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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天堂篇)第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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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轮天:哲人的星环

那不可名状的最初的“权力”,

怀着他和圣子永远挥发出来的

“仁爱”,一面凝望着他的“儿子”,一面把心灵或空间中行动的万物造得秩序井然,看到这种秩序,无论是谁,都不会不对上帝赞美(1)。

因此,读者啊,同我一起把你的眼光举向那些至高无上的天轮,正视那一种运动和另一种运动交叉的部位;(2)然后要怀着深情细察那“大匠”的艺术,他心中那么地热爱他的工程,他决不把他的眼光从那里移开。

你想一想那负载行星的环带

略微倾斜,从这一点枝分出来,

以满足向它们嚣然叫嚷的人世;

若是它们的轨道不那样倾斜,

那末苍穹里的好多力量都将白费,地球上的几乎一切的潜力早会死亡;(3)若是离开那笔直的行程更远或更近,那末,整个宇宙不论在上或在下,都不会秩序井然(4)。

如今,读者,若是你愿意在疲倦之前得到极好的享受,你且坐在长凳上,细细咀嚼我预先替你准备的玉食。

我已把它摆在你前面;你自己享用吧,因为现在我要写下来的事物,需要我集中精力,全神贯注。

大自然的至高无上的代理者,

把天国的能力印在世界上面,

又用它的光为我们计算时间,

它同那刚才提到的部分结合起来,正在那螺旋形的行程上环行,使每天的黎明出现得愈来愈早(5)。

我已同它在一起了;但是我没有

觉到自己已经上登,就像一个人

不能感到没有生出来的念头一样。

把我这样从善引到更善的

正是俾德丽采,可是那样的突然,她的行动简直没有花费什么时间。

我已进入太阳,在那里

不是凭颜色,而是凭光芒向我

显出的东西,其本身定是多么辉煌!

纵使我把天才,艺术,传统全部召来,我也无法描绘它的鲜明形象;但人们可以信它,让他们渴望它吧。

若是我们无力的想象不能飞到

那样的高处,那是不足惊异的事,因为眼睛从来不能超越太阳。

那里就是至高无上的“天父”的

第四个家族,他永远使它满足(6),显出“圣子”和“圣灵”如何从他生出。

于是俾德丽采说道:“感谢,感谢天使们的太阳吧,他出于恩典把你提升到这真实的太阳上来。”

从来没有凡人的心像我听到

这些话时那样地皈依于信仰,

而且渴切地以它全部的意志

把自己献奉于上帝;我把我

心中的爱完全无余地交给了他,

以致我暂时把俾德丽采遗忘了。

这并没有令她不悦,反而使她微笑,她欢笑的眼睛发出光彩,把我那先前专一的心灵分散在许多事物上。

于是我看见许多光芒逼人的精灵,以我们为中心围成一个圆圈,光辉灿烂,但歌声更令人喜悦。

有时候,当含有水分的空气留住了拉托娜的女儿编宝带的丝线(7),她也像我们这样,被光带环绕着。

在我曾一度逗留的天庭里面,

有许许多多珍贵美丽的宝石,

却不能把它们运出那个境界,

这些精灵所唱的歌曲就是这种宝石;凡是不能展开翅膀飞往天庭的人,只得从哑巴那里期望天国的消息。

那些熊熊燃烧的太阳,像靠近

不动的两极的星辰,一面歌唱

一面在我们四周环绕了三匝,

他们仿佛像一些贵夫人一样,

没有从舞蹈中抽身出来,只停下舞步,默默倾听,直到听见重又扬起的曲调。

我听到其中的一个开始说道:

“真正的仁爱最初都由天恩燃点,然后在爱的时候逐渐发扬光大。

既然天恩的光芒在你里面灼耀发光,引导你登上这座天国的梯子(除非要重新登上,没有人从上面走下),谁也不能不用他金樽里的美酒止住你的干渴,正如每一条河川最后都不免流入汪洋大海。

你想知道这个花环用什么树上的

花朵扎成,这花环以无限的深情

围绕着这位助你上天的美丽的夫人。

我是那神圣的羊群中的一只羔羊,多密尼克领导我们走上一条道路(8),若是不迷途就会很好地长肥。

在右面与我靠得最近的这一位,

是我的兄长和师长,他是

哥伦的阿尔柏,我是阿奎那的托马斯(9)。

若是你也要同样地确切知道

一切其余的人,那末用你的眼光

随着我的话向上环视那幸福的花圈。

这第二个火焰从格累喜安的微笑里射发出来,他对两种法庭都给予极大的帮助,以致从天国得到恩宠(10)。

再过去一个,也装点了我们的合唱队,他就是那位同贫穷的寡妇一起,把珍宝奉献给神圣教会的彼得(11)。

第五个光,在我们中间最为灿烂,他由无比的仁爱激发着,那下面的全个人世都急切要知道他的命运;在那里面就是那崇高的心灵,他赋有极其深奥的智慧,若是经文不错,没有第二人窥到那样完全的天启(12)。

现在你再看那支圣烛的光,

他在人间带着肉身的时候,

最深地看出天使的性质及其使命(13)。

在他旁边的那个小小的光芒里,

那位基督教时代的辩护者欢笑着,奥古斯丁用他的拉丁著作巩固自己(14)。

现在你若是把你的慧眼随着

我的赞美的言辞,从一个光移向

另一个光,你就已渴望那第八个了。

在那里面的是那因看到一切的善

而喜悦的神圣的灵魂,他向好好

倾听他的人揭露尘世的欺诈虚伪。

他那灵魂已经被逐走的肉躯,

如今在人间葬在‘金顶’教堂内,而灵魂从殉道和流放中来到这仙界(15)。

如今再往下看那些熊熊发光的形象,它们是伊西多的,比德的,和在默想上超过常人的理查的炽热的精灵(16)。

这一位,你看过了他眼光

会回到我身上,是一个精灵的光,他作严肃的思考时觉得死来得太慢;那是西基尔的永恒的光,他在巴黎‘麦秸之街’演讲的时候,用三段论法推论出真理,引起了憎恨(17)。”

