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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三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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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多斯和达尔大尼央又一次在“鹿角”客栈会面

英国国王仪式隆重地进入了多佛尔,然后进入伦敦。他召来了他的兄弟们;接回了母亲河妹妹。英国长久以来处于自理之中,即处于专制,平凡,愚昧的状况,查理二世国王,英国人只知道他是被他们杀了头的那个人的儿子,他的这次返回,成了三个王国①的节庆日。

因此所有这些祝愿,所有这些伴随着他回来的欢呼声强烈震撼了年轻的国王,他俯身在他小兄弟约克。杰克的耳边说:

“真的,杰克,这个国家的人民如此爱戴我们,我们却离开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那是我们的错。”

仪仗队伍浩浩荡荡,晴朗的天气加强了隆重的气氛。查理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好象换了一个人,人人象太阳一样在对他微笑。

这些廷臣和崇拜者,似乎忘了他们曾经把这位新国王的父亲送到白厅的斩首台。在这群喧闹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火枪队队官服装的人,他机智的薄嘴唇上带着微笑,一会儿瞧着在大声祝福的人民,一会儿瞧着心情无比激动的国王,国王对那些把花束投在他马蹄下的女人更是频频致意。

“国王这个角色可真不错!”陷入沉思中的那个人说,他是如此地全神贯注,以致于他独个儿停在路当中,让队伍继续前进。“这的确是一位象所罗门②一样置身在成堆的金子和钻石中的君王,象春天的草地一样缀满花朵的君王;曾经背弃他,现在又忠于他的臣民为他聚集了车载斗量的金条,他现在可以大把大把地从这个巨大的银箱里捞取。人们向他投去的花束几乎可以把他盖没;可是在两个月前,如果他出现的话,人们送给他的炮弹和子弹也许会和今天送给他的花朵一样多。当然,出身好坏不是一点没有关系的,这句话请那些出身不好,并认为出身对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的人不要见怪。”

队伍簇拥着国王一直在行进,欢呼声朝王宫的方向渐渐远去,可是我们这位军官仍然被挤来挤去的。

“见鬼!”这个喜欢推理的人继续说,“这么多人推撞我,不把我看在眼里,更好像是看不见我,因为他们是英国人,而我是法国人。如果有人问所有这些人:‘达尔大尼央先生是什么人?’他们会回答:‘NescioVos③。’但是如果有人对他们说:‘国王来了,蒙克先生来了。’他们就会大声呼喊:‘国王万岁!蒙克先生万岁!’一直到喊不出声为止。然而,”他继续说下去,一面用他那种非常机智,有时非常高傲的目光注视着拥过去的人群,“然而,善良的人们,请你们稍稍考虑一下,你们的国王查理做了些什么,蒙克先生做了些什么,然后再想想这个可怜的陌生人,人们管他叫达尔大尼央先生的人又做了些什么。的确你们不知道他,因为他是陌生人,这也许阻拦了你们进行思考。可是,算了!这有什么关系呢?这阻挡不住蒙克先生成为一个伟大的统帅,尽管他装在箱子里到荷兰去作了一次旅行。不过既然他们一个被承认是伟大的国王,另一个被承认是伟大的统帅,那么:HurrahforthekingCharleII!HurrahforThecapitainMonk!④”

①三个王国:指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

②所罗门:公元十实际古以色列王国国王。

③拉丁文:不知道。

④英语:查理二世国王万岁!蒙克统帅万岁!

他的声音混杂在成千上万的旁观者的声音中,有一时还占了支配地位;为了更好第做一个忠诚的人,他向空中举起了他的毡帽。在他流露出他的忠君(一六六0年人们是这样称呼的,今天人们则称呼为保皇)的感情时,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阿多斯,”达尔大尼央大声喊道,“您在这里?”

