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夜明珠》四四
凶僧立时传令,一面分人埋伏山口,为防文珠马快,又命准备绊马绳,先把马绊倒,一涌齐上,不料文珠行近出口,忽然惊觉,回马飞驰,马行太快,追已无及。凶僧看出文珠地理不熟,知道刘氏兄弟受有老贼黑天雁之托,决不至于深夜放她上路,料是乘着刘家救火盗马逃出。
正待命人分头拦截,忽见后山火起,人又逃回,贼党中恰有两个会用绳圈的能手,原是关外马贩子出身,所用套索绳圈百发百中,弟兄二人一名史鸿,一名史清。因听文珠骑马逃回,正各拿了绳圈打算沿崖抄近路追去。一见人马跑回,正好迎上,冷不防当头罩下,同时埋伏谷口的贼党见文珠身后己成火弄。归路已断,也想迎头堵截,抢将进来飞索套马。两下不约而同,都是又快又准。
这时风狂火猛,轰轰乱响,加上树木烧裂的爆音,远近嘈成一片。文珠前有强敌,后有烈火,又是心慌意乱,只顾盘算突围之策,没想到上面敌人暗算,那马跑得又急,等到闻得头上风生和绳圈影子,连人带马已被擒住绊倒,离鞍而起。最气人是腰间宝剑本甚锋利,这类绳圈原可切断,无奈骤出不意,剑拔得晚了一步,剑未拔出,连手也被套紧。正在愤恨喝骂,忽见侧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貌相狞恶的凶僧,到了面前,哈哈笑道:
“你就是夜明珠么?我有两个好友俱都想你。我知你落到刘家,命人往请,竟说人还未到。我知刘氏弟兄不顾朋友义气,二次命我徒弟前往警告,走出不远便遇野烧,送了性命。我虽不是真正佛门弟子,荤酒杀人无所不为,但我人最爽快,自知呆大黑粗,讨不得娘儿们的喜欢,我也认定女人全是起祸根苗,越好看的越糟。你对我只管放心,不过我那两个朋友全都爱你,又都和我有交情,我想一个娘们如何能嫁两人,方才想起主意,谁先到手,便是谁的。本定明日请你来此,由你挑选,无奈内中一个太好女色,一听你在刘家,强要赶去试上一下,怎么劝他也是不听。我知刘氏弟兄并非好惹,他孤身前往,人还未回,你却乘机逃走,其中必有原因。你如自己上门,固应以客礼相待,现我强二弟还未回来,就许受了刘家暗算,如我料中,决不甘休。还有另外一个想你的人,曾费不少心机,并还来信向我重托,不能放走,说不得只好委屈些时,等这两个爱你的人来此,你只答应肯嫁他们,不是我的嫂子,也是我的弟妹,那时再向你赔罪不迟。”
说罢,。便命把文珠绑紧,送往洞中,多加绳索,绑在平日打人的石条之上。
文珠始而急怒攻心,几乎晕死,及听这等说法,方想询问所说两人是谁,继一想此时咒骂徒自取辱,只得任其所为。凶僧说完便走,文珠被人抬往洞内,半卧在一个尺许粗细的石条之上,再加上几道粗索。人去以后,暗中用力一挣,觉着绑绳十分坚韧,除非快刀宝剑休想挣脱。盗党似知文珠武功不是寻常,套索并未取下,竟连宝剑镖囊一齐缠紧,自知身陷绝境,除却黑衣人二次赶来暗助,凶多吉少。侧顾洞口只有两贼防守,心想:
“此时庙中僧徒贼党忙着救火,防守的人甚少,黑衣人如知我被困在此,必来解救。并且行时曾说有人暗助之言。除他以外,还有何人?此人武功高得出奇,从所未见,何故对我如此出力?如说为色讨好,见面神情又不应那么冷淡。莫非姓李少年对我情痴,知我此行危机四伏,自己尾随暗中救护不算,又把这类高人请了出来?起初疑他不是好人,此时回忆前情,泰山盗党如是对方诡计,怎会沿途均有伤亡?只奇怪辛良明是昨夜盗党之一,怎会掉头与之一路?”
好生不解。再一想:“方才被困刘家石牢之内,辛良曾带长幼二人欲来解救,只为胸有成见,对他答话难堪,跟着黑衣人便赶了来。既然屡次出力助我脱险,又知弥陀寺凶僧厉害,为何又不顾而去?万一这几个救星全是一路,事后谈起,误认我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就此负气不管,身落贼手,遭了污辱,由此身败名裂,岂不冤枉?”
