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客呆呆目送,怅然若失,忽地,他身泛轻颤,缓缓垂下了头。
白如雪一叹说道:“你终于见着一个了。”
黑衣客扬起了头,哑声说道:“那是苍天怜悯。”
白如雪摇头说道:“我只认为苍天够残酷的。”
黑衣客机伶一颤,点头说道:“不错,也可以这么说。”
白如雪道:“你刚才就不该拦我。”
黑衣客苦笑说道:“我不此你急么?可是,雪妹,你认为现在能说么?说了她会信么?”
白如雪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适才说的很对,可惜姬玉娘已经死了,要不然她就是最有力的人证……”
黑衣客道:“你以为她会说么?”
白如雪决然点头,道:“我以为她会说。”
黑衣客道:“她若会说,也不会不告诉孩子生身父是谁,而只说孩子不该姓皇甫,不是皇甫林的女儿了。”
白如雪道:“一个女人为爱牺牲了一切,到头来却被遗弃,她对那位皇甫林的痛恨可想而知,但是她对那位皇甫林却了解得不够。”
黑衣客冷笑说道:“你认为是这样?”
白如雪点头说道:“不错,必然是。”
黑衣客道:“我却认为她是串通奸夫谋害了亲夫,而后奸夫终于露出了他狰狞面目,她心里才懊悔了……”
白如雪道:“倘如此,她该把真象告诉孩子。”
黑衣客道:“那有两种可能,第一,羞耻之事,不能启口,第二,她对她那亲夫尚有些情意,只怕亲夫仍在奸夫之手,说出真象之后,那奸夫会加害她的亲夫。”
白如雪道:“倘真如你所说,我认为那该是后者。”
黑衣客耸肩一笑,道:“管它是前者还是后者,反正她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白如雪道:“也就因为这,我很是担心。”
黑衣客摇头说道:“雪妹不必担心,我总认为苍天不该那么残酷。”
白如雪道:“但愿如此,可是人事也不能不尽。”
黑衣客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顿了顿,接道:“雪妹,你也认为冷遇春当年没看清我是谁么?”
白如雪道:“如今事实证明,确是如此。”
黑衣客摇头说道:“恐怕冷遇春仍在帮着那位‘南令’……”
白如雪摇头说道:“不对,倘如此,当年在‘长白’‘冰雪谷’中,对你我,他用不着也是这套说法,以我看他也可能被蒙在鼓中。”
黑衣客道:“这不难明白,一旦找到那冷遇春……”
白如雪截口说道:“找到冷遇春,也只能明白他是否知道你是谁,却不一定能明白他是否知道那位‘南令’的……”
黑衣客摇头说道:“我以为他该知道。”
白如雪轻喟说道:“但愿如此了……”
顿了顿,接道:“你知道么?那费慕人是……”
黑衣客点头说道:“我听说费云飞有个儿子,但从未见过。”
白如雪道:“你认为对么?”
黑衣客道:“雪妹是指……”
白如雪道:“我是指费慕人是费云飞的儿子这件事。”
黑衣客道:“这该不会错。”
白如雪道:“虎毒不食子,我生在南荒,见过的毒物不少,它们残杀异类,穷凶极恶,我从未见过它们残害自己的……”
黑衣客忙道:“雪妹是说……”
白如雪道:“没听琼姑娘说么?他对费慕人屡施阴谋?”
黑衣客道:“我听见了,可是,雪妹,咱们尚不敢断言他是不是费云飞。”
白如雪淡然笑道:“我怀疑……”
黑衣客截口说道:“不会的,雪妹,费云飞不会是那种人。”
白如雪道:“看他谋害的费慕人的情形,该不会是,但由这‘南令’害‘中尊’事看,却令人不能不动疑。”
黑衣客摇头说道:“那也许是这位‘南令’的嫁祸,我总以为费云飞会是……”
白如雪道:“就你所知,费云飞是个怎么样的人?”
黑衣客道:“雪妹他是‘中尊’,凭这两个字,就该够了。”
白如雪沉吟着诧声说道:“那么这个‘南令’会是谁呢?”
