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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霸》二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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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情理法 勉从其难

  姜宜连忙躬腰,堆着满脸的笑:“可不是,算起来确有年把光景未曾把晤了,阴二弟忙,我也一向闲不着,这一蹉跎,知道内情的还不会说啥,若叫那不明就里的人,尚以为我们老兄弟两疏远啦。”

  燕铁衣摇头道:“这怎么会?你们是二十余年的金兰之交,换了别人,说不定有闲话,你二位谊重情笃,若山之不移,休说年把不见,再长的时间,也不会影响你们的情感丝毫。”

  姜宜笑道:“大当家说得是,再没有别人比大当家更了解我与阴二弟的情义了。”

  燕铁衣颔首道:“所以,当我知道今天到来的主儿乃是姜头儿你之后,我这一顿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稳了不少!”

  “大柜只靠着小柜儿”――画(话)中有画(话),姜宜这一听,不觉暗中叫苦,但是,口里却又不能不接,他干咳一声,小心的道:“尚未向大当家请敢――大当家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呀?”

  燕铁衣明白姜宜真个想问的是什么,他也不急着说明,只顺着问题回答:“哦,说来也叫无可奈何,‘铜玉驿’陈家新建宗祠落成,要大大的铺张热闹一番,陈姓族长陈老和与我交情不错,死拖活拖,非拉我去帮衬帮衬不可,没法子只有前往应邀了,这两天酬酢来往,真叫够受的。”

  姜宜打着哈哈,道:“大当家这也叫作‘盛名之累’啊!”

  燕铁衣笑道:“说是‘虚名之累’才对。”

  搓搓手,姜宜憋不住了,他压低了嗓门,凑近了些,道:“有件事,斗胆向大当家明揭!”

  燕铁衣道:“尽管说,我们是老朋友了,犯不着客气。”

  用力挤出一抹笑容,姜宜措词审慎的道:“大当家,不知道大当家和这朱世雄之间,有着什么渊源?”

  燕铁衣安详的道:“今天之前,毫无渊源。”

  于是姜宜顿时宽怀了,他咧着嘴道:“原来如此,却令我好生担忧,大当家方才那一招呼,我还以为朱世雄与大当家别有干系,动他不得了呢!”

  燕铁衣平静的道:“不过,姜头儿,我另有不情之请。”

  表情僵窒了一下,姜宜强颜笑道:“大当家客气了,但有所指示,能力所及,无不遵令。”

  好一个的能力所及!燕铁衣微微一笑,道:“朱世雄这个人,以前我只是闻名,从未见过,换句话说,这乃是头一次和他照面。”

  姜宜唯唯喏喏的应道:“原来大当家以前并不认识他。”

  燕铁衣接着道:“不过,我曾闻人言,姓朱的虽是干那无本生意,劫掠行当的却向来重义守诺,除恶扶弱,的确做到了‘替天行道’这四个字的内涵,而他为人豪迈磊落,心地坦荡,更是条至情至性的好汉子,这次遇上,同他往深处一谈,益觉传言不虚,朱世雄这个人,是一个值得交往结识的人物!”

  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姜宜的道:“大当家的意思是?”

  燕铁衣道:“有关朱世雄与姜头儿你之间的过节,我非常清楚,朱世雄业已毫不保留的明言了,自然,我也不能只为了个人对他的影响而忽略了姜头儿的立场,何况你我还有一层不比寻常的关系?”

  连连点头,姜宜忙道:“就是这话喽,大当家。”

  燕铁衣道:“我不能偏袒他,因为姜头儿你与我渊源非浅,可是,朱世雄却又分明是一条可亲可敬的好汉子,我们也不该就此将他糟蹋掉,为了找出一个对双方都能交待的法子,我认为我们得细细研讨一番,目地是求个两全其美……”

  叹了口气,姜宜道:“不瞒大当家说,这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就难寻啦!”

  燕铁衣道:“此话怎讲?”

  姜宜愁眉苦脸的道:“大当家,其一,我的头顶上官知府老爷追逼太急,限令限期结案,其二,朱世雄行劫顾齐三为数钜万,事情闹得太大,若无交待便难卸责,其三,姓朱的劫财不说,又曾伤人,伤者亦皆江湖同源,不得元凶,他们亦势不罢休。”

  燕铁衣忽然冷冷笑了,极为不悦的道:“姜头儿,我把你当自己人看,说的全是直话,你真的却抬出官家那套浮理虚词来搪塞我?这样未免不大够情吧?”

  姜宜急道:“大当家这是说到那里去啦?凭大当家与我的关系,我又怎敢稍有搪塞推诿之处?对任何人我都难保不别具用心,但对大当家却是一意输诚!”

  燕铁衣缓缓的道:“姜头儿,你确是‘一意输诚’?”

  姜宜凛然道:“皇天后土,鉴可此心!”

  燕铁衣正色道:“很好,如此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来直去,不必绕着弯儿较量心思。”

  姜宜忙道:“全听大当家教示。”

  燕铁衣道:“姜头儿,容我不客气的说,你方才所举例的各项理由,只是表面上的公事词儿,也就是一般官家惯常所用的论调,其中毫无人情道义之存在,所之我极难苟同!”

  咽了口唾液,姜宜申辩着道:“但大当家,我的立场所在,职责攸关了。”

  燕铁衣面无表情的道:“这一点我能谅解,可是,你能不能在我的谅解之后,也还覆我一份于人之情?让我们在‘法’之外再多少加上点‘情理’?”

  额头上又冒汗了,姜宜忙道:“当然,大当家,当然,吃公门这碗饭,我从不敢忘记各行各道的朋友们予我的包涵与支持,更不敢稍忘故人相待相期的情义。”

  燕铁衣神色稍见缓和,他道:“姜头儿,你仍能心存故旧,重视江湖情义,不由令我胸怀温暖,是而我便不惴冒昧,尽所欲言了。”

  姜宜低声道:“我在静聆训诲,大当家!”

  燕铁衣拉着姜宜往一边走了几步,估量着交谈的声音不会落入人耳了,他方才形色凝重的道:“姜头儿,你个人的身分乃是皖境六府十三县的总捕头,在公门中的地位业已相当崇高,再加上你在外间的名望与人面,就更为巩固了你的权威,‘金坛府’的知府在体制上说对你有督察之责,却无绝对的豁遣之实,你虽在地方上吃公粮,骨子里乃直接听令于刑部,别说‘金坛府’,六府中任是那一位知府,也都得尊重你的职权,不便,亦不愿过于对你的行事法则有所干扰――我说得可是?”

  姜宜尴尬的笑道:“大当家对我的底蕴知之甚详,那会错得了?不过,在体制上言,六府的知府皆为我的上官,他们但有令,我仍得遵办!”

  笑笑,燕铁衣道:“可是你要怎么办?想怎么办,其中的弹性就大了,表面上的公事是一码子事,私底下的斟酌又是一码子事,超生与否,姜头儿,便全在你的仰俯起承之间了。”

  姜宜苦笑道:“是大当家把我高抬啦!”

  燕铁衣笑容忽敛,严肃的道:“是故,姜头儿,你方才所谓的上头追逼太急之言,也全在乎你个人的愿否包涵,肯否开脱,再大的案子在你手中亦曾摆平过,何况只是眼下的这么一桩?”

  姜宜艰涩的道:“大当家,就算公事上我能够设法替姓朱的多少疏拢,但,但被劫的财物总得如数追回,一干受伤的苦主好歹也须有个交待,要不然,这案子还是结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