正在回忆前情,心乱如麻,苦盼救星不来,愁急万分。忽听门外又来一贼,与前二贼交谈,大意是说,淫贼一枝花强飞因听夜明珠美貌,起了淫心,仗着所用迷魂香中人必倒,欲乘刘家忙于救火之际偷入内寨,将人迷倒,奸淫之后,解醒过来。如肯从顺,一同回庙成婚;否则,照他惯例,先好后杀。不料夜明珠不曾寻见,正赶刘二婆娘因把夜明珠困入石牢之后回房洗澡,被他撞上,用迷香把人迷倒,还杀了一个”
厂头。正在奸淫,不知怎的,被另一人暗用迷香迷倒在婆娘身上。刘二见风向相反,火路又断了两条,知已无害,回房安息,见状大怒。初意和好夫本要全杀,后来发现死的丫头,男女二人又都昏迷不醒,这才看出中了迷药。跟着又听人报石牢锁断,夜明珠被人救走。因强飞虽在庙中久住,平日不见外人,刘氏弟兄新近才有耳闻,当时把他脚筋挑断,费了许多事才用解药救醒,非刑拷打,死去活来好几次,始终不肯连累凶僧,只说背人所为。刘氏弟兄自是恨毒,把强飞打得体无完肤,倒吊石牢之内,却不杀死,一面命人来向凶僧责问。凶僧人最粗野狂做,不知强飞已是受尽惨刑,九死一生,一听被擒,先自情急,竟把事情揽在身上,说刘氏弟兄擒到夜明珠,偏说假话,相托未见,毫无义气,为此才命强飞往探,想把夜明珠寻到,向其理论。是好的,把他放回,定日一分高下。
来人听完,才把强飞采花经过说出,凶僧越发羞恼成怒,如非来人答话巧妙,善用激将之言,几乎当时杀死。就这样,也把耳朵削掉,带了记号回去。如今双方已然破脸,也许天明前后便有一场恶斗。并说凶憎和淫贼生死之交,因事由夜明珠而起,大为愤怒,只等雨下火灭,或是风势转小,便要把夜明珠捉去,给她一个厉害等语。文珠才知刘氏弟兄果是阴谋,害人害己,听去虽觉快意,身落虎口,更是可虑。耳听二贼互说天明将近,救星久不见到,分明对方心冷,早晚必受凶僧凌辱,死活都难,正自优急。忽听门外“嗳”
得一声,和人倒地之声,跟着跑进一人,就着洞中油灯一看,来人正是穷追自己的姓李少年。灯光昏暗,洞中地大,堆着好些怪石粮袋,匆匆走入,自看不真。被绑之处隐僻黑暗,前面又有石头挡住,由外望内更难发现。少年东张西望,满脸惶急之容,知为救己而来,两次想要开口,均因平日性做,先在石牢又向辛良等三人说了极难堪的满话,骂得对方分文不值,如今落在危难之中向人救援,怎好意思?欲言又止。
来人正是李善,先听柳青说完,寻到辛良,别了潘宏,便朝文珠去路追赶下来。因听辛柳二人说文珠牢中答话可恨,心甚不快,本不似以前心热,只想追出一段,发现文珠出了险地,避开弥陀寺一面,便各回店,明日仍由文珠去路起身,遇上危难,仍就帮她,但不再为注重,也不与之相见。辛良回顾四外无人,悄告李善,昨夜小老头正是泰山所遇黑衣大侠,因所穿藤鞋形制奇特,与泰山所见相同,便留了心。方才文珠遇救逃出贼寨之后,黑衣人重又赶回,忙抢上前相见。辛良原是心细机警,知道文珠多不好,李善已人情网,决不肯视死不救;到了外面,便拉着潘、柳二人商计,想把牢锁打开,再行退出,逃否听便,总算把心尽到,以便回复李善。
柳青还不愿意,正争论间,忽然云破月来,发现地面上有人头影子一闪,暗中偷视,身旁不远假山石上站有两人,正在低声说话,内中一个背向自己的正与泰山黑衣人一般打扮,便和潘、柳二人打手势,改变口风,假作负气,一同前行。到一山石后面隐身回顾,黑衣人已往牢中驰去,只看到一个背影,另一个头蒙纱巾似一女子,已然不见,疑是同入牢内救人,忙换地方藏起。一会,便见黑衣人带了文珠跑过。
辛良见那山石颇高,可看墙外,一同上去藏起,又见黑衣人匆匆赶回。前往盗马,同时发现淫贼踪迹。柳青早听人说过淫贼一枝花的来历,想起祖父前年曾说,门人子女无论何人遇见淫贼,必须杀死除害,不可放过,并还分了一些专破各种迷香的解药,行时无意之中带了一小瓶解药在身上,竟会无意之中不期而遇。当时便告辛良,说有一要事,匆匆追去。潘宏恐其年幼无知,胆大惹事,尾随在后。
辛良不知李善业已暗中赶来,觉着黑衣人难得遇到,意欲拦路相见;又想,潘宏同往,当可无事,便未随去。等其走过,突然出现,黑衣人见他如此机警灵巧,笑说:“李善已来。文珠此行稍一疏忽必与凶僧路遇,可告李善,好人须做到底,不可半途而废。”
又夸奖了辛良几句,姓名面目仍未吐露,便自拉马走去。
辛良说完前事,李善心情本来矛盾,闻言更可借口,便不听柳青的劝,一同向前急追。正走之间,猛瞥见文珠那匹爱马由远方树林中狂窜出来,人却不在马上,料知文珠出事,由不得情急起来。三人都不认路,又须避开两处贼党耳目,好容易绕近庙旁,忽又为火所阻,无法再进。柳青力言:“此时到处皆火,风向略转,或遇旋风吹来的火星,当时燃烧起来。这等乱闯实是危险。好在刘家二贼远未警觉,文珠如其遇险,必在弥陀寺一面,在老贼黑天雁未来以前,至多被人擒住,决不妨事。这类不知好歹的女人吃一点苦也是应该,何必如此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