黑衣客道:“难说,雪妹,那要慢慢地查……”
白如雪道:“这可以慢慢的查,但有件事却要及早弄清楚。”
黑衣客道:“雪妹是指哪件事?”
白如雪道:“你看出了没有?琼姑娘跟费慕人之间的感情,似乎颇不寻常……”
黑衣客道:“是么?”
白如雪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最敏感,也最为了解女人,你没见她那异样神色?你没听她对咱们的请求?”
黑衣客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琼儿不算小,女儿家到了年纪,哪个不动情,不懂爱,小儿女辈的事……”
白如雪截口说道:“倘万一当年害你我的是费云飞呢?”
黑衣客一震,旋即摇头说道:“雪妹,不会的,我仍不以为……”
白如雪道:“我也但愿不是,但却不能不防万一。”
黑衣客黯然未语,良久始道:“雪妹,那要等我见过费慕人之后再说。”
白如雪微愕说道:“这话怎么说?”
黑衣客道:“雪妹,你知道我的胸襟,只要费慕人能被我看中,我不计较他是谁的儿子,你明白么?”
白如雪一震,点头说道:“我明白,你永远令人敬佩,可是情之一事能生人能死人,一个不慎足铸无穷遗恨,你常对我说: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你愿意,那费慕人又如何?这件事你我这为人长辈的却不能不留意,不能不小心。”
黑衣客点头说道:“谢谢雪妹,这我知道。”
白如雪微一摇头,道:“但愿苍天别那么残酷。”
黑衣客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雪妹,苍天对我前薄后厚,对我的下一代,应该不会那么残忍的……”
白如雪轻轻一叹,道:“但愿如此了。”
黑衣客摇头,一声长叹,道:“想当年,中尊跟我各有一个儿子,令得他几个羡慕得不得了,但曾几何时我的儿子离奇地失踪了,我那跟我多年,情同手足的唯一忠仆也不见了,如今费云飞的儿子已在武林中渐露头角,倘我那儿子还在,他不是也跟费慕人一样么?眼见小儿女辈成双成对,而我那儿子却福薄……”
白如雪突然说道:“你可听见了,琼姑娘说,厉‘东邪’的女儿已被……”
黑衣客点头说道:“我听见了,咱们得赶快伐到那位‘南令’。”
白如雪摇头说道:“人海茫茫,宇内辽阔……”
两道冷电一般地寒芒,突然自黑衣客那帽沿阴影后闪起,只见他道:“雪妹,你试凝功听听,这是……”
话猛未完,只听一阵含糊不清的悲怆狂歌声,从远处随风飘送过来――
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
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看那秋风全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召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
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扬,闲来静处且把诗酒猖狂。
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傍。
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卉望簧,
一任他人情反覆,世态炎凉,优游闻岁月,潇洒度时光……
歌声虽隐隐纣约,但其声锵铿,裂石穿云。
白如雪惊叹说道:“这首清歌闻之令人大梦得醒,一如热火世界一帖凉清散,这才是真正的隐世高人………”
黑衣客点头说道:“有道是:‘蜗牛角内争何事,石光火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喜,不开口笑是痴人’。又道是:‘人生世间一大梦,梦里胡为苦认真,梦短梦长俱是梦,忽然一觉梦何存’,此人旷达,但多少带点心灰意冷意味。”
白如雪道:“在如今这世上,若非心灰意冷,焉得看破一切。”
黑衣客点点头道:“雪妹高见,月下行吟,杯酒高歌,狂放风雅事,不知道这是谁,只是这声音听来颇为耳热……”
适时又几句含混歌声隐约送来:“名排宇内五奇后,家在九华落雁峰,英雄苍老盲双目,此身应留九幽怜……”
黑衣客瞿然说道:“是西魔呼延海……”
白如雪一震,道:“会是呼延‘西魔’,什么事使他如此……”
黑衣客震声说道:“雪妹,走,看看他在何处。”
话落,随即相偕往来路行去。
走没十几丈,垂柳渐踩,二人在湖边停步,竭尽目力向那适来歌声随风飘来处望去。
只见那金沙荡射月照龙堆,烟波无限美的百顷碧波之上,距岸约有多丈处,一叶扁舟荡漾,小船上一前一后地对坐着三个人,正在那里举杯邀月,狂放豪饮。
黑衣客口中异采暴闪,道:“正愁无觅处,得来却全不费工夫,只当是一个,却不料一下碰见下三个,雪妹,看得见么?”
