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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5》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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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牟城在地平远处,城高墙厚,果是坚固的军事要塞,城外的林木均被铲平,要接近而不被发觉,确不容易。项少龙和滕翼观察良久,均感气馁,又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众人不敢生火造饭,只吃干粮。到了黄昏,忽地狂风大作,大雨洒下。项少龙等大叫天助我也,立即出动。乌果和周良各领一军,攻打城外的赵营。荆俊则率领一千乌家子弟,横渡护城河,攀墙进城。

  项少龙和滕翼的两万主力军,潜往最接近城池的隐蔽点,准备城门打开,立即杀进城内去。雨愈下愈大,还不时雷电交加,视野模糊不清,雷声把马嘶蹄音全掩盖过去。荆俊的千人精兵团把战马绑在城外,用了个多时辰,潜过护城河,开始攀城。项少龙和滕翼则提心吊胆地苦候,此刻若给敌人发觉,荆俊等肯定无一人能幸免。城头的灯火给暴雨掩去,正焦急等待中,面西的城门敞了开来,吊桥隆隆降下。

  项滕两人大喜如狂,一声令下,全军蜂拥而出,两万匹战马的奔驰声,惊碎中牟城军民的美梦,不过一切都迟了。乌果和周良的军队同时对城外两个赵军的营寨进行突袭。城内城外,一时杀声震天。暴雨虽停下来,可是战争却更趋激烈。大军杀进城内,吓得人人紧闭门户,大半守军脱甲弃械,躲入民居保命,余下的开城逃亡,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到天明之时,赵国在南方最具战略性的重镇,已落入项少龙手上。

  接着的十天,赵大率领的七万步军陆续抵达,带来大批的攻城器械和物资粮食,并建立起由泫氏城来此的补给线。项少龙严令不得扰民,并善待降将降兵,采取安定民心的政策。滕翼在城外设营立寨,构筑防御工事,又截断赵魏官道的交通,摆出大举进侵赵都邯郸的模样。一个月后,赵人两次来犯,均被击退。魏人生出警觉,在边境严密戒备,但由于秦军据有坚城,魏人只是采取观望姿态。对项少龙这位秦国的名将,已没有人敢抱轻视之心。

  这天乌言着由长子城来见项少龙,带来重要消息,据邯郸的线眼情报,郭开果然怕得要死,力劝赵王和太后调回李牧,守卫长城内的城堡番吾。赵王发出命令,竟给李牧拒绝。项滕两人暗叫厉害,知道给李牧看穿他们的图谋。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对番吾发动一次猛攻。

  等一切准备充足,十天后项少龙发动八万大军,由官道北上番吾,在赵人长城外布阵立寨,先日夜派人冲击城墙,赵人数次出城劫营,均被鹰王先一步察觉,给打了个落花流水。攻打十八天,终于破开一截城墙,但仍给敌人击退,两方死伤惨重。但项少龙等却知道已完成任务,这次不愁赵王廷不召李牧回守番吾。说实在的,他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没有进攻邯郸的资格。

  只一天时间赵人便把城墙补好。项少龙收兵不战,好让战士有回气的机会,死者就地火葬,伤兵送返中牟。这时项少龙对战场的生生死死,早心同槁木,否则根本不能当秦军的统帅。小盘说得好,战场上从来没有仁慈存身的地方。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吃掉人或被吃掉都是常事。不过可以做到的,他都设法做到。例如关怀下属,善待降兵降民等等。赵人不知是否被打怕了,再不敢出城反击,两军陷进胶着的状态。

  桓则依项少龙之言,虚张声势,且不断派军来援,加重赵人的危机感。步入夏季的第二个月份,李牧终于屈服在赵王的军令下,回师邯郸。项少龙忙下令加强防御,准备应付李牧的反击。他最不想发生的事,终迫于眉睫之前。

  这天项少龙、滕翼和荆俊三人在长达五里的木寨作例行巡视,荆俊笑道:“任他李牧三头六臂,都难以攻下我们的营寨,最多是扯个平手吧。”

  滕翼道:“魏人那边有动静吗?”

  荆俊道:“魏人那边有乌果应付,不过若非攻下中牟,我们此时早被击退。”

  那晚项少龙发了个可怕的梦,梦到李牧来夜袭,营内四处是他名震天下的铁骑,所有营账同时起火,项少龙冲出帐外,想呼唤滕翼、荆俊,却叫不出声来,想拔刀,百战宝刀却不翼而飞,大骇醒来,天仍未亮,自己浑身冷汗、不住喘气。项少龙强烈地思念家中的妻婢爱儿,恨不得抛下一切,立即返回咸阳。惊魂甫定,披上外衣,举步出帐。值夜的亲兵慌忙追随左右。

