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七矮》八
妖妇心中咒骂,表面仍是喜笑颜开,一口应诺。雷起龙哪知妖妇阴谋毒计,商定便去前洞。
这时妖党已来了好几个,等在前面,多一半和妖妇有过交好;那没到手的,也都垂涎这块肥肉,意欲乘机进身。见妖妇带了雷起龙去往密室,这么多时候才来,心中俱都不快,有了酸意。无如妖妇称姿绝艳,令人爱不忍舍。偏又淫凶奇妒,比起同派著名淫妇香城娘子史春仙还要骄横,但不似史春仙一味滥交,并且行辈较高。一样也不许情人管她闲事,稍现词色,从此断爱绝交,再也捞摸不着,甚至翻脸成仇都不一定。所欢又多能手,全都听她指挥,一与反目,无异同时树下许多强敌。端的爱也爱极,怕也怕极。表面不说,却把怨毒全种在雷起龙一人身上。
妖妇益发当众做作,并把雷起龙为乃师玉杆真人金沈子报仇之事,连同所带各种异宝,以及事完归隐,独往海外,十九有个心上人在彼相待等事全说出来。此举自非雷起龙所愿,无奈不能阻止。人又老实,先受妖妇百计盘洁有无新欢,已觉穷于应付,知她机警异常,为恐言多有失,只得赌气不理,由她说去。众人除听说雷起龙身有异宝,觉出不大好惹,又妒羡他的遭遇处,巴不得移爱新欢,隐退越早越远才好,并未在意。妖妇暗中查看,见雷起龙对于所说不曾否认,面色大是不快,更加忿恨。不提。
当下除三影神君沈通不愿与小辈后进吃醋丢脸,故作大方,带了两同党,当雷起龙随妖妇入内时,便已托词约人先走外,下余还有数人。赵金珍力主分成两起前去,第三日早上在姑婆岭会齐。众妖人明白她想和雷起龙再叙两日旧情,心中忿恨,不便说出,各自无趣走去。也是秦寒萼等三人命不该绝,因此一来,不特晚了两日,凌云凤和金蝉等七矮带了灵奇,先后两起救星恰巧赶到。妖人中三个邪法厉害的妒心最盛,见妖妇如此淫悍薄情,想起峨眉派威望,这些男女弟子虽是后进,各有异宝奇珍。厉害非常,势力雄厚,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异派从无一人占过上风,即便一时侥幸,也有无穷后患,何况未必。众妖人先为妖妇美色媚惑,未怎深计,现已警觉:“多年苦炼,能有今日,并非容易。她死了一个旧情人,却令大家为她犯险拼命。”
越想越不值,就此一去不来,无形中去了好多威力。假使妖妇就在雷起龙到日率众前往,即便寒萼等各有传音告急法牌与护身法宝,不致受害,重伤多半难免了。
雷起龙看出众人行时多半怀忿,也觉妖妇一意孤行,过于薄情,但又没法劝说,只得听之。经此一来,妖妇所约男女妖党,连雷起龙才得七人。到日雷起龙一味隐身在侧,妖妇几次催他,均推说:“我以全力报复师仇,专对付寒萼一人,已约定在先,别的恕不奉命。”
妖妇虽然不悦,双方恶战正急,无暇分心相强,只得听之。雷起龙惟恐自己相貌被敌人认去,树下许多强敌,日后不得如愿安居。最好始终不露身形,暗中下手将寒萼杀死报仇之后,连仇人身上所带弥尘幡和所有法宝也一件不要,情愿被别的妖人乘火打劫得去。心想:“能就此移祸于人更好,即或不能,峨眉派玄门正统,素称宽大,与人为善,不咎既往,自己已然弃邪归正,避地清修,为师报仇理所当然、日后如被寻来,也有话说。到时再一服低求告,如以为非,任凭诛戮,决不还手。这班正教中人多通情理,只要话说得通圆有理,即可无事。女仙当然更能原谅。”
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便不肯出手。
不久,敌方救兵接踵而来。雷起龙先见凌云凤和沙、米二小,已觉出峨眉威力果然不凡,来人还不是那些著名人物,已有如此神通。尤其那两个幼童喊凌云凤作师父,分明是末代弟子,竟会使出那等佛门异宝,所向无敌。师徒三人一到,便将洞口把住,要攻进去,简直休想,自己这面还折了好几件法宝。方在惊优赞羡,妖妇赵金珍见势不佳,又来催迫助战,一见不肯,忿忿而去。眼看要糟,幸而文又方、乔纪二人输口,卜天童将土木二气施展出来。刚把颓势挽回,略占上风,七矮同了灵奇突然飞来。内中一个小沙弥,扬手一片佛光飞起,将火云逼向上空。听对方口气,还是恐伤生灵,未下杀手将它震散,否则早已破去。