白如雪点点头说道:“看得还算清楚。”
黑衣客道:“那独坐的一个,便是呼延西魔,你可知道那坐在一起的两个是谁么?”
白如雪道:“虽不知道,但脱不出五奇。”
黑衣客点头说道:“正是,那是厉‘东邪’与龙‘北旗’……”
白如雪“哦!”地一声,道:“怎未见冷遇春?琼姑娘说……”
黑衣客道:“不错,怎未见冷遇春?难道跟他俩分手不成。”
白如雪道:“能问问么。”
黑衣客略一沉吟,道:“问是该问,但只一见面,难免被他三个识破……”
白如雪道:“多年不见,容颜已改,两鬓将白,我想不会。”
黑衣客道:“但你我这身打扮,难免却令人动疑。”
白如雪道:“不碍事,我有办法对付。”
黑衣客讶然说道:“雪妹有什么办法。”
白如雪笑道:“且莫问,正好籍此机会月下泛舟,一览洞庭风月。”
黑衣客略一迟疑,决然点头,道:“那么,咱们也雇船去。”
于是,二人又相将走向那画舫停泊处,到了画舫停沽处,雇上一叶扁舟,直向湖中摇去。
如今这月下的洞庭湖上,扁舟叶叶,画舫艘艘,到处是如珠笑语,到处是似狂拳令,当然,也有那文绉绉,酸溜溜的风雅佳句吟哦。
百丈距离,未消片刻,不到片刻工夫,这叶扁舟距“东邪”,“西魔”,“北龙”三人所坐那艘画舫已不到二十丈。
黑衣客向船后摆手,吩咐停舟住浆,然后垫壶满斟两杯美酒,举杯邀白如雪,笑道:“雪妹,可愿听我振吭高吟。”
白如雪心知黑衣客用意,当即点头轻笑,道:“固所愿也,未敢请耳,妾身洗耳恭听。”
黑衣客微微一笑,突然仰首高吟,吟声裂石穿云,划破夜空,直逼九霄,听来震耳撼心――
金杯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行路难,行路难……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余音犹自袅绕,白如雪抚掌轻笑:“听我的……”
纱巾颤动,一缕曼妙清音冲天而起――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盖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粟。
弹剑作歌奏若声,曳裾王门不移情。
谁人更扫黄金召行路难,归去来。
吟毕,二人相视大笑。
黑衣客举杯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玉盘当头,烟波在侧,一生能有几回?我俩应浮一大白。”
话落,二人照杯而干。
自然,这一番做作,立刻引得厉勿邪三人注目,距二十丈六目齐投讶异一瞥,只听呼延海狂呼说道:“今夕何夕,逢此高人,厉老儿,老龙咱们过去跟那两位聊聊去……”
陡听龙飞叱道:“呼延老儿,你醉了,别当着人发酒疯……”
“醉?”呼延海怪声叫道:“醉有什么不好,一醉解千愁,酩酊浑然,心中茫茫,这有各好,我愿意一醉不醒……”
龙飞急道:“厉老儿,咱们把船划远些莫让人见笑。”
那边厉勿邪尚未答话,这里黑衣客微微一笑,突然扬声说道:“名排宇内四奇后,家在九华落雁峰,那边莫非呼延大侠。”
“哈”呼延海笑道:“听见了么?人家认得我‘西魔’,八百里浩瀚烟波之上,难得遇上相识故人,我非过去不可。”
说着,他摇晃着便要站起。
只见龙飞伸手把他按了下去。
适时,厉勿邪向这边发了话:“厉勿邪眼拙,阁下两位……”
黑衣客笑道:“敢情厉大侠也在,那位想必是‘北旗’龙大侠了?呼延大侠说得不错,今夕何夕?我夫妇何幸如之。”
呼延海怪笑说道:“听见了么?人家不但知道我,连你两个也知道,你两个说,咱们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
黑衣客接口笑道:“不敢劳动三位大驽,我夫妇当趋前拜谒。”
随即吩咐船家把画舫摇过去。
两船来近,黑衣客站起双手微拱含笑道:“见过三位大侠。”