于是两个朋友拥抱在一起。

“您在这里!既然在这里,”火枪手继续说道,“您怎么不在这些朝臣中间,我亲爱的伯爵?什么!您这个节日的英雄,您怎么不象骑着马走在复位的陛下右边的蒙克那样骑着马走在陛下左边!说真的,我一点不理解您的性格,也不理解这位欠您好多情的君王的性格。”

“老是开玩笑,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阿多斯说,“您永远也改不了这个坏毛病吗?”

“总之您不属于这支游行队伍吗?”

“我不属于这支队伍,因为我根本不愿意加入。”

“根本不愿意加入,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是法国国王的使者、使臣和代表,因为我不适宜出现在另一个国王身边,天主没向我指定这个国王是我的主宰。”

“见鬼!您曾在他父亲身边出现过。”

“那是另一回事了,朋友,当时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可是您为这个国王做的事······”

“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应该这样做。不过,您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出风头。查理二世现在不再需要我了,但愿他让我休息,让我隐退,我请求他的就这些。”

达尔大尼央叹了口气。

“您怎么啦?”阿多斯对他说,“听说国王这次凯旋回伦敦使您愁眉不展,我的朋友,不过您为陛下做的事至少和我为陛下做的事相等。”

“那么,”达尔大尼央带着加斯科尼人的微笑回答说,“是不是没有人怀疑我为陛下也立下了这么多功劳?”

“啊!是的,”阿多斯大声说,“国王一清二楚,我的朋友。”

“他知道吗?”火枪手辛酸地说,“真的!我并不怀疑,可是我现在正力图忘掉他。”

“可是他,我的朋友,决不会忘,我可以向您担保。”

“您对我说这些是为了稍稍安慰我一下吧,阿多斯。”

“关于什么事?”

“见鬼!关于我花掉的全部积蓄。我破产了,我的朋友,为了刚才骑着浅栗色马慢慢从这儿经过的那位年轻君王的复位而破产了。”

“国王不知道您破产了,我的朋友,但是他知道他欠了您很多恩情。”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阿多斯?说呀!总而言之,我可以对您作出正确的评价,您的所作所为是高贵的。而我,从表面上看,显然使您的计策失败了,实际上又是我在使它成功。好好听一听,我是这样想的:您靠说理,靠软工夫,也许说服不了蒙克将军,而我却非常粗暴地支配过这位亲爱的将军,我向您的君王提供了可以表现宽宏大量的机会;这种宽宏大量是因为我出了幸运的差错而引起的,查理看到蒙克已经用使他复位来报答他这种宽宏大量。”

“所有这一切,亲爱的朋友,都是非常确凿的事实!”阿多斯回答。

“不管事实是多么确凿,亲爱的朋友,我,蒙克先生最亲爱的人,他整天叫我mydearcaptain①,虽然我既不是他的亲爱的,也不是他的队长,我,国王最赏识的人,他却已忘记了我的名字,这同样是确凿无疑的。我说,我将回到我美丽的祖国,将受到士兵们的咒骂,我召集他们时曾经许过愿,要给他们一大笔酬劳,我将受到正直的布朗舍的咒骂,我向他借了一部分财产,这同样也是千真万确的。”

①英语:我亲爱的队长。

“怎么回事?怎么把布朗舍也扯了进去?”

“唉!是的,我亲爱的:这位如此漂亮、如此笑容可掬、如此令人崇敬的国王,表面上似乎是蒙克先生召回他的,是您支持他的,是我接他回来的,是人民重新要赢得他的,是他自己通过谈判复位的,可是这一切表面现象没有一样是真的,事实是:查理二世,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的国王重新登上王位靠的是法国的一个食品杂货商,他住在隆巴尔街,名字叫做布朗舍。伟大就在于此!‘虚荣,’《圣经》上说,‘虚荣!一切都是虚荣。’”

阿多斯对于他朋友的俏皮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他深情地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您不再象从前那样达观了吗?当这些该死的议会分子想活活烧死我的时候,您和蒙克及时赶到救了我的命,对您来说这难道不再是一种满足吗?”

“噢,噢,”达尔大尼央说,“您也值得这样稍许烧上一烧,我亲爱的伯爵。”

“怎么,为了就出查理一世的一百万吗?”

