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素有本愿寺谷仓之称的蟹江新田的肥沃田野上建立起一座非常雄伟的侦测堡,是在那次谈话后的十八天,由那裏可以窥探到信长的领地。
这时稻子都只是刚吐穗而已,但就在那裏,利用数千名信徒和不计酬劳的人夫在城的四周挖筑城壕,并且引进满满的水,这使得这座侦测堡更加雄伟,显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攻破的气势来。
当然,堡内的装设都在那之後,这座新城的守将便由泷川一益担任,每天都听着钉槌敲敲打打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迎接冬天的到来。
由於这座城堡已经建筑完成,尽管已到收获期,信长也无法出手。因此,服部右京亮显得比一益更加得意。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转眼又是隔年的元月一日。本应到长岛御田拜年的泷川一益,竟然带著他到蟹江之后所找的家臣五、六十人出城,渡过长良川住桑名城的方向去了。
这天桑名城的城主桑名三郎行吉依照往例,正要到伊势府城大河内的北畠馆拜年,因此将离城三天。
一益当然是知道这件事才去的。当他来到城门时便叫道:
「长岛本愿寺使者泷川左近将监一益特来拜年!」
他大声呼喊後,立即将放在马背上的礼物取下。
在城内代理行吉城主的人,是他的妻子及其七岁长子竹若丸,当时正在大厅接受家臣们的祝贺,所有人一起喝著「新年酒」。当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後,都很高兴的走出大厅来迎接一益。
所带贡品的种类一如往例,有山蜡、绢布、棉等,但数量却比以往多了些,而且还有表示祝贺的经卷。
元旦毕竟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因此,桑名家老增富内记还特地跑到大玄关来迎接一益,并说道:
「各位辛苦了,我们已经准备酒菜招待你们。至於使者,请跟我到大厅去,希望你在这裏好好休息一下。」
他跟一益打过招呼後,便请他入上座。
可想而知,这是特别的款待。城主夫人甚至特别为一益倒了杯酒,他们当晚即留宿在城内,这也是照往例而作。元旦早晨祝膳之后,他们就要向本愿寺出发,而且是列队而去,因此这一天一益可以不必回去,因为第二天早晨他们的方向是相同的。
所有人都喝完新年酒后,祝宴即告结束。家臣们有的跟着城内的人住在长屋,有的则住到城下的饭店裏,这时已是晚上八点,天空中仍然飘著雪花,但是并不大。终於城内只剩下常夜灯,一切义恢复了寂静。
但——就在凌晨四点左右,突然一阵法螺声响起。
回到寝室看著儿子竹若丸人睡后,自己也正打着瞌睡的城主行吉的夫人阿仙,疑惑地自语:
「嗯!难道是我在作梦吗?……」
地受到惊吓地由枕上起身,并踢开身上的被子。
这时又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走廊傅来。
「是谁?」
「说出你的名字!」
「啊!」
不论她怎么喊叫,也没有人回答,只听到一阵似乎是大刀打斗的声响,寝室外好像正有著一场骚动。
(这不是一件单纯的事!)
阿仙立即拿起一把刀子,往儿子房间走去。
「到底是谁!?出来吧!……」
她将刀子由刀鞘中抽出,疾声叫著。
「啊!」她突然叫了一声,然後便呆立在那儿。因为孩子的房内已经有人了。就在她的爱儿竹若身边,有条人影站在那儿,并拿著一把刀抵著竹若的脖子……
那条人影「哈哈哈」如冻著般地笑著。
「把你的刀放下,在这元旦的太好日子裏,我可不希望闹出人命,大家一定都不想见到血吧?」
「你!你就是……啊!你就是本愿寺的使者。」
「把刀放下来,你也一起过来这边吧!请你告诉你的家臣,要他们不要太过盲动,如果你们继续盲动下去,恐怕难保你儿子的性命,我希望事情到此停止。」
当一益这么说这时,他的手也突然朝夫人的脖子伸过去。夫人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身躯微颤地看着一益。
「你真是太粗心了!」
「我现在把话跟你说清楚吧!我是尾张国主织田上总介的家臣泷川左近将监一益。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我受命来取得这个城,我只想取城罢了,并不想要你们的性命,所以请你在明後天你丈夫三郎回来之後,把我一益所说的话告诉他,并且设法说服他。我们取得桑名城後,会将你们的领地归还一半,现在请不要继续乱动,乱动的话就会没命了。」
