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时,任嚣建立了番禺城,也即今天的广州。广州的历史亦由此起。
南海尉任嚣临死前,正值乱世,他把南海尉一职交给了赵佗。赵佗眼见秦朝覆灭,便打下了桂林和象郡,自立为南粤武王。
刘邦好不容易坐稳了大汉江山,已没有精力再对付边陲小国,便派陆贾立赵佗为南粤王。但赵佗从一介小小都尉能自立称王,又岂是善类?他故意结箕踞(叉开腿坐着,极不礼貌)见陆贾。陆贾一看就明白形势了,他说,你的亲人子弟坟墓都在真定(今河北正定),你这么小的地方是没办法跟我们中原大国开战的;况且,我们大汉是代表正义的一方啊,天子也体恤大家,你不要不识抬举了,否则掘你祖宗的坟,灭你的族,派一个偏将来就能搞定你!
这番连蒙带吓,把赵佗震住了。他好言好语招待陆贾,并接受了汉朝的封王。
后来,惠帝登基;几年后,吕太后称制,实际上就是未登基的皇帝。
吕后与赵佗交恶,应当与赵佗开始不把西汉朝廷放在眼中有关。吕后禁止了汉粤的关市铁器,主动翻脸。赵佗立马发飙了。他说:“高皇帝立我,让南越和中原互通人和物,现在高后听谗臣,把我当成蛮夷,不把我们需要的器物卖给我们,此必长沙王计,想消灭我们。”后面那句不重要,因为谁都不能直接说是皇帝(或称制的执政者)不对,只能说是奸臣干的,这样反抗的行为才符合当时的君臣伦理。重要的是后果:赵佗自尊号为南越武帝,独立了,发兵攻长沙边,占了好几个县。
为什么铁器的禁止交易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铁器是文明程度的一个标志。南越地区本来是经济和技术较为落后的地区,由于与汉族交流和交易日益增多,他们也逐渐转变成农耕文明。这里的冶铁业显然还无法跟中原地区相提并论,需要大量从西汉进口。吕后断了铁器的交易,就是断了他们的口粮,断了南越的生命线。
赵佗的挑衅并非想占领土地,应不难解决。但吕后挑了一种最笨的办法来恶化关系,派遣将军隆虑侯周灶出兵打南越,还派人去挖掉了赵佗的祖坟!这能不把人家气得七窍生烟吗?结果,出征的中原士兵在炎热湿毒的夏天无法适应南越的气候,纷纷得了传染病,大批死亡,连南岭都过不了。
赵佗看着有机可趁,软的用财物贿赂,硬的靠兵马压境,恩威并施,闽粤、西瓯、骆越等地都归属于他了,东西达万余里。南越俨然成了与汉朝分庭抗礼的国家。
刘邦若泉下得知,大概会恨不得把这个搞得南北分裂、“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婆娘一巴掌拍趴下。
后来,汉文帝刘恒上台了。他精得很,先派人向诸侯四夷宣告自己登基的合法性,向各方示好;又将赵佗在内地的亲人墓地重新修葺,派人守卫,按时奉祀,还召来他的亲属子弟封官。接着,文帝又派陆贾前去抚慰赵佗:吕太后的政策都是生病时手下吕氏干的;我已把你活着的和死去的亲人都安抚好了;现在如果挑动战争的话,天下不宁,百姓遭殃;如果认为我是好皇帝,你就顺从了我吧。
赵佗果然就顿首谢罪了,愿意奉皇帝的诏令,长为籓臣,奉贡职。
其实,赵佗不是个没眼色的人,他知道打是打不过汉朝的。他反抗吕后,是因为吕后让小孩当皇帝,自己称制,正当性本来就欠缺,还不知收敛,蹬头上脸地欺负人,谁咽得下这口气啊?结果为了吕后的赌气和愚蠢,大汉赔上了一场失败的战争和一大片分裂的疆土。
而汉文帝,一把黄土,一点薄赐,一个使者,就把赵佗的心给收服了,愿意上贡献礼。成本比吕太后的低无数倍,效果却好了无数倍。当然,赵佗是个奸滑的人,他并不甘心;但至少,在汉朝一穷二白的草创期间,双方维持了安宁和颜面。这就是政治的胜利,外交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