“什么一百万?”

“啊!的确,这件事您根本不知道,您,我的朋友;但是不要怪我,这不是我的秘密。Remember!这个词是查理国王在斩首台上讲的······”

“记住是什么意思?”

“十分清楚。这个词的意思是:记住在纽卡斯特尔修道院埋着一百万,这一百万是属于我儿子的。”

“啊!很好,我明白了,而且我还明白了有些令人不愉快的事,就是每当查理二世想到我,心里就会说:‘就是这个人当时差点使我丢掉了王冠。幸而我宽宏大量、伟大、机智。’这就是他对我和对他自己说的。那时候,这位年轻贵族穿着破旧的黑色紧身短大衣来到布卢瓦城堡,他拿着帽子问我,我是否同意他进入法国国王的寝宫。”

“达尔大尼央!达尔大尼央!”阿多斯说,一面把手放在火枪手的肩上,“您这样说是不公正的。”

“我有这个权利。”

“不,因为您不能预知未来。”

“达尔大尼央盯住他朋友看,随后笑了起来。

“事实上,我亲爱的阿多斯,”他说,“您讲的话太妙了,这样的话我只能从您和马萨林红衣主教先生那儿才能听到。”

阿多斯动了一下。

“对不起,”达尔大尼央笑着继续说,“对不起,如果我冒犯您的话。未来!哼!所有漂亮的言词,所有的承诺,全是嘴上说说而已!见鬼!听了这么多承诺,可何时才能得到一次兑现呢?不谈这些啦,”达尔大尼央继续说,“您在这里做什么,我亲爱的阿多斯?您是国王的财务官吗?”

“什么!国王的财务官?”

“是的,国王拥有一百万,他必须有一个财务官。法国国王身无分文,还有财政总监富凯先生呢。是的,富凯先生有很多个一百万。”

“噢!我们的一百万早就花完了。”轮到阿多斯笑着说。

“我懂,它变成了缎子、宝石、丝绒和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翎饰。所有这些君王,所有这些王后公主都急需裁缝和衣料商······唉!阿多斯,在拉罗舍尔战役,为装备我们这些人,为骑马上战场,我们花去的钱,您还记得吗?两三千利弗尔,天啊!可是国王的一件短上衣花的钱更多,买衣料就得花上一百万。至少,噢,阿多斯,如果您不是财务官,那么您受到国王的宠爱吗?”

“以绅士的名义保证,我一无所知,”阿多斯简单地回答。

“啊哈!您一无所知?”

“是的,自多弗尔以来,我没有再见到国王。”

“那么他把您也忘了,该死的!真有趣!”

“陛下太忙了!”

“噢!”达尔大尼央做了一个好象只有他一人才会做的风趣的鬼脸,大声说道,“啊,以我的名誉担保,我又要重新爱上吉利奥。马萨里尼大人啦。怎么!我亲爱的阿多斯,国王没有再见过您吗?”

“没有。”

“那您没有发脾气?”

“我!为什么呢?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难道您以为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这位国王吗?我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我保护过他的父亲,对我来说,他代表一个神圣的原则,我就是为了同一原则,出于好感才听凭自己倾向他的儿子。此外,这位父亲是一个可敬的骑士,一个无比高贵的人,您不会忘记他的。”

“他的确是一个勇敢杰出的人,他一生悲惨,死得却很壮烈。”

“那么,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您要懂得:对于这位国王,这个勇敢的人,我想念的这位朋友,恕我冒昧地说一句,我在他临终的时候发誓要忠实保守这笔财产的秘密,这笔财产应该回到他儿子手里,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帮助他。这个年轻人来找我;他向我讲述他的不幸,他不知道我除了对他父亲记忆犹新以外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别的事。我在查理二世身上,完成了我过去答应要为查理一世做的事,就是这么回事。他感谢或不感谢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在完成这个职责时,是在为我自己服务而不是在为他服务。”

