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笔点龙记》七四
方堑霍然站起身子,道:“燕姑狼,我不希望对你有什么不敬的行动,但在下虽在飞龙令下受缚,却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如是姑娘执意不肯替我除去刑具,那可能是一桩很麻烦的事情。”水燕儿道:“如何一个麻烦法?”方堑道:“燕姑娘可是觉着这些刑具真能困得住我方某么?”水燕儿道:“方剑主,你错了。那系在你双足上的铁链子,乃是天山万年铁母制成之物,除了用钥匙开启之外,你方剑主虽然功力精深,也无法挣脱。”方堑微微一怔,道:“这么说来,燕姑娘非要把在下锁在囚舱之中不可了?”水燕儿道:“我劝你忍耐一些。”一直未说话的俞秀凡,突然开口说道:“姑娘,在下觉着方剑主是一位英雄人物,答允一句话,也就是了,用不着动用刑具,把他锁于囚舱之中。”水燕儿冷哼一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就不要插口。”俞秀凡微微一笑,道:“燕姑娘,我不是贵组合中人,似乎是用不着对我这等严厉。”水燕儿道:“你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那就不要说话。”
俞秀凡道:“你燕姑娘若囚禁的是别人,在下自然不管,但你囚禁方剑主,似乎和我有点关系。”水燕儿道:“什么关系?”俞秀凡道:“在下和方剑主比过剑法,彼此未真正分出胜败。”方堑冷然接道:“俞兄用不着给兄弟脸上贴金,我方某人就是败了,只怪我学艺不精,我虽是剑主的身份,但并不是天下第一剑手。”俞秀凡笑道:“其实,咱们还未算真的分出胜败,方兄还有再战的能力。”水燕儿突然转身向外行去,出了舱门之后,篷然一声,关上了铁门,竟把俞秀凡也关在囚舱之中。方堑轻轻叹道:“惟妇人与小人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俞兄,你不该来的。”俞秀凡微微一笑,道:“这座囚室真能够困住人么?”方堑道:“这不是普通的木板造的。”俞秀凡神情很轻松,笑道:“门是铁铸的,难道这四面的舱板,也是铁铸的不成?”方堑道:“虽非铁铸的,但却比铁铸的更为困难。”
俞秀凡道:“方兄可否见告内情?”方堑道:“这四面的舱壁,虽然是木板,但在那木板之中,却别有装置。”俞秀凡道:“什么装置?”方堑道:“毒。什么毒,在下就下太清楚了。”俞秀凡皱皱眉头,沉声不语。不论那木壁中有些什么暗器埋伏,俞秀凡心中都不太在意,但一听到那木壁内暗置奇毒,不禁为之一呆。但闻方堑说道:“所以,我劝你俞兄,最好还是少打破门而出的主意。”俞秀凡道:“这么说来,咱们甘为她困于此地不成?”方堑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俞秀凡摇摇头,笑道:“也好,兄弟留在这儿陪陪方兄。”
方堑道:“俞兄,兄弟有一点想不明白,请教俞兄。”俞秀凡道:“方兄想问什么?”方堑道:“在下很奇怪的是,你怎么和燕姑娘混在一起?”俞秀凡道:“怎么,方兄可是觉得很奇怪?”方堑突然哈哈一笑,道:“看来,我们这个组合中,对敌人比对自己人客气多了。”俞秀凡道:“不错。贵组合对我俞某人很优待。”方堑道:“如若那位燕姑娘使出小性子,只怕你俞兄要和小兄弟一样的被关在这座囚人舱中了。”俞秀凡道:“不要紧,兄弟在这里陪陪方兄。”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方兄,兄弟觉着应该先行设法除去你身上的刑具。”方堑摇摇头道:“俞兄,没有听燕姑娘说过么,兄弟身上的刑具,是天山万年寒铁所制,只怕不是轻易能够除下。”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方兄,试试看。”方堑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俞兄的好意,兄弟心领了。”俞秀凡道:“看来,方兄并无除下刑具的决心。”方堑道:“这刑具代表着城主的威严,只有两种情形下,兄弟才能除去身上的刑具。”俞秀凡道:“哪两种情形下,方兄才肯取下刑具呢?”方堑道:“一是城主下令,一是燕姑娘替在下除了刑具。”俞秀凡道:“兄弟不行么?”方堑哈哈一笑,道:“俞兄,咱们不打不相识,兄弟虽已心许你俞兄是我的朋友,但咱们还是在敌对相处之中,一旦兄弟奉到了令谕,咱们还要有一场搏杀。”俞秀凡道:“我明白,方兄用不着说得太清楚,兄弟无意劝说方兄脱离贵组合。”方堑道:“好!除了我们组合中的隐密,和兄弟身上的刑具之外,咱们倒可以好好的谈谈。”
俞秀凡笑道:“先谈谈燕姑娘如何?”方堑道:“俞兄,兄弟对燕姑娘知道的不多。”俞秀凡道:“方兄,见过燕姑娘的真正面目么?”方堑摇摇头,道:“没有。听俞兄的口气,似是你见过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在下虽然没有见过燕姑娘的真正面目,不过在下倒听人说过,”俞秀凡道:“燕姑娘的容貌如何?”方堑突然微微一笑,道:“据说她长的很丑。”俞秀凡未置可否,淡淡一笑,道:“燕姑娘在贵组合的身份,可是比你方兄高了一些?”方堑道:“谈不上高一些。十大剑主,在我们组合中,都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不过她持有城主的飞龙令,在下只有束手就缚了。”俞秀凡神情间突然转变得十分严肃,道:“听说贵城主是位很慈和的人。”方堑道:“你怎么知道?”俞秀凡答非所问地道:“所以,方兄准备见到贵城主之后,一诉胸中的含冤。”方堑道:“谈不上一诉含冤,不过,方某人相信,城主会给我一个很公正的评断。”
