翎之外,谁不喜欢?
姑娘做事快,话刚说到这儿,她就端着沏好的茶出来了。
燕侠忙站起来接。
姑娘一躲,道:“郭大哥,我自己来。”
她把茶放在了小桌上,倒了两杯,清香扑鼻。
“郭大哥,品品看。”她说。
紫鹃道:“燕侠,喝一口尝尝,不是茶,是她自己弄的花样,还给取名和叫‘国色天香’。”
茶色呈淡琥珀,可不绝美,燕侠轻尝一口,清香沁人心脾,神情气爽,可不也称得上天香?
录的是,既不是茶,去有淡淡煌茶味儿,燕侠忍不住连声赞好。
姑娘笑了,笑得很高兴,也很得意:“郭大哥只别不爱喝就行……”
燕侠要说话,姑娘话锋忽转:“娘,您刚才他呀他的,说谁呀?”
紫鹃道:“说你爹。”
姑娘道:“郭大哥是初次来的贵客,您不说郭大哥,说爹干吗呀?”
紫鹃笑道:“好了,别在这儿聒噪了,快去做你的拿手点心吧!”
姑娘道:“那就等会儿再说郭大哥,不然我不听不见了!”
紫鹃嚷道:“好了,你烦不烦哪,还不快去!”
姑娘含笑深望燕侠:“郭大哥,你坐会儿,点心马上就来。”
燕侠忙欠身:“谢谢妹妹!”
姑娘带笑走了,留下一阵香风。
紫鹃伸手把燕侠按坐下,道:“燕侠,别跟她这么客气,你会惯坏她。”
燕侠笑笑,没说什么。
紫鹃话锋忽转,道:“燕侠,你菱姑姑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从‘济南’说到跟你分手。”
她却没等爱女出来。
燕侠遥心猛跳了一下,道:“菱姑姑对燕侠一直很关爱。”
紫鹃脸色忽整,道:“你凤姑姑对你更关爱,除了我们三个,没人能体会她的心情,归根究底一句话,她不该一念之误,嫁到傅家。”
燕侠没说话,对上一代的这个“情”字,他这个做晚辈的,实在不便置喙。
紫鹃道:“你菱姑姑跟我,都希望你能体谅你凤姑姑。”
燕侠忙道:“菱姑姑既然都告诉您了,您一定知道,燕侠对凤姑姑只有感激,一点也没有怪凤姑姑的意思,郭家人不会,燕快也不敢。”
紫鹃道:“那就好。”
燕侠道:“真说起来,燕侠倒希望凤姑姑别再管这些事,真的,凤姑姑总是傅家人,总是浩命一品的夫人,要不然将来她会很为难,不害了傅家,就是害了她自己。”
紫鹃道:“你菱姑姑跟我都想到了,你凤姑姑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是恐怕她没办法改变,谁也没办法改变她。”
燕侠道:“可惜的是,允祯,傅家跟郭家之间的这个结,永远打不开,除非郭家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紫鹃沉默了,沉默了一下,忽然笑道:“不谈这些了,谈谈你,你个人……”
燕侠心里为之一紧,菱姑姑什么都告诉了这位鹃姑姑了,而且从“济南”说到跟她分手,其间当然少不了无垢,这才是他个人的事,现在鹃姑姑要谈他个人的事,那么除了他跟无垢的事之外,还有什么?
他忙道:“燕侠个人,乏善可陈。”
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没什么好说的。
无奈这位鹃姑姑不肯放松,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那位无垢,也算乏善可陈?”
来了!
燕侠心里又一紧:“其实也真没什么。”
紫鹃像没听见,道:“以你菱姑姑的推测,这场仗你一定会赢,因为那位无垢属意你,你凤姑姑也一定会阻拦小翎,你菱姑姑的推测,没有错吧?”
燕侠笑笑,没说话,笑得有点勉强。
紫鹃没看出来,要不就只当他不好意思,道:“那么怎么只你一个人,没见那位无垢?”
燕侠躲不掉了,只得把无垢离奇失踪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紫鹃叫出了声:“怎么会有这种事,既是这么一位姑娘,应该绝不会临时改变心意……”
谁不是这么想?
燕侠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紫鹃道:“你打听过了,真是她就这么走了,一个人?”
