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笔点龙记》二一
玄方大师摇摇头,道:“对掌门人的高见,贫僧不敢苟同。”玄庄大师道:“师弟一力反对此事,不知是何用心?”玄方大师道:“贫僧是为了少林寺,我们不能独挡锐锋。”玄庄大师道:“如是有很多江湖侠士和咱们结合在一起呢?”玄方大师道:“什么人?咱们先要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玄庄大师一皱眉头,道:“玄方师弟,你不觉着太过分一些么?”玄方笑一笑,道:“掌门人,这是长老会,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说出他心里的话。”玄庄冷冷一笑,道:“玄方,长老会不是一个人可以决定的。”玄方大师道:“贫僧觉着,掌门人应该把此事提出共决。”玄庄大师点点头,道:“好!我要看看,长老会中,有几个人会赞同你的意见。”玄方大师道:“掌门人,贫僧一心为公,自信不会有很多人反对贫僧。”
玄庄大师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四顾,道:“神木师叔和诸位师兄,师弟,你们哪一位赞成玄方师弟的高见,请站起身来!”这等表决之法,对玄方本是大为不利的事,但出乎意外的是,在座之人,竟然有一大半站了起来。少林寺长老会的决定,一向是从不更改。玄庄大师一看情势不对,立时随机应变,双手一挥,道:“诸位师兄,师弟请坐!”数百年来,少林寺中的掌门方丈一直受着相当的敬重,群僧对掌门人也有着相当的敬畏。站起身子的僧侣,都依言坐了下来。玄方大师微微一笑,道:“掌门人,觉着小弟的看法如何?”他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语声十分柔和,似乎是早已胸有成竹。玄庄大师究竟是一代掌门之才,不但感觉情势对己不利,也感觉着掌门大权已经旁落,长老会的力量,不但已非他所能控制,而且反而成了控制他掌门人权力的力量。目光转注在神木大师的脸上,缓缓说道:“本座觉着,此事应该多听听神木师叔的高论。”神木大师是刚才少数坐着未动的僧侣之一。
玄方大师摇摇头,道:“掌门人,咱们少林寺有一条戒规,不知掌门人是否还记得?”玄庄大师不得不理会,只好一皱眉,道:“什么规戒?”玄方大师道:“如若长老会和掌门人意见不同之时;掌门人应该如何处理?”玄庄大师道:“掌门人可以辞去掌门之位,或是同意长老会的意见。”玄方大师道:“辞去掌门之位,太过麻烦,小弟倒希望师兄同意长老会的意见,保存下少林寺的命脉。”玄庄大师忍下心中的气怒,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玄方师弟,可是已觉着长老会已支持你的高见么?”玄方大师笑一笑,道:“我记得掌门已付表决,但小弟没有看清楚。好在,长老会还未散去,掌门人不妨再付表决。”玄庄大师点点头,道:“玄方师弟说的是,不过,本座觉着,这件事还要问问神木师叔。”玄方大师望了玄庄大师一眼,道:“掌门人说的是,听听神木师叔的高见也好。”玄庄大师轻轻吁一口气,道:“长老会正陷争论之中,还望师叔指示我们一条明路。”神木大师缓缓睁开双目,道:“老衲思索良久,觉着玄方说的不错。”
玄庄大师骤然间感觉到有如一盆冷水,由头上浇了下来,全身都生出了一股寒意。但他是一位有道高僧,虽然觉出了局势险恶,但仍然能保持着相当的平静,一语未发。神木大师目光环顾了四周一眼,接道:“造化城气候已具,如若咱们不能慎重处置,很可能造成了少林寺和造化城的对垒局面,武林道中,都觉着少林寺实力雄厚,未必会有人派来高手驰援,单是少林寺和造化城对决生死,胜负之分,那就很难说了。”玄方大师道:“胜也胜得很惨,败则全派覆灭,因此,贫僧主张,还是慎重一些的好。”玄庄大师点点头,道:“很有道理。”玄方大师笑道:“掌门人明察。小弟完全是为少林门户着想,如有开罪掌门人的地方,还望掌门多多的原宥。”玄庄大师笑一笑,道:“玄方师弟,本座觉着,这中间还有商榷的余地,可否让我再考虑一下?”他实在未想到连神木大师,也会支持玄方的意见,一时间顿觉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才好。但他表面上,还保持了相当的镇静。