厉勿邪龙飞忙还一礼,连称不敢,厉勿邪凝目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黑衣客道:“忝为武林一介,但却碌碌无名,有劳厉大侠动问,我姓黄……”
一指对面白如雪,道:“这是拙荆。”
白如雪站起浅浅一礼,道:“白如雪见过三位大侠。”
厉勿邪,龙飞忙又还了一礼,连称不敢。
忽听呼延海道:“莫道我醉眼惺忪看不真,这位黄老弟看来好热……”
厉勿邪诡异凝目,脱口说道:“我有同感,阁下,彼此见过么。”
黑衣客笑道:“我夫妇久居关外,这越是生平首次进中原,也是生平首次瞻仰三位神威风范,恐怕……”
厉勿邪道:“这么说,以前彼此没见过。”
黑衣客道:“我夫妇福缘始自今夜。”
厉勿邪道:“阁下不必客气。”
呼延海突然抬手叫道:“喂,黄老弟,月色昏暗,船上无灯,再加上你那顶宽沿大帽,舍得我看不真切,何不过船来把臂言欢,共谋一醉。”
黑衣客忙笑道:“多谢呼延大侠,既蒙宠召本当应命趋前,无如这画舫太小,容不了许多人,只好斗胆方命了。”
呼延海醉态若狂地道:“你怕船翻了?不要紧,有我三个在……”
龙飞瞪目叱道:“呼延老儿,你若再发酒疯,我把你丢进湖里去,让你清醒清醒。”
呼延海哈哈笑道:“我正愁无法解脱,有你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龙飞浓眉一皱,道:“呼延老儿,你可是要睡一会儿?”
“好啊!”呼延海道:“人生本是梦,乐得去寻梦中梦……”
头一歪,不再言语,敢情他未等龙飞出手便自己睡了。
龙飞抬眼望过来,赧笑说道:“呼延老儿酒后失态,贤伉俪莫要见笑。”
“不敢。”黑衣客道:“英雄本色当如是,唯有酒后见率真,我适才听得呼廷大侠藉酒狂歌,如今再闻解脱之言,莫非呼延大侠心中有甚郁结不成?”
龙飞神情一黯,强笑说道:“他这只是藉酒装疯惯了……”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恕我交浅言深。”
龙飞脸一红,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厉勿邪一旁有意解窘,连忙岔开话题:“贤仇俪远来中原,不知是……”
黑衣客截口笑道:“我夫妇素慕中原风光,特来畅游一番。”
厉勿邪道:“原来如此,我却以为中原风光远不如关外……”
黑衣客笑道:“那或许因为厉大侠住腻了,像我夫妇久居关外,深深厌恶那蔽天风沙,不绝于耳的胡笳驼铃,一进中原,触目风光明媚,到处美景似春,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我夫妇游览数月,竟有厌归之感。”
厉勿邪尚未说话。
呼延海忽地睁眼抬头,道:“这就跟吃腻了大肉大鱼,想吃点清淡的道理一样。”
龙飞一怔说道:“呼延老儿,你还没睡?”
呼延海醉眼一翻,道:“谁说我睡了,我只是在闭目沉思,思索黄老弟贤伉俪为什么一戴大帽,一覆面纱……”
龙飞忙道:“呼延老儿,你安心地睡吧。”
飞起一指点了过去。
呼延海头一歪,这回真睡了。
厉勿邪不安地道:“贤伉俪莫要见怪……”
白如雪含笑说道:“不敢,关外风沙大,白日里艳阳高悬,炙热逼人,所以不得不覆面纱,不得不戴大帽,习惯了就拿不下来了。”
厉勿邪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黑衣客干咳一声,道:“厉大侠,我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厉勿邪忙道:“阁下请只管说……”
黑衣客道:“多谢厉大侠……”
顿了顿,接道:“阀外武林传言,宇内五奇如今仅剩三位,不知有无此事?”
厉勿邪脸色微变,道:“阁下,关外武林是这么说的么?”