于是好像在上帝的新娘从床上起身(18),向她的新郎唱她的晨歌要他爱自己的时候,那唤醒我们的时辰仪,一部分机构在里面牵引和推动另部分,发出一种那么荡人心魄的叮当声,以致安静平稳的心灵情思洋溢;我就像那样看到那荣光辉发的天轮旋转运行,声音与声音互相应和,那音调的融洽和甘美非人间所有,只应在欢乐成为永恒的天上听到。

【注释】

(1)这里表示万物由三位一体共同创造的神学学说,三位即圣父(“权力”),圣子(“儿子”)和圣灵(“仁爱”)。

(2)这是指昼夜平分点,在那里黄道(即“那负载行星的环带”)和赤道交叉。太阳每日的运动是从东到西,和赤道平行;但它每年的运动是从西到东,和赤道形成某一角度而循着黄道带的。

(3)假使没有这样的角度(假使黄道带,即行星的轨道,和赤道平行),那末赤道地带会被烧焦,现在的温带会没有夏天,北极地带会永远是冬天。

(4)反之,假使黄道的斜度大些或小些,那末结果会稍微扰乱阳光的固有的分布,也扰乱人类的生命所依靠的季节。

(5)事情并非如此。但丁用形象的语言说:从春分起,太阳一天比一天上升得早,一直到达它的最高点为止,然后开始下降,就像螺丝的螺旋形。它在赤道以北,沿着这些螺旋形每天升得早些,一共九十一天和稍多一些。然后这螺旋形的运动在同样长的时间内被颠倒了过来,太阳每天升得晚些。然后同样的情形在赤道以南发生。但丁说,正由于这个为黄道的斜度所引起的太阳每年的螺旋运动,地球的各部分在全年中才受到光和暗的均匀的分配。总之,这三行明确指出太阳是在春分点。

(6)“第四个家族”指住在第四重天即日轮天里的神学家和哲人。

(7)“拉托娜的女儿”即月神代安那。这里指的是月晕。

(8)关于多密尼克,参阅下面第十二歌。

(9)阿尔柏·马格那斯(1193—1280)和托马斯·阿奎那(1225—1274)“使亚里士多德基督教化”意指使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成为基督教学说的哲学基础。他们在世俗学问这方面很渊博。从托马斯·阿奎那的著作里,尤其从他的《神学大全》里,但丁取得许多神学上的学问。阿尔柏·马格那斯在哥伦和巴黎教学,托马斯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们同属于多密尼克教派,所以托马斯又称他为兄长。

(10)格累喜安,教堂法法学的缔造者,约1090年生于意大利。他的巨著《教堂法大全》于1140至1150年之间出版,在这著作中他使教会法和世俗法一致起来。

(11)彼得·伦巴底(约1100—1164),曾于巴黎当神学教授多年;1159年被任命巴黎的主教。他最著名的著作是《箴言录四卷》。在该书的序言里,他把自己比作《新约·路加福音》第21章里讲到的“投了两个小钱”的穷寡妇。

(12)指所罗门王。在中世纪,关于他被罚入地狱还是上天堂,曾有过争论。《旧约·列王纪上》第3章第12节:“我就应允你所求的,赐你聪明智慧,甚至在你以前没有像你的,在你以后也没有像你的。”

(13)这里指《新约·使徒行传》第17章第3、4节里提到的“亚略巴古的官丢尼修。”他是雅典人,他听了保罗的传道而改信基督教,约于公元95年殉道而死。归于他名下的著作如《天国的圣秩制度》等,现在被认为是5世纪或6世纪新柏拉图学派的著作。

(14)保卢斯·阿罗修,历史家,4世纪末生于西班牙。他是圣·奥古斯丁的门徒。由于后者的建议,他写了《以七部史书驳斥异教徒》一书,作为圣·奥古斯丁的著作《上帝之城》一书的补篇。在这一书中,他用历史事实证明,基督教并不如异教徒所说的那样毁灭了罗马帝国。

(15)第八个是菩伊修斯(475—525)。他对于但丁有深刻的影响。他被西俄多利克判死刑后,在巴维亚的监狱中写了他的《哲学的慰藉》一书。这是一本异教的道德和宗教的书。他在书中主张,就是在人世,有德行的人也是依人类的理性比邪恶的人更受喜爱的,而且上帝对人所行的可以被认为公正的。这样他就补充了基督教著作家单独倚赖来世的补偿那种说法。他死后葬于巴维亚的金顶教堂。

(16)塞维尔的伊西多(560—636),一个博学的西班牙人,著有20卷的百科全书。尊者比德(673—735),一个盎格鲁撒克逊的僧人,英国历史学之父,著有《英国教会史》5卷。圣维克多的理查(1173年卒),据说是苏格兰人,著名的经院哲学家和神学家,著有《默想录》一书,但丁受他的影响极深。

(17)布拉班特的西基尔(约卒于1283年),巴黎大学哲学博士和教授(“麦秸之街”为该大学附近的街道名,就在如今还著名的“拉丁区”)。他参加了该大学和多密尼克教派之间发生的关于教学自由的争论,托马斯·阿奎那就是他的反对者。在他的文集《不可能性》中,他怀疑神明的存在,因此被判为一个异端者。他在教皇法庭中被一个疯狂的教会书记刺死。

(18)“上帝的新娘”指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