玄方大师笑一笑,道:“掌门人召集一次长老会,并非易事,何不一次决定,传下令谕,也好使人有所遵循。”玄庄大师摇摇头,道:“玄方师弟,本座觉着兹事体大,如若不深思、熟虑,很可能造成大错、大憾的事,故而必须再多想一想。”玄方大师道:“掌门人,长老会的权威,一直在掌门人之上,也是本派历代长老制订的规戒,如若在这一代掌门人手中破坏,那才是一桩大憾大恨的事。”玄庄大师道:“玄方,本座还是掌门人的身份,有些事在我的权职以内,似是用不着在长老会中商谈了。”玄方大师道:“掌门人此言差矣!既是请长老会议决的事,自然是早已超过了掌门人的职权,如是长老会议之事,不能约束掌门人,这长老会似是也不用存在了。”玄庄大师脸色冷肃,缓缓说道:“玄方,你敢对本座如此顶撞,用心何在?”玄方大师道:“掌门人如若不肯接受长老会的约束,小弟就是想尊重掌门师兄,也是尊重不来的了。”
玄庄大师慈眉耸动,双目闪光,冷笑一声,道:“玄方,这虽是长老会,但你不能如此失态。本门戒规森严,切望你不可以身相试。”玄方大师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掌门人,小弟也正在全力维护本门戒规。”玄庄大师道:“长老会虽可畅所欲言,但也不能对本座如此不敬。”玄方大师道:“掌门人如若觉着小弟有冒犯之处,贫僧愿立刻退席。”说退就退,霍然站起了身子,转身向外行去。玄庄脸色一变,道:“当值的护法何在,给我拦下来!”两个灰衣僧侣,应声而出,挡住了门口。玄方大师停下脚步,朗朗说道:“掌门人,你既干预了长老会的职权,又如此严厉地对付小弟,实叫人心中不服。”这时,两个灰衣僧侣,已然欺到了玄方的身侧,道:“师叔,你是自己就缚呢,还是要我们出手?”玄方大师淡淡一笑道:“这是在召开长老会,你们没有插口的身份。”
目光转注到神木大师的身上,接道:“师叔有何高见,指教弟子。”两个灰衣僧侣齐声说道:“玄方师叔,弟子奉的掌门之命,如若师叔不肯就范,休怪弟子开罪了。”神木大师摇摇头,先制止两个灰衣僧侣的行动,道:“掌门师侄,这作法有些太过分了,”玄庄大师道:“哦!师叔的意思呢?”神木大师道:“老衲觉着,玄方师侄的处置,太过严厉了一些。”玄庄大师道:“玄方师弟出言无状,举止失态,竟然要中途退席,这口气,岂不是难忍得很么?”神木大师道:“长老会一向可畅所欲言,掌门人要包容各方意见,综合之后,再决定可行之法。玄方师侄虽然言语有冒犯掌门人的地方,但他一本大公,并无私恨在内,这一点,老衲觉着他并无大错。”
玄庄大师陡然间觉着自己是那么孤立无援,长老会,似是已落入别人的控制之中。他寄望于神木大师,以他在寺中的身份、声望,助自己一臂之力,或可有所转机。但玄庄失望了。轻轻吁一口气,神木缓缓说道:“这只是就事论事而言,还望掌门人能够网开一面,放了玄方。”玄庄大师忽然间感觉到神木大师,也有着很多的可疑之处,对玄方袒护得有些过分。点点头,玄庄大师举手一挥,两个灰衣护法,应手退了下去。道:“师叔吩咐,弟子怎敢不遵。”神木大师道:“玄方,掌门人已不追究你顶撞他的过失,还不谢过。”这方面,玄方改变得很快,立时合掌当胸,一躬身道:“玄方谢过掌门人的宽恕。”表面上的冲突,暂时停了下来,但内心却升起了更多的猜疑,问题也没有解决,反而更为复杂。玄庄大师已觉出情形对他不利得很,目下大家对他的敬重,只是少林寺中传统下来的掌门威严,一旦揭去了面上这份威严,长老会可能会有着意想不到的决定。他究竟是一代掌门之才,立时决定暂时把情势缓和一下。先对玄方一挥手,道:“神木师叔已把话说明,事情已过去了,师弟不用多礼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造化城已成气候,志在武林,少林寺就算要闭关自守,不理江湖中事,只怕造化城也不会放过咱们。但此时振袂而起,难免会先挡锐锋,两害相权,轻重颇难斟酌,长老会一时间只怕也难作决定,神木师叔暨诸位师兄、师弟,请休息一会。也可借机会多作一番思考,再行会商大计。”玄方大师笑一笑,道:“掌门师兄,小弟对此事看法不同。”忍下一口气,玄庄大师缓缓说道:“师弟又有什么高见?”玄方大师道:“依小弟看,事宜早决,兵贵神速。我们既然已知造化城志在武林,自应当早谋对策,掌门人既然召开了长老会,想必亦早感计穷,拖延时间,又于事何补?”玄庄大师心中明白,玄方是逼他就范,心中暗暗震动,表面上却保持了相当的镇静,笑一笑,道:“师弟说的也是,但一时难作决定,除非有人能想出一个新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