“我一直说,”达尔大尼央叹了口气回答,“无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嗯,怎么!亲爱的朋友,”阿多斯接着说,“您的处境不是和我一样吗?如果我没有理解错您的话,那么您也是被这个年轻人的不幸感动了;这在您这方面要比我这方面好多了,因为我要完成一个职责,而您,您什么也不欠死者的儿子。您用不着付从斩首台下面滴到我额头上的这滴珍贵的血的代价。使您采取行动的,只是您这颗心,一颗独一无二的、高贵善良的心,它藏在您表面上的玩世不恭和您的冷嘲热讽之下。您不您一个仆人的财产押了进去,

我怀疑这财产也许是您的,吝啬的大施主!人们并不了解您作出的牺牲。没关系!您想把钱还给布朗舍,是吗?这我懂,我的朋友,因为一个绅士借仆人的钱,不连本带利归还是不合适的。好吧,如果必须的话或者需要的话,我将卖掉拉费尔的一个小农庄。您把钱付给布朗舍。请相信我,在我的谷仓里留下的谷子还足够养活我们俩和拉乌尔。这样的话,我的朋友,您只要感谢您自己就行,如果我非常了解您的话,当您想到:‘我成全了一个国王’时,您心里的高兴劲儿决不是用言语可以形容的。我说得对吗?”

“阿多斯!阿多斯!”在沉思的达尔大尼央喃喃地说,“我有一次曾对您说过,在您将来讲道的一天,我将去听您讲道。您哪一天对我说有地狱,见鬼!我连烤肉架和叉子都会害怕。您比我强,更可以说比任何人都强,我只承认我有一种长处,就是不妒忌。除了这个缺点,上帝惩罚我!正如英国人说的,我一应俱全。”

“我不知道还有谁比得上达尔大尼央,”阿多斯接着说,“我们不知不觉来到了我住的房子,您愿意进我的家吗,我的朋友?”

“唉!那不象是‘鹿角’小酒馆吗?”达尔大尼央说。

“我向您承认,我的朋友,我就是为了这个才选了这个地方,我爱我的老相识,我爱坐在那个位子上,就是一月三十一日晚上您到来时,我精疲力竭、垂头丧气地跌坐下去的地方。”

“在发现了戴假面具的刽子手的住所以后吗?是的,那真是可怕的一天!”

“那就请进去吧。”阿多斯打断他的话说。

他们走进了昔日的那个店堂。整个小酒馆,尤其是这个店堂变化很大;昔日接待火枪手的老板成了一个相当富裕的客栈老板。他关掉了小酒馆,把我们刚才讲到的那个店堂改成了堆置从殖民地运来的食品的仓库。至于房子里的其余部分,他把它们连同家具租给外国人住。

达尔大尼央心情无比激动,他认出了二层楼这个房间的全部家具:细木护壁板,挂毯,一直到波尔朵斯空闲时带着柔情蜜意研究的那张地图。

“十一年啦!”达尔大尼央说,“见鬼!我好象过了一个世纪。”

“对于我却好象只过了一天,”阿多斯说,“我的朋友,一想到我在这儿遇到了您,我握着您的手,我可以把剑和匕首仍得远远的,放心地拿起这瓶赫雷斯白葡萄酒,我内心的喜悦您看到了吗!噢!这种喜悦,比如说我们两个朋友在这儿,在这张桌子的两边,还有拉乌尔,我心爱的拉乌尔站在门槛上,瞪着他那双明亮温柔的大眼睛瞧着我们时,我才能向您表达!”

“是的,是的,”达尔大尼央激动万分地说,“不错。我尤其赞同您的想法的第一部分:在我们想到莫尔登先生随时都会在楼梯平台上出现,而禁不住浑身发抖的地方,我们可以放心地微笑,真是太高兴了。”

这时门打开了,达尔大尼央尽管浑身是胆,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阿多斯理解他,笑着说:

“这是我们的老板,他给我送信来了。”

“是的,爵爷,”那个老人说,“我的确给阁下带来了一封信。”

“谢谢,”阿多斯拿到信没看就说,“告诉我,我亲爱的老板,您不认识这位先生吗?”

