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钱茨电话通知后,夏乃尔急急忙忙从拉姆波因赶到这里,从特万来了克莱宁,从比尔出动了紧急警察队。他们看见血淋淋的钱茨在三个死人中间,又有一枪打中了他的左下臂。战斗必定极为短促,但是三个已死者每一个人都是开过枪的。每个人都有一把手枪,仆人之一还把枪紧紧攥在手里。在夏乃尔到达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钱茨已不能再知道了。当瑙维勒的医生给他包扎时,他曾昏厥两次;但是伤口验明并无危险。
片刻之后,村民、农民、工人和妇女们都来了。庭院里挤满了人,警察不得不实行封锁;一个姑娘硬是冲进客厅,高声哭喊着扑到加斯特曼身上。她就是女厨师,夏乃尔的未婚妻。他站在一边气得满脸通红。接着人们穿过往后退让的农民把钱茨抬到汽车里。
“三个人全躺在那里,”路兹第二天早晨指指已死的人说,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胜利的喜悦,却是悲哀而疲倦的。
封-许文迪愕然地点着头。上校是以当事人的委托律师身份和路兹同车到达比尔的。他们走进了躺着死人的房间。透过一扇小小的有栏杆的窗户射入一道倾斜的光线。两个人穿着大衣站在那里都冻僵了。路兹双眼布满红丝。他整整一个晚上都忙于查阅加斯特曼的笔记本,全是难以辨认的速记文件。
路兹把双手深深插进衣袋里。“我们人类由于互相的恐惧建立了国家,封-许艾迪,”他又低声继续说,“我们周围安插了各种形式的护卫者,警察、军队、公开的布告,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路兹的脸扭歪了,眼睛鼓出来,朝包围着他的冰冷而悲惨的房间发出沉重而颤动的笑声。“一个大国以蠢人为头子,国会议员,一个加斯特曼把我们搞垮了,我们的链条折断了,前哨被绕过了。”
封-许文迪考虑到,最好还是请法官到出事地点来一次,为什么必须这样,他也说不明白。“我们周围一切可能利用的人都被无耻地利用了”,他最后说,“痛苦啊,真令人痛苦啊。”
“没有人想象到这种结果,”路兹安慰他说。
“那么施密特呢?”国会议员问,高兴起来,因为想到了一个题目。
“我们在加斯特曼家找到一只属于施密特的文书夹。其中包括关于加斯特曼生平的证据和关于他犯罪的怀疑。施密特试图捕获加斯特曼。他做这一切完全是个人行动。一个大错误。他已经自食恶果了;因为事实证明施密特正是加斯特曼派人杀害的:杀害施密特的凶器正是仆人之一向钱茨射击时所用的那把手枪。查验武器立即证实了这一点。连谋杀的原因也很清楚:加斯特曼害怕施密特揭发自己。施密特本该信赖我们,但是他还年轻,功名心又切。”
贝尔拉赫走进死人的房间。路兹看见老人立即忧郁起来,双手重又深深地插进了口袋里。“怎么样,探长,”他说,一条腿交叉到另一条腿前面,“我们在这里碰头了很好。您及时从休假地回来,而我同我的国会议员赶来也不晚。死人都拾掇完毕。我们也争论得够了,贝尔拉赫,我赞成用各种特种装备,最好用原子弹,来武装一批挑选出来的警察,而您,探长,您为人心肠太软,是一种老好人类型的宪兵。埋葬我们的争吵吧。我们两个人都错了,钱茨干脆用他的手枪完全违背常规地反驳了我们。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事实上他是正当自卫,我必须相信他,我们也能够相信他。他获得了战利品,被击毙者正如俗话所说是罪有应得的,若说还有什么事应该做,那就是对付正在多管闲事到处唤我们踪迹的外国外交家们。我们必须奖励钱茨;但是我们为什么象驴子一样站在这里,我们两个人。施密特案件已经结束了。”
路兹垂下头,对老人谜样的沉默迷惑不解,几乎要垮台。接着突然重又成为一个准确、精明的官员,咳嗽了几声,当他注意到始终在一旁踌躇的封-许文迪时,脸红了;于是他走了,由上校陪同着,缓慢地步入某一条走廊的黑暗之中,让贝尔拉赫一个人留在后面。尸体躺在担架上用黑布罩着。阴冷、灰暗的墙头上剥落着石灰。贝尔拉赫走向中间的担架,揭起遮尸布。正是加斯特曼。贝尔拉赫微微弯下身子,左手还提着黑布。他沉默地向下凝视着死人的死灰面孔,瞧着嘴唇的仍然嫁笑的线条,只是眼窝更深了,在这两个深渊里再也不会潜藏任何恐怖了。猎人和野兽——它已经完结了躺在他脚下——就这样最后一次见了面。贝尔拉赫意识到两个人的生活都到了尽头,就再一次直顾过去的年代,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些穿越迷宫的无数秘密通道的道路上,这就是两个人的生平。现在他们之间除去无可测量的死亡外别无他物,一个法官,他的判决就是沉默。贝尔拉赫一直弯腰站着,小屋子里灰暗的光线停留在他的脸和他的双手上,也环绕着死人,这对两人都合适,对两人都有用,它调解了两个人的分歧。死亡的沉默深深地潜入他的内心,但是没有象带给男一个人那样给他带来平静.死人总是有理的。贝尔拉赫又慢慢地遮住加斯特曼的脸。这是最后一面;他的敌人从此属于坟墓了。多年来只有一种思想控制了他:去消灭这个人,现在这个人已经躺在这间阴冷、灰暗大厅里他的脚下了,剥落的石灰蒙轻飘飘、稀朗朗的雪花纷纷复盖了他;老人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只剩下慢慢地盖上尸体,只剩下祈求遗忘,这是能够安慰一颗被焚毁的心的唯一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