燕侠道:“是的。”
紫鹃叫道:“这就怪了……”
正巧姑娘端着两碟点心出来,听见了,道:“娘,什么怪了?”
紫鹃道:“你郭大哥的事……”
姑娘把点心往桌上一放,叫道:“跟您说好了的,让您等我出来再说……”
紫鹃皱眉道:“好了,不要好了,这儿正在烦呢。”
姑娘一怔,美目微睁,道:“正在烦呢?怎么了?”
紫鹃把燕侠告诉她的,又说了一遍。
听完了乃母的叙述,姑娘的美目瞪得更大:“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
紫鹃道:“我跟你郭大哥,也正在想不适呢。”
姑娘一双美国忽然瞪圆了:“郭大哥,那位无垢姑娘失踪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裳,身上有没有带什么?”
何来此一问?
燕侠有点诧异!
紫鹃道:“丫头,别瞎扯了。”
姑娘道:“您可别这么说,世上的巧事多得很,至少那位姑娘的美,是我生平仅见,那位无垢姑娘不正是国色天香么?”
诧异归诧异,燕侠还是把无垢当时的穿着描述了一遍。
他这里说,紫鹃那里脸上泛现惊异色,他刚说完,姑娘更脱口叫了起来:“娘,您看是不是?”
紫鹃也叫道:“怎么又会有这种事?”
燕侠沉不住气了,忙道:“鹃姑姑,怎么回事?”
紫鹃急道:“前些日子,你霜妹妹见位姑娘从附近经过,那位姑娘美得让她看傻了,跑回来跟我嚷叫了一天,那位姑娘的穿着,就跟你说的无垢的穿着一样。”
燕侠霍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姑娘道:“算算恐怕有近十天了,是个黄昏,就在对面枫林里,那位姑娘也爱极了这儿的景色,似乎舍不得走
忽一顿,皱了眉:“可是,不对呀。”
燕侠忙道:“霜妹妹,怎么不对?”
姑娘道:“你说她只一个人?”
燕侠道:“不错!”
姑娘道:“可是我碰见的这位,不只她一个人,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的.挺年轻,长得也挺不错……”
燕侠心里猛跳,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道:“傅小翎!”
姑娘呆了一呆:“翎贝子?”
紫鹃道:“燕侠,别冤枉人家姑娘,你不该这么想,照你说的,那位无垢不该是那样人,她也没有理由后来再跟小翎在一起,要是那样,何如当然就属意小翎?何况,并没有见到你凤姑姑。”
姑娘道:“我看那个年轻人也不像翎贝子。”
燕侠道:“妹妹见过傅小翎?”
姑娘道:“没有,也不必见过,翎贝子自小生长在簪缨世家,贵为贝子,承袭傅侯跟凤姨血脉,绝对应该雍容的富贵气,而且我也听说翎贝子算得是少见的美男子,而我见到的这个年轻人,虽然也气度不凡,但绝不是雍容的富贵气,长得只是不错,也绝称不上是少见的美男子。”
紫鹃道:“燕侠,听听,鹃姑姑没有说错吧。”
燕侠淡然道:“那我就不知道他是谁了。”
总是心里不痛快。
不管是谁,无垢她身边总是有这么一个须眉男子。
紫鹃跟姑娘母女俩都觉出来了,母女俩都望燕侠。
紫鹃道:“燕侠,能不能别那么想?”
叫燕侠能怎么想?
姑娘道:“就是嘛,郭大哥,或许她不是无垢,就算是,咱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是不?”
燕侠懂鹃姑姑的意思,也懂霜妹妹的意思,淡然一笑,道:“鹃姑姑跟霜妹妹都不必安慰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并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丝毫不能勉强,我只是觉得她大不必骗我,真说起来,早在我打听得她是一个人离开‘天津’,而且根本没去找我让她找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了。”
照姑娘的所见,照燕侠的描述,从这儿经过的那位,九成九确是无垢,手里掌握的理由又不多,这叫紫鹃跟姑娘母女俩怎么再劝、再安慰他?何况,对无垢当初的突然离去,母女俩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姑娘没再说什么。
紫鹃只有道:“不管怎么说,无垢绝不该是那么一个女儿家,我看一定另有原因,一定另有原因。”
燕侠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话。
紫鹃忽然端起桌上的小碟子,递到燕侠面前:“吃点儿点心吧,霜忙了半天了,不吃点儿说不过去。”
显然,鹃姑姑是有意岔开话题。
霜妹妹忙了半天,不吃一点也真说不过去,燕侠谢一声,捏起了一块放进嘴里,他也没忘赞了一声:“嗯,真好!”
