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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剑为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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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刚浓眉轩动,大声向谷中喊道:“甘大侠,老奴雷刚昔年随侍老主人乾坤一剑行道鲁南,曾经叩见过你老芝颜,三十年来,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业已遭人暗算,惨死在少室峰顶之上,遗命老奴,护送小主人来此,求见你老,适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门入口,自断一臂,这第二道关口,老奴本当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执意不允,老奴虽有必死之心,无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挟,老奴只好暂惜残躯,跪在此处,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与故主交谊,允准小主人入谷相见,非独老奴感同身受,连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这时也失声向岩下叫道:“石大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侠夫人的贴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着婢子长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可怜……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总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强仇追迫得无地存身吧!何况,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报……甘大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强徒,武功高绝,你老如不义伸援手,石家的香烟不但难继,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将无从得伸了……”说到伤心之处,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凭他们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绝谷之中,却是不见一丝动静,彷佛那深谷之中,根本没有人在。

  看看时已过午,雷刚已然是有些不耐,掉头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来,还是……还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侠久久不应,必是不容别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虽然已经跪得两膝生疼,但他却依然不肯让那老仆剜目求见,伸出冻得发紫的小手一阵摇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远不去见那甘大侠了。”

  雷刚倒真被他这句话唬住,低头一叹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们跪了多久了。”

  雷刚看了看在群山围掩之下,只得亩许大小的一块云天,低声道:“大约也有两个时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说道:“还早呢!”

  雷刚一怔道:“还早?公子,你……”

  石承先道:“大叔,你听过爹爹说那少林第二代祖师慧可老和尚的故事么?”

  雷刚摇头道:“老主人未曾对老奴说过。”

  石承先道:“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过。”

  雷刚心想,这与我们跪在此处求那甘大侠又有何关呢?但口中却道:“公子,老主人怎么说的?”

  石承先道:“爹爹说这个故事,是要我懂得一个人想求得世间绝学,就必须受得起各种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师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达摩禅师东渡以后所收的第一个弟子么?”

  雷刚道:“这个老奴倒是听说过。”

  石承先道:“那慧可大师原来的释号是叫神光,他在四十岁以后,才慕名到少林寺去见达摩祖师求道……”

  秦大姑忽然笑道:“公子,这故事老身倒听主母对我说过。”

  石承先喜道:“大婶,我娘也说过么?”

  秦大姑道:“若非主母说出,老身又怎能知道?不过,那时候你还不懂事哩!公子,老主人是几时告诉你的?”

  石承先道:“爹爹告诉我时,我已经十岁啦!大婶,既是你老也知道,那就烦你说出来给大叔听吧!”

  秦大姑道:“老身遵命。”顿了一顿话音,这才低声说:道:“那慧可禅师乃是一位具大智慧之人,他求道少林,不料达摩祖师竟然终日面壁,对他不予理会,他便选了一个寒冬大雪的夜里,彻夜站在达摩祖师面壁之处,天明以后,大雪已掩过了他的膝盖,他反而侍立格外恭敬,而且更用利刃砍断了自己的左臂,以示他跟那古人为了求道,不惜敲骨取髓,投崖饲虎一般的有决心,这样一来,达摩祖师才认为他的决心、智慧,可传法器,便为他改名慧可,收归门下,继承了衣钵……公子,老身说的可没有错么?”

  石承先道:“大婶说的没有错,爹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雷刚在听完了故事以后,心中就已经有些明白了,石承先话音一落,他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忽然提到这两位武林先贤的故事,可是想学那慧可大师么?”

  石承先道:“大叔,我只想……如是我们能够有那决心在这儿跪上一夜,甘大侠定然会出谷来接我……”

  雷刚瞧他一脸都是笃诚相信的神色,自是不便再泼冷水,心中暗道:“且跪上一夜试试吧!如果甘大侠明儿仍不现身,说不得我只好拼着一死,先行独自入内了。”念头一转,当下笑道:“公子这等尊师敬艺之心,果然不让古人专美于前,那甘大侠必然会被公子这份孝心敬意所打动,出谷前来接引公子的。”

  秦大姑这时却打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了干粮,三人胡乱的吃了一点,便六目同注谷中,跪在岩石之上,连一动都不敢动。

  入夜以后,天公竟然似是有些故意刁难这二老一少,朔风转厉,大雪纷飞,片刻时光,身外积雪已告盈寸。

  雷刚和秦大姑夫妇,一身武功几乎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跪在雪地之中,却仍然觉得脊梁直冒冷气,那石承先才多大年纪,休说他往日所学的那么点武功,不足以御寒,纵然他武功比老仆夫妇强,但他的内力修为,却也离那不惧寒暑的地步还差得很远!是以,石承先这时早已冻得浑身发抖,满嘴小牙,正捉对碰击不休,可是,他却强自忍耐,不让身旁的两位老仆发现。

  秦大姑几乎是每隔片刻,就要问他冷不冷,而石承先却只敢简短的答上两个字“不冷”!

  石承先明白,自己再多说两个字,准会被这两位义仆听出自己业已冻得快僵了!

  这一夜,真比十年还长,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发白,那秦大姑第一件事,便是抓住石承先的小手,源源不断的把自己体力的热力,传到小主人身上。

  敢情那石承先虽是仍然跪在石上,实则早已冻晕的不省人事了。

  这时雷刚已将三人身外高有尺许的积雪,用劈空掌力铲尽,回头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独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内力传人石承先体内,连经两人全力施为,也过了盏茶之久,石承先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爷,总算你还有眼……”

  雷刚却长叹道:“公子,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