  他的帅帐位于营地最高处,环目一扫,星空覆盖下灯火点点,似直延往天际的尽头。五里外的赵国长城亦是灯火通明,极为壮观。

  项少龙想起当日由邯郸出使往大梁,路经该处时还参观过那里的城墙,负责作介绍的番吾城守叫什么名字早忘记了,想不到多年后的今日,自己竟是攻打此长城的主将。世事之变幻难测,莫过于此。又想起当日自己护送的两位心爱玉人儿,赵倩赵雅先后亡故,不由神伤魂断,差点痛哭一场,以泄出心头悲苦。

  晚风吹来,吹散心头郁抑,感觉上好了一点。远眺长城,想起长城后远处的古城邯郸,又是百感交集。战争最令人畏惧的地方,就是那不可测知的因素。像此刻的他,完全不知道连绵百里的长城之后正发生着的任何情事。只能估计,或作测度。要知己知彼,确是谈何容易。现在李牧究竟在哪里呢?两个曾经是肝胆相照的朋友,终要在沙场上成为死敌,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到天色大明,项少龙收拾心情,回帐休息。日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过去。

  一个月后,捷报传来,蒲终弃屯留城逃往赵境,途中被桓伏兵擒拿,押返回咸阳去。出奇地李牧直至此刻仍没有动静,项滕亦不太讶异,若李牧是奉召守卫邯郸,自然不会到番吾来。两人以目的已达,经商议后,决定立即撤军,还在晚上进行。他们照样留下空营灯火,入夜后分批撤往中牟。项少龙和周良负责殿后,由于有鹰王的锐目,他们并不惧敌人衔尾追来。荆俊领二千乌家精锐先行,接着是滕翼的军队。

  项少龙待至三更,率余下的二万人悄悄撤走。不片刻大队来到往南的官道上,迅快朝中牟进发。明月高挂左方天际,在每人的右方拖出黯淡的影子。项少龙在队伍中间,与周良并骑而驰。

  周良叹道:“这次能攻下屯留,全赖上将军的奇谋妙计,连李牧都给上将军算了一着。”

  项少龙歉然道:“李牧并没有给我算倒,只是赵王廷给我算倒吧。”

  周良笑道:“战争只论成败,没有人理会是如何胜的,但怎样败却人人会拿来当话柄。”

  项少龙点头道:“这番话很有道理。”

  周良仰首望天,道:“还有个半时辰天明,那时可全速行军,只要回到中牟,可攻可守可退,完全不用担心,何况尽管被敌人围城,也有桓的军队前来支持。”

  项少龙登时轻松起来,有点完成此行责任的舒畅快感。希望这是最后一场对外的征战,以后是等待小盘加冕礼的来临。空中传来鹰王振翅的熟悉响音,众兵齐齐举头仰望。只看它的姿态,就知后无追兵。周良嘬唇发出呼啸,唤它下来休息。岂知鹰王突然发出一声啸叫,在头顶两个盘旋,再冲空而去,疾飞往右方树林之上。周良立即色变,凝目注视鹰王的动静。项少龙大感不对劲,极目望去。鹰王在明月下的远空不断打转,飞行的路线奇怪难解。

  周良剧震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有大批敌人由左方冲来,速度极快。”

  项少龙在电光石火间,已明白是什么一回事。李牧的铁骑终于来了,可能由于马蹄包了布,竟没听出任何声息。这名不虚传的名将,打开始就识破项少龙的战略。虽迫于无奈放弃屯留,但却不肯放过他们。这两个月来关闭不出,是要使项少龙等误以为他驻守邯郸。其实他早来了,还布下伏兵,等待他们撤退的一刻。

  项少龙现正重蹈成和杜璧败亡一战的覆辙,唯一优胜是他凭鹰王先一步知道敌人的来临。假若他现在立即逃走,结果亦不会与成军的败亡有何分别,就是在全军到达中牟以前,被李牧杀得全军覆没。他奋力迎战的话,那至少荆俊和滕翼可安返中牟。项少龙再不犹豫,下令全军退往左方密林,全力阻敌。阵势尚未布好,以万计的赵兵由右方密林杀出官道,往他们冲杀过来。箭如飞蝗般往敌人射去,对方骑兵一排一排的倒下,但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敌人已杀入阵中来。那间前方尽是敌人。

  项少龙一声发喊,拔出百战宝刀,带头冲杀出去。一时间长达十余里的官道,尽是喊杀之声。二万秦兵正堪堪把敌人抵住,近赵境的一方突然大乱起来,另一队敌人不知由哪里冲杀出来,硬生生把项少龙的护后军冲成两截。项少龙领着周良和二千多亲兵,死命抵挡敌人一波又一波的进击。后方林木忽地噼啪作响,火头窜起,截断秦军西退之路。项少龙知道难以幸免,抛开一切,连斩数十敌人,深深杀进敌军阵内去。

  项少龙刚冲散一股敌人,身旁惨叫传来,他骇然望去,见到周良翻身堕马,给一支长矛戳穿盔甲,从背心入透胸出,可见敌人掷矛者的力道如何狂猛。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要勒马杀回去,却给左右随从死命扯着他马缰,拉他逃走。

  一名敌将率着大队人马由后赶至,大喝道:“项少龙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