姑娘见了喜意,忙道:“郭大哥既然不嫌,就多吃两块!”
不是应酬话,姑娘的手艺还是真不错,燕侠毫不犹豫,又吃了两块。
姑娘好乐,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难道心里的不快真这么快过去了?
这是燕侠懂礼,心里再不快,郭家再跟这位鹃姑姑渊源不浅,毕竟头一次见面,而且前后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干吗当着人家不快?人家一片热诚,顾念渊源,邀上家来,岂是为了看阴沉脸色的?
吃着点心、喝着茶,谈的是别的,两片枫林之间,清澈小溪畔的这片如茵草地之上,又听见了笑语,尤其是霜姑娘,更笑得银铃也似的。
就在这时候,燕侠忽然目闪冷电,要往起站。
只听一个轻柔、甜美的带笑话声传了过来:“这是谁笑成这样?准是霜。”
燕侠神情一震,猛然站起,脱口道:‘凤姑姑!”
紫鹃也急急站起:“姑娘?”
姑娘惊喜急叫:“凤姨!”
那轻柔、甜美话声再传,已带了几分惊喜,几分诧异:“燕侠也在这儿?”
燕侠躬下了身:“是的,凤姑姑。”
微风飒然,人影两个,就落在桌前,正是傅夫人胡凤楼跟爱子贝子爷傅小翎。
傅小翎一见燕侠就国射冷电:“郭燕侠,你怎么在这儿?”
傅夫人叱道:“小翎,能不能有点风度,懂点礼教。”
贝子爷毕竟还是有教养,立即改颜,向着紫鹃就是一札;“小翎见过鹃姨!”
随又转向姑娘欠了个身:“妹妹!”
紫鹃。姑娘定过了神,母女俩忙答礼。紫鹃道;“这叫紫鹃怎么敢当,怎么说也该紫鹃先给姑娘……”
胡凤楼道:“紫鹃、红菱她们娘儿三个不会不上你这儿来,你应该听红菱说起过,她已经改口叫了姐姐。”
紫鹃两目涌泪,叫了一声“姐姐”带着爱女就要行大礼,胡凤楼含笑扶住母女俩:“这才是!”
紫鹃还待再说。
胡凤楼嗔道:“多年不见,你就会在这俗礼上搅和,不能让我好好看看霜么?”
紫鹃没再说话,热泪夺眶流下。
傅夫人装没看见,带笑转望姑娘,其实她一双凤目之中也闪起了泪光:“哟,这就是咱们的霜呀,可不又是跟朵花儿似的。
紫鹃,你们人人有女儿,还出落得一个赛过一个好,一个赛一个爱煞人,我发生羡慕,恨不得都跟你们要过来。”
不知道紫鹃是因为流着泪,还是怎么,她没答话。
姑娘倒落落大方,含笑道:“只要您不嫌,还不就跟您的女儿一样!”
傅夫人笑了:“霜会说话,可也该打,什么叫嫌不嫌?”
带着笑,她转望燕侠:“燕侠,跟你鹃姑姑,我们多少年不见了,上次见面的时候,霜才刚十岁,别怪冷落了你。”
燕侠道:“燕侠怎么敢。”
这他才给凤姑姑见了礼。
傅夫人受了这一礼,然后一手拉一个,左边是燕侠,可边是贝子爷傅小翎,一起走近桌子。
姑娘来去如飞,又搬来了两张凳子,容得乃母跟傅夫人、燕侠、小翎落了座,她又去倒来了两杯茶,这才偎着乃母坐下。
博夫人一双目光盯在了两小碟子点心上:“这是谁这么好手艺,能做出这么好的点心来?”
