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笔点龙记》一七四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我满怀雄心而来,却未把你杀死,使我含恨而死。”蓝衫人怒道:“说你的遗言,我不会多给你片刻的机会。”俞秀凡道:“但愿我死之后,能使天下群雄觉醒,使你授首亡命,这就是在下的遗言了。”蓝衫人长剑微颤,挑破了俞秀凡的咽喉,冷冷说道:“俞秀凡!本座一生,见过了无数字生性倔强的人,但他们都在我的摆布之下屈服。我不信你俞秀凡是铁打、铜浇的人。”俞秀凡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今日之局,必死无疑了。闭上双目,不再理会蓝衫人。但闻蓝衫人怒声说道:“俞秀凡!本来我敬你是一位英雄人物,准备一剑把你杀死,让你少受一些痛苦。”语声顿住,仍不闻俞秀凡辩说之声,怒火更大,冷笑一声,道:“俞秀凡,我要让你遍历诸刑,尝尽万苦,然后削你五官,劈你头颅,让你粉身碎骨而死。”俞秀凡紧闭的双目,连睁也未睁一下。
蓝衫人道:“俞秀凡!你听到了我的话没有?”俞秀凡道:“听到了。”蓝衫人道:“听到了为什么不回答在下的问话?”俞秀凡道:“不必回答。”蓝衫人哈哈一笑,道:“大英雄啊,大豪杰!在下今日真的是遇上了英雄人物,希望你能够撑得下去。”俞秀凡道:“试试看吧!”蓝衫人道:“好!我不信一个人真能够忍受世间所有的痛苦。咱们慢慢的来,先由小处起。”突然出手点了俞秀凡五处穴道,说道:“抬起来!”两个刀童应声而至,抬起俞秀凡。蓝衫人目光转注到针钗汤兰的脸上,道:“你是自己死呢,还是要我动手?”汤兰道:“两样都好。不过,我如有选择的权利,我就希望选择一个别致的死法。”蓝衫人道:“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死的花样?”汤兰道:“听说咱们造化城中,有九大奇刑。”蓝衫人点点头,接道:“不错。”汤兰道:“像俞秀凡这样的人,是否要身受九刑折磨之苦?”蓝衫人道:“正是如此。在本座经验之中,从无一人能熬过九刑之苦,至多五刑,不是自绝而死,就归依造化门下。”汤兰道:“贱妾这身份,不知道可否试试九刑之苦?”蓝衫人微微一怔,道:“你要受九刑之苦?”汤兰道:“我想那九刑之苦,定非一个人所能忍受的酷刑,我只希望能熬过六刑,来个前无古人,那就心满意足了。”蓝衫人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想陪陪俞秀凡。”汤兰道:“我这身分,陪人家俞少侠,未免是有些高抬我了。”蓝衫人道:“好吧!你自己束手就缚,我就成全你的心愿。”
汤兰弃去了手中银针,闭上双目,高举双手,道:“哪一位小妹妹来,点了我的穴道。”一个剑女快步行了过来,点了汤兰三处穴道。果然,汤兰没有反抗,而且连反抗的意识也没有动过,静静地站着,让一个剑女点了穴道。蓝衫人脸上泛起了一层忧郁之色,缓缓说道:“汤兰,你可知那刑的厉害么?”汤兰道:“属下听人说过。”蓝衫人道:“造化城不少自负英雄的人物,都不能熬过五刑。”汤兰道:“是!贱妾明白。”蓝衫人道:“明知那是非人所能忍的毒刑,你为什么非要去尝试不可?”汤兰道:“属下觉着,死亡前遍历诸苦,也可以多一分死前的品尝。”蓝衫人冷冷说道:“汤兰!你本来不是这样豪壮的人,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勇气呢?”汤兰望了俞秀凡一眼,缓缓说道:“城主恕罪,属下不敢明言。”蓝衫人道:“好!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怪罪于你。”汤兰道:“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求。”蓝衫人道:“说吧!”汤兰道:“我要城主答允,属下明言之后,成全于我。”蓝衫人道:“好!”汤兰道:“像俞秀凡这样的英雄人物,遍历九刑,尝尽诸苦,岂可无人奉陪?”蓝衫人哦了一声,道:“你很喜欢他?”汤兰摇摇头,道:“不!我不配。我只是敬重他的为人。”蓝衫人道:“两情相悦,生死不渝,倒是常常听人说起。但却从未听人说过,由心生崇敬,愿同生死。”汤兰道:“城主!贱妾之意,只是要奉陪俞秀凡同历九刑。”
蓝衫人哈哈一笑,道:“好!不过,你不要决定得太快,我带得参观过九刑之后,再作决定不迟。”汤兰道:“属下心志已决,除非城主改变了心愿,不让俞秀凡死于九刑之下。”蓝衫人冷冷说道:“天下刑毒,无出我九刑之右,我不信俞秀凡真的能承受下来。”汤兰道:“城主,既可以拿俞秀凡以试九刑,为什么不也拿我汤兰试试?”蓝衫人道:“你本是贪生怕死之人,忽然间有了这等豪气,怎不叫本座心中动疑?”汤兰道:“现在,城主明白了。”蓝衫人笑道:“自从建成了九刑院之后,本座还未见到一人能历九刑。”汤兰道:“也许俞秀凡可让城主一开眼界。”蓝衫人道:“好!咱们试试去。”举手一挥,道:“九刑院。”刀童,剑女,抬着俞秀凡和汤兰直奔九刑院。