雷起龙看出凶多吉少,大是胆寒,有心想逃。一则满空已被佛光布满;一则又想:“前听女仙谈过,峨眉门下除男女四大弟子,以三英、二云和金蝉、石生等七矮为最厉害。来人除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外,不是矮子,便是幼童。那威镇南疆,长得如天上金童一般,头上戴有灵峤三仙所赠异宝的金蝉、石生,尚未露面。莫在空中堵截,一个撞上,必当妖人一流,决不放过。”
越想越怕,想逃又不敢。女仙所传隐身之法本甚神妙,又无邪气,不易被人看出。雷起龙终以对方诸人神目如电,不甚放心,特意藏在一块丈许高的山石后面,心中愁虑,不时探头外望。情知必无幸理,几次想劝赵金珍与自己藏向一起,一同伺隙遁走,践了十日之约,即可回岛永享仙福。一则恐露形迹,恐被敌人看破,玉石俱焚;一则妖妇刚愎自恃,如若不允,反而不好。老是欲言又止,举棋不定。
事有凑巧。妖妇眼看情势愈紧,无奈此次虽因沈通发动,主体还是自己,众人未退,如何能走。又见罗网周密,逃也很难。正惶急间,猛想起:“现放着一个蠢牛,身旁带有不少法宝,不问御敌、逃生,均具极大威力。几次劝他出手不允,负气离开,人又隐身,看他不见,分明近来法力大进,所说也许不是虚语。这么大一会没有说话,如被隐形遁走,岂非白用心计?”
心念一动,立即指挥法宝、飞剑防身应敌,寻将过去。本心是逼雷起龙出手,如能转败为胜,固是大幸;不然,便令施展全力,与己联合,一同遁走。其实逃走最对雷起龙的心思,况且法宝既多,又有女仙飞遁神符,这时也还有隙可乘,并非无望,只因劫运当当,难于避免。如在原处隐形不动也好,这一惊疑情虚,换了地方,妖妇往原藏处低唤了两声,未听答应。雷起龙瞥见场上妖人已遭惨败,越发胆怯;又见妖妇惶急悲惨之状,想起旧情,老大不忍。一时心慌,不敢走出,口里却出了声,连唤妖妇过去。妖妇先疑他私自逃走,心中恨极,正要开口咒骂,闻声改怒为喜,立即追去。正值凌云凤见已转败为胜,将洞口交与司徒平防守,自己飞身助战,赶将过来。妖妇寻人时神色张皇,本就易起人疑;雷起龙从来在香粉丛中受人供养,未经大敌,惊慌忙乱之中,不暇思虑,只顾急于放进妖妇,灵符神光离合虽是淡淡一片霞影,怎瞒得过凌云凤一双慧眼,目光到处,见霞影微现,妖妇身形立隐。心想:“原来山石后面还有妖党潜伏。”
又疑妖人隐形进去,手扬处,神禹令上宝光先将当地罩定;同时玄都剑、火云针也夹攻而上。
雷起龙也是淫孽过多,该有此劫,致为妖妇所累。本仗女仙神符,急切间未为敌人飞剑所伤,防护地面又有两亩方圆,就被飞剑攻进,也能闪避一时。无如四外上方全被禹令神光罩住,不能移动分毫。有心另施飞遁神符,独自冒险逃走,又觉多不好也有露水之情,此时急难来投,怎好意思舍她而去?那不知死活的妖妇风娘子赵金珍,还在旁厉声催迫出手,又不听分说,自施邪法、飞剑想要抵御,哪知连自己的圈子都冲不出去。雷起龙吃她缠得心更慌乱,口中急喊:“敌人厉害,连我上清隐形防身的禁制俱被她制住,不能行动,如何还能还手?今日之事已是凶多吉少,只有设法逃生要紧。仙姊请先莫急,待我向这位道友求告,也许能看我好友的份上,放我二人逃走;真要不行,再拼不晚。”
妖妇闻言大怒,厉声怒喝:“你也是男子,怎地如此脓包?你如害怕,急速撤了你那鬼画符,放我出去和这些小狗男女拼命便了;如若不然,休怪我无情,连你一齐开刀。我带你这脓包来,无非因你喜新弃旧,薄幸忘恩,一口气不出……”
妖妇性暴,怒火头上,出言无忌,及至说到这里,觉着存亡尚未可知,此人终是可爱,如何自吐奸谋,使其寒心?于是忿忿而上,没有往下再说。
雷起龙见她一双媚目突射凶光,满脸狞厉之容,咬牙切齿,戟指喝骂,大有一触即发,翻脸成仇之势,又听那等说法,越发心寒。又知妖妇手狠心黑,再不放她出去,就许骤出不意,突然发难,受她暗算。当时一急,忙答:“依你,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