傅夫人道:“那就绝对错不了……”
姑娘道:“您夸奖,是霜学着做的。”
捏一块放进嘴里,立即点了头:“真好,小翎,快吃两块,错过了这个口福可惜。”
明摆的这是款待燕侠的,贝子爷可不想吃,奈何母命难违,只好勉强地吃了一块。
吃头一块勉强,可是吃了头一块之后,他情不自禁地又捏起第二块。
这,只有傅夫人跟燕侠懂。
这么大个人了,有时候跟个小孩儿似的,傅夫人想笑,也有点难过,这难过产东是难过爱子长不大,而是一种怜惜。
燕侠心里的敌意也为之减了不少,毕竟,上一代的作为,不能让下一代的承担,而且小翎除了争无垢之外,也不失纯真仁厚。
忽听姑娘道:“郭大哥,娘跟我都没说错,我所看见的那位无垢身边的年轻人,不是贝子爷。”
燕侠见着风姑姑跟小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一直没提。
傅夫人跟小翎可不明所以,不由一怔!
傅夫人道:“无垢身边的年轻人?不是小翎?怎么回事?”
燕侠是不愿说,姑娘是不便说,两个人都没说话,不过姑娘的目光投向了乃母。
紫鹃说了,她把燕侠说的,还有爱女所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夫人忍不住轻呼出声:“有这种事?”
傅小翎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得目中冷电直逼燕侠:“怪不得你没回‘南海’去,原来无垢失踪了,你抢走了她,又不能卫护她,你算什么……”
燕侠没吭气儿。
傅夫人叱道:“你这又算什么?坐下!”
傅小翎转脸望乃母:“娘……”
傅夫人沉脸叫道:“我叫你坐下!”
傅小翎没再说话,坐了下去,多少带点不情愿。
傅夫人没理他,转望燕侠:“燕侠,无垢真是就这么走了?”
燕侠道:“是的!凤姑姑。”
傅小翎道:“这就表示无垢根本不属意他。”
傅夫人冷然道:“她身边有别人,这表示她属意你?”
傅小翎脸色一变!
傅夫人道:“当着你鹃姨跟霜妹妹争这个,你知道羞臊不知道?”
傅小翎红着脸低下了头。
紫鹃道:“姐姐也别这么说,一个情字真能叫人生,叫人死,情场之上,有几个人退让过?”
她原是不得不帮贝子爷缓个脸,没想到却触中了博夫人”的心事。
怎么没有?当年“无玷玉龙”不就毅然退让了么?
傅夫人神色一黯,转脸望燕侠:“你也能确定,霜所见的那个女了,确是无垢?”
燕侠道:“燕侠不愿那么想!”
只是不愿,可是恐怕九成九是。
傅夫人沉吟道:“这就怪了,不管怎么说,无垢都不该这样……”
不该这样,可却偏偏这样。
紫鹃道:“姐姐,我不相信……”
傅夫人截了口:“我了不信,无奈……”
她没说下去,一不过有这一句“无奈”,也就够了。
姑娘道:“凤姨,我以为是别有原因。”
傅夫人道:“我也这么想到,可是当初从‘天津’走的时候是一个人,总不该别有原因。”
显然傅夫人是认定无垢三心二意朝秦暮楚。
她就这么轻易认定了。
以她的才智、心性,似乎不该这么轻易认定。
可是,以她的才智、性性,这以轻易认定,似乎也特别能够服人。
燕侠、紫鹃、还有姑娘,都为之错愕,可是都没有说话。
傅夫人道:“小翎央求我带了追找燕侠,拦燕侠带无垢回‘南海’,念他情真,我答应了,可是遍寻各处,不见燕侠,我原以为已经出了海走了,却不料……这么看,这种姑娘我傅家不敢要,燕侠你可以死心回‘南海’去了。”
燕侠微微低下了头:“是,凤姑姑!”
傅小翎却叫道:“娘……”
傅夫人霍然转脸:“怎么,你还放不下,还想要?”
傅小翎道:“我只是觉得……”
傅夫人截口道:“你只是觉得什么?你霜妹妹亲眼所见,难道她会骗你?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尽管你爹再疼你,我不信人会要这么一个姑娘进傅家的门。”
这倒是实情,傅侯就是再疼儿子,也绝不容一个朝秦暮楚的女子进“神力侯府”,做傅家的媳妇,将来的浩命一品神力侯夫人!