俞秀凡一直紧闭着双目,感觉中,自己进入了一座车厢之中,而且车轮响动,似是在向前滑进。忽然间,觉着车厢一歪,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去。但车后却似是有一条拉练给拉着,车厢向下滑坠的速度,受到了适当的控制。突然间,感觉眼睛一亮,车厢平稳地停了下来。耳际间响起汤兰的声音道:“原来此地还有这样一方天地,属下进入造化门十余年,竟然是一无所知。”俞秀凡睁眼看去,只见停身在一道山谷之中,山谷中有花有树,景物十分绚丽。蓝衫人和十六名刀童、剑女,全都随着下来。蓝衫人淡然一笑,道:“汤兰,造化城的隐密,除了本座之外,大约没有一个人知道得完全。”俞秀凡冷冷说道:“除你之外?”蓝衫人哈哈一笑,道:“俞秀凡,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应该告诉你才对。”俞秀凡道:“什么事?”蓝衫人道:“你今年大概有十八岁了吧?”俞秀凡道:“一个人的荣辱生死,和他的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吧?”蓝衫人道:“当年我和你一般年龄时,还没有你这一份成就,也未必有你这一份才慧。”俞秀凡道:“阁下客气了。”蓝衫人道:“假以时日,你必是取代本座的人,第二代造化城主。”俞秀凡道:“俞某人没有你这份雄心,也没有你这份冷酷,纵然有机会,我也不会成为造化城主,也不愿有这些罪恶。”蓝衫人微微一笑,道:“你缺少的就是这份雄心大志。”语声突然冷厉,接道:“但你具有了充分的能力,所以,我不能留下你。”俞秀凡抬头望天,未再理会蓝衫人。
蓝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送到金刑室外。”俞秀凡和汤兰的穴道,一直未解。刀童、剑女,把两人抬到了一个石洞门外。只见紧闭的石门外面,写着“金刑室”三个大字。蓝衫人道:“俞秀凡,刑室中,自会有人替你解释行刑之法,你进去吧!”俞秀凡淡淡一笑,一副从容就义的气概。金刑室双门大开,一个白衣文雅的年轻人,缓步行了过来。蓝衫人道:“金刑室主,这两人要遍历金刑之苦,但不许他们死。”白衣人一欠身,道:“金刑只给人无比的痛苦,不会致人性命。”蓝衫人道:“那很好,要他们燃起火把,我要亲眼看看,金刑室为什么不能使一个人进入此室之后,就屈节归我门下。”白衣人道:“回城主话。九刑相连,痛苦累加。具有志节的人,可能凭一股血气之勇,熬受过这些痛苦。愈往后,愈难承受,遍历了三刑室后,已然超过了一个人所有的忍受能力。如是金刑室施刑太重,那就失去了九刑连环的意义了。”一面喝令燃起灯光。
蓝衫人点点头,道:“从无一人能受过金、木、水、火、土五刑之苦,为什么要建筑九刑连环呢?”白衣人道:“前五刑以折磨一个人的肉体为主,后四刑以加重意识恐惧为主,如是真有一人,能熬五刑,那是钢铁其心,只有在意识上去征服他了。”蓝衫人道:“残其躯,裂其肌,都无法使他归依于造化门下,玩一点吓人计划,就能使一个人屈服么?”白衣人道:“一个人的躯体,在极端残伤之下,意识也随着转趋薄弱。那时,纵然是定力深厚,意志坚强的人,也无法在那等情势下忍受恐惧的侵袭。”蓝衫人笑一笑,道:“照你这样说法,很少有一个人能够熬过九刑了。”白衣人道:“只有两种情形下,可以熬过九刑。”蓝衫人道:“那两种情形?”白衣人道:“一种是超越人的神,一种是失去了知觉的人;一个已不是人间所有之物可以征服,一个是形同死尸,已不具人的本能。”蓝衫人道:“哦!”白衣人道:“除了以上两种之外,在九刑之下,已无不能征服的人。”蓝衫人道:“但愿俞秀凡也屈服于九刑之下。”白衣人笑一笑,道:“这个,城主可以放心。俞秀凡不是神,也不是失去知觉的人。”蓝衫人淡淡一笑,道:“希望能被你说中。”白衣人道:“城主不信,可以在现场多看一些时间。”蓝衫人道:“自建好了九刑院之后,我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今日也应该多看看了。”白衣人道:“城主可要立刻瞧看一下么?”蓝衫人道:“是。我要立刻见识一番。”
这时,石室中已燃起了四支火把,照得一片通明。白衣人高声说道:“绑上刑架!”两个赤膊大汉,奔了过来,抬起俞秀凡,绑上刑架。那是一面平整的铁案,上面八道钢圈,每一个粗如拇指,分扣在双肩、双腕,膝下和大腿之上。八道钢圈,不但坚牢无比,而且,可以随心调整,可松可紧。其实,一个人被八道钢圈扣于一面平整的铁板之上,不用行刑,胆小的已经吓得全身抖颤,魂飞魄散了。蓝衫人淡淡一笑,道:“俞秀凡,现在,可以说出你的遗言了。”俞秀凡肃然说道:“未能把你手刃剑下,在下实是不甘心。”蓝衫人嗯了一声,道:“动刑!不过,先给他解说明白,让他了解之后,再让他尝试一下味道如何。”白衣人一躬身,道:“城主放心,属下会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一点也不会马虎。”蓝衫人淡淡一笑,未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