就在此时,值夜武士也赶列了房外。
「夫人!」
「公子……公子没事吧?」
这些武士问道。
「不要吵,难道你们都没看到这个吗?」
一益一改表情,将原先抵著竹若脖子的刀再度对准夫人的咽喉,然後突然微微地笑了起来。
「胜负已经分晓了。你们要记得,打仗有时并不全都靠智略,即使是痛痛快快地喝酒也能取胜!」
这正是一益和信长约定的半年期限,但一益已将桑名城取到手了。
不仅是桑名城而已。当服部右京亮听到这件事时,他也急忙赶到蟹江新城,然而此时蟹江城早巳由来自清洲城的一益堂弟泷川仪大夫诠益镇守著。
「右京亮先生!谢谢你,谢谢你特地为我们建造了这座城啊!」他已经把这座城占领了。
然而……另一方面要在墨俣建城的柴田、佐久间却没有这么顺利了。
永禄五年(一五六二)的正月二日——
信长已经接获泷川一益占领桑名城的消息,但是他并没有大加称赞一益。
「嗯!这倒是很像一益的做法。要是连这点智慧都没有,又怎能成为我的好帮手?」
他自己也正在大厅中接受众人的新年贺词,他说: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恭禧的,因为我们的脚还没踏进美浓的领地。右卫门、权六,你们有何面目见我呢?」
当他这么说著时,自己却又大笑起来。
「这真是——」
佐久间右衞门的脸上留著小胡须,此时他举起酒杯一仰头把酒乾了。
这个时候假如信长不笑,气氛将会变得非常尴尬,如此一来就会影响到所有人的士气。
在这一方面,信长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信长跟著众人一起坐在大厅内,他们之间有他亲手射中的鹤听做成的汤彼此传递著。
「希望永禄五年是个好年。」他立即将话题转栘到希望上:「一益已经制伏伊势,我也已和三河的元康结合,同时东边的准备也已大致完成,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至於在越後上杉川中岛的甲斐武田,无论他们是否出来,反正我们都已在那儿钉上桩子,他们根本动弹不得。在这么好的条件下,如果不好好利用,连神佛也要放弃我们了,对不对?权六!」
「是的。」权六并不像右卫门那样的垂头丧气。
因为去年秋天在墨俣建城失败的,可以说几乎不是出自权六的意见,大多是依照右卫门的作战方法。
佐久间右卫门信盛当然不愿输给新来的泷川一益。
「——我一定要在这二十天内在墨俣造座新城来。」
於是他便先集合了五千人,由东春口井郡那边山上搬来木材,然后在织田领地上做成筏桥准备渡河。
此外,他还事先派了三千兵士在河的那边等候,以防止敌人来袭,同时也使建城工事便于进行。
所有事情到目前为止都非常顺利。但是在看到这种情形之後,刚刚丧父的斋藤龙兴,居然出动一万以上的军力趁夜偷袭右卫门。
这次举动使得右卫门吓破了胆。无论如何,在河的对岸有着不知多少的敌军正等著趁夜偷袭呢!
「——这不可以!现在必须立刻退兵。」
当他发布这项命令之后,他的士兵已经有一半人数进入河中,溺死水中的人超过一千以上,而他们所搬运过来的木材,则大多被抢走了,场面看来相当凄惨。
既然明白对方要使用人海战术,就必须想出更好的对策才行!这样,新春一转眼便到了。
然而信长对於这次的失败,并未特别感到生气,或许他也没想到年轻的龙兴竟会有如此大胆的作为吧!
事实上,在墨俣建城等於以美浓的命运为赌注,如果右衞门这方胜利而筑城成功,即代表斋藤家的灭亡。
「——这真是个有气魄、有胆量的家伙!」
信长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般的歪著头想道。不过,既然龙兴是个如此有气魄的男人,对策自然也要有所更动。
「权六!」
信长叫着柴田胜家。由於信长看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因此故意叫著他的名字。
「是!」
「我并不是只叫右卫门一个人去墨俣筑城啊!」
「这件事情我明白。」
「那么下一次是一定会成功啰?对於下一次的作战,你有自信一定会成功吗?」
「是的。」权六拍著胸脯回答道:「假如不能的话,我们如何能开启天下之门呢?」
「喔!你倒真会说大话。说吧!你要怎么办?」
「在这里不能说。」
「哦!那好,以后你再说给我听。」信长这时很快地转移了话题。
这是因为此时信长自己也有一个案例必须处理,再加上他看权六似乎的确已经想出了妙策。
「好!那么墨俣的事就交由权六去办。这个月的五日,松平元康将由冈崎城到这裏来,我们应该如何迎接他呢?对於这件事,我希望听听大家的意见。」
信长如此说著,但却又突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