傅小翎不敢再说话了。
傅夫人忽然站了起来,道:“妹妹,那我们走了。”
燕侠、紫鹃、姑娘忙跟着站起。
紫鹃急道:“姐姐怎么这么急着走。”
姑娘也道:“就是嘛……”
傅夫人道:“我怕傅侯悬念,过些时候再来看你们,谁都不要送了。”
说走就走,话落,拉着傅小翎腾身而起,飞射不见。
走得太以匆忙。
燕侠、紫鹃,还有姑娘段霜都有点诧异,但是都没说出口。
傅夫人、贝子爷傅小翎母子俩早走得不见了。
三个人定过神来,紫鹃正要让燕侠坐,姑娘段霜忽然望着地下叫了起来:“娘,桌子底下有字儿。”
紫鹃、燕侠忙低头,可不,桌下地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迹,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宛如刀割。
写的是:无垢奇女子,身伴有人,定有原因,燕侠务必寻找接回。
显然,字是傅夫人写的。
听,姑娘段霜头一个叫了起来:“凤姨!”
紫鹃紧接着轻叫道:“燕侠,我明白了,你凤姑姑所以留字桌下,而不当面告诉你,是为不愿小翎知道,刚才她所以当着大家说那种话,也是为绝小翎之念,她所以走得那么匆忙,则是为怕小翎看见她留的字。”
不只紫鹃明白了,燕侠也明白了,不由为之一阵激动,脱口道:“凤姑姑这是……”
他没说下去。是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得喉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只听紫鹃道:“燕侠,你凤姑姑绝不会看错人,她用心良苦,你不能再误会无垢了。”
燕侠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燕侠惭愧……”
姑娘段霜一双美同望燕侠,好生不忍:“郭大哥也别这么想,这种事搁谁谁也会误会……”
忙抬皓腕,道:“别站着了,坐吧!”
燕侠强笑了一下,道:“谢谢妹妹,我不坐了……”
姑娘为之一怔,他又转望紫鹃,道:“鹃姑姑,燕快想这就告辞。”
姑娘段霜忙道:“郭大哥也这么急着走?”
紫鹃道:“你是想这就去找无垢?”
燕侠点头道;“是的!”
紫鹃道:“你凤姑姑既然这么交待了,你心里一定也急,我不拦你……”
姑娘段霜道:“郭大哥,你上哪儿找啊?一点线索都没有,天下大着呢,总不能乱跑吧?”
紫鹃道:“这正是我想说的……”
燕侠双眉微扬,道:“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我总不能坐着不动。”
紫鹃皱眉道:“这倒也是。”
姑娘道:“这不是急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大家坐下来想想法子。”
紫鹃坐了下去,道:“你霜妹妹说得对,再坐一会儿,大家想想。”
能想出什么来?可是人家母女好意,也不便拒绝,燕侠迟疑了一下,刚要坐,忽又目闪冷电,道:“又有人来了。”
紫鹃忙站了起来:“是你风姑姑……”
“下像。”燕侠道:“来人修为差凤姑姑太多。”
就这两句话工夫,紫鹃听见了一阵疾速衣袂飘风声由远而近。
姑娘也听见了,道:“来了。”
话声方落,丈余外草地上,并肩射落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看得三个人都一怔!
这两个人悍,不只装束怪,长得也怪,尽管紫鹃跟燕侠都算见多识广,可是这样的装束,这样的人,两个人还都没见过!
这两个人,年岁应该在中年,肤色黝黑,黑得发亮,圆睛凸睛,朝天鼻,鼻子上还穿着个黄澄澄发亮,似金像钢的圆环,左右两耳上也各穿一个。
五短身材,但是极为精壮,手脚却特别大,而且一双大脚没穿鞋袜,十个脚指头既粗又圆,还分得很开。
两个人都穿一身红,不像衣裳,倒像是和尚披的袈裟,胸前部侠还各绣着一朵花,白花,只知道是花,却看不出是什么花。
明知道是“人”,只是这是什么“人”?
姑娘神色微惊,不由移步退到乃母身边。
那两个怪人忽一咧嘴,算是笑,然后转脸互望叽哩咕嘻地说了一阵。
紫鹃忍不住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到寒舍来有什么贵干?”
两名怪人转脸望紫鹃,一个说了话,居然是极为流利的汉语,而且还有京片子的味道:
“你是这家的主人?”
紫鹃、燕侠、姑娘段霜都为之一怔!
紫鹃点头道:“不错!”
那名怪人抬手指姑娘:“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紫鹃道;“是我女儿。”
那名怪人一点头道:“好,我们小皇帝看上了你的女儿,派我们两个来接她去。”
姑娘脸色一变,就要说话。
紫鹃抬手拦住了姑娘,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你们小皇帝又是什么人?”
