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列传》一一六
站在篱笆内的罗小鹤,看得大气也不敢喘,而他实在又不能再等,犹豫一阵,只好走到门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中年女子蓦然警觉,睁开眼来,带着惊异神色问道:“年轻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罗小鹤躬身行了一礼道:“我是走远路的,口渴了想跟大婶求杯水喝!”
中年女子讶然问道:“这条路只通我这‘净心雇’,年轻人是要到哪里去?”
罗小鹤干咳了两声道:“我刚才老远就看到了大婶,所以才跟到这里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大婶说这里叫‘净心庵’,莫非大婶是位出家人?”
中年女子摇摇头道:“我并未正式出家,只是把这里取名‘净心庵’罢了。”
罗小鹤本非口渴求茶,搭讪着再问道:“大婶这里还有些什么人?”
中年女子道:“只有我一个人,人多了还净的什么心?”
罗小鹤皱了皱眉道:“大婶一个人住在山上,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么?”
中年女子平静一笑道:“我已经习惯了,卧龙岗上有位老师太,她有时会来陪陪我,我有时也到她那里陪她拜佛诵经。”
她语气微微一顿道:“只顾得说话,还忘了替你取茶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便来。”
她说着向另外一间房内走去,一边回头又道:“对不起,不便招待你到里面坐,这里是我诵经的净室,一向不方便外人进入。”
罗小鹤本来不打算进去,经她这么一嘱咐,反而越发引起好奇之心,尤其几案上的那具牌位,正是他欲解之谜。
于是,他趁中年女子进入另一间房后,蹑手蹑脚迅快的溜了进去。
一看之下,果然不出所料,上面赫然写着“丁中齐大义士长生禄位”十个字,左下角是“愧心人薛湘灵立”七个小字。
他迅快的再退回门外,不由一阵心神猛震,情不自禁的暗暗说道:“阿贵见了白家三小姐是一番感人场面,只怕丁师兄见了薛湘灵的场面更要感人十倍……”
他心神尚未平复,中年女子已捧着一杯茶水走了出来。
罗小鹤正好有些口渴,接过来一饮面尽,递还茶杯道:“多谢大婶!”
中年女子接过空杯道:“你该走了。”
罗小鹤连忙又施了一礼道:“不瞒大婶,我是到卧龙岗寻访一个人,可惜始终投找到,大婶既然住在这里,也许知道他?”
中年女子歉然一笑道:“我虽然住在这里多年,却绝少和任何人来往,年轻人向我打听人,实在是问道于盲。”
罗小鹤忙道:“我打听的这人和一般人不一样,大婶只要见过他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中年女子蹙眉道:“世界上那有这种人,除非他是个怪物!”
罗小鹤忙道:“他的确像个怪物,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他身高丈二,比普通人要高出两三个头。大婶,你如果看到这种人,不能忘记他吗?”
中年女子神色微微一变道:“你说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罗小鹤这时反而沉住了气,不动声色道:“他的名字不提也罢,因为大婶不可能认识这样一个人,而且也没有认识的必要!”
中年女子凝着脸色道:“不管我认不认识,你只管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罗小鹤缓缓说道:“他叫丁中齐!”
中年女子突然身子一颤,呆了一呆,却立刻嗔目叱道:“你是否方才到净室里去过?看到那牌位上写的字?”
罗小鹤这才躬身深施一礼,肃容说道:“大婶,你和丁中齐大侠三十年前的往事,我全知道,就用不着再隐瞒了。
今天也算是一段难得的巧遇,你供着他的长生禄位,自然一直是在怀念着他,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中年女子不知是惊是喜,在这刹那,显见她已激动得不能自持,但她却不得不镇定着。半晌,才―字一句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认识他的?和他是什么关系?”
罗小鹤道:“我叫罗小鹤,若论关系,勉强可以称一声大师兄!”
中年女子迫不及待的问道:“他……他在什么地方?”
罗小鹤道:“大婶,刚才已经见过了!”
薛湘灵双眼急剧的眨动了几下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罗小鹤道:“方才在路上有四个人和大婶迎面而过,其中一人就是丁师兄,他的身量出人头地,难道大婶未曾发现?”
薛湘灵摇头道:“不错,确有几个人,和我迎面而过,但我却没注意到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她说的不假,她刚才在路上一直目不邪视,面丁中齐又正好走在道路的偏低处,显得他并不比一般人高出多少,连罗小鹤在内也并未看到。
所以当罗小鹤向他讨水解渴时,她并未觉出此人有什么眼熟。
罗小鹤道:“现在丁大师兄仍在路边等着,因为他已认出大婶就是当年的湘灵姑娘,所以派我跟踪而来。大婶,现在你和他终于又得相遇了!”
薛湘灵脸色沉凝,过度的惊喜,反面使她将思绪陷入往事的回忆中。
许久,才长长吁口气道:“罗小兄弟,不要叫我大婶,因为我至今还不曾嫁过人,虽然在洛阳时我曾……”
罗小鹤道:“那我就称你薛姑姑吧。薛姑姑,丁大师兄为了你,也是终身未娶,但我看得出,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你,只是一直把深情埋在心底,不愿让人看出而已。”
薛湘灵默了一默道:“你可否把他这些年来的近况,告诉我知道?”
罗小鹤简要的说过一遍,又道:“他现在是奉命到这附近见一位白大居士,然后再回隐仙谷复命,时间不多,薛姑姑要不要我通知他马上前来相见?”
薛湘灵低下头去,轻喟一声道:“真不知道我还有何面目见他,在他面前,我又如何能不自惭形秽。”
罗小鹤正色道:“薛姑姑,过去的事,不应再提,我想那时你一定是身不由己,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丁大师兄又何尝不能体谅你此刻的心境。”
薛湘灵无限感慨的道:“好吧!不过我不愿耽误他的大事,等他回程时再顺便来一趟好了!”
罗小鹤别过薛湘灵,匆匆赶回原处,丁中齐等三人依然还在那里。
李金贵急急问道:“追上了没有?”
罗小鹤边喘边道:“大师兄,她果然是你那位湘灵姑娘!”
丁中齐身躯颤动了一下,却又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她还好么,可是一个人住在附近?”
罗小鹤道:“从那条岔路再向右转,穿过一片树林在几棵大槐树下,有几间房子,叫做‘净心庵’,她就一个人住在那里,正屋里还供着你的长生禄位呢!”
丁中齐哦了一声道:“她出家了?”
罗小鹤摇头道:“她不曾出家,但却诵经念佛,那还不全是为了你。”
白银凤和李金贵都听得大为错愕,视线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丁中齐的脸上,因为他们已猜出丁中齐和那中年女子必有一段哀艳动人的往事。
他们再也想不到,一向豪迈粗犷的丁中齐,在生命中也发生过缠绵悸侧的儿女私情。
这时的丁中齐,果真有着羞涩之感,他极力避开白银凤和李金贵的视线,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