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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新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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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太初见这远笑声竟能入耳,明是查山五鬼见自己不久发动,故用邪法传声讪笑,再不动手,太已难堪!一面嘱付同党小心戒备,一面发出信号。先见对方未下杀手,还自暗幸;深知五鬼厉害,不敢按照预计,以全力施为。上来便想取巧,装着抵敌不住,向船上诸人露出托庇求助之势,谁知下面两船置之不理。

  本来船上灯光如雪,笑语相闻;双方斗法刚刚发动,一片极淡的金光微微一闪,船上明灯全熄,声息全无。只剩两条船影,在高涌如山的惊涛骇浪中,首尾相衔,箭也似急顺流下驶。看去又稳又快,无论多大的浪头,离船两三丈,便自崩散。对方不是看破阴谋,便是把自己和查山五鬼视若无物,任其自相生灭,不肯管这闲事。

  吕太初心中一急,又见查山五鬼逼人太甚,料定皇子必受番僧蛊惑,用魔教中晶球视影之法,去远方观战,必当自己法力不济。就此下场,丢人太大;即便不占上风,也应显点颜色,少时才有话说。好在众徒党已然奉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五鬼邪法虽然厉害,凭自己的法力,至多不胜,当无他虑。念头一转,越想越气,意欲冷不防施展杀手,给对头一个厉害;再装船上诸人不肯上套,立时收风下台。

  那知查山五鬼早受番僧重托,本身又和崆峒派诸长老有点嫌怨,正好乘机报复,暗中布就罗网。他远里刚一发动,五鬼一面暗发禁制,断他归路;一面把番僧交与的九寒沙大量发出。番僧五鬼也太骄横,既恐妖道得宠,又知主人早晚必登皇位,意欲揽权;惟恐船上诸人被其网罗,不添许多对头。为此设上诡计,故令五鬼出面,假托入定坐禅;以便行法,使晶球视影远出千里以外,令皇子自去观察。又在暗中运用元神,亲自赶来;竟想连合五鬼,将妖道和众人一网打尽,至少也使妖道无法立足才罢。

  番僧便将九寒沙分为两股,一上一下,发将出去。那知遇见克星,孙氏夫妇那一双宝镜,专破这类邪法异宝,已是难当;李、彭二人法力更高。这还是清不愿为此多生枝节,将事闹大,只用下山时节师长所赐一灵符,和本门具有伏魔专长的太乙神雷,破了邪法,将他惊走,未为已甚。否则以众人之力,番僧虽以元神在隔江对岸暗中主持运用,隐遁又快,不致受伤;五鬼却不必等日后吕灵姑在巫峡江中三吸金船,便伏诛了。

  五鬼虽然受伤败逃,因是同时发难,吕太师初骤出不意,以为自己留有退路,可以无害;万没想到对头深机密阱,行事如此阴毒。一见九寒沙飞到,运忙命众速退,已自无及;两个徒党首先受伤晕死,同时发现归路已断。妖道咬牙切齿,把心一横,正待施展全力上前拚命;总算运气还好,正当危机一发之间,九寒沙忽被船上诸人破去,仇敌遁逃,邪法全解。否则邪法阴毒,众徒党固无幸理,便妖道本人也只得抵御片时;时候一久,仍非受伤不可。

  妖道见仇敌害人不成,反毁了不少妖沙,五鬼本身许还受伤,看去自是快意;自己损兵折将,一样丢人。船中诸人法力这高,邪正殊途,看神气软硬不吃,绝不会受网罗。自己也是一时贪心过甚,作茧自缚,已然势成骑虎。以皇子的心性,既然发现对方踪迹,不得不止;原想就此不辞而别。一则气忿番僧,二则有此一层托庇,一般正教中的仙侠俱知清廷气运正盛,只要自己只图享受,不去官外为恶,能够亩迹;为防将事闹大,累及无辜人民,必不和己为难,上门作对,到底要好得多。如再回转山中,不免与同党勾结,重蹈旧辙。遇上对头,固难活命;又况加上番僧一个硬头,岂不四面皆敌,更难自保?