那名怪人道:“不要问那么多,跟我们去就知道了,你女儿是去做小皇帝的妃子,保证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紫鹃扬起了一双眉梢:“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女儿不愿意享受什么荣华富贵!”
那名怪人道:“这是你说的,你应该问问你的女儿的意思。”’姑娘段霜冷然道:“不用问,我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名怪人道:“你很听她的意,但是我们奉小皇帝之命必须要接你去。”
话落,两个人互望了一眼,迈步就要走过来。
燕侠突然冷喝出声:“站住!”
喝声不大,却震得两名怪人身躯震动停了步。
两名怪人霍然转脸,脸上,目光里,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燕侠淡然道:“这种事也能用强,你们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那名怪人道:“你是……”
燕侠道:一这位夫人的晚辈,这位姑娘的朋友,在这儿做客。”
“你会武?”
“懂一点。’
“不!”那名怪人道:“我们知道,你的武功很好,可是我劝你还是不要管。”
燕侠道:“有理由么?”
那名怪人道:“你会给自己招灾惹祸,谁敢管我们小皇帝的事,谁都一定得死……”
燕侠道:“人谁都怕死,我也不例外,只是那得你们那位小皇帝爷能让我死。”
那名怪人道:“我们小皇爷要谁死,绝没有一个能活着!”
燕侠淡然一笑:“这件事我是管定了,你们试试看吧!”
那名怪人疑惑地望燕侠:“你真要管?”
燕侠道:“是不是真的,你们也可以试试。”
那名怪人一点头道:“好!”
一声“好”,两个人四目之中突然闪射懔人凶光,似乎就要动。
忽听姑娘段霜一声急喝:“慢着!”
两名怪人转眼望姑娘,那名道:“姑娘是不是改变心意了?”
姑娘道:“有件事我想先弄清楚。”
那名怪人道:“什么事?”
姑娘道:“你们说,你们那位小皇帝爷看上了我?”
那名怪人道:“不错!”
姑娘道:“所谓看上,一定是要见过,你们那位小皇爷,在哪儿见过我?”
紫鹃马上就懂了爱女的意思,神情猛一震,为之翟然动容。
燕快看在眼里,忽然也有所悟,心头一跳,急道:“妹妹……”
姑娘忙喝道:“听他说。”
燕快立即住口不言,霍地转望那名怪人。
那名怪人不知是相当机警,还是怎么,看看姑娘,又看看燕侠,忽然摇了头:“不知道,我们小皇爷没有明示。”
姑娘道:“我们这儿很少有外人到过,前些日子有个年轻人陪位姑娘从这儿过,他别就是你们的小皇爷吧?”
那名怪人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侠的镇定工夫由来过人,可是如今事关无垢的下落以及安危,他有点沉不住气了,双眉一扬,就待发话。
姑娘一个眼色递为过来。
燕侠只好又自忍住。
只听姑娘道:“世间哪有这种事,我对你们小皇爷一无所知,怎么能跟你们去做他的妃于?”
那名任人道:“你想知道什么?”
姑娘只以为怪人上钩了,忙道:“比如说他姓什么,叫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是哪里的小皇爷……”
岂料怪人道:“那容易,只你跟我们走,到了地方,见着了我们小皇爷之后,就都知道了。”
白费心机了。
姑娘双眉一扬,脸色倏沉:“郭大哥,这两个东西狡猾,我的办法不灵,只好用你的办法了。”
两个怪人的确狡猾,不但狡猾,还相当机警,姑娘话声方落,燕侠还没动,他们两个已一扬手,抓向了燕侠,四双大手如四把蒲扇,黑得发亮,立即把燕侠罩在掌下。
他们碰上的是燕侠,郭家的“六龙”之首郭燕侠,又岂是他们罩得住的?
燕侠没躲,不但没躲,反而挺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两个怪人立即往后退去。
燕侠虽然一掌击退了两个怪人,但已觉出两个怪人内力修为相当深厚,而且两双手掌似铁铸一般,坚强异常,要比他自离开“南海”以来,除了傅候之外的任何人都难对付。
他心头震动了一下,然后如影随形,跨步欺身,探掌抓向一名怪人的腕脉。
燕侠的感觉没有错,两个怪人确不是易与之辈,不但躲过了燕侠这一抓,还四掌翻飞立即又功向燕翎。
紫鹃跟姑娘母女俩看得惊了心。
“南海”绝学如何,紫鹃清楚,郭家燕侠的一身修为又如何,母女俩也听红菱说得很清楚。
眼下这两个怪人,不但能躲过燕侠的擒掌,还能反击,怎不令母女俩为之惊心?
