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两个人进了“长沙”北门城。
这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一身灰布衣裤,巨目乱发,狮鼻海口,钢须如蛔,脸上疤痕纵横。
年轻的一袭黑衣,步履洒脱,气度超人,脸色金黄,像正害着大病,但却看上去毫无病态。
那竟是费慕人与“铁面巨灵”左车。
他两个一路四下观望,行人为之侧目。
行走问,左车说道:“少主,‘长沙’是个大城镇,不愁没有大药铺……”
“左伯伯。”费慕人摇头说道:“不急,您累了,该先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再说。”
左车忙道:“不!少主,老奴不累,少主玉体为重。”
费慕人迟疑了一下,点头笑道:“好吧,左伯伯,‘长沙’我是头一趟来,人生地不熟,让我问问这附近那儿有药铺,咱们就先取药去。”
左车道:“少主让老奴问去。”
费慕人抬手一拦,笑道:“左伯伯,您比我更吓人。”
左车一怔失笑,费慕人掉头向路旁行去。
到了路旁,只见他跟一个满脸惊骇神色的路人谈了几句,那路人向前面指点了一阵,随见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回来,左车忙迎上去问道:“少主,这附近有药铺么?”
费慕人笑道:“真巧,左伯伯,由此往前走,遇横街左拐就有一家大药铺。”
左车笑道:“那敢情好!少主,快走吧。”
片刻之后,遇横街左拐,果然,一块药铺的大招牌矗立眼前,药铺就在街左第三家。
左车笑了,但忽地,他笑声凝住,巨目寒芒闪动,急道:“少主,那是那个匹夫。”
费慕人闻言忙循左车所望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老者步履匆忙,在数十丈外正横过这条街。
他双眉一扬,脱口说道:“沈东山。”
一摇头,接道:“左伯伯,看来这买药仍得往后搁,走。”
一声“走”字,双双步履如飞地赶了过去。
说话之间,沈东山已横过此街,进入另一条街中,被街道拐角遮住了身影,当然,他没有看见这两位,否则的话,他绝不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顾忌。
转过了这条街,进入适才沈东山进入的那条街中,沈东山已走出数十丈,步履仍是那么匆忙。
左车道:“少主,这匹夫敢是有什么急事。”
费慕人摇头说道:“谁知道,左伯伯,他要出城。”
左车看得清楚,不错,眼前已近城门,那是西门。
左车哼了一声,道:“那是最好不过,正愁这里人多。”
果然,前面沈东山低着头往前走,直出西门。
出了西门,他加快了步履,顺着官道往西行去。
费慕人四下看看,只见行人已然稀少,当即一声轻喝。
“左伯伯,追。”
话落,两人同时腾身而起。
他两个是施展身法,沈东山则是茫然无觉地放步疾走,步履仅较常人为快,自然,转眼间便追上了。
沈东山并非泛泛,自然,这时候他已有所惊觉,脚下一紧,身形便要前窜,难怪,谁叫他是惊弓之鸟。
而适时,左车一声沉喝:“沈东山,你这匹夫。”
右掌已然递出。
只听“嘶!”地一声,沈东山一袭黑衣被左车齐后领一幅扯到了下摆,等于替他脱了那袭黑衣。
沈东山闻声知人,机伶一颤,连回头都没敢回头,更顾不得心痛一件衣衫,腾身欲起。
而,身边微风飒然,人影一幌,费慕人已到了他面前,昂然卓立,直挺挺地一站,拦住了去路。
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这下沉东山苦了,惨了,魂飞魄散,心胆欲裂之余,他还打算由横里往旁边冲。
然而,脚下刚一顿,那只蒲扇般大手的钢钩般五指,已然攫上了他左“眉井”,立即半身酸麻,
他闷哼一声矮下去半截。
左车紧接着一句:“匹夫,老夫发誓要生劈了你的。”
他那里提起右掌,费慕人适时开了口:“左伯伯,我有点话问他。”
左车硬生生沉腕收掌,道:“若非老夫少主这一句,匹夫你早做了无头鬼,如今据实答老夫少主问话,若有伞句虚假,哼!哼。”
沈东山只有低着头任人摆布,他两天来,也是够倒霉的。
费慕人双眉微扬,问了第一句:“沈东山,你到‘长沙’来干什么?”
沈东山猛然抬头,神色出奇的平静,道:“费少侠,我不瞒你,来接厉姑娘的。”
费慕人道:“我相信这是实话,如今厉姑娘在何处?”
沈东山一摇头,道:“费少侠,这我不知道?”
左车巨目一睁,要紧五指。
费慕人抬手拦住了他,道:“莫非厉姑娘尚未被送到?”