  再三筹计,还是勉为其难,妖道只说把船中诸人结识成功,不特增加自己的势力,连番僧五鬼之仇也可报复。一面护了受伤徒党匆匆逃回,忍着耻辱去令番僧医治;一面暗遣一个近年强迫收到门下的小徒弟,用邪法飞行赶上众人的船,再装落水淹死,顺流淌去。等众人动恻隐,救上船去救醒,假说是个孤儿,无家可归,乘机探明虚实来历与江上行舟用意;立用信号报知,自己再隐形赶去。暗用本门邪法和所炼毒丹暗中下手,迷乱本性,然后相机勾结。

  主意原打得好,谁知妖道忙中有错,忘令来人咽上一腹江水,刚一上船,便露了马脚。那所遣的人便是那幼童,名叫陆霆,以前本是旁门散仙门下,从小便丧父母。因他聪敏灵慧,又肯用功,甚是钟爱。没有几年,散仙便遭兵解,事前再三训诫,告以邪正之分:“你年幼道浅,尚要投师,但须谨记师言,看准对方来历,以定去留。以你天资灵慧,不患无人收容;只防始基不慎,妄投邪教,以后休说成就,连似我明日求一兵解转世,也不可得。”

  陆霆把师父奉若神明,立志拜一正教仙侠为师。乃师兵解安葬之后,仗着学有一点防身法术,和前师留赐的几件法宝飞刀,不畏山中虎狼之险;独个儿游行各地名山胜景,物色仙师。毕竟年幼无知,前师约束甚严,所习法术不许炫弄;忽然没了管头,又得了好几件法宝,心想道家原主内外功行同时修积。每遇不平之事,或听人言有什么猛恶蛇兽精怪之类,立即赶去,拿他试手,演习法力。事完又不知隐讳,于是小仙童之名遍于西南诸省。心目中的师父一个也未寻到,却把妖道引来;乘其山中游行之际,突然出现,拦住中路,立逼拜师。

  陆霆看出妖道不是好人,自是不从;嗣见邪法厉害,知不能抗,方始假意应诺。起初妖道还在防他叛逃,因陆霆机警,自知不到时机,如逃必死;故意装着日久心悦诚服,遇事总是先意承志。妖道连试几次,并还命他独自远出,暗中尾随查探;均被陆霆看破,故作不知,全照妖道心意而行,背后也极恭谨。

  经此一来,妖道越发宠爱,认作传衣钵的弟子。这次知众人必不好惹,恐其吃亏,本不舍令其前来;因同门妖徒恨他得宠,力言彼此水火,不能兼容。此行如被看破,必念他是个幼童,奉命行事,情出不已,不致加害。如换别人前往,说好便罢,稍有不合,凶多吉少。妖道情急之下,不暇再顾别的,立命起身。

  陆霆知道同门借刀杀人,先想推托,继一想:此行正是改邪归正良机。对方法力不济,或看不上自己,便照妖道之言行事;否则便向对方哭诉真情,求其收容。等到救上船后,见对方诸人非仅法力高强,便是气度神情,也是从所未见,由不得心生敬仰。

  他本想装死乞怜,少时再行吐口求告。及其丹药入口,觉着满口清香,心神皆爽;诡谋已被人看破,深悔不先明言,再说实话,未必肯信。又见彭勃厉声喝斥,神威凛凛,越发心胆恃寒!正在又急又悔,忽听清夫妻问答之言,口气和善。猛解灵机,心中一动;急中生智,看出次娴最好说话,立时跪伏哭求,把前事照实明言。

  众人一听,彭勃首先怒道:“想我五家弟兄,前生均是先朝宦裔遗民;只为历数已终,屡奉师命,不许多事。我们不寻他晦气已是便宜,妖道恶迹昭彰,惟恐正教诛杀,卖身投靠,为人鹰犬,还想拖我们下水附敌,岂非做梦?念你年幼无知,姑从宽免,可速归告妖道,再如讨厌,必叫他形神俱灭,死无藏身之地了。”

  陆霆一听,口气如此严厉,又听出发话人行次较长,必能作主;先颇惶急。进一想:“听前师说,峨嵋领袖群伦,襟度最是宽大,休说不会妄杀无辜,便将对头寻到,也须分别轻重;但可宽免,必加容恕,与人自新之路。自己一个幼童,师命所迫,素无恶迹,无论如何不致伤害。苦志多年,好容易天赐良机,有此仙缘遇合,如何能失之交臂?”

  心念一转,装着害怕道:

  “弟子已然泄机说了实话,诸位仙师虽然恩宽,释放回去,也是一条死路。一个不好,还要受那炼魂之痛,永受苦难,不得超生。弟子浊骨凡胎,明知不配列入门墙;但是回去固是必死,逃走也必被他擒回,身受更惨,万无生理。为此只请收为僮仆,得保残生,于愿已足。

  “弟子并非叛师,只为以前恩师兵解,奉有遗命,在外寻师,就便修积。被他用邪法强迫收到门下,虽在旁门,从未行一恶事。诸位仙师神目如电,必可看出。如蒙格外恩磷,允其所请,固是因祸得福,百世之幸;否则弟子宵愿死在这里,虽然不免飞剑之诛,终可免去炼魂之惨。”

  话未说完,越想越伤心,竟由假变真,忍不住哀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