其实,更震惊的是两个怪人,几招过去,两个人越打越心惊,他们原以为眼前这个年轻很不错,却没想到他的所学这么高绝。
转眼就是五招,第六招,闷哼声中,两个怪人再度踉跄暴退。
燕侠绝不放松,就要追击。
两个怪人突然垂手站稳,四双大眼里也随即闪射出奇异的光芒,直逼燕侠。
只听姑娘惊声沉喝:“郭大哥,躲开!”
她带着香风,一步跨到,横身挡在燕侠面前,也凝目遍现了过去。
燕侠看不见姑娘的脸,却看得见两个怪人的脸,只见两个怪人脸以倏变,失声叫道:
“你也会……”
会什么?没说出口,转身疾掠,如飞而去。
燕侠一急,震声大喝:“站住!”
他要追。
姑娘抬手一拦:“郭大哥,我已经知道了,让他们走。”
她已经知道了?
燕侠收势停住。
紫鹃一步跨到:“霜,你知道什么?”
姑娘转回身,脸色凝重:“娘,郭大哥,咱们坐下来说。”
燕侠心里急:“妹妹……”
姑娘道:“郭大哥,我所知道的,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
紫鹃先坐下了。
燕侠也跟着坐了下去。
姑娘落了座,一双凝重目光从燕侠脸上缓缓扫过,道:“那两个怪人,他们是从‘西藏’来的……”
燕侠一怔,脱口叫道:“‘西藏’?”
姑娘道:“他们到这儿来,虽不一定是从‘西藏’启的程,但我敢确定他们原本是来自‘西藏’的,绝不会错。”
紫鹃道:“‘密宗’?”
姑娘道;“是的!”
燕侠:“喇嘛?”
姑娘道:“‘喇嘛’是‘密宗’,但‘密宗’不一定全是‘喇嘛’,他们之中,有一部分是‘喇嘛’。”
燕侠道:“跟官家……”
姑娘道:“大内供奉的‘喇嘛’,确是来自‘西藏’红教‘密宗’,但是我不敢确定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
紫鹃道:“我听你凤姨说过,‘西藏’有座‘喀喇布达宫’,那地方在‘西藏’权威无上,也最神秘……”
姑娘道:“对,他们控制着大部分‘西藏’?”
燕侠神情震动,道:“妹妹指的是‘藏王’?”
姑娘又点头:“是的,郭大哥,‘喇嘛布达宫’就是‘藏王’的宫宝,刚才那两个怪人就是来自‘喀喇布达宫’。”
燕侠道:“他们所说的小皇爷,恐怕就是‘藏王’的唯一弟子,也就是未来下一代的藏王了。”
姑娘道:“郭大哥也知道?”
燕侠的脸色很凝重,道:“我听老人家说过,‘喀喇布达宫’诡异神秘,从没有外人能进去过,‘藏王’座下,个个都具‘密宗’的最高修为,恐怕是当世之中最怕人的一个地方。”
姑娘道:“郭大哥说得一点都不错。”
燕侠没有说话,因为他心烦。
紫鹃道:一那两个怪人来自‘喀喇布达宫’?”
姑娘道:“是的。”
紫鹃道:“要是我没有料错,跟无垢从这儿经过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小皇爷了。”
姑娘道:“我也是这么想。”
紫鹃道:“如今可以知道了,无垢落进了‘喀喇布达宫’。”
姑娘道:“无垢的冤屈,如今也可以洗雪了,当初在‘天津卫’的时候,她绝不是就那么一个人离开的。”
燕侠道:“妹妹是说……”
姑娘道:“‘摄魂大法’是‘密宗’绝学的一种,既是“藏王’的爱徒,自必是个中高手。”
紫鹃道:“霜,‘藏王’终生不娶,他的爱徒既是未来下一代‘藏王’不该把无垢带往‘喀喇布达宫’,更不该再派人来找你。”
姑娘道:“‘藏王’不是终身不娶,而是一旦成为‘藏王’后,必须斩断一切俗念尘缘,但是在没有成为‘藏王’之前,是什么都不忌的。”
燕侠道:“妹妹是说,无垢是被那个所谓的小皇爷,用‘摄魂大法’所制。”
姑娘道:“一定是,刚才那两个怪人,就是想用‘密宗’‘摄魂大法’对付郭大哥”
燕侠道:“妹妹也会‘摄魂大法’?功力修为远比那两个怪人还要高?”