老人抬起头仔细端详着达尔大尼央。

“不认识,”他说。

“这是,”阿多斯说,“这是我对您讲起过的我的一个朋友,十一年前,他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噢!”老人说,“这里住过很多外国人!”

“我们是一六四一年一月三十日来到这里住下的,”阿多斯补充道,他以为这个说明可以激起老板迟钝的记忆。

“有可能,”老板微笑着回答说,“不过已经有很长时间啦!”

他行过礼后走了出去。

“谢谢,”达尔大尼央说,“建立功勋,完成革命,设法用利剑把您的名字刻在石板上或者青铜上,有些东西比铁、青铜和石板还要倔强、坚固、健忘,这就是在买卖中发了财的任何一个客栈老板的老化了的脑袋;他认不出我!而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阿多斯微笑着拆开信。

“啊!”他说,“帕里的来信。”

“噢!噢!”达尔大尼央说,“念吧,我的朋友,念吧,肯定有消息。”

阿多斯摇摇头,然后念道:

“伯爵先生:

国王今天进城时没看到您在他身边感到非常遗憾。陛下委托我把这告诉您,并代他向您问候。今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陛下在圣詹姆斯宫等候阁下。

我尊敬地向伯爵先生阁下表示敬意。

卑贱而顺从的仆人帕里”

“您看到了,我亲爱的达尔大尼央,”阿多斯说,“不要对国王们的心失望。”

“不要失望,您说得对,”达尔大尼央脱口而出。

“噢!亲爱的,最亲爱的朋友,”阿多斯说,达尔大尼央的难以觉察的辛酸情绪逃不过他的眼睛,“对不起,会不会是我无意之中伤了我最好的朋友?”

“没有的事,您真是疯了,阿多斯,证明就是,我马上陪您到城堡,当然是陪到门口;这样我也可以去散散步。”

“您和我一起进去,我的朋友,我要对陛下说······”

“啊!”达尔大尼央傲气十足地反驳道,“如果有比自己去乞讨更坏的事,那就是叫别人去为自己乞讨。好啦,我们走吧,我的朋友,散步是令人愉快的。蒙克先生让我到他家里去,路上我可以把他的房子指给你看看。一所漂亮的房子,真的!在英国当将军要比在法国当元帅赚头大,您知道吗?”

阿多斯跟着他走,他对达尔大尼央这种装出来的高兴很伤心。

全城人沉浸在欢乐中;两个朋友不时地撞着一些热情洋溢的人,这些人狂热地要求他们高喊:“英明的查理国王万岁!”达尔大尼央以低声抱怨作为回答,阿多斯则报以微笑。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到蒙克的住所,如同我们刚才所说,要去圣詹姆斯宫必须从它前面经过。

一路上阿多斯和达尔大尼央很少讲话,因为一开口,他们相互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阿多斯心想,如果他说话,那就象是在表示他的愉快,而这种愉快可能会伤害达尔大尼央。而达尔大尼央这方面则害怕一讲话就会流露出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这会使阿多斯感到不舒服。这是高兴和忧郁两种情绪的一种奇特的无声斗争。达尔大尼央首先对自己的有话就要说的习惯让步了。

“您记得多比涅①回忆录中的一段话吗?这段话中讲到的这个忠实仆人,他象我一样是个加斯科尼人,象我一样不幸,我差点儿要说象我一样勇敢,他叙述了亨利四世的吝啬。我记得我父亲老是对我说,多比涅先生是个骗子。可是请看看吧,所有出自伟大的亨利家族的君王全是一路货!”

“喂,喂,达尔大尼央,法国的国王们吝啬吗?您疯了,我的朋友。”

“噢,您永远不会承认别人的缺点,您是个完人。可是事实上,亨利四世是个吝啬鬼;路易十三,他的儿子,同样如此;他们的事我们不是也知道一些吗?加斯东②更是把这个恶习发展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所有他身边的人都恨他。昂利埃特,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真可算是吝啬的了,她不是每天吃饭,也不是年年生火;这是她给她儿子查理二世,伟大的亨利四世的外孙树立的榜样。查理二世象她母亲,也象他外祖父一样吝啬。瞧,吝啬人的家谱我研究得怎么样?”