“不!”沈东山摇头说道:“厉姑娘已被送到了,并且已由‘西域双妖’交给了我。”
费慕人微诧说道:“那你怎说不知道。”
沈东山自嘲一笑,道:“只因为厉姑娘又被人救走了。”
左车冷哼说道:“匹夫你还敢再玩……”
费慕人截口说道:“沈东山,你休想……”
沈东山一抬左手道:“费少侠,请看看这个。”
费慕人不经意凝目望去,只一眼,他神情大变,霍地出掌扣上沈东山左腕脉,急道:“沈东山,这,这指环是哪里来的……”
沈东山闷哼一声,嘴张了几张,没能说出话来。
费慕人倏有所觉,五指微松,急道:“快说。”
沈东山微愕地道:“这就是那救去厉姑娘之人给我的……”
费慕人目中寒芒暴闪,道:“那人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沈东山摇头说道:“他不肯说出姓名,是个清-白衣老者……”
费慕人身形倏颤,目中涌泪,急道:“他人现在何处。”
沈东山大为诧异,但他仍直说道:“适才在‘天心阁’,如今怕已……”
费慕人手一松,喝道:“左伯伯,快跟我来。”
闪电一般,腾身而起,直向“长沙城”扑去。
左车怔了一怔,急呼道:“少主莫要被这匹夫骗了。”
费慕人充耳不闻,转眼已近“长沙城”。
左车一跺脚猛然抖腕,道:“算你匹夫造化大。”
沈东山身形飞起,直出丈外,砰然仆在官道上。
左车同时掠起,飞追费慕人而去。
沈东山楞楞地爬了起来,满身是土,他没去拍,也忘了摔得混身痛,当然,他不会明白这是怎么同事。
定过神来,他抬手望了望那无名指上的乌指环,一脸地困惑诧异,突然,他猛地一惊,拖着那身破黑衣,掉头拔腿飞遁,转眼没了影儿。
敢情,他才想起来逃跑……
费慕人,楞楞地站在“天心阁”上,两眼热泪直流。
左车,就站在他的身边。
如今“天心阁”上,除了他与左车外,哪里还有那神秘白衣老者与姑娘厉冰心的芳踪?
不过,地上还有只空的行囊。
那行囊中,隐隐地还散发出醉人的幽香。
左车忍不住诧声说道:“少主,这是怎么同事?”
费慕人颤声说道:“左伯伯,您没听说过‘乌金指环令’么?”
左车道:“当日似乎听主人提过,那是……”
费慕人道:“那等于家父的信符……”
左车大吃一惊,道:“少主,您说那救厉姑娘之人,会是……”
费慕人点头说道:“事实上,沈东山口中所描述的并没有错。”
左车神情震动,喃喃说道:“没想到费‘中尊’仍健在,没想到……”
目光一凝,道:“少主,那‘乌金指环令’,不会假的吧,沈东山匹夫狡猾诡诈,他会不会藏了厉姑娘,然后仿造……”
费慕人摇头说道:“左伯伯,那绝不可能,当世见过‘乌金指环令’之人少之又少,这是没办法仿造的,适才沈东山手上那‘乌金指环令’我看过了,我敢说绝对是真的,再说,沈东山以前也没见过家父,他岂能凭空捏造出家父的形像。”
左车道:“这么说,果是费‘中尊’了……”
费慕人激动地道:“该不会有错了。”
左车微一摇头,道:“少主,恕老奴斗胆,对少主来说,他仅是费‘中尊’。”
费慕人道:“左伯伯,这只要找到家父后,也不难明白。”
左车微一点头,道:“不错,少主,只是费‘中尊’已带着厉姑娘走了,也不知他往何处去了,要找他一时恐不大容易。”
费慕人摇头说道:“不然,只要找到‘东邪’厉前辈,就不愁见不着他老人家。”
左车呆了一呆,道:“少主的意思是……”
费慕人道:“他老人家既救走了厉姑娘,从厉姑娘口中得知一切后,他老人家必会尽快地找到厉前辈,将爱女归还……”
左车轻击一掌,道:“对,找厉‘东邪’该不是难事,少主,那么……”
费慕人接道:“咱们这就走。”
话落,身闪,双双飞射出阁不见。
恶师爷沈东山没命地往前狂奔,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生怕费慕人与左车随后追来。
此时,他已离开了官道,在一片大旷野中尽展身法狂奔,突然之间,他皱了眉,那是因为眼前一条大河拦住去路。
这条河叫“浏阳河”,是湘江的支流,河面宽阔,长近百里,想逃出这块险地,非得渡过这条“浏阳河”不可。
然而,奔驰间,沈东山看得清楚,河面上空荡荡的,别说渡船了,便连一只打渔的小舟也没有。
看情形,要过这条河,非得沿河奔“浏阳”,入山区,从这条“浏阳河”的尽头绕过去了。
这是最笨的办法,要不,那就得折回“长沙”去,由“长沙”城过这条“浏阳河”这恐怕就是杀了他,他也未必敢再折回“长沙”去,他宁可再跑几百里绕过河去。
心念及此,他方向一转,便要沿河往下游跑。
蓦地吱呀橹声,由河边一片苇芦丛中摇出了一只低蓬小船,看样子,那像只渔舟。
沈东山大喜,连忙转身奔向河边,挥手叫道:“喂,船家!船家。”
摇船的,是个中年汉子,他眼皮也未抬一下,却把船摇靠了岸,适时,沈东山也已到岸边,忙道:“船家,渡我过河去,要快。”
口说脚下不闲,身形一纵已一掠丈余地上了那只小船,那摇船的一张脸死板板地,生似没看见沈东山是“飞”上船的,手中橹一摆,小船很快地离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