姑娘转眼望紫鹃。
紫鹃道:“你都大哥不是外人,不用隐瞒。”
姑娘转脸向燕侠:“段家耕读传家,家里藏书很多,我爹故世的时候,只亲手交给我一册,那是一册‘密宗’秘笈,来自‘西天竺’,我就是从秘笈上学来的。”
燕侠道:“妹妹福缘深厚……”
他站了起来,道:“鹃姑姑、妹妹,我告辞!”
紫鹃、姑娘忙站起。
紫鹃道:“你要赶到‘西藏’去?”
燕侠道:“是的,鹃姑姑!”
姑娘道:“郭大哥,原谅我要直说一句,你对付不了‘喀喇布达宫’,别的我不敢说,只这‘密宗’‘摄魂大法’就不是你所能应付的。”
燕侠道:“没人防得了“摄魂大法’么?”
姑娘道:“只有铁石心肠的冷酷人,才防得了‘摄魂大法’越冷酷越能防,相反的,越是性情中人越容易被它所惑,郭大哥想想自己是哪一种人?”
不用想,郭家没有铁石心肠冷酷人,燕侠知道,这正是他的弱点。
只听姑娘又道:“再不就是定力要够,恐怕郭大哥的定力还不够,尤其郭大哥是为救无垢而去,只这一个‘情’字,已更减弱了郭大哥的定力。”
燕侠不能不承认,这是实情,一丝儿不假,一丝儿也不打折扣的实情,但是……
他道:“谢谢妹妹,我不能不救无垢,何况凤姑姑也交待了。”
紫鹃道:“燕侠,我要救无垢,我不便拦你,可是你总该做有把握的事,至少得有几分把握,你不能不但救不了无垢,连自己也落在‘喀喇布达宫’里,假如大内供奉的喇嘛,有出自‘喀喇布达宫’的,那不是更不堪设想。”
燕侠双眉微扬,道:“谢谢鹃姑姑的提醒,燕侠敢这么说,除了‘摄魂大法’,对‘密宗’的其他绝学,燕侠仗家学,绝不稍让。
姑娘还待说话。
燕侠已在又道:“鹃姑姑、妹妹,燕侠不愿再耽误,就此告辞厂他一躬身,就势倒射腾起,人似天马行空,疾快如电,飞射不见。
姑娘从燕侠逝去处收回目光:“娘,郭大哥这一去,实在叫人不能放心。”
紫鹃道:“你是说,他绝对没有办法对付‘摄魂大法’?”
姑娘道:“郭家没有冷酷无情的人,而且他的定力也不够。”
紫鹃沉吟未语。
姑娘又道:“娘,咱们明知道,他这一趟‘西藏’,相当凶险。”
紫鹃抬眼凝目:“那你说说怎么办?”
姑娘道:“要我说,咱们该跟他去,准备随时施以援手!”
紫鹃道:“你是说你!”
姑娘道:“要是我一个人去,千里迢迢,又是深人‘西藏’,您一定不放心。”
紫鹃道:“可是除了‘摄魂大法’外,其他方面咱间差他太远,会不会成为累赘,反而让他有了后顾之忧?”
姑娘道:“成他的累赘,让他有后顾之忧,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他遭到凶险好。”
紫鹃道:“咱们是不是该告诉你凤姨一声?”
姑娘道:“他身法高绝,咱们已经追不上了,再跑一趟京里,不就落后更远,更来不及了?再说,这中间还有个翎贝子在,万一让他知道了……”
紫鹃道:“咱们只告诉你凤姨,小翎是不会知道的,只不过拐一趟京里,是真耽误时日……”
沉吟了一下,毅然接道:“算了,那就咱们娘儿俩去吧,走,快收拾收拾去。”
娘儿俩端起了桌上的茶跟点心,快步行向紫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