“达尔大尼央,我的朋友,”阿多斯大声说,“您对这个人们叫做伟大的波旁家族的帝王后代太严厉了。”

“我忘了最杰出的人!······贝亚恩③人的另一个孙子,路易十四,我的前主人。可是我看出他也很吝啬,他不愿借一百万给他的表兄查理!好!我看到您发火了。幸好我们已经走到了我的房子附近,也就是到了我的朋友蒙克先生的房子附近。”

①多比涅(1552-1630):法国作家。曾在亨利四世手下服务。

②加斯东:即王叔,见第2页注②

③指亨利四世。

“亲爱的达尔大尼央,您一点没使我发火,您使我感到伤心;看到象您这样一个杰出人物不能得到自己的功绩应该换得的地位,的确非常使人伤心;我觉得您的名字,亲爱的朋友,和所有战场上、外交上的最最显赫的名字一样响亮。请告诉我,是不是吕依内斯①、贝尔加德②和巴松皮埃尔③也象我们一样配得上得到财产和地位;您说得对,非常对,我的朋友。”

达尔大尼央走在他朋友前面,蒙克的房子在伦敦旧城尽头,他来到这所房子的门廊上叹了一口气说:

“请允许我把我的钱袋留在家里;因为人群中有一些伦敦的惯窃,他们被人们吹得神乎其神,甚至在巴黎我也听到。如果让他们偷去我剩下的几个可怜的埃居,我就可能回不了法国。我离开法国时高高兴兴,回去时更是笑逐颜开,因为我又恢复了过去对英国的种种成见,还加上许多其他的。”

阿多斯什么也没回答。

“那么这样吧,亲爱的朋友,”达尔大尼央对他说,“稍许等我一会儿,然后我就跟您去。我知道您急于去那儿领取奖赏;不过请相信,我同样也急于分享您的快乐,尽管是远远的分享······请等等我。”

这时达尔大尼央已经越过门厅,一个身兼蒙克家门房和卫兵两职的人拦住了我们的火枪手,一面用英语对他说:

“对不起,达尔大尼央爵爷。”

“嗯,”达尔大尼央说,“什么?是不是将军也要打发我走?……我就差被他撵走了。”

①吕依内斯(1578-1612):法国陆军统帅。路易十三的宠臣。

②贝尔加德(?-1579):法国元帅。

③巴松皮埃尔(1579-1646):法国元帅,曾在西班牙、瑞士和英国做过使臣。

这些话是用法语说的,在跟他说话的那人身上产生不了丝毫影响,这个人只会讲夹着苏格兰话的最生硬的英语。而阿多斯听了却很伤心,达尔大尼央讲的话似乎开始显得有理了。

英国人把一封信交给达尔大尼央。

“Fromthegeneral①,”他说。

“好,就是这个,要我滚蛋,”加斯科尼人紧接着说,“一定要念吗,阿多斯?”

“您大概搞错了,”阿多斯说,“要不除了您我两人之外就再也没有正直的人啦。”

达尔大尼央耸耸肩膀,拆开信,这时那个毫无表情的英国人拿着一只大提灯凑近他,让他就着灯光念信。

“喂!您怎么啦?”阿多斯看到看信人变了脸色便说。

“拿去,您自己念吧,”火枪手说。

阿多斯接过信纸念道:

“达尔大尼央先生,国王因为您没和他的队伍一起到圣保罗大教堂来,感到非常遗憾。陛下说他想念您,就象我想念您一样。亲爱的队长,这一切只有用一个办法可以弥补。陛下九点钟在圣詹姆斯宫等我,您到时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仁慈的陛下定下这个时间召见您。”

信使蒙克写的。

①英语:是给将军您的。