黑衣客点头说道:“正是。”
厉勿邪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不错,确有此事。”
黑六客道:“关外武林传言不一,有的说‘中尊’,‘南令’俱已去世,有的则说他两位在多年前双双失踪,但不知哪一说正确,厉大侠可否赐予指教?”
“不敢。”厉勿邪道:“两说都不正确,实际上费中尊是失踪了,那‘南令’皇甫林则是死了。”
黑衣客一摇头,道:“恕我斗胆厉大侠那五奇剩三,及‘南令’去世之说法,并不正确。”
厉勿邪一怔,道:“阁下,这话怎么说?”
黑衣客道:“日前我夫妇在‘太原’附近遇见一人,此人自称‘南令’,据我夫妇看,他那神采风范也确如传闻中之‘南令’……”
厉勿邪道:“那么我告诉贤优俪,我三个只当他是死了。”
黑衣客呆了一呆,道:“这么说,‘南令’皇甫林大侠犹健在?”
厉勿邪冷哼了一声,道:“在别人心目中,他还活在这世上。”
黑衣客沉默了一下,道:“恕我冒昧,听厉大侠口气,三位跟‘南令’皇甫林大侠,似乎有什么不愉快之事……”
厉勿邪道:“我可以奉告,就是他害了费‘中尊’。”
黑衣客一怔,道:“不会吧,我夫妇久仰‘南令’之名……”
厉勿邪道:“贤仇晓当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貌祥和,内藏奸诈,欺世盗名之辈比比皆是。”
黑衣客道:“这是厉大侠三位亲眼目睹……”
厉勿邪冷哼说道:“费‘中尊’被害,我三人虽非亲眼目睹,但另有亲眼目睹之人,而我三人被人毒害却是自己身受。”
黑衣客沉默了一下,道:“厉大侠口中那亲眼目睹之人,该是指冷遇春?”
厉勿邪与龙飞一惊色变,厉勿邪急道:“阁下怎知……”
黑衣客道:“不瞒二位说,我比冷遇春看的更清楚。”
白如雪惊愕说道:“你怎么……”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雪妹,我改变了主意。”
只听厉勿邪诧声说道:“阁下比冷遇春看的更清楚?难道说当年阁下也在……”
黑衣客点头说道:“不错,厉大侠,当时我也在现场。”
厉勿邪目光一转,道:“阁下知道那是什么所在?”
黑衣客笑道:“厉大侠是考我了,在‘长白’‘冰雪谷’中可对?”
厉勿邪一震点头,道:“不错,正是‘长白’‘冰雪谷’
,这么说来,阁下当年的确也在现场附近……”
黑衣客淡淡笑道:“我岂敢欺瞒二位?本来就是真的。”
厉勿邪与龙飞互视一眼,然后厉勿邪道:“当时阁下可曾看见那冷遇春?”
黑衣客笑道:“自然看见了,否则我怎知厉大侠是指他?”
厉勿邪道:“冷遇春可曾看见阁下?”
黑衣客摇头笑道:“倘若他看见了我,如今就不会有‘南令’害‘中尊’这一说法了。”
厉勿邪一怔说道:“阁下,这话怎么说?”
黑衣客未答,却问道:“厉大侠,可否容我将船靠近些?”
厉勿邪未答,当即吩咐把船靠了过去。
转眼间两船不但靠近,而且并在了一起。
厉勿邪急不可待地道:“阁下,请说吧。”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我先请教,那冷遇春是否告诉二位,他是个帮凶,不但是帮‘南令’害了‘中尊’
,而且还在事后站在远处向‘中尊’说明了一切?”
厉勿邪点头说道:“不错,确是如此,阁下怎知……”
黑衣客笑了笑,道:“厉大侠,我当时既在附近,冷遇春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当然一字未遗地悉入耳中。”
厉勿邪脸一红,点头说道:“不错,但阁下说冷遇春未看见……”
黑衣客摇头说道:“不,我现在要更正,不是未看见,该是未看清。”
厉勿邪愕然说道:“阁下这话越发地舍我糊涂……”
黑衣客道:“我就为二位解释……”
顿了顿,接道:“适才厉大侠与呼延大侠都说我像一个人,如今我再请厉大侠仔细看看,然后说出我到底像谁?”