俞秀凡凝目沉思了片刻,道:“以方兄的才慧和为人,肯如此推重贵城主,兄弟也不能不相信贵城主是一位很慈和的人了。”方堑道:“本来,他就是一位很慈和的人。”俞秀凡道:“如是方兄没有说错,贵城主绝不会是一个崇尚残暴、喜欢搏杀的人了。”方堑微微一笑,道:“如若你俞兄能一直陪着兄弟,也许你也能见到我们的城主。”俞秀凡道:“江湖上有门有派,有教有帮,在下倒未听说过称为城主的,那应该别有一番来历了。”方堑道:“因为他是那座城中的主人,我们自然称他城主了。”俞秀凡道:“不错,看来兄弟很寡闻,但不知是一座什么城?”方堑道:“造化城。能进那座城的人,都是有造化的人了。”俞秀凡点点头,道:“单听这座城的名字,就有着非同凡响的感觉了。”方堑道:“所以,我倒希望你能见见敝城主。”
俞秀凡道:“希望咱们能见到他。不过,兄弟觉着,贵城主如真是一位春风化雨的人,那就应该堂堂正正的把你派入江湖,主持武林正义,以贵组合的实力,必可使江湖上九大门派失色,不知贵城主何以不作此图。”方堑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在下想必另有缘故。”俞秀凡道:“方兄,就事论事,这答复你自己满意么?”方堑道:“俞兄,这个……这个……。”这一次,他似乎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了,这个了半天,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俞秀凡不再说话,突然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另一面墙壁处盘膝而坐。
方堑本是极为聪慧的人,此情此景,再经俞秀凡的提醒,使他开始生出了怀疑,只觉这中间确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窦,当真是越想越胡涂,越想越可疑。忽然间,想到了俞秀凡的一句话,忍不住叫道:“俞兄醒醒,兄弟有事请教。”俞秀凡缓缓睁开双目,道:“方兄,什么事?”方堑道:“兄弟想到了俞兄一句话。”俞秀凡道:“什么话?”方堑道:“我记得俞兄说过,兄弟有可能见不到城主,是么?”俞秀凡微微一笑,道:“是否能见到城主,方兄大约比兄弟清楚多了。”方堑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仔细想过了俞兄的话,觉得敝城主不太会下这么一个令谕。”俞秀凡道:“方兄,在下只是提醒方兄一声,是否有此可能,还要方兄自己判断。”方堑道:“唉!兄弟仔细想过了俞兄的话。这中间确有很多的可疑之处。”俞秀凡道:“方兄觉得哪些可疑呢?”方堑道:“照在下的看法,至少城主不会下令把我关在囚舱里。”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而且,我一直怀疑一件事。”俞秀凡道:“什么事?”方堑道:“我一直不相信敝城主会下令把我囚禁起来,所以,我觉着这可能是燕姑娘的意思。”
俞秀凡道:“如若是燕姑娘的意思,你方兄又能如何呢?”方堑脸上泛现出一片激怒之色,冷冷说道:“她虽然是城主的义女,但也没有权力把我方某人囚禁起来!”俞秀凡道:“她手中执有飞龙令,那就代表了贵城主大驾亲到,我看方兄还是认命了吧!”方堑微微一呆,道:“俞兄,你好像忽然间改变了态度。”俞秀凡笑一笑,道:“方兄,你对贵组合忠诚无比,兄弟就算是要说什么,也是白说了。”方堑一皱眉头,道:“兄弟觉着俞兄想要说服兄弟,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俞秀凡微微一笑,道:“方兄,如是觉得兄弟有什么目的,那就想错了。兄弟只是就事论事。”方堑道:“唉!燕姑娘把我囚禁于此,不该把俞兄也留下来。”俞秀凡接道:“为什么?”方堑道:“因为,俞兄有很卓越的见解,常常令人心生敬服,也容易动摇一个人的意志。”俞秀凡道:“方兄,太过夸奖兄弟了。”方堑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
俞秀凡突然叹息一声,道:“方兄,一个人,一生所作所为,是善是恶,大都不外受两种力量支配。”方堑道:“请教俞兄,是那两种力量支配?”俞秀凡道:“一是受人左右,一是受自己的见解支配。”方堑沉吟了片刻,道:“兄弟是听人左右的一种,俞兄应是受自己的见解支配的了。”俞秀凡笑一笑,道:“自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生活的接触,自身的遭遇,也有着很大的关系。像你方兄这样的为人,应该是属于后者才对。”方堑道:“看来俞兄很夸奖兄弟,但不知俞兄据何而言。”俞秀凡道:“因为方兄的才慧,足可以辨明是非,分出善恶,除非你不愿去想它。”方堑怔了一怔,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