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剪》一二
岳秀冷然一笑,道:“好一番动听的说词,为什么不说,你们害怕保不住头上乌纱,身上紫袍。”
胡正光平日高居堂案,朱笔判生死,掷签行大刑,是何等威武煞气,此刻以领衔巡抚,南七省第一府承,向一个白衣庶人,中年妇人委曲求助,心中一股窝囊气,那就无法提了,再加上岳秀一顿抢白,不觉怒火中烧,正想开口发作,忽见刘文长以目示意。
这位浮沉宦海,二十年官场混迹的胡大人,这时按下一腔怒火,慷慨激昂的说道:“岳世兄,说的也是,下官确有保官护命之心,但我如无法护住这顶乌纱,金陵城亦必闹的鸡犬不安,适才下官一番话,也并非夸张之词,还请岳世兄三思。”
岳秀没答声,岳夫人却开了口,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秀儿,胡大人说的不错,这位刘大人也说的有理,三五个江湖人惹事生非,闹到王府中去,一旦激出大变,闹的名城遭劫,苍生涂炭,实在太不成话,你看看,能不能把这场大难消弭于无形之中。”
岳秀道:“娘!孩儿……”
岳夫人接道:“我知道你不喜和官场中人来往,也不喜在十丈红尘中走动,但孩子,你不该学武功的,既然有了一身武功,有了过人之能,就该多为人间做点事情,难道你真要看着,很多人家破人亡,很多人妻离子散。”
刘文长道:“夫人说的是,岳世兄一身武功,埋没田园,实在是太可惜了。”
岳夫人冷肃的说道:“秀儿不会做官,我也不许他混入官场中去,我要挺身而出,只是不忍眼看名城历劫,不忍看你们上下其手,把办不了的难题,推到善良百姓的身上。”
刘文长呆住了,心中暗道:“这一对母子,不知为了什么事,对官场中人,似是记恨甚深。”
心中念转,口中却连应几个是字。
胡大人道:“夫人,官场中人人事事……”
岳夫人摇摇头,道:“大人,别给我说这些,我知道的不会比你少。”
岳秀一欠身,道:“娘!你请后边休息,孩儿和他们谈谈。”
刘文长也一抱拳,道:“夫人,你请后面休,岳世兄不喜功名,我们决不拖他下水。”
岳夫人没有再说话,起身行入内室。
刘文长道:“岳世兄,慨允臂助,府台大人很感激……”
岳秀接道:“不谈这些,家母已允,区区也无法推辞了,长江镖局中,不是议事所在……”
刘文长接道:“岳世兄看那里方便。”
岳秀道:“既然谈公事,自然到应天府去。”
刘文长道:“好,咱们在府中候驾。”
岳秀道:“慢着,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先说个明白。”
刘文长道:“咱们洗耳恭听,岳世兄但请吩附。”
岳秀道:“我不是奉官府之命办事,如何行动,由我自作决定。”
胡正光道:“好!岳世兄不是官府中人,自不用受官府之命。”
岳秀一挥手,道:“诸位大人请吧!事情紧急,不能拖延,今夜初更,在下到府中拜候。”
胡正光道:“下官设宴花厅,恭候侠驾。”
一直很少讲话的杨晋,此刻突然一抱拳。道:“岳老弟,我抱歉,这次事了,我决心辞职,陪你老弟……”
岳秀叹息一声,接道:“杨大人,事情复杂的很,牵涉广大,经纬万端,我岳秀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就能办出一个结果,不要对我寄望太大。”
几句话,只听得胡正光出了一身冷汗,道:“下官准时候驾。”
带着刘文长和杨晋匆匆而去。
目赌胡正光等离去之后,岳秀也作了一番安排。
初更时分赶到应天府,胡正光果然是早已在花厅中摆宴候驾。
大约胡正光怕岳秀找不到花厅,特地点了四支火烛,照了满厅通明。
岳秀未步入花厅,杨晋和刘文长,已然双双迎了上来。
胡正光站起身子抱抱拳,道:“岳世兄请坐。”
岳秀也不谦让,在胡正光对面坐了下来。
杨晋和刘文长两面打横相陪。
表面上看去,这花厅上似没有什么戒备,但其实,花树下,暗影中,杨晋早已埋伏了很多的精干的捕头。
胡正光举起酒杯,道:“岳世兄,在这花厅中的,都不是外人,下官希望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岳秀淡淡一笑,道:“王府中经过之情,在下已详细的奉告过杨总捕头,想来,杨总捕头,早已启禀大人了。”
胡正光道:“不错,咱们知晓了一些内情,顿生出六神无措之感。”
岳秀道:“事情很明白,由兰妃之死,牵连到王府中去,不过,那人究竟是什么人?在下还没有见到,不敢妄言,不过事情牵入王府中决不会错。”
胡正光道:“岳兄,你看这事情会不会牵涉到七王爷身上?”
岳秀道:“这个,在下无法断言。”
胡正光道:“看情形,事情已进入了深宅内院,就算不牵上七王爷,只怕也会牵上了王妃夫人。”
岳秀道:“不论牵上了什么人,你现在面临的是要不要查,如何一个查法?”
胡正光道:“下官现在为难的,也就是如此,还请岳世兄,指点一下。”
岳秀道:“事情很明白,大人只有两途可循,一是不管牵连到什么人,只管大刀阔斧的查下去,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事情如是牵到王府,你就照办公事,第二是,把内情禀明七王爷,由他作主定夺。”
胡正光沉吟了一阵,道:“我看,第二个办法比较好一些。”
岳秀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么,你就照第二个办法作吧!”
胡正光笑一笑,道:“岳世兄,下官有一个不情之求,希望岳世兄能够答尤。”
§第十一回 银妇劫牢
岳秀道:“令嫒好学不倦,磨着要指点几招剑法,在下无法,只好……”
杨晋叹口气,接道:“我知道,老弟,小女任性惯了,但她对岳兄,却似是千依百顺,老弟,你不但帮了我的大忙,而且,也帮我把小女改变成了娴静的性格。”
岳秀轻轻叹口气,欲言又止。
杨晋喝了一杯酒,道:“老弟,我有几句话说出来太荒唐,不说嘛,又憋在心里难过。”
岳秀道:“什么事?”
杨晋道:“关于小女的事,我看得出,她对老弟很倾心。”
岳秀道:“这个,在下倒没有感觉到什么。”
杨晋道:“我知道,老弟,她不配,所以,我准备把她送走……”
岳秀一怔,道:“送走,送到那里去?”
杨晋苦笑一下,道:“跟她娘去一个亲戚家里。”
岳秀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觉着这样妥善么?”
杨晋道:“知女莫若父,她一定不肯,但这总比留在这里纠缠好一些!”
岳秀笑道:“谈不上对我纠缠,但在下也不便多作主张,你们父女研商一下,看看应该如何?”
杨晋是老谋深算,希望能套出岳秀一句话来,但岳秀却也够精明,一直不作主见。
两人谈话之间,杨姑娘拭着香汗进来,就大声叫道:“岳大哥,好精奇的剑法,我练了大半天,还没有完全练熟……”
目光一转,瞧见了杨晋,立时住口,泛起了两颊红晕。
杨晋轻轻咳了一声,道:“燕儿,你娘要你和她一同去!”
杨玉燕一脸羞意,突然间变成了一脸惊骇,道:“爹!你答应了?”
杨晋道:“是啊,你娘一个人,远居百里之外,我也放不下心,有你同行,爹就放心多了。”
杨玉燕冲口而出,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