厉勿邪凝目良久,脸色忽变,尚未说话:
龙飞突然扬眉说道:“我觉得阁下颇像‘南令’皇甫林。”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厉大侠是否也有同感?”
厉勿邪猛一点头,道:“不错,我确有同感。”
黑衣客笑了笑,道:“如今再请二位看看我这拙荆该是谁?”
白如雪略一迟疑,抬皓腕扯下了覆面纱巾,月色下看,她美极她艳极,更难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
但那双美目,却是碧绿怕人。
厉勿邪、龙飞大惊震住,定过神来,厉勿邪首先惊喜大呼:“你……你是费云飞……”
龙飞须发暴张,神情激动,抬掌便抓。
黑衣客突然摇头说道:“错了,二位,我不是费云飞。”
龙飞一怔缩手。
厉勿邪诧声叫道:“怎么,你,你不是费云飞?”
黑衣客道:“不错,厉大侠,我不是费云飞。”
厉勿邪简直诧异欲绝,道:“那么你是……”
黑衣客道:“头一次二位看对了。”
厉勿邪一震,道:“这么说,你,你是皇甫……”
黑衣客点了点头,道:“是的,厉大侠。”
厉勿邪大叫说道:“我不信。”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二位请仔细看。”
伸手摘去了宽沿大帽,帽除影去,那张脸,略显瘦削,肤色也有点黝黑,但,长眉斜飞,凤目重瞳,俊美绝伦,厉勿邪倒抽一口冷气,厉喝说道:“你果然是……”
探掌当胸便抓。
黑衣客“南令”皇南林五指一翻,轻易扣上厉勿邪腕脉,一触即松,笑道:“厉老儿,你想湖底
捞月去?”
厉勿邪一条手臂酸麻,大惊收手,皇甫林及时说道:“厉老儿,我跟你无怨无仇,要动手,等我说完了。”
厉勿邪未再动,也未说话。
龙飞突然说道:“厉老儿,世上没有第二位碧目……这是怎么回事?”
厉勿邪忽地苦笑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皇甫林淡淡笑道:“问我。”
厉勿邪道:“皇甫林,这么说,被害的是你而不是费云飞?”
皇甫林点头说道:“如今该不用我多说了。”
厉勿邪道:“但那冷遇……”
皇甫林道:“我不说过么?他没看清楚。”
厉勿邪点头说道:“不错,否则就不会有‘南令’害‘中尊’这一说了……”
龙飞道:“厉老儿,那个匹夫又是何人?”
厉勿邪尚未说话,皇甫林已然说道:“你两个所见那个‘南令’,是什么样子?”
龙飞道:“比你胖些、白些,有胡子,除此,活脱脱的你。”
皇甫林笑了笑道:“至少二位明白了,他不是我。”
龙飞道:“这些不够,主要的是世上没有第二对碧目。”
皇甫林侧顾白如雪,笑道:“雪妹,我该感谢你了。”
白如雪笑了笑,没有说话。
龙飞道:“皇甫,你可知那匹夫是何人?”
皇甫林摇头说道:“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他是害了我,又嫁祸于我。”
龙飞冷哼说道:“别是那费云飞……”
皇甫林摇头说道:“不会,以我看,我跟费云飞都是被害之人。”
龙飞道:“那么,为什么他替费云飞洗刷罪名?”
皇甫林道:“以我看,该是他害了费云飞跟我,然后再祸嫁给我,他帮费云飞洗刷罪名,不过是让你几个确信……”
厉勿邪突然说道:“当着‘南令’指‘南令’害人,冷遇春他确实没看清么?”
皇甫林道:“该是,否则的话,便是他未尽实言。”
厉勿邪冷哼说道:“该是他未尽实言,他有把柄落在那匹夫手中……”
皇甫林道:“什么把柄?”
厉勿邪摇头说道:“不知道。”
皇甫林沉吟了一下,道:“那么就等见着了冷……”
一顿,接道:“厉老儿,听说冷遇春跟你两个在一起?”
厉勿邪道:“谁说的?”
皇甫林遂将遇见宇文琼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